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饭硬吃(沙舟踏翠)

齐泽硬着头皮再次上场，劝道：“文导，他们都是新人，有想法是好事，有时候拍戏就是需要碰撞——”
“这特么是碰撞吗？这是没脑子！！哪个角色跟神经病似的今天活泼明天霸总后天冷酷无情？！”
齐泽：“……”艰难找补，“好好劝劝——”
“劝什么？”杨宁浩冷嘲热讽，“你们拍戏十年都火不了，还听你们的。”
这波直接扫射。
齐泽没话了。
傅婉婉看看左右，也不吭声了，拿着纸巾小心翼翼沾眼泪。
文导身心俱疲：“算了算了，今天大家状态都不好，提前休息，明天再拍。”
众人赶紧收拾东西，远离战火。
文导拿着电话沉着脸出去，也不知道是找人吐槽，还是找人投诉。
但杨宁浩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看起来有恃无恐。
许清和回忆了下上辈子，发现自己真没有这部戏的印象。他当初接，只是因为高老师建议，他也拿来当练手——反正钱到手了，上不上无所谓。
他记忆里，杨宁浩是一直活跃在屏幕上，唱跳、选秀、综艺，各大晚会……但真未听说过杨宁浩为主角的仙侠剧，甚至以他为主角的戏都没有。
是因为他不配合？
有可能。资方投了这么多钱，可不是杨宁浩一个人说不拍就不拍的，资方又不是做慈善。
他不拍，有的是人拍。
但怎么会没有这部剧的消息？
许清和琢磨着，转身，准备绕过地上杂物离开，视线不经意扫过旁边皱眉脱戏服的齐泽。
他知道了，是齐泽！
剩下不到两个月，齐泽就会在一档综艺节目里猝死。前后时间一合计，可不就是当下在现在这部仙侠剧里累着了……
估计是海霖迁怒于这部剧，用了手段压下去了。
那怎么杨宁浩还能继续在娱乐圈蹦跶？还在海霖所在的音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
难不成……真换主角了？
许清和想到文导方才出去的脸色，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那厢，齐泽已经脱了长袍，在化妆师帮助下，正歪着脑袋拆假发。
宽袖长袍未脱的杨宁浩微微勾起唇角，大步离开，经过齐泽的时候，陡然甩袖。
宽大的袖口兜头罩向齐泽门面，歪着头的齐泽只看到一片黑影袭来，下意识往后退——
化妆师大叫出声。
原来齐泽后边摆了几根布场用的杂物，他这一退，脚踩上其中一个，瞬间打滑，仰着头往下摔。
摔了还是小事，他头上还插着银簪，头套拆了一半，银簪正怼着他后脑勺。
要知道，这只是拍戏，银簪自然不可能是真银簪，那就是根镀银铁簪子。
这要是砸瓷实了……
化妆师脸上的惊恐都快实质化了。
说时迟那时快，恰好走到杂物区的许清和连忙冲过去，伸手去托——然后被带得一起摔坐在地，还给齐泽垫了下底，尾椎骨撞得生疼。
还没等他缓过来，许清和就看着那根铁簪子在齐泽假发上晃了晃，“当啷”一声，掉落地面。
化妆师姐姐吓得腿软跪坐在地：“我天，吓死了……”
齐泽也有点蒙，下意识朝许清和道谢。
甩袖的杨宁浩嗤笑了声：“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许清和推开齐泽，黑着脸爬起来。
杨宁浩已经转身：“下班下班，难得早下班，得出去喝——嗷——”
许清和从后面将他扑倒在地，抓住他未卸的长发，将他脑袋往后一拽，朝他那张上了N层厚粉的脸狠狠扇了几巴掌。
“啪啪”声，极为响亮，直接把大家都打懵了。
杨宁浩吃痛，挣扎怒骂：“草泥马——哪个鳖孙——嘶——你——以后别想混——”
许清和被反应过来的齐泽用力拽开。
杨宁浩立马爬起来，看到是许清和，当即握拳冲过来。
许清和甩开齐泽，直接跟他干上，俩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齐泽急得不行，硬是挨了几记拳头，生生挤进俩人中间，伸臂将俩人格开。
杨宁浩破口大骂：“齐泽你特么滚开，我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
许清和也骂：“齐泽你走开，我今天不揍他一顿我就不信许！”
