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心愿(陌寻桑)

“秦衡，等等。”虞致维拖鞋没穿好，就急着想追上去。
“怎么？”秦衡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有事吗？”态度还是冷淡。
虽然在等他，也只是等他而已！
虞致维喊住他只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想好要同他说什么，被问住，停在原地，讪讪地摸了摸头：“你也早点睡吧。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秦衡点了点头：“好。”随即转身上楼，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对虞致维说，“早点睡，你的黑眼圈很重。”
“嗯嗯。”秦衡把头点得如捣蒜。
虽然秦衡还是冷冷淡淡，可他好歹有等自己，说明他还是担心记挂着自己的。
虽然只前进一小步，可每天一小步，叠加起来就是一大步了嘛！
闷闷不乐了一天豁然开朗，虞致维觉得屋里的灯光都柔和许多。
洗漱睡觉，晚上还在梦里见到了秦衡。
他向秦衡撒娇，说：“哎呀，我还小，你就抱抱我嘛。”
秦衡果然抱起他，而且还是爸爸抱儿子的姿势。
虞致维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失声笑出来。
他懒了五分钟床，才穿衣起床。
今天周一，自己上午没课，但秦衡要去上班，如果懒床的话，早上就会见不到秦衡了。
他从房间出来后，果然看见秦衡在厨房里忙活。
全靠在墙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秦衡早上吃什么。
秦衡说吃水蒸蛋和葱油饼。
秦衡做的葱油饼是一绝，虞致维馋得舔嘴唇，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好早些吃上秦衡做的早餐。
正在他把挤上牙膏的牙刷往嘴里塞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虞致维去开房门。
来访的人是章帆。
他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一件驼色大衣，衬得他身体修长。
两人都未料到自己会见到对方，也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他们大眼瞪小眼。
虞致维颦眉，明显的不欢迎章帆。
章帆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致维斜靠在门上，说：“这里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章帆神色几度变幻，脑子里闪过十万八千种可能，最后还是先收敛了些凌人盛气：“你是……师父的亲弟弟？亲戚？”
虞致维摇头：“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不是亲人，盛似亲人。”
章帆眉毛一阵抽搐：“你是师父的男朋友？可是我们公司的同事都知道，师父没有……”
虞致维打断了章帆：“倒是你，大清早的来我家做什么？”
章帆瞬间觉得不是滋味：“我是来找师父的。”
虞致维说：“他在给我做早餐，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留到公司去说吧。”他耸动鼻尖仔细闻了闻，章帆身上的气息好熟悉。
章帆说：“重不重要得由我师父说了算吧。”他往屋里望了几眼，完全没看到秦衡的身影。章帆做这个动作时，拉近了他和虞致维的距离，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立即钻进虞致维鼻子里。
虞致维在一瞬间想起自己在哪里闻过这种信息素，是在秦衡的身上。前晚秦衡喝醉酒，身上沾着的全是这种味道。
他一开始只当是普通同事搀扶时擦上的，再看看眼前这个人，他就清楚知道，并不是。
这个娃娃脸对秦衡有意思，那些味道恐怕是他故意沾上的，甚至他还趁着秦衡醉酒做过搀扶之外的动作。
怒从胆边起，虞致维扣在门框上的手指紧了紧，皮笑肉不笑的说：“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现在问不合适吧，毕竟是下班时间。如果是私事……”他微微一顿，眉头轻蹙，“你同我说是一样的。”
总之，今天一定要把这颗小菟丝掐死在萌芽里。
