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我也有学一点，但是不多，因为我外公没几年就去世了。”
他没敢说外公是因为女儿离世受刺激太大所以离世的，也没敢说母亲的离世是因为自己。
那么不堪的他。
他太怕被唐星茴知道了。
按摩之前夏妄还特意去洗了个手，按的时候唐星茴闭着眼睛，夏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地按摩他的鼻子，唐星茴的皮肤太嫩了，他都害怕指甲会不小心划伤他。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的夏妄能看见唐星茴微颤的睫毛，又细又长，仿若蝶翼。
夏妄的手指温热粗糙，按摩的力道刚好，其实挺舒服的。
按完之后唐星茴揉了揉鼻尖，感觉好多了，扭头看向夏妄，想起他刚刚的话。
“那你外婆应该很想你外公吧。”唐星茴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情绪没什么变化，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会按摩的话，有空也可以多给你外婆按一下。”
其实夏妄也想过，但是他没敢提。
从小到大，外婆在自己面前总是无坚不摧的模样，小时候有一天晚上他起夜，看到外婆抱着外公和母亲的照片悄悄哭。
所以后来，夏妄怕提起按摩外婆会更想外公，就没敢提。
但现在看着唐星茴的眼眸，他突然想，或许他应该试试。
有时候相同的事情不是悲痛，而是安慰。
“你外婆肯定会很高兴的。”唐星茴说完就没再看他，而是继续低头看练习题。
微风拂面，吹乱了他的头发，几缕发丝垂下来挡住了视线，唐星茴吹了口气，垂着眸继续写题。
夏妄愣了一下，笑着说好。
晚上，夏妄写完作业像往常一样打开冰箱看了一下有什么食材，却发现鸡蛋没有了。
自从上次唐星茴长跑晕倒之后，他每天都给唐星茴带早餐，他换着法子做了各种不同的早餐，但唐星茴最喜欢的还是鸡蛋饼。
已经很晚了，附近的超市也关门了，起床上学的时候超市又还没开。
夏妄又翻了翻冰箱，拿出手机给唐星茴发消息。
【夏妄：明天早餐给你带三明治可以吗？】
发完他才发现已经一点多了，今天的题比较难，他比平时要晚一点才写完。
阿茴应该睡了吧。
夏妄想了想，还是准备多做个别的，以防唐星茴不喜欢吃三明治。
刚放下手机，手机就振动了一下，夏妄心漏跳了一拍，紧张地查看。
【唐星茴：都可以】
只是简短的三个字，却让夏妄整个人瞬间热起来，心跳加速，因为急着回复甚至打错了字，赶紧删了重打。
【夏妄：好好好，早上喝冷的会胃疼，给你带杯热豆浆。】
【夏妄：你还在学吗？这个点你平时不是已经睡了。】
直到很久之后，夏妄才明白，唐星茴平时不回复不是因为已经睡了，只是不想理他。
【唐星茴：快了，在预习明天的课。】
【唐星茴：你怎么还不睡？】
夏妄的心跳的很快，捂着心口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愫，没有过脑下意识打字：
【夏妄：和你聊天我睡不着。】
发出去之后才觉得似乎过于暧昧了，怕唐星茴反感，手忙脚乱想要撤回，结果不小心按了删除。
夏妄整个人都站起身，紧张地有些窒息，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
发了就发了吧，现在唐星茴单身，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他了，还亲了自己一下，应该是不反感吧。
但还是紧张，在心里不断猜测唐星茴看到消息时会是什么反应。
昵称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夏妄的心一下一下跳的很快，心里有些酥酥麻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中又带着一丝期待。
手机叮咚一声：
【唐星茴：那你去睡吧，我不回你信息了。】
那一瞬间像是一丝电流流过全身，夏妄心尖都在颤，脑子里像是绷着一根弦。
是在催自己去睡觉吗？是在关心自己吗？还是只是单纯嫌自己烦了不想理自己了？
这一刻，心动的声音无限放大，炙热的感情爆发，夏妄突然就控制不住满腹情愫了，好想把所有的爱恋都说给对方听。
【夏妄：不是因为你回消息睡不着，是因为我想和你一直聊。】
等了一会，那边都没动静，夏妄又忍不住继续发：
【夏妄：星茴，星茴。】
【夏妄：理理我。】
