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眸沉黯,勾唇, 道:“准了。”
他们言语间越是君臣拘礼,玩些朦胧套路,行为却越是放肆荒诞。
燕知微把楚明瑱的发冠解开,解放出他如泼墨的长发。
他唇间抿着一缕君王的长发,却在遮掩下摩挲他的后背,褪去他肩上的衣料,显露修长匀称的身躯。
楚明瑱托着他白玉似的下颌,似是端详,又似是把玩,与他若有若无的打哑谜:“旧时王谢堂前燕……”
燕知微知他心思,略略一挑下颌,手却触碰到他镶金缀玉的腰带,缓缓一勾,轻巧地解开带钩。
燕知微的声音里也带着些湿漉,软软道:“怎么,陛下不肯放它飞入寻常百姓家?”
楚明瑱声线慵懒尊贵,笃定道:“别的燕想去哪里,南边北边,朕都不管。但是,朕面前这只,合该飞入帝王家。”
燕知微眼眸闪烁,道:“……已是如君所愿了。”
楚明瑱衣衫散乱,肩胛赤裸,却是曲起修长的腿,半盘着膝,慢条斯理地把玩着美人如玉的脸庞。
他的语气不乏自傲,“知微在朕的这根高枝上待久了,难道还看得上别的去处吗?”
燕知微的吻落在他的肩头,姿态雅静柔顺,言语婉转,像是在委屈的讨怜。
他嗔道:“陛下真龙天子,金尊玉贵。臣不过寻常燕雀,而非凤凰,在帝王家盘旋不去,流连于陛下身侧,多的是人嫌臣贪慕虚荣,野心勃勃,觊觎陛下呢。”
楚明瑱当真是极为潇洒桀骜的人物。他单手抱着压在他膝上的美人,微微向前带,然后掌心拢起,握住他的后颈,好似攥住小燕柔软的翅膀。
“小燕爱美色,朕偏有好姿容。”
帝王散乱的鬓发垂下,眼眸深邃,在燕知微耳侧吐息,那近乎凛冽的美貌,令人目眩神迷。
“迷恋于朕,觊觎于朕,有什么好责怪的?”
“朕恕你无罪。”
燕知微抚摸他的腰际,都被宽恕无罪,这无疑是允许他得寸进尺的信号。
“臣恋慕陛下姿容,这般浅薄,痴迷声色,陛下当真宽恕?”
紫衣美人的唇贴在楚明瑱修长的侧颈上,耳语道:“臣此举,可是毫无对陛下的敬畏,如此姿态放浪,毫不端正,恣意引诱,沉迷欢情……您当真恕臣无罪么?”
帝王笑道:“何罪之有?”
楚明瑱或许是太过桀骜自信。他不觉得自家小燕的亲近是一种侵蚀,他将其当做美人对英雄的膜拜,当做妻对夫君的情痴。
他更不明白的是,从七年前开始,他的骨髓就在被软化,意志被浸透,每一寸渡过的光阴都在被侵占,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这些都如润物无声的微雨,让杂乱的野草潜滋暗长。直到某一日,荒野上心火燎原。
楚明瑱的生活被大片地填补着,每一点习惯都经过长年累月的培养,直到他落入这张被燕知微温柔织密的网,毫无挣扎,甚至从未想过异常。一切合该是这样。
帝王没有觉得异常,还觉得是他在捕获小燕,断他自由,绝他理想,甚至心存愧疚与迟疑。
“臣有罪。”燕知微轻轻啄吻着君王耸起的肩胛。唇是温热的,好似燎灼,他垂眸笑了,“罪在,勾引主公,冒犯君上……”
最初是为了保住性命,然后是为了享受荣华。
燕知微当年对燕王殿下用了太多心思,钓天家君子失控,给失路之人家乡,营造出近乎幻梦的暧昧迷离。
他早就明牌,就是钓他,引诱他,让他疯狂。天潢贵胄,看似是猎人,实则最适合当他的猎物。
如今,他遭受如此猛烈的反噬,逃不掉皇权的捕获,不得不为宠妃,皆是当初的因果。
“但是……纵有过错,死不悔改。”
燕知微吻上他后心处一道淡色的伤疤,他不觉当初几乎贯穿这具肉体的伤疤狰狞,这是皇帝纵横捭阖,血战黄沙的勋章。
燕知微眼眸朦胧,凝视着侧头看他的男人,近乎迷离道:“陛下真美,臣……”
楚明瑱眼睛里已经黑透了,他赤着强劲的上身,玄色衣衫松散,一扯就能落地。他身躯本就流畅完美,又被他逐一吻遍,实在被撩的太过火。
他们竟是此时还以君臣相称,却极尽荒唐悖乱。
帝王漫不经心地把长发从后背撩到前方,挡住锁骨。
他的肩膀向后舒展时,脊骨那一道美人沟,更是在晨光下泛着皎白光泽。致命的诱惑。
“朕的好燕相,若是迷恋朕,应该如何伺候?”
