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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小师弟又在演我/师弟你演我/恶犬(绣生)


“应该不会很久。”沈弃一笑,又恶劣地扯了下小黑蛇的蛇尾巴:“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慕从云不疑有他,同沈弃在在明月藏鹭前分别。
沈弃离开玄陵前往凋亡渊薮,慕从云则去了晦星阁。
晦星阁建于无妄峰最为险峻的一座山崖之上,是谢辞风观星推衍的清修之所,从前谢辞风不闭关时,便喜在此悟道。这一次竟不知为何,将闭关之地选在了晦星阁。
慕从云用晦星阁前的传音铃传音,但等了半晌,却不见有回信。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又传了几条消息等了半个时辰,传音铃才终于有了动静,师尊的声音透过传音铃传来,似透着浓浓疲惫:“我同掌门三日后便可出关,不必担忧。”
慕从云得了准信总算安下心,摸了摸袖中的小黑蛇,回了明月藏鹭。
没有沈弃在的明月藏鹭,恢复了从前的清净,慕从云本来十分习惯也十分喜欢这样的清净,但不知道怎么的,如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
他心中不太安定,也不适合打坐清修,索性将小黑蛇从袖中捧出来放在桌上,又寻了些适合灵兽服用的丹丸来,殷殷教导道:“沈弃说你总是偷懒不好好修行,他不在这几日,我会好好督促你修行,你可不能再偷懒,不然何年何月才能得道修成人形?”
小黑蛇立起半截身体看他,细细的身躯左右摇晃,似想说什么,却又苦于无法吐出人形,只能焦急地发出咝咝声。
慕从云不解,只以为它是不愿修行,点点它的额头,道:“讨饶可没有用。”
小黑蛇见他不明白,颓然地软下身躯,蔫蔫地盘了回去,有些焦躁地甩了甩尾巴。
沈弃离开之后,日子似乎过得格外慢一些。
这期间沈弃也没有传讯回来,慕从云偶尔看一眼传讯符,大多都是金猊的唠唠叨叨。他心底隐隐有些焦躁,但又不明白这焦躁源自于何处。
如今这方世界已没有比沈弃修为更高之人,就算独自出门在外,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对。
慕从云看了一眼漏刻,今日是掌门和师尊出关之日,门下亲传弟子都要到晦星阁去迎。他只能暂时压下莫名的焦躁感,给沈弃传讯之后,往晦星阁去。
若是沈弃依旧没有回信,等见过师尊之后,他便下山去寻人。
慕从云到了晦星阁,关聆月已经领着一众弟子们先到了,瞧见慕从云过来,关聆月朝他颔首唤了一声“大师兄”,又看向旁边毫无自觉占着位置的赵槐序,示意他腾位置。
——因支援了大批的灵药,赵槐序这几日在玄陵可谓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悟透了想要媳妇就得不要脸皮的道理,整日死皮赖脸地跟在关聆月身后,将一张俊脸笑出了花儿。
一开始玄陵弟子们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酆都鬼王还有些忌惮戒备,但见他整日里端着张笑脸,又是送灵药又是主动帮着弟子们疗伤,渐渐地也同他熟稔起来。
赵槐序向来是个会顺杆儿爬的主儿,自觉自己也是玄陵的一份子了,一听说要迎接掌门和谢辞风出关,就死皮赖脸地跟了来,昂首挺胸混在玄陵弟子之中,占了关聆月身边的位置。
直到被关聆月瞪了几眼,他才不情不愿地往金猊那边靠了靠。
慕从云站过去,目光在关聆月和赵槐序之间来回扫视,迟疑开口:“你们……”
关聆月面皮微红,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听晦星阁大门洞开,她连忙转移了话题,道:“掌门和师尊出关了。”
慕从云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领着一众弟子行礼恭迎。
掌门司空青阳当先一步踏出晦星阁,目光缓缓扫过欢欣鼓舞的弟子们,最后定在了慕从云身上:“你师尊唤你进去说话。”
慕从云一怔,心中冒出些不好的预兆:“可是师尊……”
关聆月几个亲传弟子也都神色不安地看过去。
司空青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你们师尊无事,只是有些事要单独同从云说。”
听说师尊没事,慕从云神色缓和下来,同关聆月交代了一声,迈步踏入了晦星阁。