看着安静的对话框，夏妄耷拉着眉眼，像是失落的小狗。
【夏妄：求你了。】
【夏妄：你嫌我烦了吗】
这次唐星茴很快就回了消息：
【唐星茴：你这算小狗求关注吗】
脑子一翁，夏妄兴奋激动地简直想在地上打滚。
唐星茴的头像是一只漂亮的纯白色小猫，夏妄之前问过，那是唐星茴妹妹养的小猫，平时一家人住在一起，唐星茴也会帮忙照看。
看着可爱小猫的头像，夏妄捂住胸口。
热烈的心跳震耳欲聋，呼吸一窒，眼前仿佛浮现出唐星茴打这句话的模样，似笑非笑，眼尾上挑，眉眼昳丽，眼眸纯净又带着点调笑。
心湖的中央被蜻蜓一点，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越来越大。
【夏妄：你说是那就是。】
等消息等太久，手机都黑屏了，照映出夏妄的笑脸。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嘴角越咧越开，他尝试调整表情，却没法控制嘴角的笑意。
喜欢是不知不觉，也是无法控制。
一模过后是元旦，虽然只有一天假期，但是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已经是非常难得。
家里惯常是只有夏妄一个人，父亲又不知道去哪了，夏凉在外地打工，家里清清冷冷的。
生活用品又用的差不多了，夏妄出门去超市买的时候经过小区的草坪，看到上面有一只小狗在撒欢。
小狗是最普通的小土狗，官方称呼是中华田园犬，土黄色的毛色粗糙，在草丛里打滚，吐着舌头，不亦乐乎。
夏妄看了一眼，漫不经心想，看着真傻。
路上饿了，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吃，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夏妄没吃饱，但也舍不得花太多钱，就连日用品也是买的最便宜的，他还在攒钱买那一条手链。
小区很大，道路有点绕，回去的路上夏妄走了另一条路。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夏妄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愣在原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唐星茴？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已经下意识走向那一边。
冬日的阳光温暖淡然，没有夏日的喧哗炎热，而是宁静淡远，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大地，反射出金色的光芒，照耀得人眼睛发花。
小区里比较宽敞方便的地方搭建了一个狗窝，专门收留流浪狗，会有保安专门看着，不让小狗乱跑，然后在狗窝或固定的地方喂食，这样流浪狗就不会跑进楼道里去了。
而此时，狗窝的前面蹲了个人，伸着手似乎在给小狗喂食，夏妄出门时看到的那只小狗尾巴摇的像陀螺。
阳光倾泻而下，给那人镶嵌上了层层光晕，干净修长的背影让人恍惚间以为是幻觉。
夏妄走到唐星茴身边，语气还有些不可置信：“星茴？”
听到声音，唐星茴才懒洋洋抬眸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精致的五官和似笑的容颜定格住了时光。
他今天穿着休闲衬衣，身姿优雅，垂眸看着小狗时，明明面无表情，整个人却都带着清冷温柔的气息。
看多了唐星茴穿校服的模样，夏妄只觉得穿休闲服的唐星茴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一些，也更风情。
夏妄的心脏狂跳，意外看见心上人的喜悦席卷了他，也跟着蹲下身，侧头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有一天唐星茴出门时看到隔壁楼门口有只小狗在绕圈，时不时叫一声，盘旋在门口就是不进去。
后来他才知道，那家主人把小狗卖了，但小狗又偷偷跑回来了，已经送走好几次了，后来小狗跑回来之后不敢进门，只在附近寻了个角落。
碰到过好几次之后，唐星茴索性找了狗主人，把小狗买下来，让狗主人别再把它送走了，就让它在附近住着吧，小区里也有专门收留流浪狗的小窝。
钱到手了狗主人自然没有异议，唐星茴之后也没想管，只是每次送狗离开时都会弄出很大动静，他觉得吵而已。
交易的时候小狗就在旁边蹲着，看着主人拿钱离开，第一次没有追上去。
