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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饭硬吃(沙舟踏翠)


许清和推范亦涵:“带书记去驾驶舱,赶紧的。”
范亦涵顿生豪气冲天:“那就上,大不了老子跟你一起填坑!!”
书记激动不已:“好,我代表梨——”
“别废话了!”范亦涵拽住他往后跑,“先去带路。”
许清和微舒了口气。
张主任巴巴地看着他:“那个,许老师。”
许清和看他。
张主任指了指他边上,硬着头皮:“这些水,能给大家分一分吗?”
是纯净水,刚范亦涵拆了一瓶给他喝药,剩下的还不到两箱。
许清和:“赶紧拿去给大家分了。”尤其那些发烧的老人小孩,全都需要补充水分。“不管谁的,用了再说。”
“诶诶。”张主任立马上前,搬之前,还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和摄影师塞了一瓶,然后风风火火去分水。
许清和呼了口气,闭上烧得酸涩发胀的眼。
在船上也没什么情况,沈东拿着手机去找地方充电。
工作人员跟摄影师一人干了半瓶水,感慨道:“没想到范老师也在这边,更没想到范老师这么仗义……”他跟摄影师嘀咕,“我要粉上范老师了。”
摄影师:“……”
许清和听见了。这几天几人都混熟了,他眼也不睁,直接调侃:“我出的船费呢,也得粉我啊!”
工作人员哈哈大笑:“对对,许老师也要粉。”
话音刚落,范亦涵回来了。
许清和诧异睁眼:“你不是带书记去驾驶舱吗?”
范亦涵:“带了啊,那边又不需要我,我呆那儿干嘛。”他挨着许清和坐下来,道,“我累,我歇会。”
许清和看他坐下,打起精神,低声询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花这么多钱包船,一个人,要是这些人起了心思,把你绑架了,你怎么办?”
范亦涵:“我不傻好嘛,我就给了十万块定金,我说这是你打过来的,你才是老板,救了你才有尾款,就算只拉到尸体,你家里人也会给钱!”
许清和:“……”还真是谢谢啊。“你经纪人呢?助理呢?剧组的人呢?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跑出来?到处洪水泥石流的,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范亦涵撇嘴:“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别唧唧歪歪的。”
许清和:“……你自己偷跑出来的?”
范亦涵脸色不佳:“没有……回去我就把助理换了。”
许清和皱眉:“怎么?”
范亦涵:“没事。”他反过来拍许清和脑袋,“别问了,赶紧歇着吧,看看你这脸色,跟ICU里出来似的。”
许清和呼出口热气,靠到墙上,看着漫天雨雾:“回去得加练,体力不行啊……”
范亦涵无语:“这是体力的问题吗?”
许清和倏然坐起来。
范亦涵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许清和:“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范亦涵:“……”摸出手机,解锁,扔给他。
许清和点开拨号界面,顿住。
范亦涵:“打啊,又不是没信号,要对得起半夜开始抢修基站的工作人员。”
许清和白他一眼,问:“你有黑老大电话吗?”
范亦涵:“……没有。”
许清和:“……”
范亦涵:“他秘书呢?助理呢?公司电话呢?”
许清和:“……你能背出谁的电话?”
范亦涵:“。”他摊手,“充电宝给人了啊,我也没辙。”
许清和突然想到:“你有威廉电话?”
“这个有。”范亦涵凑过来,戳戳戳,翻出来,“呐。”
许清和赶紧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起来,威廉那口带着异国腔调的嗓音:“涵涵?”
许清和看了眼瘫在旁边的范亦涵,道:“威廉大哥,是我。我手机没电了。”
威廉诧异:“清和——”
声音瞬间远离,紧接着,电话那头换了个人。
“现在情况怎么样?”裴晟烨问道。
许清和:“没事了,老范来接我们了。”
“老范?”裴晟烨愣了下,“范亦涵?”
