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见肖冰怔住，程望也不去逗人，继续语气宠溺地哄着，“那我以后收到什么都第一时间交给你好不好？”
肖冰心脏漏了一拍，那一瞬间，他几乎听到遥远处的海浪在跟着月亮的圆缺进行潮汐。
过了许久，肖冰终于偷偷躲在被子里弯了一下眼睛，接着，昏暗台灯映下的影子轻轻点头。
程望醒了，是在两天之后醒的，他醒来便看到父母担心皱眉的神情，他们将自己扶起，然后张了张嘴，像是把什么话咽进肚子里。
“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打破微妙气氛的是程望的道歉，这件事情换做哪家家长都不会心情平静，于是他对于父母的担心只能独自愧疚。
“你说说你，要不是我和你爸这个时候刚好都在国内，还不知道……”
“好了，老婆，这个时候少说两句。”
程望爸爸打断了自家老婆的责难，他们轻叹一声，拿起旁边的保温饭盒，喊程望吃点东西。
程望在昏迷的时候肖泽清已经来向他们解释了一切，并且郑重表示感谢和抱歉，对此程望父母虽然担心，但好在有惊无险。
于是他们也好奇，自己儿子救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听说是个刚刚分化的Omega。
刚想到这里，病房门就被敲响了，程望妈妈开门便看到一张天使般的面孔，与之不太匹配的是那双哭红的眼睛。
“阿姨好，我是程望的同学，我想来看看他。”声音很小，像是生怕被拒绝。
程望妈妈瞬间心软，接着也认清情况，她想，这就是那个Omega孩子吧？长得这么好看，也难怪总处在风口浪尖了。
在自家老公使了几个眼色之后两人离开病房，让孩子单独说说话。
见到肖冰进来，程望眼睛闪了一瞬光，他侧身扯到伤口，疼得咬牙皱眉，却没有发出声响。
肖冰见状快步走到病床旁边担心地扶住程望，随之迎面扑来的，还有淡淡的铃兰香，“你别动啊，小心伤口又流血了。”
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程望看到肖冰这副样子，心脏钝痛到像被人狠狠捏住。
他慌措地抬手，又放下，最后只是抽了一张床头的纸巾递过去。
Alpha和Omega授受不亲，更何况现在是单独共处在一个房间里，万一被传出去了，肖冰的清誉一定会收到影响。
“你别哭，我不疼的，我本来就是Alpha。”程望轻声淡然说着，说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哭的笑容。
没想到肖冰却被这个笑容逗笑，他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你还是别笑了，别勉强自己。”
程望看着这样的笑颜怔在原地，他缓了缓，摇头道：“不勉强。”
对你说的话不是勉强，为你受的伤也不勉强，如果可以，最好你也不要记住这些才好。
两人聊了一会，肖冰发现，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程望说话最多的一次。
平时在学校他都是一个脸臭的Alpha小孩，他们俩也因为性别的原因，不能走得过于亲密，于是他们更像彼此的影子。
肖冰的到来增添了程望的喜悦，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喜悦过后却听到令他难以接受的现实。
“我爸爸说，下个月要把我和妈妈送到A国去了……”
“什么……”
“我要去A国了。”肖冰说着，低下头去，眼睛又变得红红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他说我不能再留在北城了。”
“嗯……”程望许久之后才淡淡应声，他想，肖冰爸爸说的倒也没错。
肖冰一个身份娇贵又美艳娇人的Omega在这样的地方确实太过危险，今天有他撞上这一幕，明天呢？
程望不敢想，如果明天、后天……下次肖冰再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而自己万一没有遇到那又该怎么办。
所以，为了肖冰的健康和平安，出国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于是，他这样说了，却换来了肖冰良久的沉默，谁都没在这片寂静中再说些什么。
最后程望爸妈回来，二人才略微回神，他们胡乱地做了告别，仿佛什么都不曾留下。
在肖冰离开北城的那一天，程望还是没忍住去了肖宅，他赶上肖冰临行前的最后时刻，不顾AO有别，给了肖冰一个很轻、很绅士的拥抱，也自私地嗅了嗅那抹好闻地、浅淡清甜的铃兰香。
“你会来找我吗？”