唐星茴想走，裤脚就被拖住了，他低头看见小狗咬住自己的裤脚，淡淡开口：“松开。”
小狗咬着裤脚含糊叫了两声。
想了想，唐星茴蹲下身看它：“我没想养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待在这里吗？我看每次去新主人那里你都不乐意。”
小狗松开了他的裤脚，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
唐星茴有些头疼了，他看出来了，这只小狗似乎是想跟自己走。
明明之前的新主人对小狗也很好，但小狗还是找回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只想要原主人的小狗现在那么执着跟着自己。
他试图说服小狗：“我会定期来给你送吃的，但我不能养你。我妹妹很怕狗。”
唐星茴本身对养宠物没有执念也并不反感，但唐枳小时候被狗咬过，从此只要靠近狗就会全身发抖眼泪流个不停，每次都要唐星茴抱着哄好久才会冷静下来。
唐星茴不可能不考虑妹妹的心情。
小狗似乎听懂了，没再拖着他，冲他“汪”了一声。
之后唐星茴经常会去给小狗喂食。
但这段时间有业主投诉，最后小区管理在和人商议下把狗窝挪到了其他小区，也就是夏妄的这个小区。
唐星茴并不住在最喧闹的市中心，一家人都喜静，住在离中心不远不近的一处别墅区，这里安静祥和，空气清新。
哪怕搬了窝，唐星茴还是会每周末来看一眼，给小狗喂吃的。
在细碎的阳光下，唐星茴的侧脸白皙干净，睫毛卷长像是撒了金粉，嘴唇很薄。
夏妄忽然想起，很多人说嘴唇薄的人都薄情。
唐星茴没有表情，但垂着眸抚摸小狗时莫名显出几分柔情，夏妄看了一会，眼神渐渐软下来：“你喜欢小狗吗？”
“不喜欢。”唐星茴语气平和，没有半分犹豫。
小狗似乎听懂了，“呜呜”叫了两声，去蹭唐星茴的手，唐星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狗又重新高兴起来。
夏妄看着唐星茴，目不转睛，舍不得眨眼，恨不能把这副模样刻进心里。
他看唐星茴不只是给这一只小狗喂吃的，也会放其他吃的在旁边，所以也有其他小狗围着唐星茴转圈，只是只有这一只是他亲手喂的，其他小狗只能在旁边呜呜咽咽，好奇道：“你经常来这里喂流浪狗吗？”
“不是流浪狗，是自由的小狗。”唐星茴垂着眸，阳光撒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周末会来，平时上学没空，我把一周的量都给了保安，让保安帮忙每天放在这里。”
夏妄看着他，心尖颤了一下。
唐星茴是有些恶趣味的，蹲在地上逗小狗，小狗吃不到肉干急地舔他的手，他突然抬眸看向夏妄，似笑非笑：“你看像不像你。”
有风吹起，夏妄眼睛亮晶晶地看他：“小狗能舔你的手，我也能舔你的手吗？”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唐星茴眼睛微睁，瞪了他一眼之后垂下眼帘，两边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不能。”
第一次见到唐星茴害羞，夏妄只觉得心脏仿佛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嘴角咧的合不上，只觉得唐星茴这副样子又可爱又漂亮，怎么都看不够：“真的不能吗，就一下也不能吗。”
随着夏妄的靠近，温热的气息扑撒在唐星茴脸上，他猛的站起身，似乎有些气恼：“不能就是不能，别说了。”
他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上一次只是亲一下脸整个人就仿佛短路一样面红耳赤的人这次会无师自通一般。
夏妄跟在他身后一直笑，还要逗他：“就一下嘛，我都是你的小狗了还不能舔一下吗。”
唐星茴头也不回，故作镇定，耳根却有点红：“不能！”
唐星茴只是来喂一下小狗，喂完就要回家了，夏妄和小狗送他到了小区门口，夏妄本来想直接送他回家，但唐星茴说他已经叫了车。
“好吧，那你回到家和我说一声。”夏妄恋恋不舍，陪他等车的时候没话找话：“你下周末有空吗？”
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
唐星茴摇摇头：“没空，我要在家复习。”
而且齐卫会来找他。
上次旅游的时候齐卫每次回家都会来找他，他本来以为只是说说，结果齐卫真的每一次一回到就往自己这跑。
偶尔唐星茴有事出去了，齐卫会委屈巴巴给他发消息。