晦星阁内的陈设他已十分熟悉,可此次踏入,却大吃一惊。
——原本布置清雅的阁中不知曾发生过什么,竟如狂风过境一般凌乱不堪,就连晦星阁顶上用于推衍的星盘也都碎裂成片,零落在地。
慕从云正欲往深处走去,却看见一人缓步自尽头走来。雪发乌衣,正是谢辞风。
“师尊,你的头发……”慕从云神色担忧。
——谢辞风一头长发随意束在身后,已全是雪色。
修者修行有成之后,寿元悠长,容貌便不会再有变化。但这些年来,慕从云却是亲眼瞧见师尊发间的雪丝越来越多。
他也曾问过缘由,但师尊只说以推衍之法窥探天机总要付出代价。至于那代价是什么,师尊不曾说,但慕从云料想是不会太好的。
眼见慕从云神色担忧,欲言又止,谢辞风悠悠叹息一声,看他的目光越发复杂难言。
“这些时日的事我都已经知晓,你做得很好,也受苦了。”
慕从云不居功也不自苦,只是寻常道:“都是我分内之事。”
谢辞风摇头,他如幼时那般抬手去抚慕从云的头:“你变了许多,是因为沈弃?”
慕从云迟疑片刻,还是点头:“嗯。”
他本性内敛,和师尊说起这些更是赧然,眼神下意识闪躲,却并不曾否认。
谢辞风便明白了。
他自袖中拿出一枚玉璧递给慕从云,眸光满是歉意:“这玉璧可引你寻到烛龙墓,若是来得及,或许你还能见他一面。”
慕从云整个人一震,猛地抬头看他:“沈弃怎么了?”

谢辞风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可知蚀雾从何而来?”
慕从云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蚀雾,手指捏了捏不曾有回讯的传音符,心不在焉地摇头:“不知。”
自蚀雾大灾以来,也从未有人弄清楚过蚀雾从何而而来。
谢辞风却道:“这次我与掌门闭关,合二人之力推衍,终于寻到了蚀雾的源头。”
慕从云听在耳中,又联想到他刚才提起沈弃的神情,不由一阵心惊肉跳,因为太过紧张,连嗓音都有些不自然的沙哑:“跟沈弃有关?”
谢辞风点头,轻轻叹息一声:“上古时期,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世间有清浊二气,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这么些年来天地维持平衡,清浊二气此消彼长,都维持着一个度。”
“但随着修行之人日益增多,甚至还有人破境飞升,清气越来越少,浊气反而增多。清浊二气逐渐失衡……”
“我与掌门推测,蚀雾大灾或许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只是在世人尚不知晓时,烛九阴以一人之力拦下了。”
“烛九阴乃钟山之神,吸纳地底浊气化生,原是浊气之龙。但他口衔之火精,又是清正之气所化。他以己身吸纳世间浊气,又借助火精将之转化为清正之气,正好调和了清浊二气,维持了脆弱的平衡。”
“直到两千多年前,烛九阴陨落,清浊二气彻底失衡,才爆发了蚀雾大灾?”慕从云接话。
谢辞风肯定了他的猜测:“蚀雾的源头,正是钟山所在的凋亡渊薮。”
烛九阴陨落之后,龙躯回归大地,导致浊气爆发性增长。偏偏这时火精下落不明,骤然累积的浊气无法消解,从地底幽冥扩散至地面,这才有了蚀雾。
浊气乃污秽之力,沉于幽冥之下无数年,与死气无异。修行之人吸入蚀雾之后,浊气与清气在体内互相排斥,才会导致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沦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烛九阴本是世上最后一条烛龙,祂陨落之后,这方世界也会逐渐随之消亡。你师祖早早窥见这一大劫,但他耗尽毕生修为又搭上性命,也没能为众生找出一条生路,只能在临终之前将之托付给了我。”
谢辞风按了下那只异眼,神色越发愧疚:“靠着你师祖留下的这只眼睛加持,我才找到了你。”
这是他从未同慕从云提起过的事。
他那时只模糊知道这一线生机与眼前的孩子有关,所以将人带回了玄陵,取名慕从云,收为亲传弟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直到十方学宫时沈弃身份暴露,他得知消息后欲去寻人,却忽然察觉星轨有变,不得不闭关演算,这才逐渐拨开了迷雾。
他所寻的那一线生机,并非在慕从云,而是在沈弃身上。
虽不知缘故,但沈弃确实才是这世上最后一条烛龙。
只是这条烛龙被浓郁的蚀雾包裹着,现世的目的从不是为了救世。
生门虽然寻到,可却没人能打开这扇门。
