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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鹤安)


拂尘在一旁说着讨趣话,“前日不是给太妃送回了那只奶猫,娘娘送了些礼到府上致谢。”
宁轻鸿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拂尘道,“这礼,爷是收下还是退回去?”
宁轻鸿笑,“说说看。”
拂尘,“是一些名画。”
宁轻鸿便轻声,“送回去罢。”
拂尘心下会意,主子对这些物什不感兴趣,也瞧不上。
宁轻鸿似乎回想起什么,“昨日在御花园捡的那只狗如何了?”
拂尘,“这……奴才让人放回了御花园,实在是不知。”
宁轻鸿歇了兴致,“罢了。”
乌憬坐在椅子上,即使殿内很多人,但因为那些太监都很安静,离得这么远,他也能听清两人的谈话。
他还捧着那杯茶水,安静地仰眸看着其余人如潮水般围绕着最中间的红袍官服,一同涌出殿内。
至于自己,无人理会,
被留在了原地。
但乌憬也不是很在意,他已经决定放弃这条大腿了,等他们走了,他就去找等在外面的燕荷姐姐,一回寝殿,把今日份的白粥喝完,就去睡一会儿。
他起得太早,现下还有些困。
“爷,那陛下?”
恍惚间,乌憬似乎听见那个太监在问自己,他便抬起了脑袋,有些茫然地看过去。
少年天子一人坐在原地,他身形瘦弱,宽大的椅面衬得人格外惹人怜爱,软弱的指尖捧着个玉瓷杯,抵在唇边,杯中的茶雾缓缓生起,晕湿了仰起的眼睑。
像只小兽,懵懂无知地看着这边。
宁轻鸿似乎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在,侧身回眸看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瞧我,又忘了。”他对着乌憬招了下手,“陛下,过来。”
“微臣带你去用午膳。”
不用吃白粥了?!
乌憬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他还得演一下,身为傻子,直到他瞧见宁轻鸿对他招手,才亦步亦趋地走上前。
弯着眸,有些雀跃地牵住了宁轻鸿对他伸出的指尖,“哥哥带乌乌去吃好吃的吗?”
乌憬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以为这人伸出手,就是想握住自己。
瞧见天子胆大包天地去握住千岁爷的手,拂尘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一言。
宁轻鸿微微垂眸,看了眼他被乌憬拉住的手,神色不明,但还是习惯性地挂着笑。
乌憬刚刚才净过手,指尖很干净,因为吃得少,捏着肉也不多,细瘦的手指包不住宁轻鸿的整只手,便讨巧地蜷缩起手指,握住他的后两根手指,松松裹着,是柔软的干燥感。
慢慢的,乌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他仰眸对上九千岁极深的一双笑眼时,几乎寒毛直立,下意识就想把手收回。
他还是害怕的。
不管宁轻鸿表现得如何温柔,如何好说话,乌憬也是怕的,就像是某些食草系的小动物,与生具备的对猛兽的直觉。
但下一瞬,宁轻鸿反手握紧乌憬的手,轻声细语地说,“是啊,哥哥带乌乌去吃好吃的。”
乌憬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晃晃宁轻鸿的手,“那哥哥快走呀。”
宁轻鸿笑,“好。”
直到被宁轻鸿牵着走了一会儿,乌憬心中那股尖锐的危险感才缓缓退去,几乎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了。
明明这九千岁也没怎么作弄他,甚至对他说得上算好的。
他太敏感了吗?
乌憬自我怀疑。
他偷偷仰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这九千岁看着比他高很多,手掌也很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但怪的是,乌憬隐隐感受到对方手上粗糙的厚茧,也不像他以为的是那种一直带在富贵乡,锦衣玉食的莹润。
像吃了很多苦一样,
而且记性似乎也不太好。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在御花园相见时,对方还问了一句“此人是谁”,是拂尘提醒了一句他是陛下,这九千岁才从善如流地想起来了。
乌憬当时还不知道对方就是传闻中的杀人魔,他又想起来,燕荷不是说九千岁每隔十日就会来看原主一次吗?
还是说,这个人只是对不在乎的事,不上心的人记性不太好?
