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饭硬吃(沙舟踏翠)

毕竟是开机第一天，剧组订好了席面，今晚是开机宴。
许清和自然也参加，作为男二，他甚至还要坐主桌，跟导演、制片人一起，也包括沈希云。
下午见到沈希云后，他就赶紧给某家伙发了信息，到这会儿还没回，也不知道是在坐飞机还是在忙。
结果刚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入座，信息就来了。
【裴：知道了】
许清和忙问他到哪里了，崽崽都快要睡觉了。
【裴：……】
【裴：定位：羲和大厦】
许清和松了口气，正要接着问沈希云的情况，有人拍拍他肩膀。
“还看手机啊，导演喊你过去坐呢。”
许清和忙收起手机：“好，谢谢婉婉姐。”
这位披着长直发，画着素雅裸妆的明艳小姐姐，正是他们这部剧的女主角，宋婉婉。
她朝许清和笑笑，走过去，在制片人身边坐下。
罗导跟制片人挨着坐在主座方位，俩人身边分别是宋婉婉和沈希云，这会儿，几人正看着他。
许清和忙上前，坐在他们示意的位置，也就是沈希云旁边。
除了他们几个，几名老戏骨，副导、监制、摄影指导等工作人员也坐在了这桌，满满当当凑了一桌子。
男一男二坐在一起，无可厚非。许清和犹豫了下，不着痕迹地将碗筷往另一边挪了挪。
沈希云似乎毫无所觉，正微笑着跟几名演员前辈聊天。
许清和知道自己咖位还没到，安静低调地坐着听他们聊天。茶水上来的时候，还主动接过倒茶的活儿，将手机放桌上，起身给在座的大佬们倒茶。
罗导似乎很诧异，看了他两眼，然后才朝众人喊话：“明天有早戏，酒就不喝了，等杀青的时候，大家再好好喝一场啊！”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祝我们《潜伏》收视长虹、火爆出圈！”
众人应和：“祝《潜伏》收视长虹、火爆出圈！”
许清和跟着说完，干了茶水，立马给茶壶添水，绕着桌子给各位大佬们再次续上。
回到座位，菜开始上来。
罗导看着他们几个，举起杯子，意有所指的：“不管大家是因为什么加入《潜伏》，这段时间，大家一起努力！”
同桌再次举杯。
“应该的。”
“一起努力！”
许清和喝完茶，又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倒茶。
罗导看得无语：“把壶放桌上，喝茶自己倒。”
许清和：“……哦。”赶紧坐下。
坐他另一边的是位年近五十的演员前辈笑着打趣：“罗导是心疼他的钱，明明请的男二，却干起服务员的活，亏死了。”
罗导顿了顿，哼了声：“那不是。”
许清和摸摸鼻子，没敢吭声。
其实，他这部剧，拿的片酬，跟普通配角没什么差别……他这种应该属于，带资金组？也不知道裴晟烨出了多少钱。
另一边，罗导转头吆喝别桌的工作人员：“可乐呢，橙汁呢？不喝酒怎么还让我们喝这淡出鸟的茶？太不像话了吧。”
立马有人喊：“有有，马上送过来。”
罗导这才作罢，转回来，扶起筷子，边吃边聊。
除了几名主演，其他人都相熟，很快就开始聊起圈中八卦。比如谁谁谁的剧快杀青了啊，谁谁谁的剧卡在审核、还在焦头烂额的剪；谁拍到一半被资方塞了个人进来，临时加剧本……
许清和也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沈希云转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肉。
许清和筷子一顿，抬头看他。
沈希云朝他比了比筷子：“公筷。”然后给自己也夹了块肉，才放下筷子，笑得温和有礼，“不用这么紧张，我也不会吃了你，对吧？”
许清和瞄了眼那块肉，忍住丢掉的冲动，礼貌道：“怎么好意思让您给我夹菜，您太客气了。”
沈希云：“我们都是二度合作了，你不用一口一个‘您’，太客气了。”