直到前日,慕从云前来晦星阁求见,谢辞风看见笼罩在大地上方的蚀雾骤然一清,那扇他以为永远没可能打开的生门,自己开了。
他与师兄司空青阳隐隐猜到了来龙去脉,但为了破西境大劫,都默契地没有阻止。
慕从云此时显然也猜到了七八分:“他是为了我。”
他捏紧了传音符,眼眶微微发红,想起那日沈弃说“师兄定能如愿以偿”,心中愧疚无以复加。
这世道何其不公,未曾待他有半分偏爱,可到了最后,就连自己都在逼着他舍身去救世人。
“我去找他。”慕从云压下鼻间酸涩,转身往外走。
谢辞风叫住他:“从云,是师尊对不住你,三日前你来寻我,我便已知晓此事。现在才告诉你,皆是不希望你阻止他救世的私心。”
慕从云顿住脚步,苦涩摇头:“与师尊无关,他……是为了我去的。”
低头摸了摸从袖中探出头来的小黑蛇,慕从云低声说:“我们去找他。”
师尊给的那方玉璧,便是被封存在万卷楼的烛龙墓地图。玉璧上清楚标记了烛龙墓所在,慕从云按照指引,一路往东南行去。
他穿过东州,准备自赵槐序曾带他走过的那条路出西境,深入蚀雾海。
抵达东州边境时,慕从云发现许多当地的百姓都在拖家带口的逃难,他拦住一户人家询问,才知道这些时日十方结界动荡不安,东州边境之处一度有妖魔闯入,居住在此地的普通百姓生活已经难以为继。
而先前各大宗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玄陵和登天图之上,竟然无人顾及十方结界动荡之事。
慕从云看着那些神色匆匆的百姓们,心中五味杂陈。
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厉喝声:“你若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
慕从云循声望去,正瞧见一个魁梧的男子嬉皮笑脸地拦着个女人,他显然对女人的警告不以为意,举止轻浮地伸手去摸对方的脸:“娘儿们越横爷兴致越高,你嫁的男人窝囊无用,不若跟我去了偃都,在这乱世里还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听见他的话,那护着两个孩子躲在妻子身后的男人抬起脸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拉了拉女人的袖子,低声劝说道:“他是偃都的人,咱们招惹不起。”
女人闻言一张脸气得微微发白,却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剑逼开了男人,对身后的丈夫道:“你带着孩子先走,我来应付他。”
慕从云的目光定在对方脸上,眼见那男人还在纠缠不休,而女人的丈夫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走远了,他才出面拦下了男人:“宗门弟子不得以势欺人,偃都就是如此管教门下弟子的?”
到手的鸭子被人抢了,男人先是一怒,但看清慕从云腰间的令牌后,脸色又是倏地一变。
认出慕从云是玄陵弟子,他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公然叫板,收起武器退后了几步,愤恨不甘地看了女人一眼:“算你今日运气好。”
见男人走了,女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好奇打量慕从云一眼,拱手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慕从云未应,垂首打量她。
女人瞧着修为不高,不过蜕凡壳境。远看时还以为是个年轻女子,近看才发觉她面上已添了风霜,实际年纪应该不小了,不过从精致的五官仍能看出年轻时应当是极美的。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与沈弃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沈弃融合了龙族血脉,眸色浅棕似琥珀,而女人眸色幽深近黑,看着更为明亮灵动。
见慕从云定定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女人神色明显戒备起来。她收了笑容退后一步:“我还要去追丈夫和孩子,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慕从云应声,便转身离开。
慕从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刚才那两个是你的孩子?”
