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夏目回想起逐渐感到疲惫的这段时间, 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唯一和以前不一样的，只有夜里做梦的次数更多了。
会是因为最近做梦的原因吗？这几个月开始经常梦见一片白雾，往往都是只有他一个人，偶尔能看见其他人的背影和一些变化莫测的场景，但醒来后只能模糊记住几个片段。有松田先生怎么叫也不回头的画面；也看到猫咪老师喝醉酒回家、开门的是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的自己。
难道是妖怪做的？可猫咪老师也没说他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回去再问问吧。看着窗外发了一个下午的呆，终于教室里随着放学铃传出同学的欢呼声。
参加的是活动很随意的社团，夏目收拾好书包就往教室后门跑，回头对西村两人喊了一句‘我先走了’就消失在门口，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刚跑出校门，就看到趴在围墙上的猫咪老师。靠近后猫咪老师直接扑到夏目怀里，白色的毛发在换上黑色秋季校服的夏目身上十分显眼。
拐过几个路口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夏目收拢手臂，低头埋进它温暖的毛发里，被风吹得有些凉意的脸逐渐回温。“好累，三三，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异样吗？”
“暂时没发现，你这段时间确实很容易累，我本来怀疑有妖怪做了什么手脚，不过没发现什么痕迹。”猫咪老师在夏目有些疲态的脸上蹭了蹭，平时显得憨态的眼睛在夏目视线盲区流露出野兽的凶狠，“要是被我发现有什么想对我的猎物出手，我可不会放过它。”
“三三，我听着的。”
“嘛嘛，在拿到友人帐之前我也会当好保镖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熟悉的地方，夏目记得自己在这条小路上曾经被妖怪追过，然后往前一直跑的时候误打误撞解开了猫咪老师封印。
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吗？以往清楚的记忆好像蒙上了一层面纱，那个曾经封印猫咪老师的地方，是在前面还是左边？
“三三……我们遇到的地方，是在哪个方向吗？”声音里透露出他此时的迷茫。
猫咪老师闻声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夏目惶恐不安的一张脸，他抬手指向左前方，风吹起额前的刘海，棕色的眼眸里溢出难言的迷茫。
妖怪是很难与人类共情的，但自从遇上夏目后，它的心情就好像很容易被这个弱小的人类牵动。中级们也好、丙也罢，甚至包括它自己，似乎都贪恋着在夏目身边被包容的感觉，即使只能相处短短几十年，也愿意为他停留下来。
夏目上次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时候？应该是他短暂看不见妖怪的那几天。虽然曾经说过要是能看不见妖怪就好了，但他却一点点接纳了妖怪，甚至会在看不见后感到迷茫无措。
真是不可原谅啊，让夏目露出这种表情的东西。
猫咪老师跳到地上往右前方跑，“纳兹咩跟我来。”
跟在后面转过一棵大树，熟悉的神龛闯进视线里，那里被猫咪老师撞坏的木头已经修好，“原来是右边吗，我怎么会记不起来？”
“不是你的问题，看来晚上要出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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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夏目熟练地提着鞋子从房间的窗户翻出来，坐在一楼的屋顶上穿好鞋，眺望着八原的森林，“三三，我们走吧。”
“嗯，”已经变回原形的斑低头让夏目爬上来趴在背上，向着森林深处的红光飞去。那是妖怪们聚会点燃的妖火，普通人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秋冬夜晚的高空很冷，斑把尾巴盖在夏目身上，挡住周边的寒风。
很快就到了亮着红光的草地，小胡子、三筱、丙还有中级们围在一起喝