这是肖冰坐上车之后冲着窗外对程望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看着那双永远会发光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在汽车发动前的最后一秒，程望悄悄在肖冰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接着，他们便逐渐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
六年后，A国国立艺术院校。
肖冰刚刚做完大一新生报道，去拿了几个手册便准备回家。
他和小时候一样，不喜人声嘈杂的地方，奈何主路两侧都是各式各样的社团，他们见到这样姿色的Omega眼睛都亮了，纷纷想把他“纳入”自己的旗下。
肖冰瞬间被人群围起来，简直插翅难逃。
他拒绝了一个又一个邀请，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人群里的一个Alpha说话了。
“装这么高冷给谁看啊，摆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不是已经被Alpha标记了吗？”
“什么？他被Alpha标记了？”
“你怎么知道？”
“你没闻到吗？哦，我忘了你是Beta。”那人用下巴指了指肖冰，目光落到他高领衣服之下的后颈处，“他身上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虽然很淡，但遮得这么严实看来也是生怕装纯被人拆穿吧。”
他说完，几个看热闹的Alpha凑在一起笑成一团，有Omega扯了扯他们，意思是别太过分。
可他们“嘁”了一声，不屑地甩了甩袖子。
肖冰自然不想与这些人争辩什么，他淡淡用余光瞥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哎，被说中了就想走啊！”那个Alpha受到Omega的蔑视，火气上来几分，言语更加戏谑起来，“长得倒是有姿色，怪不得能勾到Alpha……卧槽！”
话还没说完，那个恶劣的Alpha就被一股力量冲撞，飞出去三米远。
在大家瞠目结舌的时候，刚刚话题中心的Omega旁边站了一个身高有一米九的Alpha，他信息素虽然没流出来，但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凌冽，一看就是顶级Alpha，让人不敢接近。
于是众人被吓得不敢造次，纷纷散去，想离他们越远越好。
在肖冰愣神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上被披了一件外套，接着他被那人带出人群，走向宽阔的地方。
这时一阵风吹来，外套下摆摇了几下，肖冰忽然闻到一股清冷的风雪味，他顿时瞪大眼睛，定在原地。
这味道他太熟悉，是他来到A国之后每天睡前喷在枕头上的味道，是他成年之后经常会在梦里出现的味道。
世上是有这样的巧合吗，居然有两人的信息素味道会这么相似，还是说……
还是说，这个人就是……
肖冰此刻终于鼓起勇气抬眼，对上了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云。”那人扯了扯唇角，深邃的眼睛陷入了一个迷人的弧度，下一秒，肖冰被人轻轻揽到怀里。
那个风雪味道的主人说，“对不起，云云，我来晚了。”
这个拥抱很轻、很温柔，就像六年前在肖宅门口的告别一样。
可它又来得突然，肖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风雪味道侵入皮肤肌理，瞬间如同站在被松林环绕的雪地里。
这个冷冽的味道实在太过熟悉，肖冰每天睡前都会喷在枕头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到了A国之后太过思念那个沉默寡言的小朋友，于是他将临走前被塞在手里的小瓶子打开，然后鬼使神差地喷到自己身上。
肖冰妈妈身为过来人，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说话，只是暗示肖冰，如果一个Omega身上留着Alpha的味道，也许会惹来别人误会。
肖冰想了想，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果别人误会身上另一个信息素味道的主人是他的Alpha，那便误会好了，反正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闲言闲语。
不但不在意，甚至心里默默希望这是真的……
也不知道程望怎么样了，当时分开的时候年纪太小，导致两人没留任何联系方式。