“当然是,听凭陛下吩咐。”燕知微轻轻舐过指尖,红唇湿润,眼眸潋滟。无言的暗示。
楚明瑱一笑,反手捞住伏在他背上的紫衣美人,扯到身前。他们身体交叠,拥抱着向下倒去。
火。大火。什么在荒野燎原。
不知过去多久,楚明瑱伸出五指,攥住燕知微丝绸的紫衣,将其揉皱,沙哑着嗓音问他,“还记得那道伤吗?”
“记得。”燕知微有些恼地阖着眼睛,眼睫颤着,委委屈屈道,“臣不想提。”
“……朕最接近死亡的时候,应当是在荆州城外……”楚明瑱平息了略显紊乱的喘,才绵长吐息,似乎是在潮水中思及过去。
方才,他被小燕如羽毛的吻,亲的早已愈合的伤口微微发痒,好似还有刀刃穿体的幻痛。
燕知微恼了,咬他的锁骨,道,“知微不美吗,不好看吗?偏偏提这些……煞风景,陛下好坏。”
“……好好好,不提。”
小燕若是发起疯来,楚明瑱可受不住,嘶了一声,无奈笑道。
燕知微咬着唇,半晌,又问他,道:“您怎么想起这些了?”
“伤口有点疼。”楚明瑱凑过去,高挺的鼻尖和他相碰,鼻息也交融。
燕知微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猛然凑过去,道:“已经愈合多年了,陛下觉得不舒服?”
谁料到,楚明瑱是促狭他,道:“知微再亲两下,就不疼了。”
“您又骗我。”
“怎么能算是骗?”楚明瑱大笑着倒在枕上,墨发有着丝绸般的光泽,散在紫宸殿外间的明黄床榻上。
窗棂的澄光散落在坐榻上,他身上还覆着散乱的玄色薄衣,没系腰带,这样的松弛慵懒,有着别样的尊贵魅力。
燕知微身形纤细修匀,如花枝楚楚。唯有身躯交叠,他才能勉强与君王挤得下仅供一人坐卧的榻。
燕知微一边梳理被压久了的长发,一边伸出赤裸的足踝,先是缩了缩身体,有些委委屈屈的样子。
但是这坐榻的空间着实狭窄,他就干脆把腿搁在君王大腿上,甚至还蜷起珠贝似的脚趾,用足底踩着君王的膝盖,很是放肆。
“闹什么?”楚明瑱顶了下膝盖,教他腿脚滑下来,再握住小燕修长的小腿捏了捏,“恶作剧啊?”
“位置太窄了。”燕知微理直气壮地提要求,“您把这儿换个大些的坐榻。”
“换,当然换。”楚明瑱听出言下之意,也很是回味这场食髓知味的亲昵,当然无有不应。
自从昨夜拿起了弓,楚明瑱似乎回忆起了许多过往。他唇边含着笑,慢悠悠道:“以前行军时,朕的行军床也不是很宽敞。有时候,知微还嫌冷,非要和朕挤一挤,真是娇惯……”
燕知微戳帝王那明显的腰窝,恼道:“您别提了。”
楚明瑱笑了:“有什么不能提的?”