酒；看到斑和夏目过来，中级们不知道从哪掏出写着“犬之会”的旗帜挥舞起来，“夏目大人！”
走近才发现对方脸上的凝重，几个妖怪放下酒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完夏目的情况，丙最先冲到他身边，脑袋凑到身上仔细闻了一下，“奇怪，确实没有妖怪附身或者诅咒的气息。”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丙抓着头发差点把发簪都弄掉了，“三筱，你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木马形态的大妖怪带着铃声靠近，呼出来的气息吹在夏目脸上，三筱摇头，“我也没看出是什么原因，猫咪不倒翁不是应该贴身保护好夏目吗？怎么出事这么久了都不知道。”
斑没有和往常一样听完后炸毛，它用尾巴把夏目从对方的呼吸下拉出来，冷淡地看了一眼三筱，“找你们是来帮忙的，今天没心情和你打架。”
“我倒是觉得这个感觉有点熟悉呢。”打破僵局的是一直安静听着的小胡子，庞大的脸看着夏目露出思索的神态。
“什么！”丙一下抓住小胡子的肩膀剧烈摇晃，“快想起来啊！”
小胡子的头随着丙的节奏前后晃动也不生气，把这感觉和记忆中的对应上，他右手握拳拍在左手心上，“想起来了，是神明啊。”
“神明大人！”中级妖怪们叫出声。
“确实你是最接近神明的妖怪，那应该没错了，”斑趴在夏目旁边把冲过来的中级们拍开，“神明一般不会伤害人类，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家伙我没记错的话是叫溯目，应该有和记忆相关的能力，可能是他对夏目的记忆做了什么，我把他的样子画下来，把他找出来直接问就好了。”小胡子接过丙递过来的纸笔，简单画出了溯目的样子，转过去给其他妖怪看。
圆滚滚的身体，头顶光秃秃的应该是没头发，最明显是眼睛那里只画了大大的两个圆圈。
斑嫌弃地用两个爪子轻轻捏住画像，“小胡子你画的什么水平，这眼睛怎么就两个圈。”
“不，他的眼睛就是这样，只有轮廓，里面空荡荡的哦。”
光头、没有瞳孔的眼睛、还有最开始梦到那片白雾的时间在夏目脑海中串联起来，他拿过画像仔细看了一会，“果然，很像那个奇怪的妖怪。”
刚说完就被斑用前爪轻拍在地上，抬头就看到对方不赞成的眼神，“纳兹咩你遇到这种事居然不告诉我！”
夏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娘口三三！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是他弄的，之前碰见过两次，每次都只盯着我问什么奇怪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就再没出现过了。”
“而且，你不知道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难道不是总爱偷偷跑去喝酒吗？”
丙看着稍微恢复正常能吵起来的两个幼稚鬼，拿着画像对中级们下达指令:“多画几张找这个溯目，就算是神明，没有理由对夏目出手也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八原的小妖怪们都被发动起来找叫溯目的神明了，可能对方只是曾经路过八原，找起来谈何容易。中级们每天都跑过来汇报寻找进度，夏目除了还是经常梦见一些记不清的片段和克制不住的疲惫感，他开始偶尔在和妖怪谈话中出现不自然的停顿。
又记不清了，是在哪遇见的他们，经历了什么事情，全部被一层薄纱裹着，只有对方明确说出来夏目才能隐约记起。
藤原夫妇也发现了夏目的异常，担忧地问他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夏目只能用最近复习功课太累了解释。
勉强撑着才渡过了艰难的一周，即使在睡着后，他的眉头也没舒展开。斑把夏目保护在身体围成的圈里，硕大的脑袋搭在夏目枕边，睁着眼睛注视着睡着的人。
以前担心过夏目再也看不见妖怪了该怎么办，还没等到那时候，居然先面临了夏目会逐渐忘记他们的问题。
窗户传来敲击声，斑应声看过去是小胡子，旁边跟着两个眼生的，其中一个就是画像上的溯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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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拍在脸上的猫爪叫醒，夏目披着被子把猫咪老师抱在怀里取暖，不敢开大灯只能把书桌上的台灯放在面前打开。昏黄的灯光下，被找来的两个妖怪规矩地坐在对面。