“您是前辈，应该的。”
有人看不下去：“你俩好像还合作过吧？怎么看起来像第一次见面似的？”
宋婉婉笑道：“岂止合作过，还传过绯闻呢。”
许清和：“……”
沈希云：“……”
在座基本都有些年纪，也都不太上网，闻言来劲了。
“还传过绯闻？”
“哎呀，所以你俩在这里装不熟呢？”
“真绯闻？还是真的有情况？”
罗导却皱起眉，视线在许清和、沈希云俩人之间来回移动，最后落在沈希云脸上。
他道：“我不喜欢剧组里有乱七八糟的关系，要是影响拍戏，我肯定把你们踢出去。”
沈希云脸有点僵：“没有，大家误会了。我跟他没有——”
摆在他左手边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
他下意识瞥了眼，顿住。
许清和也正好低头，一看，脸都裂了。
他迅速抓起手机捂在身前，干笑道：“不好意思，我——”瞅了眼突然沉了脸的沈希云，他心一横，“我男朋友给我打电话，我失陪一下。”
众人：“！”
目光齐齐看向突然变脸的沈希云。
众人：……仿佛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许清和却顾不上了，捂着手机朝众人弯了弯腰，起身飞快冲出去。
穿过走廊，直到尽头，确认四周无人、无门，没有可窥视的地方，他才拿起震个不停的手机，略过上面的备注名，狠狠戳下接听键。
“你特么给我备注的什么鬼东西？！”许清和压着声音咆哮。是在《塞上歌》拍摄地那里吧，他刚换手机，这家伙就冒出来——当时他还气死来着，怎么转头就给忘了！！可恶！！
对面停顿了片刻，缓缓道：“什么东西？”
“我手机上！你的电话！！”
对面的裴晟烨语气平静：“嗯，然后？”
许清和怒骂：“你别特么装死？！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要不要脸？竟然把自己备注成老公——”
“乖。”
许清和：“。”
许清和：“滚！”
啪，挂掉电话。
作者有话说：
裴晟烨：老婆喊我老公了^-^
许清和：滚！(ノ｀Д)ノ

许清和不用照镜子, 也知道自己现在脸上什么情况，这个时候回去，指定要被打趣。
他就没急着回去了。靠在墙上, 戳进通讯录, 将某人的备注改掉。
刚敲完, 信息就来了。
【裴：接电话, 说正事】
许清和：“……”
信息刚看完，电话就跟了过来。
看到那大刺刺的“无耻之徒”, 许清和的心情顿时美妙了许多, 接电话的语气也好了。
“什么事，说吧。”
对面停顿了下, 似乎笑了：“不害羞了？”
许清和：“……”
“别挂。”裴晟烨仿佛能透过电话看到他动作，语气不紧不慢的, “不然，回头又给我发震惊体再拉黑，我怎么哄？”
许清和：“……”他咬牙切齿, “你不是说有正事吗？”
裴晟烨：“沈希云这事, 是我疏忽了。不过, 他应该不敢做什么，你暂时忍忍，实在不行就尽量远离他。”
许清和抬头，看了眼走廊另一头的宴会厅大门, 无语道：“在一个剧组里，我怎么远着他？他怎么又跑出来了？别告诉我他也是看上这部剧。”
以沈希云上辈子接的戏来看, 他应该看不上这部剧才是。
刚被这人逗弄了一番, 他没忍住脾气, 故意挑事, “你不是挺牛逼的吗？这波怎么到现在才知道？还弄不走他。”
裴晟烨：“这剧的注资被秦铮截胡了，他保着沈希云，我不好动。”不好动，不是不能动。
许清和：“……他俩有关系？”
裴晟烨：“嗯。”
许清和：“什么关系？”
裴晟烨语气随意：“非亲非故，不是情侣，就是炮友，还能有什么关系。”
许清和失声：“沈希云不是喜欢你吗？”
裴晟烨无语了片刻，反问：“你是不是把他想得太美好了？还是你以为秦铮是什么无私奉献的大善人？”
许清和：“……都不熟谢谢。”
裴晟烨：“沈希云只是沈家老太爷其中一名私生子的孩子，拿点股份分红混混日子就差不多了，他在K国混得风声水起，还能越过沈家一众嫡系子女参加GoldSachs的年度晚宴，你以为就靠他拍那两部戏吗？”