燕知微虽然满腹的心机,又知情知趣,极为熨帖。但是他毕竟是被宠坏了的小鸟,和帝王撒起娇来,可是从来不分时间地点。
“燕王殿下有内力护身,臣可没有,蹭一蹭又怎么了。”燕知微破罐子破摔,理直气壮道,“反正您的心腹将领都知道,臣就是住在您的主帅营帐里,为主公出谋划策……”
这确实是个公开的秘密。
当年的燕王潜邸旧臣,谁不知晓燕知微随军征战,实际上就等同燕王家属。
楚明瑱必须得把他的弱点带在身边,而不是扔在千里之外的幽州。不然,他压根没法安心外出征战,尽顾着牵挂后方了。
他们出燕云十六州,虽然是打着“平叛”大旗,但实际上干的是提着脑袋的活计,很可能有去无回。
燕知微当然明白,赌国,此举等同于与主公共死生。
他没有一点障碍就接受了这一点。
“当初,朕还记得,钟成他们几个,还打趣着唤你‘燕王妃’。”楚明瑱什么都知道,却没反驳过半句,甚至默认了这一切。
但是,现在的小燕当贵妃却别扭极了,楚明瑱有些和他赌气,古怪道:“知微当时怎么认了,现在却不肯呢?”
燕知微看着不知为何钻起牛角尖的帝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这不一样,陛下。”
“当初的燕王殿下,要臣做的是共犯,臣欣然。”
他凝视着他,好似真的有些茫然无措了,喃喃道:“从今往后,臣要学着与您做夫妻……这怎么能一样呢?”
燕知微曾经做燕王殿下谋国之共犯。
他们不常提起, 却心知肚明,这是一条不成功就成仁的路。
点燃一个蛰伏已久的男人的燎原野心,并且打入他的内心,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楚明瑱唯一的内心窗口, 是离京的那个雪夜。
少年燕知微追了上去, 看似效仿红拂夜奔,实则明确地给他了一条路——“东山再起”。
从此之后, 楚明瑱每次从背后拥抱他腰身时, 心中总有从未言明的一句话。不必说,燕知微自然明白。
这分明是:“这世上, 你最懂我”。
在封地的日日夜夜,主公与臣子也基本不曾毫无顾忌地聊那个皇位, 更未明确说过一字“不臣”。
最暧昧的野心,是各取所需, 最不君臣的君臣。
楚明瑱为打入燕地军政系统, 收复骄兵悍将, 与他们同吃同住, 拿出王府食邑填补兵饷空缺;甚至不惜自己亲身上阵, 与将士一同抗击外族, 以血拼出的战功赫赫。
燕知微做幽州主官时,甚至刻意为燕王收拢民心, 还百般游说燕云十六州各地主官,甚至时常四处奔波, 带礼拜访各地官员名士。
他代燕王求贤,字字不提谋国, 态度恭谨,个中含义却无人不晓。
谁不知长安已乱, 皇帝接连被杀,景朝气数快要尽了。
燕地偏远,朝廷管不到他们,此时不另投明主,自己择帝,总比被动选择好。
不忠不臣?说来好笑,龙椅上各个都是逆贼,他们该臣谁?
与其不知臣谁,受人宰割,还不如投了燕王。至少燕王行事沉稳,文武双全,礼节到位,极有王者风度,靠谱。
待到燕地军政被楚明瑱彻底整编后,表面上,燕王还是忠于朝廷;实际上,朝廷早就对燕地失去控制。
大抵长安城中有人后悔,当初以为楚明瑱是个平平无奇的皇子,就放到最穷最艰苦的燕地做实封王侯。
谁料到,这位没有根基的王爷竟能做到这等地步,如今成为朝廷心腹大患呢?
时机与机遇,从来是不由人的。
随着异姓王贺兰允带兵以“勤王”之名进京,杀冯皇后,废景辰帝楚明远,把持朝政后。
齐王楚明良叛变,与长安遥相对峙。随即,四方烽火燃起,叛贼皆举旗,彻底大乱。
此乃多事之秋。
在燕王率兵南下前夜,坐落幽州的王府书房里,烛灯之下,主公与臣子相对而坐。
燕王楚明瑱帐下投靠幕僚众多,但他唯一能敞开了聊野心的谋士,一计一策皆从他的角度出发考量的,唯有他亲手教过的燕知微。
燕知微摊开绘制精细的地图,逐一掠过幽州、云州等地,细细和他说明如今的进度。
“并州张世成、冀州秦川已经来信,决定投靠主公,并且奉上称臣礼物。东出、南下,皆已无阻。”
燕知微手中握着的是装着密信的竹简,将其双手捧起,递给燕王殿下,笑道:“恭喜殿下,燕云十六州不日尽入觳中矣。”
山河本该瑰丽,呈现在羊皮纸地图上时,笔笔精细,一营一城,绘的却是天下刀兵。
前置条件已经达成,只等他一个命令。楚明瑱支颐,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忽然惘然,轻声问道:“小燕,本王该南下吗?”