齐泽眉头皱得死紧：“你们干嘛？我摔一跤我都不生气，你们倒是打起来！文导要是怪罪——”
“你够可以的啊！”许清和忍不住了，杨宁浩也不管了，直接去推面前的齐泽，张口就是一顿输出，“你看看你头上掉下来那根簪子，你再看看小花姐姐都吓成什么样……”
小花姐姐就是那名化妆师。
“你的命不是命，别人的工作就不值钱了？你摔一跤你无所谓，合着全剧组的人白倒霉呗？或者小花姐姐的工作丢了也是无所谓呗？还劝架……好人都让你当了呗？”
突然挨骂，还是崇敬喜爱自己、向来笑颜相向的许清和，齐泽有些傻眼。
杨宁浩看看他，再看许清和，摸了摸挨巴掌的脸颊，冷笑着抱臂看热闹。
许清和刚才吓得够呛，没打着人出气，干脆朝着齐泽撒火。
“你这种人，说好听了是烂好人，说不好听就是矫情，眼里就只有别人的眼光和评价，生怕有点什么坏名声沾身……你的善心都是对着外人的吧？跟你扯上关系的人一定特倒霉，天天给你的好人牌保驾护航！！”
齐泽愣住了。
“你自己喜欢当个受气包，别让别人陪绑。别人的巴掌都扇到你脸上了，你还把脸凑上去，问人家扇得疼不疼……贱不贱啊？”

许清和扭头, 握拳威胁：“闭嘴，你是不是还想挨几巴掌？”
提起这个，杨宁浩顿觉右脸颊生疼。他也捏起拳头：“你特么竟然敢打老子,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许清和嗤笑：“你妈忘了告诉你吗？”
杨宁浩忍不了, 再次冲过来。
怔愣的齐泽立马回神, 再次拿胳膊挡住他。
“够了, 不要再吵了！”他喝道，“大家还要合作几个月, 戏还要不要拍了？”
杨宁浩立马将矛头转向他：“你看不过眼别看！搁这装什么前辈？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咖位大佬吗？像你这样的, 影视城外面一抓一大把，天天搁我面前装前辈, 你算哪颗葱？”
齐泽神色不变，甚至好言相劝：“我算不算另说, 但你在剧组，就要听导演的安排，不要——”
“闭嘴吧。老子一条广告就顶你几部剧的片酬, 用得着你教训我吗？就文星那老古板似的风格, 一辈子也拍不出好剧, 听他的——”
“滴。”
杨宁浩顿住，与齐泽同时转头。
许清和晃了晃手机，笑眯眯：“你说，我要是把录音放出去, 你还能不能一条广告顶别人几部剧片酬？”
杨宁浩：“……”
齐泽：“……”
许清和：“继续啊，我还没看够呢。”
杨宁浩咬牙切齿：“你是不是以为我搞不死你？齐泽好歹还有点口碑, 你一个名不见传的扑街, 我伸伸手指就能捏死你——不对啊, 就你这名气, 怎么接到这部剧的？”
他上下打量许清和，语气轻佻，“这是傍了哪位金主啊？是不是床上伺候得不行？连个男二男三都捞不上啊。”
齐泽皱眉：“杨宁浩，不要——”
“那不是。”许清和慢条斯理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古代服饰就是麻烦，又大又宽，沾灰不说，还影响他打架。“我金主确实不太行，不然哪里还会让你在这里蹦跶。我当男一，这部戏大不了扑街，你当……”他掀眸，鄙视地看了眼杨宁浩，“别人跟看猴戏似的。”
齐泽急忙：“清和，不要乱说话。”什么金主不金主的。
杨宁浩却只听到猴戏俩字，暴怒：“你说谁耍猴戏？”
许清和可没兴趣跟他耍这种嘴皮子，只微笑：“你不是很牛逼很厉害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要是不把我弄出剧组，你后面可就要小心了……咱们后面还挺多动作戏的吧？这要是有什么磕磕碰碰，可不要怪我啊。”
杨宁浩沉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我？”
许清和讶异：“你才听出来啊？”
杨宁浩：“……你很大口气嘛，你不会以为你那破公司、破金主会跟我们创世影业硬碰硬吧？”他冷笑，“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干什么干什么？！”文导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刚下班就打架，是不是没拍够？要不让人把你们吊起来继续拍？”