他现在过得好吗？他会不会把我已经忘了……
肖冰经常在夜晚入睡之前想起程望，接着心酸跟着涌入，让他难以平复。
最后陪他安然入睡的是程望的信息素香水味，肖冰每晚睡前都会在枕头上喷一下，然后闻着让自己心安的风雪味睡去。
可如今这个味道近在咫尺，他不是只能让自己望梅止渴的香水，他是真正的，这个信息素的主人。
程云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将人揽到怀里，他感受到肖冰身体的僵硬。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鼓起勇气风尘仆仆地赶来，居然还只敢默默跟在身后陪着他，一想到肖冰差点被人欺负，程云就恨不得动用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
两人以拥抱的姿势沉默许久，当一阵风吹来，铃兰垂着的花朵颤了颤，程云心里一动，微微收紧手臂，轻声说：“云云，我好想你……”
肖冰呼吸一滞，彻底愣在原地。
云云……
刚刚他这样叫了自己两次。
这人是程望吗？
程望之前可从来没有叫过自己“云云”，连“肖冰”都很少叫，当然这人是本身便不怎么爱说话。
可如果不是的话，还有谁知道他的小名呢？
等等，他刚刚说，自己叫“程云”？
他难道……改名字了？
见怀里人身子又僵硬了几分，程云终于不舍地将人放开，低头看着肖冰，目光温柔得如同春日融化积雪的阳光。
肖冰也抬眼，在看清怀抱主人的长相之后眸子颤了颤。
这人还是那个“小冬瓜”吗？
“怎么这么看我？”程云淡淡笑了笑，鼓起勇气轻轻握住肖冰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肖冰已经愣住了，只是轻轻摇头。后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出学校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将这人带往回家的方向。
当两人走到肖冰住处附近，他才蓦然回神现在在做什么，一时有些尴尬。
“怎么不走了？”程云见肖冰突然回神似的停住脚步，语气带上了点笑。
由于走出嘈杂的环境，肖冰将程云的低沉的嗓音听得真切。这人长大之后相貌变了也就罢了，怎么变声之后声音也这么性感有磁性了。
肖冰想着，耳朵却悄悄红起来。
这是他等了六年的人啊，他真的来A国找自己了。
而在一旁故作镇定了许久的程云更是心颤不已，身边的这个人是他在了解AO有别之后便藏在心里的人，是他拼了命想去保护的人，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勇气站到他面前的人。
程云想，他的运气真的很好。
漂亮的小天使没有忘记自己，不但害羞得耳朵都红了，甚至连身上都有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看来，他真的将这瓶风雪味的信息素每天都带在身边。
可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是也很思念自己吗？
这种思念又是什么呢，是怀念儿时的玩伴，还是说……
当两人正在路边僵持停滞的时候，有一道声音从他们耳后传来。
“哎？云云，你怎么站在这不回家。这位是你同学吗？”
肖冰心里“咯噔”一下，居然一时有种早恋被抓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还没等说出什么来，程云便上前一步礼貌颔首，做起了自我介绍。
“阿姨好，你可能忘了我了，我是程望，肖冰的初中同学。”
他说完这句话肖冰妈妈的眼睛明显一颤，转而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热情地招呼他上楼去。
和肖冰妈妈聊了许久，程望才知道，原来这家人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
他们聊天的时候肖冰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肖冰妈妈跟人聊得开心，许久之后才想起来要去做饭。
她直接留程云一起吃午饭，起身走去厨房的时候看了一眼在旁边又懵懂又羞涩的Omega儿子，心里叹气，轻笑一声，“念了人家这么多年，现在总算见着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妈！”不出所料，肖冰回神，肖冰妈妈赶紧趁机溜去厨房。
肖冰侧眼看了看程云，脸上挂着红晕，转身跑走了。
虽然是撒娇似的恼羞成怒回了房间，但门却没关上，一看就是留了余地。