“对。”许清和想到可能会背上一个亿负债,脑袋都疼了,“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搞了艘货船,杀进洪水里,把我们接出来了。”
裴晟烨都沉默了。半晌,他道:“人平安就好。”
许清和勾了勾唇:“嗯,还可以继续折腾你。”
裴晟烨:“我受得了。”顿了顿,道,“我晚上到,好好的。”
“好。我待会给手机充电,到时你打我电话。”
挂了电话,许清和将手机扔回去。
范亦涵皱眉看着他:“你俩说话怎么这样?你俩是不是要分手了?”
许清和:“?”
范亦涵:“整个对话极其性冷淡。”
许清和:“……”踹他一脚,“滚!”
范亦涵怪笑着躲开。
许清和跟他闹了两下,体力消失殆尽,瘫在墙上。
范亦涵收起笑容凑过来,摸摸他脑袋:“吃了药怎么还不见好?你可别烧傻了。”
许清和:“……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范亦涵:“感冒药啊,我问过我妈的。”
“哦。”许清和慢吞吞的,“吃药就能马上好,医院都不用开门了。”
“……行吧,那你好好歇着。”范亦涵看了看他的脸色,想了想,把雨衣脱下来,把他从头到脚盖严实。
许清和:“……”
旁边的工作人员吓一大跳,立马上前扒拉出他脑袋:“这可不兴盖脸啊!!”
范亦涵:“……下着雨呢。”
这毕竟是货船,又是临时征用,船舱里塞了好多杂物,因此大家都得在甲板上淋雨。
许清和没好气:“我全身都是湿的,穿不穿有什么差别?你赶紧穿上,别也跟着冻病了,回头我还要照顾你。”
范亦涵:“。”
重新套上雨衣,安安分分蹲在边上。
雨幕遮天,大船在洪水中穿行,途中还捡了两名挂在树梢的受害者。
接近四点的时候,大船来到……或许是梨树村村址所在。
不确定是因为,全淹了,连房顶都看不见,只能靠书记、张主任几人的记忆,辨别出依稀是这几座山头。
山都是矮山,水几乎已经漫到山顶,但山势太平缓,近山处全是树冠枝丫,大船根本不可能靠近。
书记、张主任几人的嗓子已经歇菜,彻底说不出话,几名青壮接了喇叭,朝着各处山头大喊。
“喂——”
“梨树村的人在不在——”
“有人吗——”
洪水漫漫,雨幕遮天,呼喊声飘出老远,却听不到丝毫回响。
所有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期,脸上皆是悲痛。
书记不死心,硬是让船倒回来,再转一次。
喇叭也不敢停,继续喊。
“好像有声音。”有人喊。
“好像真的有。”
“你们别喊了,仔细听听。”
“……救命啊……这里……”
“真的有!”
“快找找,在哪边?!”
“那里是不是有红色在晃动?”
“是!真是!”
“快,快过去!”
大船缓缓靠近,直到贴着几株树冠,才看见山头树底下有人影。
“过不去了。”船员从驾驶舱探头出来大喊,“底下都是树,只能让他们过来。”
大家都懵了。
下面可是洪水啊,山上的人已经泡在雨里一天一夜了,指定还有老人小孩……这可怎么过?
连许清和也忍不住爬起来,凑到船舷边一起想办法。
范亦涵一阵后怕:“幸好你们刚才那座山够陡峭的,大树也少。”
许清和:“……那不是,爬得我去掉半条命了。”
范亦涵:“。”
那厢,村民们商量出了法子了。
货船上啥都缺,就是不缺麻绳。几名青壮绑上绳子,借着露出水面的树冠游过去,将绑了救生圈的大木板拖过去,当载人工具。
船上一百多人,刨除老的小的,能干活的就那么几十个,所有人都上来帮忙。
几名下水的青壮被绑上麻绳下水了。
一下去,看似平静的洪水立马将人卷着往下游冲。
船上人惊呼,急忙拽住绳子。
“行不行啊?”
其中一名汉子吐了口黄水,道:“行。特么的老子拼了!”