三人望过去。
文导跟监制几人急匆匆进来，后边跟着探头探脑的化妆师小姐姐跟杨宁浩助理。
杨宁浩瞪了眼他助理，转向文导几人：“我特么无端端被人扇了几巴掌，你们管不管？！”说着还侧过头，示意他们看自己肿痛的脸。
文导震惊：“谁打你？”视线扫过老好人齐泽，落在许清和身上。
许清和淡定举手：“是我。”
文导震怒：“你做什么打他？他还要拍戏呢，肿成这样要耽误多少——”
“脸没肿，也不见得能有多少进度……文导，换个男主角吧。”许清和衷心建议，“现在这样，每天都是白白烧经费。”
文导：“哪个演员不NG？再NG也不是你们打架的理由！”
监制也跟着教训他。
许清和果断认错：“对不起，这回是我冲动了。我不该为了差点出命案而冲动的，我道歉。”
文导：“……什么意思？”
许清和指了指地上的铁簪，再指了指杨宁浩，将方才的事情简单明了地阐述了一遍，完了还走过去，将那支铁簪捡起来，用力戳向铺了绿幕布的地面，直接戳出一个洞。
“真结实，道具组用心了。”他笑道。
文导、监制几人齐齐变了脸，连齐泽也一阵后怕。
文导瞪向杨宁浩，质问道：“你在做什么？你想杀人吗？！”
杨宁浩不服：“关我什么事？我甩个袖子而已，谁知道他站不稳！”
文导：“你没事甩什么——”
“文导，片场有监控哦。”许清和淡定补充。
文导：“对，老张你去调监控，我今天就要看看，创世的人究竟有多嚣张！”
杨宁浩：“……”
许清和则道：“文导你们慢慢查，我先去吃饭了。”
文导瞪他：“吃什么饭？打了人还想跑？饿着！”
许清和：“。”
走不了，他索性招呼化妆师小姐姐过来帮忙，拆假发、脱戏服。
拆假发的功夫，文导他们已经把监控看了。
都是玩摄录的大佬，那监控影像随便调个慢速、放大，所有情况一目了然，甚至连杨宁浩甩袖之前的笑都看得清清楚楚。
文导黑了脸。
杨宁浩有些心虚，嘟囔：“谁知道他头顶还戴着那玩意，我就是想戏弄他一下而已。”
文导气得捂胸：“戏弄？你差点搞出人命？！——我不管你们公司怎么捧你，你要是再不改改这脾性，戏你也别拍了！”
杨宁浩微微变脸：“你什么意思？”
文导：“我刚给你公司打电话了，你不适合走演戏这条路，该唱歌唱歌去——”
“不可能。”杨宁浩有些气急，“这是我的资源，没有我舅舅的同意，谁也别想拿走！”
文导：“我知道你舅舅是创世股东，你公司也确实是极力保你。但我也说了，要是你再不配合，创世这几个亿就得打水漂了，你说到时创世是保你还是保剧？现在你还搞这种乱七八糟的脏事……对不起，你哪儿来的哪里回去吧！”
杨宁浩这才有点慌：“我舅舅不会换掉我的，你别想——我这就给我舅舅打电话！”
文导伸手：“你请。”然后拿出手机，“我也要跟创世打电话，我看看你们创世，究竟要钱还是要保你。”
杨宁浩色厉内荏：“你敢换掉我？你不怕创世撤资吗？！”
文导笑：“我是要让创世换个人来，又不是要创世撤资，你想什么呢？”
杨宁浩：“……”眼看文导走到一边给创世高层打电话，他赶紧也给其在创世当股东的舅舅打电话。
许清和看着这情景，心满意足，转向另一边。
齐泽全程沉默，这会儿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清和心知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恩情是一回事，聊不上来，就不要硬聊。
所以他决定……偷偷溜走。
文导那边正热闹，监制等人也各自讨论着创世艺人谁适合演仙侠男主，谁有档期。
许清和抱着戏服，悄咪咪地绕开他们，钻了出去。
还没到化妆间，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头。
看到同样抱着戏服的齐泽。
他挑了挑眉，扭头继续往前。
齐泽也不吭声。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化妆间，分别将戏服挂好。
头饰什么的都已经交给化妆师小姐姐，挂好戏服就可以下班了。
许清和左右看了看，估计道具组管服饰的姐姐已经去吃饭了，就拍了张挂好戏服的照片，发过去。