程云在房间门口轻叩了两下门，得到默认之后他缓缓走到床边，蹲到肖冰面前，抬眼看着他，“生气了？”
被人这么一哄，肖冰居然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发脾气，程云明明大老远从国内过来，自己不但没和他聊上几句，现在居然还刷起小性子来了，实在不应该。
于是他抿了抿嘴，微微皱眉，“没有。”
此时清甜的铃兰味混着床头散出的风雪味纠缠在一起，一齐涌入程云鼻子里。
肖冰也察觉到这份尴尬，像是被人捉住的半夜偷吃糖果的小孩。
“我先出去了。”他先发制人，说着就站起身来。
可下一秒却跌进真正的风雪里，“云云……”风雪凌冽呼啸，拍打纠缠着铃兰，“你还没有解释呢。”
“什么……”风雪将铃兰吹软了腰。
程云偷偷翘了一下唇角，柔声说：“你身上为什么会有Alpha的味道。”
“……”
第72章 番外：他的味道ABO（三）
肖冰怎么都没想到，二人在六年后重逢之后，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冬瓜居然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但主动抱了自己，甚至现在还明知故问。
他居然问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Alpha的味道？
那个Alpha的味道还不是他自己？！
肖冰羞赧，表面也看得出眉头一蹙一蹙的，他抿了抿嘴刚想说什么，就被人轻轻握住手。
“你别生气，我逗你的。”程云说，“是我自作主张来找你，自作主张抱了你，现在又自作主张跟你靠得那么近。”
“对不起，云云，是我做的不好，你如果不高兴我现在先走，但是等你缓好了心情能不能告诉我？”
“我真的很想你……”
程云开口就是三个“自作主张”，接着又一股脑说了许多。
肖冰听着哭笑不得，还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话却都被程云说了去，他心里明白程云一定是在欲擒故纵，但自己却怎么和他生不起气来。
于是只好蹙眉抬眼瞪他，“你改名叫‘自作主张’算了。”
程云愣了愣，二人沉默片刻，一齐笑出声来。
横亘在他们之间六年的隔阂和尴尬就这样被尽数冲散。
程云知道终于把人哄好了，更急不可耐地想靠近，想要更多的皮肤接触。
于是他轻轻靠前，双手揽着肖冰，两人的脸贴得很近。
温热的掺着信息素气味的呼吸不断交织萦绕，就差一点，嘴唇就要碰到一起了。
肖冰心跳得厉害，眼下的情景在梦里虚拟过千百回了，他垂眼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程云，觉得一切都有点不真切。
靠近，又靠近了一点。
肖冰屏住呼吸，然后轻轻闭上眼睛。
谁知程云却停滞在原地没有继续推进，只觉得哪怕演练过无数次，当真正面对这个人时心跳还是无法平复。
六年来每分每秒都在思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出落地更好看了，皮肤白得像雪，嘴唇又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眼睛总含着水汽，眼角看上去也湿湿的，怎么能不惹人疼爱。
更何况他身为Omega就这样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喷在身上、枕头上，这种心甘情愿被别人误会的做法让程云心跳加速。
他理智拉扯许久，还是没有吻上去，只是轻轻嘴唇碰了下肖冰的额头，然后把人再次抱进怀里。
他闻到肖冰身上自己的味道混着那抹诱人的铃兰，恨不得马上对着那颗柔软的腺体咬下去。
干脆让他身上真的落下自己的印记算了。
程云心里想着，但仍旧保持着理智。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慢慢来，千万不要把人吓着了，毕竟这是自己从小保护到大的Omega，单单只看着就看了许多年了，怎么可能让Alpha骨子里的占有基因作祟。
两人以拥抱的姿势持续了很久，打破这场暧昧的是几下短促的敲门声。
“云云，程云，出来吃……”门外的人咳了两声，尚未出口的“饭”字也跟着戛然而止。
肖冰动了动身子，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
程云轻声笑笑，跟在身后走出去。
这顿饭是出乎意料地和谐，程云期间一直给肖冰夹菜、倒果汁，他像是深谙肖冰饮食的喜好，仿佛自己从没错过他人生中的六年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