乌憬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随着宁轻鸿到了用作膳厅的偏殿,等一进去,瞧着满桌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的吃食时,他就傻眼了。
鸡鸭鱼肉,药膳补物,茶水暖酒,瓜果点心,样样都有。
闻着鼻尖的香味,乌憬都快忍不住留口水了,他已经快十天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此时面对这一桌大餐,眼睛都挪不开。
刚刚他同宁轻鸿待了这么久,看宫人们恭恭敬敬地伺候九千岁,连自己也跟着一起享了这个福气,他却一点都不羡慕,反而觉得惶恐不安。
可现在,对着面前这些大鱼大肉,乌憬顿时坚定了最初的想法。
他要抱大腿!
必须抱!!!

第8章 不走 真有趣
乌憬被牵到了桌边,自然也坐在了九千岁的一旁,他馋得不行,但也晓得这人规矩多,即使眼睛都挪不开了,也不敢擅自去动筷。
只敢不停地偷看一旁的宁轻鸿。
拂尘正在有条不紊地布膳,吩咐着太监一道一道菜地用银针试过去,尝过去,确认无毒。
乌憬等得无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还在饮着茶汤的九千岁,他小心地抽了抽自己依旧被握着的手。
宁轻鸿慢条斯理地瞧了他一眼。
乌憬霎时僵住。
少年天子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有多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人。
偏生对方还仿若未闻,又起了新的心思,宁轻鸿执着乌憬的手,一寸寸瞧了过去,手感很好一般揉捏着少年的指尖。
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对一件偶然入手的宝物掌掌眼,但因为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乌憬莫名觉得这动作分外旖旎。
这人除了是个神经病之外,还是个变态吗?乌憬吞吞口水。
他好饿。
拂尘,“爷,用膳罢。”
宁轻鸿应了一声。
乌憬几乎要按捺不住了,右手被人拿着,就用左手去拿碗筷,还没碰到,耳边就传来微冷的声音,“陛下。”
他手一抖,颤着眼睑向九千岁看去。
宁轻鸿微皱起眉,“陛下是天子,怎么这般没规没矩?”
好想开饭,
他真的很讨厌饭点拖堂的老师。
你不饿我饿。
乌憬在心里恨恨地想,故作瑟缩,“那哥哥说可以吃,乌乌再吃。”
宁轻鸿只笑,“微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陛下身份尊贵,怎可亲自动手。”
乌憬神色茫然,下一瞬,他就睁大了眼。
宁轻鸿执起碗筷,仔细询问,“陛下想吃什么?”
竟是亲手给他布膳!
拂尘眉间狠狠一跳,不知主子怎么对给天子喂饭一事有了兴趣,现下全当自己是个瞎子,什么都没看见。
乌憬哪敢说。
宁轻鸿似乎也并非真想询问他的意见,夹了一筷笋片,喂到乌憬嘴边,见他不吃,以为天子听不懂,还好心改口询问,“乌乌怎么不吃?”
他似笑非笑,“不是饿了?”
乌憬闭着眼,小心地张开嘴,吃□□一样将这块笋片吞进去了,“谢谢哥哥。”
如临大敌。
下一筷是片蘑菇,而后是云耳、做成花卷的青菜叶……随着一筷又一筷,乌憬绷紧的精神慢慢放松下来,有时候还嫌对方夹菜的速度太慢了。
看见宁轻鸿夹的下一筷还是青菜后,乌憬还下意识不满地扯扯人的袖子,“哥哥,乌乌想吃肉。”
宁轻鸿手下微顿,“是臣疏忽了。”
乌憬的黑眸有些亮,像小动物试探领地一样,一步一步地摸着对方的底线在哪,“还有饭!”
宁轻鸿有求必应,“不急。”
少年的吃相很乖,唇齿在咬动间不会张开,发出不雅的声音,吃完一口,才吃下一口。
但依旧能让人看出他吃得很香,像个小仓鼠,腮帮子都有些鼓起。
吃到好吃的眼睛会亮一下,不好吃的也不会拒绝,还是会乖乖咽下去。
不挑食,很好养活。
一顿饭下来,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乌憬心中对九千岁的敌意快要消失殆尽,也不偷偷在心里骂人家了。
吃完后,拂尘熟练地呈上帕子,让乌憬擦擦嘴,心中知道自己主子爱洁,便低声吩咐,“老奴让人带陛下去漱一下口?”