许清和：“我怎么知道沈家什么情况？！我只知道他是个演员，仅此而已。”
裴晟烨：“……那我换个说法，你以为他为什么一出道就能挑剧本，想演什么演什么。”
许清和：“你怎么知道他接的戏是自己挑的？”
裴晟烨：“别胡乱吃醋，他要搞你，我特地查的。”
许清和：“……”
裴晟烨：“我现在的资金被ZALLA跟秦铮牵制住，要过段时间才能腾出手——”
“不用。”许清和打断他，“不用管他，我是说，你腾出手了也不要管他。”
裴晟烨：“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希望你不要管。”许清和靠在墙上，望着酒店华丽的灯饰，表情空茫了一瞬，慢慢转为坚定——
“这个沈希云，我想自己解决。”
挂了电话，许清和捏着手机发了会呆，才拍拍脸颊，往回走。
宴厅里，喧哗依旧。
许清和摸回座位，同桌的就开始八卦。
“清和啊，你好像才二十出头吧，真有男朋友？”
“清和你男朋友哪里人啊？是不是圈内的啊？”
“这刚进组就开始查岗，小男朋友醋劲挺大的啊。”
许清和啼笑皆非：“不是，他不是圈内的，他也不是查岗，只是刚好有事。”
“哎，都这样都这样。”
“哈哈哈，对对对，都是说有事。”
“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哈哈哈。”
连罗导也和气地看着他：“有男朋友也好，总比出去搞些乱七八糟的好，挺好，挺好。”
许清和干笑。
旁边慢慢吃着菜的沈希云放下筷子，笑得人畜无害的：“男朋友什么的，可以换呢。”
许清和点头：“那是，还是得结婚了才稳妥。”
沈希云僵了下。
众人看看他，再看许清和。
“呵呵呵，你还年轻，谈什么结婚呢！”
“害，吃饭吃饭，我这种老头子，断情绝爱了！”
“吃饭场合，不谈感情，来来，吃菜吃菜！”
“清和没吃几口吧，赶紧的，不然都被扫光了。”
许清和笑笑：“好。”顿了顿，招手让服务员，“麻烦帮我拿套新的餐具。”
沈希云：“……”
众人也看不惯。
“你好端端的换什么餐具？”
“那套就是你用的啊。”
“别折腾了，赶紧吃。”
许清和笑眯眯的：“没事，换餐具不加钱。”
众人：“……”
话是没错，但……
不过是小事，大家没再多说。话题很快就转到别的地方。
许清和专心吃饭。
沈希云已经放了筷子，随意地坐在那儿。
其他人也吃了一轮，都聊着天，偶尔转一下桌子夹一筷子菜。
许清和刚开始，别人转桌子，他就趁机夹菜，一圈下来，碗都满了。
沈希云看了他的碗几眼，笑道：“我以为当演员，多少都要有点忌口。”
许清和咽下食物，笑道：“没事，我现在要演警察，壮实一点好看。”
罗导听到了，点头：“对，你俩都有点瘦，尤其希云，你这段时间要再增重几斤才好，看着太瘦了。”
沈希云：“……好。”
许清和弯了弯眉眼，继续愉快干饭。
吃饱喝足，一行人往电梯走。
许清和跟着在众大佬进同一部电梯，在众目睽睽下，淡定按下另一个楼层的按钮。
监制诧异：“我们不是住十二楼吗？”
许清和淡定解释：“我那个房间厕所灯坏了，前台就给我换到了十楼。”
“哦哦，怪不得。”
罗导皱眉看看他：“你好歹是艺人呢，一层楼这么多客人，万一被粉丝碰见了，你怎么搞？跟工作人员换一下，你上十二楼。”
许清和莞尔：“罗导，我还没红到这个地步呢。”见对方仍皱着眉，笑道，“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如果真有意外，我再换上来也不迟。”
沈希云微笑着看他：“你单独住楼下，是不是想偷偷点宵夜不带我们？”
罗导立马想到了别处，瞪他：“现在可是在剧组，不许带什么乱七八糟的——”
“叮！”
十楼到了。
许清和连忙钻出电梯，回身朝罗导敬了个礼：“罗导放心，保证乖乖的！”
然后电梯门就在罗导的怒视下合上了。
许清和放下手。这个沈希云……句句给他挖坑，真是烦人。