章帆知道眼前这人是不会主动让自己进门了，于是故意在门口大喊：“师父，我是章帆……”
虞致维顺势就要关门：“……大清早的，你在这里瞎叫唤什么！”
章帆故意把脚伸进门缝里，不让他关，又朝屋里叫了秦衡几声。
秦衡素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虞致维，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师父，是我，是我。”章帆推开虞致维挤了进去。
秦衡看见章帆也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章帆说：“周六晚上是我送你回家的，时间太晚了，你就让我开你的车回去。我就想着，你周一上班没车开会不方便，所以我起了个大早特意开车过来，接你一起去单位。”
他举起右手，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他晃了晃：“师父，你不是喜欢吃煎包吗？整好我家附近有一家煎包好吃，我特意给你带了十只呢。”他已经主动换好鞋子，走进了屋内。

虞致维气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株菟丝草还真是烦人，这么自来熟干什么？这里又不是你家！
他走过去拿章帆手里的塑料袋：“煎包啊，我也超级喜欢的。给我先偿偿你应该不介意吧。”说着，他就已经打开袋子捏了一只包子进嘴里。
那包子刚出锅章帆就买了，随后直接放在车上，下车之后他又藏进衣服里，到现还是滚烫的。
这会儿虞致维一口咬下去，里面滚烫的汁水‘biu’一下喷出来，贴在上颚。
虞致维疼得‘唔——’地哼了一声，不过他捂着嘴没有当场吐出来。
章帆皱起眉，一脸担心：“你没事吧，是不是烫着了？”其实心里在冷笑，烫死你活该。
虞致维不理章帆，而是挤出痛不欲生的表情，看向秦衡。
“你还含在嘴里干什么？赶紧吐出来啊！”他拉着虞致维到垃圾桶旁边，“你是傻子吗？就是一个煎包而已，万一把嘴烫坏了，得不偿失。”
虞致维把整个包子吐进垃圾桶，蹲在地上一直捂着嘴巴，抬头巴巴地望着秦衡，眼睛里泪花滚滚，就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还很痛吗？”
虞致维点头。
秦衡捏着他的下巴，“你张开嘴我看看，烫得严不严重。”
虞致维：“啊……”
秦衡往他嘴里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伤口，于是又开了手机电筒仔细看，发现他上颚被烫红了一片。
虞致维又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望着他。
秦衡心里一软，十分心疼，捏着他的下巴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又看。
虞致维眨眨眼，主动把下巴往秦衡嘴前送了送。
秦衡几乎是下意识的往他伤口上吹气，吹吹就不疼了。
章帆一开始还得意虞致维活该被烫，这会儿他完全笑不出来了。
这个姓虞的王八蛋，戏怎么这么多！
不过是被包子烫了一下，他就表现得自己干了一瓶百草枯似的，哪有那么严重，哪有那么疼！
他不过是借机向秦衡撒娇，向自己显摆罢了。
章帆一张脸黑得要命，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的卿卿我我，便轻轻咳了一声。
吹了两下的秦衡也发觉不太对劲，伤在别处吹吹还说得过去，那可是伤在嘴里，这吹吹的行为怎么想怎么怪怪的吧！
不不不，真正的重点是，虞致维多大一个成年人，被烫伤了哪里需要吹吹？
他还要抱抱嘞！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
秦衡其实不知道，虞致维在清晨的梦里，的确要过抱抱。
秦衡说：“我去拿冰水给你含在嘴里镇痛。”
秦衡去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下章帆和虞致维。
虞致维坐到餐椅上，乜斜着章帆。
章帆一声冷笑：“你可真是娇嫩啊。”
虞致维也是一声冷笑：“我哥把我宠得这么娇嫩的，你有意见？”
章帆：“哪敢啊！我和师父在公司起码待十个小时，你每天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走过三个小时，让他多疼你一点也是应该的。”
虞致维：“……”秦衡拿着东西从厨房出来，虞致维立马变了脸，笑呵呵的对章帆说：“快坐啊，站在那儿干嘛呀。你瞎客气什么，来者是客嘛。”你们待在一起十个小时了不起啊，我可是住进秦衡家里的人，你行吗？你不行！