宁轻鸿眉眼微动,颔首,“去吧。”
乌憬被拎到了偏殿的小屋内,领着他的两个太监在偏殿内还低眉垂眼的,一进到屋子里都齐齐松了一口气,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眼中是个傻子的天子。
“他会吗?”
“算了,教上一教。”
乌憬听他们教自己怎么用浸泡过的杨柳枝跟牙粉净口,漱完口又要将水吐到哪里,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支支吾吾地点头。
那两个太监是内卫府的人,识人眼色的本领还是有的,此时不敢得罪突然得了九千岁青眼的天子,但因为乌憬是个傻子,也并不尊敬。
看乌憬笨拙地学着他们刚刚说的做,两人一时闲聊了起来。
“怪了,先前千岁召见陛下,不都把人放在偏殿里吗?怎么今日却将人提去御书房了?”
“是啊是啊,还在御书房待了一上午。”
“方才也是,陛下先前一见千岁爷就会抖着身子哭喊个不停,真真是把千岁当阎罗王怕了,怎么今日却同往日大相径庭?”
“刚刚千岁爷还亲手给陛下布膳,咱们千岁自从爬到这个位置上后,哪还做过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不会是要在朝臣前做个面子?”
“毕竟先帝驾崩时,御言让千岁爷在新帝登基时在旁辅佐,哪曾想之后宫乱,皇子里就剩个待在冷宫里的傻子。”
随后,宁轻鸿就靠着这道遗旨,跟在朝中布下的多年人脉领着乌憬坐上了这个皇位。
代天摄政,莫非如是。
乌憬慢吞吞地拿着杨柳枝在嘴里左刷刷,右洗洗,听着后边的小道八卦,心下有些明了。
所以对方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他一眼,
是因为这道遗旨。
要在朝臣面前表现出他这个辅政大臣是真的有在好好听先帝遗令,照顾如今的天子的。
名义上的皇帝是个傻子,靠着这道圣旨,宁轻鸿执掌大权虽会招人诟病,但这可太名正言顺了。
难怪,这九千岁在名流清臣眼里,无非就是个佞臣贼子。
难怪,拂尘说天天有折子批九千岁专权擅政,毕竟是个人都能瞧出来,大周早就易主了。
这也太傻了。
乌憬心想,这折子可是九千岁在批啊,根本到不了他的手上,除了发泄点怒火外,根本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被九千岁记下来穿小鞋。
但除了上折子,这些人也做不了什么,
毕竟皇帝是个傻子。
除非……
除非他不傻。
除非有人觉得他能看见那些折子。
乌憬抖了一下,不敢再想。
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没有任何宫斗的想法,能装好这个傻子,乌憬就要欢天喜地地给自己颁个奥斯卡小金人。
而且按照这两个小太监的说法,现在一个上午过去了,等下他就该走了吧,等下次再见这个九千岁,恐怕就是十天后了。
他的大腿还没抱成功,
乌憬心下坚定,暗自给自己加油。
他再净了面,洗干净手,又被那两个小太监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乌憬四下看了看,没看到燕荷的影子,刚刚出御书房的时候,他也没看见她,对方应该是回去了。
那就好,
他也不好意思让燕荷姐姐等自己那么久。
宁轻鸿还未用完膳。
拂尘见天子回来,低眉询问,“爷,老奴将陛下送回寝殿?”
宁轻鸿看了乌憬一眼,“嗯。”
拂尘,“陛下,您该回去了,跟杂家走罢。”他躬身对乌憬道。
乌憬,“吃完饭要睡觉了?”
拂尘陪笑,“是,老奴带陛下去休息。”
乌憬困惑,“那哥哥呢?”