他得想个法子。
第二天，剧组正式进入拍摄阶段。
许清和的第一场戏，是跟沈希云的对手戏，反目戏。
这一场，是男主发现男二竟然叛出组织，给黑恶势力做内应，俩人展开激烈的争吵，最后决裂。
剧组拍摄并不是按照剧本时间线往前走的，可能前一天拍反目成仇，第二天拍初相见，情绪的把控和演绎，要随着场景不停变换。
每一场都是一个挑战。
许清和拿到剧本后，对这场戏揣摩了很久，还给高老师演了几个版本，最后跟高老师一起敲定了其中一种。
等他跟沈希云的妆发弄好，罗导看看他俩，道：“你们先来一场，我看看。”
许清和乖乖点头：“好。”
沈希云也应了好，转头看向许清和：“你跟着我。”
这是要以他为主导的意思。
许清和没回答，只伸手：“请。”
沈希云看了他一眼，率先抬脚，走到摄像机面前。
许清和却没跟上去，而是走到窗边，半身隐在阴影中。
沈希云微微诧异，刚要说话，就听场记拍板子。
他神情一顿，立马进入状态——
“为什么？”他一拳砸在沙发上，目光沉痛愤怒，仿佛只等对面一句解释，又仿佛对面什么都不用解释。
许清和转头，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落在他侧脸上，拉出一片阴影。
“为什么？”他轻声重复了句，然后，轻松地，“当然是为了钱啊。”
沈希云错愕，继而不敢置信：“就为了钱？为了钱你就出卖兄弟、出卖组织？！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许清和动了，他背着光走近沈希云。光影中，依旧能看到他嘴角勾出的讽刺笑意。
“是，兄弟很重要、组织很重要，但我家里人就不重要了吗？”
他声音很轻。
“我妈在手术台上等钱的时候，谁帮我？”
“我妹被人强女干的时候，谁帮我？”
“我爸跳楼的时候，谁帮我？”
沈希云愤怒道：“难道我们没有给阿姨募捐吗？难道我们没有将那个垃圾绳之于法吗？难道你爸跳楼也要怪我们吗？”
许清和低低地笑，越来越大声，最后开始捧腹：“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希云愣了下，慢了半拍才道：“你笑什么？！”
许清和擦掉眼泪，拍手：“天真，太天真了。”
沈希云：“你什么意思？”
许清和微微弯腰靠近他，轻抚他衣领：“你看看你，出身良好，受到良好的教育，连制服也能穿出……”
“咔！”
许清和松开沈希云，直起身，看向罗导。
沈希云闭上眼缓了缓，才睁眼。
俩人都不是新人了。若是刚才那条可以，但中间要补拍角度，那他们最好保持站位。
罗导还在看着镜头，应该是在倒看。
看得时候连连点头：“清和你这角度绝了，这光影、这明暗，到最后变成背光，好像暗示角色的一生，绝了绝了！”他连拍大腿，“这条太爽了！”
许清和很高兴：“刚好今天阳光给力。”
罗导很高兴：“也得想到这点才行~哎我还以为你——害，不错不错！”然后，“不过，还是要重拍。”他转向沈希云，“希云你待会要收一点，要混一点被背叛的难过。”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刚才那场戏，是沈希云没过。
沈希云顿了下，笑：“好，我再试试。”转向许清和，歉意道，“麻烦你了。”
丝毫看不出任何异状。
许清和自然没关系，甚至还很佩服他的定力。
这场戏拍了四五次，后面还补了几个镜头，才算过了。
下一场还要布景，许清和回到化妆间，要收拾一下头发妆容，准备拍下一场。
现代剧不比古装剧，现代剧的妆发简单很多，尤其他们这种刑侦剧的，大部分情况都是素颜出镜，还大都是男的，所以他们的化妆间也很简单，几名男性要角也是直接共用一个化妆间。
许清和任由化妆师倒腾他的头发妆容，闭上眼睛，开始酝酿下一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