章帆笑容可掬的咬牙切齿。
秦衡让虞致维喝了水，继续回准备早餐。
虞致维又和章帆在客厅里阴阳怪气的你来我句句见血，声声割肉，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再所不惜。等到秦衡出现了，他们就坐在一起笑呵呵的友谊地久天长。
三人吃过早饭，章帆就和秦衡一起离开，虞致维把人送到门口，章帆不断往秦衡身边靠，向他挑衅。
虞致维冷笑出声，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虞致维上午没课，也没有兼职，留在家里收的餐桌和厨房。碗洗到一半，水龙头突然爆开了，温热的水滋了虞致维一身。
其实这只水龙头早就有些问题，不过以前勉强能用，也就没有动修它的心思，今天突然爆了。
用毛巾把水龙头包住，关掉水闸才止住水。他把手机开了外音，一边给秦衡拔电话，一边用拖把吸地上的水。
电话很快通了，最先听到的不是秦衡的声音，而是章帆若隐若现的叫‘师父。’
虞致维被哽住，章帆这个小东西，成心气他。
秦衡在电话里问他：“怎么了？”
虞致维收敛嫉妒，言归正传：“你到公司了吗？还是在开车？”
秦衡说：“已经到单位了，怎么了？”
虞致维说：“水管龙头爆了，厨房里全是水，家里有备用的水龙头和工具吗？”
秦衡想了想，才说：“楼上左边最里边，有一个杂物间，里面应该有水管和工具，你找找看。”
虞致维问：“我上去没问题吗？”
秦衡好一会儿，才说：“只要你不进别的房间，没问题的。”
重要的东西都不在那个储物间，所以虞致维进去也没关系。
挂了电话，把厨房的水拖干净，才去二楼最角落里的房间。
旋转门把手，门很随之而开。
虞致维推门进去，一脚踩在地上，便踩出一个清晰的脚印。
房间里三面墙都打满了实木的顶天立地柜，胡桃木色漆漆。左边墙上的柜子上半截装玻璃门，除此之外的所有柜子都关严了柜门，无法看清里面装着什么。
房间中央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有一盏复古台灯，桌子的正面是一整面的窗户，窗帘半开着，从外往里透着光。
在书桌旁边，放着一张摇椅，是那张被他改了颜色，最后又恢复的摇椅。椅子被收起来，倒立在墙壁边。
这里曾经应该是一间书房，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被弃用了。
虞致维多看了躺椅两秒，随后收回目光。他十分纠结，这么多柜子，要从何找起？
这些柜子里五花八门的放着很多东西，什么模型、机甲手办，还有一些秦衡看不出路数的工具。他一一翻找过去，最后在书柜下面找到一只绿色塑料工具箱，工具箱旁边就放着两只水龙头。
他将柜子关好，站起身来，在书橱里随意瞄了一眼，就看到一本他找了好久的绝版小说。
虞致维没忍住诱惑，打开书柜门，将书拿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少年秦衡
虞致维小心翼翼，十分郑重地翻开书页，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带起细细的灰尘。
他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连忙把书拿远些，
他将书大致翻了翻，果然是他一直在找的那本绝版。
没想到秦衡也有收藏这本书。
他有些小得意，没想到自己和秦衡看小说的口味都如此相近。
不过他翻了几下就把书放了回去，晚上秦衡回来，再问他借阅，现在若是随便动了，说不定他又会生气。
他把书放回去时，碰掉垒起来的书，十几本书藉哗啦落了一地，露出靠背放着一台款式陈旧的DVD。
这里怎么会有DVD？
虞致维将DVD取出，拿在手中摆弄了两下，这台DVD虽然款式过时，成色却很新，应该是买来没用几次。
虞致维小学毕业时也买过一台同款的，一下就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便舍不得放下DVD，他又在书桌的抽屉里面找到DVD的充电线。
他把DVD放在客厅里充电，待他收拾完厨房，DVD的电已经充得差不多。
他关躺在沙发里摆弄起DVD。
他先是试了一下它的摄像功能，竟然还能正常使用，只是画质堪忧。
他举着DVD从门口拍到露台：“这里是秦衡的家，是我喜欢人的家。我最想做的，就是以后能秦衡肩并肩站在窗前看夜景……”虞致维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随后他将镜头一转，上楼的楼梯出现在镜头里，他重重叹息一声：“只可惜，哥哥到现在还不准我随便上楼，我知道哥哥心里有一个人，可是只要哥哥能分我一点点位置，我就满足了！”