话虽如此,几名汉子还是扑腾了好久,才冲到最近的树冠上。
“下板子,往前面扔,顺水过去。”
“你们看着点。”
木板被扔下水,晃了两下,顺着水流飘向树冠。
几人截住板子,开始往山边带。
越靠近山,树冠越多,他们或踩或拽,借着树冠,终于抵达山边。
山上的人已经跑下来,站在水边等着。
书记看着对面人影,不停抹眼泪。
范亦涵看见了,安慰他:“这不找着人了吗?该高兴才对。”
旁边的张主任哑声:“梨树村是大村。”
范亦涵:“大村怎么了?以前他们欺负你们啊?有仇怨也不至于——”
“闭嘴。”许清和拍他脑袋,低声,“看看对面多少人。”
范亦涵眯眼细看,嘟囔:“怎么着也有几十号——”他闭嘴了。
木板绑了绳子,拉到对岸,将绳子绑到人身上,这些人再坐到木板上,由船上的人拖过去。
连许清和都硬撑着发烧的身体去帮忙拉绳子。
这般反复,下水的人换了六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山上的人全拖回来。
这些人上了船,又是哭又是笑,还有呆呆的不说话的、发烧生病的。
最后一木板的人拖回来,书记才看到熟面孔,冲过去问情况。
那中年人一看到他,登时嚎啕大哭:“太急了,爬不动啊,我们书记都被冲走了……”
书记默然。
船上顿时一片哀戚。
有人求他们:“再往下走走,或许他们被冲到树上或者直接冲到山边呢。”
船员听到,连连摆手:“再往下水位就下了,这船吃不住!”
“雨这么大,怎么可能下水?!你不走走你怎么知道?”
“人命关天啊!再往下走走吧!”
“看看吧?”
大伙都在求情。
书记、张主任等人也抱着希望,想去找人。
船员急死了:“天都要黑了,山都要看不清楚了,必须赶紧返回潞湖。”
雨水一直不停,乌云密布的,五点多点的天,已经开始黑了。
他激动不已,“这是洪水又不是正常水域,要是撞了山翻船,这里的人都特么别活了!”
范亦涵拿不定主意,看向许清和,低声:“要去救人吗?”
许清和捏着充着电的手机思考片刻,咬了咬牙,朝船员道:“返程回潞湖。”
船员大松口气:“好嘞!”立马奔向驾驶舱。
书记几人沉默,却也理解。
周围村民,尤其是梨树村的人登时大骂起来。
“那都是人命啊!你怎么就这样跑了?”
“见死不救啊——你这没人性的家伙!”
“这种丧良心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怎么能听他——”
“够了!”书记、张主任几人齐齐大喝。
沈东戒备地走前两步,半挡在许清和跟前。
范亦涵也很气愤,嚷嚷道:“要不是——”被许清和捂住嘴推到后面,“你唔什么?”
许清和拽着他退后几步,低声骂他:“你跟人吵什么?你是嫌自己名声不够响亮是吗?!”
范亦涵:“。”
那厢,书记也哑着声音大声道:“咱们做人不能没良心!这船就是许老师、范老师出钱搞来的,要不是他们,船上近两百号人,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谁要是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要是再逼逼赖赖的,把这天灾责任扔到他们身上,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张主任几人也纷纷应和,甚至梨花村的村民也站到许清和俩人这边,齐齐声援。
梨树村的人不敢吭声了。
一时间,船上只剩下哭声。
许清和没管他们,拽着范亦涵,走到一边。沈东紧跟在后。
范亦涵嘀咕:“我就看不惯他们理所当然的样子,纯纯道德绑架。”
许清和气得想揍他:“这船就听咱们的,你管他们逼逼什么。人刚死了亲人朋友,还不给人逼逼两句吗?”
范亦涵嘴硬:“李书记他们不也——”
“你跟他们能一样吗?他们说话有分量,你在这里算个球?动动你的脑子,整天跟愤青似的!”
范亦涵暴躁:“尼玛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骂我愤青?!”
许清和:“我谢谢你,但不妨碍我骂你。”
范亦涵:“……”
许清和呼出一口热气,贴着墙坐下,疲倦道:“你给我好好呆着,别搞事。”
范亦涵察觉他的虚弱,撇了撇嘴:“知道了。”
沈东蹲下来,忧心忡忡的:“你持续高烧很久了,必须赶紧去医院。”
范亦涵:“我还有药,要不要再吃一次?”