“哥哥怎么不在家，是有什么急事吗？如果没空就算了，虽然我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哥哥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买了哥哥之前说想吃的手工薄饼，是学校旁边的店特供的，我排了好久呢，哥哥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还帮哥哥买。”
“哥哥还没回来吗？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烦人了，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好想见见你，如果哥哥没空就算了。”
齐卫把度掌握在无理取闹和卖乖之间，让唐星茴生不起气，顶多是有点烦，所以一般没什么大事唐星茴这一天都会待在家里。
更何况齐卫来的时候也确实做到了安安静静不打扰他，唐星茴在写作业复习，齐卫就在旁边做自己的作业，时不时偷看他一眼。
一模结束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放寒假。
高三的寒假只有一周，从年二八开始放假，初五就要开始上课。
放假第一天唐星茴就和家人去外婆家了，唐家的传统是一年回外婆外公家，一年回奶奶爷爷家，今年刚好轮到外婆家。
外婆家离得比较远，在别的城市。
除夕的前一天，夏妄的父亲还是没回来，不知道又去哪了。
夏凉倒是回来了，在饭桌上和外婆聊着天。
夏妄的爷爷奶奶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离世，家里只有三个人，冷冷清清的。
“小妄。”外婆叫了好几声，夏妄才回神。
外婆关切地看着他，满头白发，声音和蔼：“这是怎么了，吃个饭心不在焉的。”
夏妄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落寞：“我没事。”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外婆有些不高兴了。
“外婆，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夏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只是想去找一个人。”
说起来，唐星茴现在在干什么呢？也在和家人吃饭吗？
一家人坐着吃饭，场面一定很温馨吧。
夏妄知道，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都很喜欢唐星茴，没有人会不喜欢唐星茴。
外婆看他神不思属，笑了一下，打趣他：“小妄有喜欢的姑娘了？”
夏妄涨红了脸，摇了摇头。
夏凉在一旁若有所思。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外婆继续夹菜，声音和蔼可亲：“想去就去吧。”
夏妄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真的。
外婆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想去就去吧，有你哥陪着我呢，不用担心我。注意安全，到了打个电话回来。”
夏妄整个人都站起身，欣喜若狂，大脑激动地充血，有些犹豫：“那我去准备了？”
夏凉给外婆夹了一筷子菜，看着夏妄空荡荡的椅子，眼底晦暗不明。
出门前，外婆叫住夏妄：“当初你爸妈高中的时候，大过年你爸也来找过你妈，两个人偷偷摸摸在楼下见面，还以为我们没发现。”
“如果真的喜欢，等毕业以后带回家来看看。”
玄关处没有开灯，夏妄愣了一下，半张脸藏在黑暗中，半晌笑着说了句“好”。
这或许是夏妄青春里做过最疯狂的事，他一个人先是坐客车，又买了站台票站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又坐客车到唐星茴外婆家镇上，全程三十几个小时，他却丝毫不觉得疲惫，一想到要见到唐星茴心脏就跳的很快，整个人都很激动。
唐星茴看到自己时会是什么表情呢？他会说什么呢？
到镇上的时候，还有几个小时就新年了，小镇空气清新，傍晚的天边泛起火烧云，烧的满地金光。
小镇的街道很安静，这些安静不是完全没有声音，而是不同于城市的喧嚣，给人一种平和舒适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