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出久数了数轰焦冻的位置,走到班长那,请求道:“决赛请让我跑最后一棒吧。”
他们不出意外地在决赛遇见了。
骄阳下的躁动一下跃至顶峰,一个上午的比拼,高一的接力赛终于到了决赛环节,赛道边围满了人,气氛火热,三个优胜班级的同学自发组成了拉拉队,一时间加油声、鼓舞声沸反盈天。绿谷出久在内道的最后一棒,他在原地来回小跳接着快速高抬腿,额上绑着的白色头巾在空中跃动。在他斜前方的是轰焦冻,他没有朝后看,他蹲下身把鞋带紧了紧,又站起身收了收头巾。
赛前热身结束了,裁判遥遥地举起指令枪,第一棒的同学们利落地半起身。接着,指令枪吐出轻薄白烟,声音才后一步传来,“啪”地一声暴在空中。
远方的冲刺开始了。
由于是最后一棒,他们依旧在起跑器上保持蹲式。绿谷出久余光向后一看,倒数第二棒的同学正飞快接近,他们班只领先了一步,没有拉开差距。
马上就要交接棒了。守在最后一棒的裁判抬起了手,示意的红旗跟随手臂动作利落一抖,随即他们三人抬起身,右侧的手向后伸出,等待接力棒交至手中的那一秒。
来了。
训练过多次的反射成了本能,交接棒触手的瞬间,绿谷出久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全力冲刺,如弹丸般射了出去。内道的优势只来得及保持几秒,在下个弯道时轰焦冻从身侧超出,另一位同学也紧随身后。
绿谷出久的呼吸急促但并未乱了节奏,他捏紧了手里的接力棒,暗提一口气,加速,双腿奔跑频率加快。
终于与轰焦冻持平。
呼。吸。
绿谷出久似乎听到身旁人和自己一样急促的呼吸,同样剧烈的心跳。
他最后提了一口气,肺部都仿佛挤压成了薄片,他的肋骨把胸腔扩至最大,视野中那一线随风上下浮动的终点线渐宽,他绷紧了下颌。
五米。
三米。
一米。
在最后那口气呼出的瞬间,绿谷出久的头猛地向前扎去,终点线轻薄的重量便附着在绿谷出久的腰间跟随他的动作惯性继续向前,长长的尾端在空中摇曳。
绿谷出久冲出去好大一截才停下,轰焦冻和另一位同学只落后他零点几秒,此刻三人都撑着膝盖,平复呼吸。
这时绿谷出久和轰焦冻才再次相视。
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轰焦冻的鬓边滚落,他说:“输给你了。”
绿谷出久笑笑没说话,他伸出手握拳,与轰焦冻在嘈杂欢笑中静静碰了碰。
角落里的墨色小盒子无声闪着红光。
夜色四合,新月高挂。
越前健一从助手那拿过资料,原本厚厚一摞已经被筛选得剩下零星的厚度,他满意地翻了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名字,他嗤笑一声没做停留,继续审阅。看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心情大好地向校长先生致以了谢意。体育祭这样一个能让全校学生激素大活跃的机会他怎能放过。轰焦冻所在的学校只是其中一所,接着会有源源不断的异变人信息反馈过来。
兴奋裹挟着愤恨敲打着他的太阳穴,刺痛不已,他不在意地揉了揉,抬眼看向前方。
办公室偌大的落地窗外,一座恢弘的洁白建筑悄然伫立,威严沉默地看着他暴戾而轻声地呢喃:
“等你们很久了,小怪物们。”
“过去经常有种关于ABO三型人类的误区,认为Omega的肤质和样貌一定偏白皙阴柔,Alpha则一定偏健美阳刚,Beta则是介于两者之间,实际上这是延续了旧时代的性别刻板印象。ABO三型人类之间的区分标准并不是外部体貌特征,最根本的是信息素波频。只是不同类型的信息素波频会对体貌特征有一定影响,同时由于费洛蒙的特殊磁场使新人类的气场具象化,这才有日常生活中人们口中经常说的:‘这个人一看就是Alpha或Omega。’然而经验主义不总是正确的,有时更会加重偏见的产生。”
——《新人类进化史·编者序》
第十章 十、I Won’t Leave Him Alone(上)
17:30 p.
直升机停在楼顶,巨大的扇叶割裂出喧哗,气流滋乱令人眼迷,橙红混杂了黑色的傍晚在轰焦冻的头顶凝出黏稠的质感,他的衣裤被风灌得哗哗响,在发丝不断骚乱的视线里,他紧紧盯着轰炎司的谎言,一句一字质问:
“绿谷怎么办?”