看了眼另一边挂衣服的齐泽，顺手把他的衣服也提了句，然后收起手机，准备去吃饭。
今天比往常早下班，但晚饭时间都快过去了，再不吃他就不敢吃了。
走出化妆间，沈东已经提着饭盒找过来了。
“清和哥，”沈东举了举手里饭盒，道，“你一直没过来，我帮你拿过来了。我看时间太晚，还帮你点了份沙拉，不要沙拉不要酱那种。”
许清和大松口气：“太好了，这样我可以搭配着吃——你吃了吗？”
沈东笑呵呵：“没呢，我这种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的，压根饿不着，等一等无所谓。”
许清和：“走，一起吃饭去。”
俩人并行往外。
“清和。”齐泽跟上来，喊他。
许清和停步，回头笑：“泽哥要一起去吃饭吗？不过我助理只带了我的份哦。”
拒绝意味不要太明显，与之前态度大相径庭。
齐泽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他解释，“我刚才没有怪你打架的意思，你救了我，也为我打不平，我很感谢。我只是担心你刚才跟他闹得不愉快，以后合作会更难，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好人。”
许清和：“……”
他拍拍沈东，“你去前边等等我，我一会过来。”
沈东打量了眼齐泽，低声：“有麻烦吗？”
许清和：“没有，说几句话而已。”
沈东迟疑了下，点头，拎着几盒食物离开了。
许清和看着齐泽：“泽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骂你骂得太狠，特地过来解释？”
齐泽：“不。”他犹豫了下，道，“我……只是不明白。”
他说的不清不楚的，许清和却听明白了：“不明白为什么做好人还要挨骂？”
齐泽迟疑地点点头，又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出头，但我却没有站在你这边偏帮你——”
“不是。”许清和不解地看着他，“你做每件事情，都要考虑偏帮谁的吗？就不能从心一点吗？”
齐泽：“毕竟以后都要合作……”
“你可以选择不合作。如果实在避不开——你是演员，你只要在戏里拍出感觉就行了，下了戏，你掉头就走不就得了。”
齐泽苦笑：“你倒是说得轻巧，没有底气，哪里敢跟人扯破脸？”
许清和：“你拍戏这么多年，演技大家有目共睹，就算得罪了哪个大资本，没有导演敢用你，你不能自己筹钱，拍短视频、拍网剧，另找一条道路吗？实在不行，海前辈是放着当摆设吗？”
齐泽脸色变了：“你知道了？”
许清和摊手：“非常不凑巧，我跟你住一个小区。”
齐泽：“……”他盯着许清和，“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才会对我这么热情？”
许清和：“……”他没好气，“你是对自己的人品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的演技没信心？”
齐泽张了张嘴。
许清和提醒他：“我刚说了，我跟你一个小区。”
齐泽茫然：“啊，然后？”
许清和：“虽然小区名字土得掉渣，但你不能否认那小区是京市最贵的小区之一吧？”
齐泽：“……是。”
许清和指着自己鼻子：“这么贵的小区，我，也住在里面、”
齐泽：“……”他试探般，“听起来，你出身挺好的。”
许清和坦荡荡：“没有，我纯粹吃软饭。”
齐泽：“。”
所以，许清和刚才跟杨宁浩吵架提及金主，是真的？
许清和：“你觉得不对？”
齐泽委婉地：“你是公众人物，要是曝光了，名声可能不太好……”
许清和抱臂：“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不在乎曝光不曝光？”
齐泽皱眉：“你还年轻，你不懂——”
“我觉得你才是那个不懂的人。”许清和打断他，“你看，我住这么贵的小区，甚至那小区房产还是挂在我名下，我却进了这个剧组，演一个勉强算是男三的角色，你觉得问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