拂尘为难,“这,千岁爷还没用完膳,得,得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直接出宫回府。
乌憬当机立断,抱住一旁的雕梁木柱,“乌乌不走。”他撇嘴,“我要跟哥哥一起走。”
宁轻鸿用膳的手一顿,抬眸看了过来。
拂尘抹着额上的汗,“爷,这……”
乌憬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不敢看宁轻鸿的目光,只把自己藏到柱子后面,圆柱又大,他抱也只能抱一半。
好一会儿,没听见声音,才偷偷探个脑袋出来看,黑眸转了一圈,看见宁轻鸿搁下筷子,对拂尘道,“今日就在养心殿歇一会儿罢。”
拂尘低声应“是”。
宁轻鸿这时才抬眸看他,见乌憬露出大半张脸,怯怯地看着自己,摇首笑道,“成何体统。”
“陛下既然要留在臣的身边,那便留着罢。”他意味不明地笑。
乌憬不知怎么,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被宫人们搬走的折子跟笔墨纸砚又被搬了回来,御书房重新燃起了暖香。
宁轻鸿似乎很忙,他洗漱完后,也并不休息,而是重新坐下来,继续批奏折子,一道一道御令被不停地传了出去。
乌憬还是坐在侧边,他习惯午时小睡一会儿,此时脑袋摇摇晃晃的,撑不住了。
“啪嗒——”
少年倒了下去。
宁轻鸿余光瞧见,又垂眸看了眼桌面上大张的折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没头没尾地笑了下,“不曾想我也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的一日。”
拂尘猜不透底下含意,只硬着头皮道,“爷才是君子。”
宁轻鸿轻声反问,“是么?”
好一会儿,宁轻鸿才把几本折子随手拿起来,“去,将这些清流大臣唤到御书房来。”
拂尘拱手接过,正准备退去,又听见主子说,“罢了,等半个时辰再唤。”
他微微抬首,冷不丁看见千岁爷正静静地看着睡着的陛下,眼神无波无澜,随后,又慢慢笑了。
宁轻鸿低低说了三个字,“真有趣。”
拂尘放轻呼吸,等了半个时辰,才捧着折子无声退下,他到了偏殿外时,才翻开这些折子看了一眼,准备瞧瞧是哪些大臣。
谁料一翻开,一眼就瞧见内里上书的“佞臣”“奸佞”二字。
最后还有一句——“望天子切莫再亲小人”。
他顿觉手上捧着的全是烫手山芋。
拂尘一目十行地看完,才平复下心绪,道,“去,宣左相、内阁大学士张大人、户部尚书、工部右侍郎前来御书房——”
他顿了顿,改口,“面圣。”

第9章 害怕 乌乌乖
左相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积威深重,如今一把年纪了,江南学派也依旧信服于其清廉的品性。
主子曾对此人仅评价过两字——迂腐。
拂尘候在养心殿门口,等着几位大臣前来,想着左相那个暴脾气,待会儿要不要再让太医在一旁候着。
算了,工部右侍郎好像会一点岐黄之术。
一刻钟后。
“陛下——!!!”
一道年迈的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远远传来。
声音中气十足,语气却哀莫大于心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此时丧钟已鸣九响,皇帝死了一般。
乌憬霎时惊醒,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睡眼尚且朦胧,满面茫然。
他耳边适时传来一声轻笑,侧脸看去,骤然对上宁轻鸿一派好整以暇的神情。
乌憬瞬间明白这死动静是谁整出来的,他心下迷茫,面上也不解地揉揉困顿的眼睛,“哥哥,吵。”
宁轻鸿温声,“是左相太过关心陛下了。”
这是谁?他认识吗?
乌憬眨了眨眼,被困顿的泪意濡湿的眼睑都半睁不睁的。
宁轻鸿拿起桌旁一干净帕子,低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笑,“微臣帮陛下擦一擦。”
“过来。”
乌憬下意识仰起脸,微微闭着眼,任由动作,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就瞥见御书房的殿门口就呜啦啦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满头白发,但速度极快,似乎很是激动,二话不说就冲御桌跪下,“老臣叩见陛下。”
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身为对方行礼的对象,让一个八旬老人对自己磕头,乌憬堪称惶恐,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九千岁就在他面前。
少年忍不住向一旁挪了挪屁股,退了退。
他是侧坐着的,这一挪,就往宁轻鸿的方向更靠近了一点。
左相久久等不到让他起身的御令,便大着胆子抬头看去,霎时气急。
只见御书房的龙椅上,所坐之人并非陛下,而是那佞臣贼子,真正的少年天子却极其委屈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正仰着脸,任由那奸臣掐着下巴,在尊贵的龙面上随意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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