许清和闭着眼睛:“吃了两回了,不能再吃了。”
沈东也道:“主要是需要保温和休息。”
范亦涵一屁股坐下来:“那没辙,连我衣服都湿了——这鬼天气。”
许清和:“没事,再忍忍,到了潞湖就好了。”
范亦涵嘟囔:“也只能忍了。”
大船已然掉头,在昏暗的天色中,迎着洪水艰难前行。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船走得更慢了,就这样,也好次撞上树枝和水中的沙发、汽车,加上洪水汹涌,颠得甲板上的人惊呼连连。
一路惊险,终于赶在九点前开入潞湖。
靠岸的时候,船上老老少少全都哭成一片。
熬了半宿,又淋了一整天雨,许清和这会儿已经烧得晕乎乎,听到动静勉强睁眼,远处通明灯火映入眼帘。
靠岸了呀。
旁边范亦涵骂了句:“终于啊,老子下去要吃自助餐要泡温泉,冻死我了!”
许清和听到自己说:“省省吧,你还得拍戏呢。”
但范亦涵似乎没听见,跳起来蹦了两下,伸手拽他:“走走,赶紧下船。”
许清和挣扎,又挣扎。
“卧槽。”范亦涵大喊,“东哥快来,老许不行了。”
许清和:“……没有。”他终于提起力气,扑到范亦涵背上,“背我。”
范亦涵差点趴下。
许清和:“……”
最后是范亦涵跟沈东一左一右,半抬着他下船。
政府已经提前收到消息,让人提前在岸边等着。船一靠岸,立马有人涌上来,发毛巾、水、小面包。还有医护上前,将发热的、发冷的病人带到一边量体温、检查……
看到有医护,范亦涵惊喜,催着沈东:“那边那边,先把他送到那边——”
刺耳刹车声陡然响起,飞速而来的黑色商务车一个甩尾,惊险地停在人群边。
范亦涵下意识瞥了眼,登时瞪大眼睛。
他连忙去拍许清和:“老许,看看,你家黑老大来了!”
许清和慢吞吞抬头:“……这么——”快?
“快”字闷进一堵肉墙里,鼻子还被对方的衬衫扣子磕了下,磕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许清和略微清醒了些,闷声:“痛。”
男人用力按着他:“没事了。”
……不,有事——他快喘不过气了!!
许清和:“我特么……要被你勒死了……”
然后彻底晕死过去。

说话声隐隐约约, 似远又近,细细碎碎,扰得人不得安眠。
许清和迷迷糊糊醒来, 只觉手脚刺疼、浑身沉重。眼未睁, 他下意识开始挣扎, 嘶声:“放开我——”
柔和稳重的力道按住他。
许清和哆嗦了下, 瞬间睁眼。
昏暗的房间里,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床边, 半俯身压制他, 低沉嗓音带着安抚:“没事了,别怕。”
是裴晟烨。
许清和放松下来, 有些怔怔。
温热带茧的手指抚过他眼尾:“做噩梦了?”
许清和:“没有——”卡住。
这他的声音?好难听啊。
裴晟烨顿了顿,伸手开灯, 再从桌上拿来水瓶,拧开,单手托他起来。
“喝点水。”他声音低低的, “你烧太久了, 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
许清和想伸手接过水瓶, 才发现自己手背扎了针挂着水,除了针口附近,手指带掌心全被纱布包裹得跟粽子似的。
他:“?”
水瓶已被送到唇边。
许清和犹豫了下,直接就着这姿势喝了几口, 润了润干疼的嗓子。
裴晟烨还要再喂,他摇头以示拒绝。
等对方将水放下了, 他清了清嗓子, 慢慢道:“怎么把我手包成这样?”
裴晟烨摸摸他额头, 确认没有高热了, 才答道:“手脚划伤太多,泡了一天一夜雨水,发炎了。”
许清和:“……啊?”他下意识去抬脚,发现自己俩脚丫果真也被包成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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