他纵然心有答案,还会本能地去追寻最信任的人的态度。
燕知微肃立在他身侧,看着他,一时间无话。
他明确的知道,这个决定楚明瑱能下,但是他不能劝。
这是景朝的江山,楚家的天下,楚明瑱是天潢贵胄,有资格决定争不争大位。
待到他出兵南下时,可以是乱党叛贼,也可以是匡正江山,全看他能不能成功。
史书是胜利者书写。
“是守成,还是开拓,听凭主公。”燕知微折腰,向他一揖,却在三言两语间,为他指了一条大义之路。
“臣在幽州与蓟州学过农耕,在主公治下,百姓还能吃饱穿暖。听闻,江南富饶地,千里蝗灾,收不上粮食,朝廷和地方官僚层层盘剥,饿殍千里;四面烽火,匪祸成患,兵过如刀剃;兵将杀人盈野,千里无鸡鸣。”
燕知微垂眸,轻声告诉这位端坐着抚摸长剑剑鞘的尊贵王爷,言语间的挑动,近乎正中他的心事。
“当天下都是叛军,举一杆旗,就是一位威严赫赫的主子……如此生灵涂炭,奸盗掳掠,百姓会纳多少轮的粮,受多少轮的罪?若无英主结束乱世,还要再拖上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殿下若不肯南下救民于水火,我等燕地子民,在殿下庇佑下,自然可坐观风云,宛如身处世外桃源,正是:‘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可我等可悠悠哉不知魏晋,江南江北,剑南辽东,洛阳巴蜀,在生灵涂炭时,知魏晋否?”
“……确是如此。”楚明瑱阖眸,长叹息。
燕知微见楚明瑱心神动摇,又反问,淡淡笑道:“观当今天下,还有谁可当英主,堪当明君,有仁爱济世之心?”
“今日之江山,握天下兵戈者,主世道沉浮。”
他点到为止。
但谋士至此,燕知微已经不需要再告诉主公“是”与“否”,他心中自有答案。
“本王决定南下。”良久,楚明瑱将手中剑出鞘,那秋水一般的剑光,耀了燕知微的眼睛。
他固有勃勃野心,但一切的隐忍蛰伏,从自保到保全燕地,再到济天下。
如此心怀君子意,初衷不改,如何不可为君?
燕知微垂眸,看着他拂过剑锋,好似他本身亦是一柄出鞘利剑。
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如今,已是时候了。
此时,楚明瑱理所当然地接住了燕知微的话头,许诺道:“……本王愿南下,剿除叛贼,济世安民,得天下一统。”
“愿得太平年,再无流离人。”
燕王向朝廷呈表,请求率兵二十万,南出燕云十六州,讨贼平叛。
比起各个越过朝廷就起兵的实权王侯,楚明瑱还呈了个表称臣,虽然龙椅上是人是狗都不明白,但他姿态到底是做到位了。
在大厦将倾的朝廷里时而抱病不出,时而战战兢兢度日的清流大臣们看见这措辞严谨的表,就和看见救命稻草似的。
楚氏王朝气数将尽,能续一口续一口,谁现在还能管燕王是不是狼子野心呢?
朝廷最弱时,只能病急乱投医,加封燕王楚明瑱“天下兵马大元帅”,令他率兵讨贼平叛。
说实在的,这只是个虚封,却是“大义”。
楚明瑱接到持节使臣带来的圣旨后,返回军帐,对着燕知微道:“朝廷封的大元帅只是个虚名,朝廷拿不出分毫钱财与粮食,只好给本王个甜头,安抚安抚,教本王与叛贼龙争虎斗。”
燕知微撩着衣袖研墨,笑道:“主公拿人手短,说出去反倒不好听。只接个虚封,有了大义,办事自然容易许多。”
燕知微最擅长借“势”,此计亦是他献给楚明瑱的。
“虚名最不妨碍。”楚明瑱也点头,随手把这明黄色的圣旨往桌上一放,自背后圈住他一身素白衣衫的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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