虞致维说到这里，忽地一顿，突然觉得好无力。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除了那些烛光浪漫两人发生身体接触外，秦衡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若即若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动秦衡，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打动他。
每次他对上秦衡疏离淡漠的眼神，他就倍觉无力。
他不敢想自己不能和秦衡在一起！
他中止视频拍摄，而是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打理整齐。
他再次回到客厅，打开DVD对着自己，开始拍摄。
他想要录一支单独的视频给秦衡，将自己由外至内，一点一点剖析给他。
他要让秦衡知道，自己并不是随便闹着玩玩，也不是一时新鲜。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舌头总是打结，一句话要翻来覆去的说好几遍。越错越紧张，越紧张越错。
明明可以四五分钟就录完的视频，他硬是磕磕绊绊的录了半个小时。
虞致维抹了一把脸，窘迫极了。
他翻出录好的视频，想删掉重新录，才发现里面有许多原始文件。
那些文件的日期全是七年以前的。
七年前的秦衡会用这台DVD记录些什么？
他自己会出镜吗？
那七年前的他又是什么样子？
说不好奇是假的，虞致维好奇死了。
时候的秦衡是什么样子？
也像现在这样沉默呆板吗？
还是会更活泼一些？
皮肤会不会水灵灵的？
眼神会不会放光？
他好想看，可是没有经过当事人允许，不能随便看！
况且秦衡很在意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他可不想被赶出去。
好奇虫子在他心上爬呀爬，弄得他心痒难耐。
他挣扎不已，手指在按键上摩挲，按键都快被他扣了出来。忽然，他手指不小心滑了出去，直接戳在了播放键上。
视频应声而来，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可一看到屏蔽上放大的秦衡的脸，他就下不去手。
原来这就是年轻时候的秦衡。
比现在要胖一些，穿着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露出浑圆的肩膀，显得他的身体有些单薄。
他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像只刺猬。大概是发型的原因，显得他脸蛋圆圆的，皮肤白里透红，嘴唇嫣红像涂了色泽饱满的润唇膏。一双眼睛通透通透清澈，仿佛能涤尽所有烦恼与污垢。
即使是泛黄的画质，也遮掩不住他的明艳灵动。
虞致维看得怔住了，因为这样明艳的秦衡，实在太过出乎想象。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视频中的秦衡，是沾着露含苞待放的花蕾，明动得让似有人见之倾心，生出爱慕之意；而现在的秦衡，则是失去滋润，在烈阳下炙烤到脱水的花朵，失去活力，虽然惹人心疼，却再也绽放不出光彩。
这些年秦衡都经历了什么？才让变化如此之大？
视频中的他抿着唇，嘴角上翘，眼尾眉梢是强忍的笑意。
他身后的背景，是整面墙的窗户，墨绿色的窗帘搭配白色的纱窗，正是刚才那间‘储物间’。
他用手挡在嘴边，怼到镜头前，面部被放大，他的皮肤细腻得孩童似的，鼻梁上没有一个等了，睫毛根根分明，深粽色的瞳孔里倒映着DVD的轮廓。
他用极轻的声音说：“某人在楼下睡着了，睡觉的姿势可搞笑了，我一定要把这一幕拍下来，用他糗糗的样子威胁他给我做好吃的饭菜。”说着，他转动摄像机，往前走。
他出了书房，从楼梯下楼，‘某人’随之出现在镜头里。一楼的窗前摆放着一张款式老旧的躺椅，‘某人’躺在椅子上，脸上覆着一本书，应该是睡着了。
窗户开着，江风徐徐，掀动白色纱帘，照射进屋内的阳光，随着纱帘有了生命一般，在地上、‘某人’身上跃动。
镜头晃动得厉害，应该是秦衡放慢了脚步，走得蹑手蹑脚。
没过一会儿，他就走到‘某人’身边。
‘某人’穿着一条蓝色碎花的短裤衩，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只见他双脚打开，搁在椅子两边，上半身用一个极度别扭的姿势，扭成侧躺，一只手搭在屁股上，一只手枕在脑袋下，脸上覆着一本小说，正是刚才虞致维发现的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