女人顿住脚步,神色有些迟疑,但碍着慕从云刚刚帮过她,还是点头回道:“是。”
慕从云看向两个孩子所在的方向,他修为比女人更高,能看见女人的丈夫带着两个孩子并未走远,就在道路尽头转角处的山石旁神色焦急地等待。
那两个孩子瞧着也就十岁出头,穿着同样款式的衣裳一左一右倚在父亲身边,眼巴巴地看向母亲所在的方向,脸上满是天真不知愁的孩子气,显然被父母亲保护得很好。
慕从云说:“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女人有些莫名,但提起两个孩子,神色却还是明显变得柔许多:“只可惜这世道动荡,他们小小年纪就要四处奔波,吃了不少苦。”
慕从云被她脸上慈爱的表情刺痛,想起曾在沈弃识海中看到的片段。
他鼻间泛起酸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如此疼爱自己的孩子,可为何却半点不记挂另一个孩子?”
女人先是被他问得发懵,但紧接着又想起什么来,看向慕从云的神色陡然变得戒备:“你是殷家的人?”她有些慌张地握紧腰间的佩剑:“我与殷秉衡早就一刀两断,殷家的人来找我做什么?”
慕从云摇头:“我不是殷家的人。”
女人不知信没信,但面上瞧着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她迟疑了片刻,问道:“那孩子……可还好?”她摸了摸颈间挂着的坠子,眼中流露几分回忆之色:“算算时间,那孩子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慕从云认出她颈间挂着的是一枚极小的火灵晶石——烛龙乃火属,每一头幼龙都需要沐浴着充沛的火灵才能破壳,女人颈间这枚火灵晶石从何而来,答案昭然若揭。
他轻声开口,说:“他破壳比其他龙族要晚许多,今年才十七岁。”
女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从云看着她,却忽然理解了沈弃当时的心情。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指着女人颈间的火灵晶石温声问:“这枚火灵晶石是他当初孵化时所用吧?想来你现在也用不上了,可以给我吗?”
女人略作犹豫,还是把颈间的链子取下来交给了他。
作为交换,慕从云给了她一块玄陵外门弟子的令牌:“如今外面世道太乱,不过大宗门的弟子令牌总能有几分庇护之力,你带着它,或许路上能太平一些。”
女人颤着手接过,眼眶有些发红地道谢。
临走之时,她又转过身来,微微哽咽地说:“当年要是带上他,我也走不了。”
慕从云攥紧了掌心的火灵晶石,朝她微微点头:“我知道的,并无责怪你之意。”
女人仓惶转身,朝着丈夫孩子的位置快步跑去。
慕从云垂眸看了掌心的火灵晶石一眼,指尖点了探出头来的小黑蛇一下:“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他。”

穿过十方结界,踏上五鬼道,就到了蚀雾海的边缘。
五鬼道是酆都数代人摸索出来的怪物比较少又相对安全的一条路,一旦偏离了五鬼道,深入蚀雾海,其中危险难以预计——这是当初赵槐序带慕从云去酆都时所嘱咐他的话。
慕从云提着赵槐序给他的灯笼,看了看缠在手臂上因为不安不住摇晃着尾巴咝咝吐信的小黑蛇,安抚地摸了摸它,嗓音温和坚定:“你要是害怕,我先送你去无归亭,你在那里等我。等找到了沈弃,我们再来接你。”
小黑蛇转头看了看他,发出咝咝的声音,慢吞吞地缩回他袖中,只是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身躯缠得更用力了一些。
慕从云笑了下,拍了拍他,提着灯笼步入浓郁蚀雾之中。
蚀雾海之所以被称作“海”,乃是因为浓厚深黑的蚀雾侵占了整片天地,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看不见边际和尽头。酆都研制出来的可以隔断蚀雾的灯笼,在这片雾海之中,也不过就照亮周身方寸之地。
慕从云犹如行走在一团浓黑的虚无之中,抬头望不见天空,低头看不见脚踩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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