轰炎司一身齐整的西服,他手扶着直升机的门,看着儿子在暮色里耀眼的目光,说不出一句话。
11:53 a.
结束了体育祭学校给学生们顺势放了一天假,绿谷出久出了一趟门,到家的时候,一双锃亮的牛津皮鞋整整齐齐地放在玄关。那句“我回来了”咽了回去,他闭上眼,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他不断感知的气味,黑冥中只有绿谷引子的浅淡气味飘荡在这间屋子里。他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掏出手机,又停下了动作。
他弯下腰,解开鞋带的动作凝滞,他的喉咙也干涩了。
“妈妈,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出久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哦。”
绿谷引子从厨房探出头,神情很是愉悦,没有虚假的镇定。绿谷出久稍稍安心,起码目前为止母亲没有遭受到任何威胁。绿谷出久应了母亲,走进客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清秀男人坐在沙发上,抿着茶,电视里放着不知所谓的节目。看到绿谷出久走进,男人站起了身。
绿谷出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男人长得并不魁梧,甚至可以说称得上是苍白瘦削了,但是在他向自己走来时,单薄的身形却反射出了柳叶刀的冷冽刀锋,不需要多靠近,仿佛稍稍一碰,就能在皮肤上留下一丝血线。轰焦冻对绿谷出久说过这个人。
然而,绿谷出久闻不到这个男人的任何味道。他捏紧了书包带子,嘴角也不自觉抿起。
成年人的身形在绿谷出久的身前遮下一片淡薄的阴影,越前健一弯下腰,看着这个面色紧张的男孩子,笑了:“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绿谷同学,初次见面,我是越前健一。”
话毕,他抬手摸了摸绿谷出久卷曲的头发。绿谷出久稍稍偏过脸,一道细细冷风被那只手带起,毫无情绪地从他的脸庞掠过。正如这个男人一般,他笑着,绿谷出久只嗅到了冰川肃厉的冷意。
越前健一有些无奈地起身,双手举起,“不要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还是说绿谷同学果然已经从轰小少爷那听说了我的事?”
“请问您来有什么事吗?”
绿谷出久没有走进客厅,站在走廊和客厅的交界处,迎向面前人不停歇的打量。那目光让他不舒服。越前健一的目光没有恶意,却不断逡巡,看着绿谷出久的眼睛好像还在回忆什么,他对绿谷出久的探究不深,甚至还有一丝隐匿的嘲讽。
非蛇蝎的毒辣,非机械的冰冷。介于无机质与情绪波澜之间的眼神。
虽然绿谷出久不愿意承认,那抹丝毫的情绪竟然类似怀念。他的鸡皮疙瘩一层层暴起。
“进来吧,这是你的家,况且你也看到了,只有我一个人进来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明果然还有其他人,应该是守在家门口了。
绿谷出久的汗粒渗出了些许,他有点懊恼,这段时间过的太过安逸,他在回家的路上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瓮中捉鳖一般自投罗网了。他看着越前健一安然地转过身,坐回沙发上,拿起杯壁上印有小兔子的杯子又抿了一口茶,他点点头,如老友唠嗑般:“阿姨泡茶的本事很好,就是杯子太不讲究了。”
绿谷出久没有应声,他把书包放在脚边,还是走了进去。他坐在越前健一的左手边。看着绿谷出久乖乖走来的身影,越前健一有些欣慰地笑笑,“果然还是和你相处舒服些,上次去轰少爷家可真是不亚于一场恶战了。”
那根神经在绿谷出久的脑海里再次紧绷,到目前为止越前健一不断提起轰焦冻,这无形中对绿谷出久产生了巨大的压力,这个人的每句话仿佛都在凝视着他,警告着:
不要撒谎,我什么都知道。
越前健一的进攻姿态从未松懈,也许从绿谷出久还没到家起就开始了,那样明显的敌意,他居然到现在才响了警铃。焦虑在绿谷出久的心海浮出了一个头,他悄悄吐了口气,压下自乱阵脚的情绪,问道:“越前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越前健一点点头也不卖关子了,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资料,他从文件里挑挑拣拣,拿出了一张印着折线图的文件摆在他面前,修长白皙的食指在纸面上点了点,他侧着头看着绿谷出久,说:“相信绿谷同学应该早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变,最明显的改变是不是可以嗅到不同人身上的气息?”
绿谷出久点点头。
他接着道:“官方初步给这种气息下的定义是‘信息素’,这是每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味,是特殊的费洛蒙,当然我们现在对‘信息素’的研究还很不透彻,不肯定的结论就不说出来干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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