据说是叫溯目的神明整个圆润的身体包在全黑的和服里，脸上还是那双空洞的眼睛，夏目忙扭头去看坐在溯目身边的女子。一身白底粉樱的振袖穿在身上显得十分温婉，脸上带有樱花面具遮住了样貌，手里拿着一把手臂长短的折扇。
这把折扇很眼熟，女子的外形却又十分陌生，但她一开口，即使换了衣服夏目也想起曾经在哪见过这位女妖怪了。好像是遇见溯目几天前，女子的折扇丢在森林里，他帮她找了一下午才找到。告别时她说的应该是:‘谢谢夏目大人，妆一定会报答您的。’
“妆？”
看似温婉但一说话就指着溯目鼻子骂的女子听见声音侧身，对着夏目行了个歉礼，一只手压着溯目也弯腰道歉。
“夏目大人对不起！没想到溯目这个笨蛋居然让您经历了这种事。那天我回去将您帮我捡到折扇的事告诉他，他明明说是要来帮我向您答谢的
。”长长的振袖下摆随着俯身铺在榻榻米上，在灯光下勾勒出静穆的氛围。
夏目被对面的大礼吓了一跳，忙抱着猫咪老师往旁边避过，“不用这样，如果是误会的话，能让我的生活恢复原样就可以了。”
妆直起身挥着折扇拍在溯目头上，“笨蛋！笨蛋！”
猫咪老师也想冲过去揍他，被夏目抱得死死的挣不开。
被打的溯目也不反抗，只呆呆地把手背放在头顶上垫着，语气里透着委屈，“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人类不都渴望知道未来吗？明明以前还有人类求着想要这个能力，我想帮你报答夏目才把这个能力给他的。”
溯目，是能够赐予人类看到未来的神明，但得到这能力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用过去换未来，也就是用自己的记忆交换对未来的窥探。至于为什么夏目会出现看到的未来和遗忘的过去是碎片化的，甚至出现疲累的状况，溯目也不清楚。
“应该是夏目身上的妖力太强大了，潜意思里他察觉到了记忆的缺失，不想失去的强烈信念让身上的妖力自发抵抗溯目的能力，这才出现窥探到和失去的都是片段的情况，无意识频繁使用妖力使得他身体会出现疲惫的状态。”坐在一旁听完的小胡子做出结论。
“可是，为什么不想知道呢？”溯目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夏目，他搞不懂。他遇见过很多主动祈求的人类，只是忘记发生过的事而已，他们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未来。
夏目这次没有避开溯目的视线，台灯照亮了他浅色的眼眸，里面满是坚定。
“因为组成我记忆和现在的，不是尚未可知的未来，而是过去。”
“不管是悲伤的还是喜悦的回忆，这些过去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塔子阿姨、滋伯父、娘口三三、松田先生、萩原先生、丙、西村……和他们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忘记，怀着相同的感情一起去创造未来才是我期望的。”
“我不想忘记，”他的眼里氤氲着水光，“拜托了，请把这个能力收回去吧。”
溯目安静了很久，站起来走到夏目身前，像几个月前一样抓着他的肩膀盯住眼睛，“我知道了，既然是你的想法，我收回你身上的这份能力。”
“但是神明是不能欠你们情分的，那把折扇是我送给妆的第一件礼物，如果找不回来她会很伤心。你已经看到但模糊掉的最近的未来就是这份缘分的回礼，谢谢你，再见了。”
溯目和妆从窗户离开，远远都能听见妆用折扇敲在溯目头上的声音，还有她响亮的骂声，“可恶！你真是会惹麻烦，笨蛋神吗！”
“我错了，真的好痛啊，妆。”
溯目委屈地说完后，折扇的敲击声消失了。
小胡子走到窗边告辞，“我也回去了，夏目有事随时来找我们，蹩脚保镖以后要好好保护他啊。”
猫咪老师终于挣脱像子弹一样从夏目怀里弹出去，目标正是小胡子。对方迅速闪出去把窗关上，猫咪老师“啪”一声撞在玻璃上。
“可恶。”
“娘口三三！声音太大了，不能吵醒塔子阿姨和滋伯父。”
重新躺回被子里，夏目侧身背对着猫咪老师看向窗外的月亮，“记起来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了，很清晰，每一个岔路就像在眼前一样。”
记忆里蒙上的那层薄纱被吹掉，田沼家的池塘、塔子阿姨说要收养他的画面、和朋友们一起看过的烟花，一切都又清楚地回到了大脑里。
真是太好了，少年皱了很多个夜晚的眉头慢慢舒缓开；睡着前，好像听见耳边轻微的叹息声。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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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夏目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愉悦，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藤原塔子把准备好的便当递过去，“看到贵志这样放心了呢，今天也要把便当吃完，不准挑食知道吗。”
“是。”夏目跑出院子时转身挥手，对上藤原塔子充满笑意的眼睛。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轨上，但当晚夏目就梦到了溯目所说的最近的未来。
那是熟悉的松田先生，还有倒数着只剩下几秒的炸弹。
作者有话要说: 夏目是个愿意随手帮一下妖怪的人，原著里他也经常因为看起来不重要的举动结下善缘，最后解决了问题。帮忙找了一把折扇，误打误撞得到关于阵平的线索，当然他也付出了可能遗忘掉过去的惶恐和身心疲惫的代价。
曾经看钢炼给我最深刻的印象确实是它贯穿始终的“等价交换”，夏目没有开上帝视角能知道柯南的剧情，妖怪们也不是他获取信息的途径。他们之间的故事是顺其自然的牵绊，夏目的每一个选择推动他最终知道了阵平和炸弹的事。
今晚还有一更，说好了日万就少不了，我一定要在今天把那个炸弹犯送进去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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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往往的游客经过他却仿佛没有看见, 夏目确定了自己这是在梦里。
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甚至连鞋子都没穿，而周围的人都套上了厚外套, 对于他的怪异穿着视若无睹。不，严格来说他们的反应就是没看见自己。夏目伸出的手径直穿过行人的身体, 这是妖怪们眼里看到的世界吗？
在梦里夏目并不会感到寒冷，这是第一次看到清晰的梦境，他把目光投向周围。身前是一栋商场, 不需要去猜所处的地点, 在大楼顶层外壁上挂着印有商场名称的标牌:杯户商场。
牵着气球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孩亮着眼睛看着这边激动地指过来，“妈妈，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好大！”小孩的母亲抱紧她以防摔下去，一边把手腕露出来看了眼手表, “马上要吃饭了，我们吃饱了再继续玩好不好？”
天色还很亮，是要吃午饭了吗？夏目视线里没看到什么钟表, 他估计现在是要正午了。转身看往小孩指的方向，一座巨大的摩天轮驻立在眼前, 不管是高度还是座舱的数量都远胜过他之前和两位警察先生坐过的那个。
不过, 要是今年8月底来了东京, 说不定他们当时就能一起体验这个摩天轮了。
正想着, 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 夏目迎声望去，最先停下来的就是一辆熟悉的白色马自达。车门打开，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一前一后向这边跑过来。
“松田先生。”他在和来人擦肩时轻唤出声，两位警官没有一点停顿地跑过, 脸上带着他很少见到的凝重。
突然，摩天轮旁边的控制室发生爆炸，工作人员趁着摩天轮还在运转，尽力在座舱转到平台时让里面的人下来。游客们尖叫着四处散开，混杂着小孩的哭声，场面乱作一团。
夏目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逆着人流向摩天轮跑去。等他靠近时，前面的松田先生已经踏上了摩天轮的座舱；摘下墨镜回头和外面的萩原先生说了什么后，砰一声把舱门关上，印着72号的座舱缓缓升上去。
摩天轮周围被警戒线隔开，附近的警察们说着‘炸弹’‘爆炸’之类的话语，夏目抬头去寻找72号。伴随又一声爆炸，他视线里的画面逐渐破碎然后重组，整个人好像被拉扯到了另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