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日便去许介那里一趟。”
江念归正拿着干净的棉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就点了点头。
“你来。”
坐在床沿上的人擦了一会儿
之后便不耐地抬眸喊他过去,俊雅的眉眼间满是倦意。
十一听到这句话之后就过去了,动作自然地接过了江念归手中的棉巾,随后就轻轻地帮对方擦起了湿漉漉的长发。
沐浴之后的水汽混着江念归身上带着的玉兰香一起飘进了十一的鼻端,淡淡的味道,并不冲,反而显得淡雅。
江念归没察觉到,他在十一的手隔着棉巾按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就闭上了双眼。
对方的手掌宽大厚实,带着剑茧的指腹偶尔会触碰到头皮,引起一阵阵酥麻。
“唔——”
“主子?”
十一手上的动作一顿,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对方。
“没事,继续。”
江念归打了一个哈欠,在对方的触碰下困意再次涌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他坐着对方站着擦起头发来不方便,江念归便让十一坐了下来。
此时对方正坐在他的身后,身上的热气格外霸道地直往自己这里钻。
江念归趋热,于是便下意识地向后靠去,整个身子都快躺在十一的怀里了。
面对他这个举动,正专心擦头发的十一并没有开口阻拦,而是微微分开双.腿让对方靠得更舒适些。
这个举动确实是让江念归躺得更舒服了,于是他眼睛都懒得睁地伸手拉过来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背后源源不断的热量让他的睡意更加浓厚了,再加上十一擦头发时刻意放慢了力道,变得类似按摩了。
突然,十一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怀里的人睡过去了。
他将动作又放轻了一些,看着对方柔顺的长发不断在指缝间溜走,心里像是有什么在发芽似的。
只不过还没等他仔细去看为什么发芽,那一瞬的悸动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念归的长发养得很好,发量不少,因此擦干要花费不少时间。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十一才停下来了手里的动作。
他伸长胳膊把棉巾放在了一旁,又放轻了动作将睡在自己怀里的人扶到了床上躺下。
或许是轻轻按压头的感觉消失了,睡着的江念归眉头稍皱,搭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就攥紧了紧挨着自己的衣袖。
十一察觉到袖子上传来的力量,即不敢将对方叫醒,又无法任由对方这么下去。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
江念归的眉眼舒展了,抓着一件漆黑的外衫翻身继续睡了。
睡梦中,江念归梦见自己手里多出来了一捧折下来的玉兰花,只不过还没等他凑上去嗅花香,就感觉到有人在抢夺自己手里的花。
他眉头紧皱,神情不耐,刚想看清楚抢自己东西的人是谁,下一秒就从梦里醒来了。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看样子还是半夜,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嗯?”
江念归鼻音略重地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随后就发现和自己争夺东西的人是十一。
“衣服蒙到了主子脸上。”
十一在江念归醒来的一瞬间立刻松了手,但还是认真地解释了起来,生怕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在抢东西。
听完他的话之后,江念归目光下移,看清楚了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是什么——一件熟悉的外衫。
“唔——”
他的意识还有些迷糊,伸手将手里的外衫往十一那里推了一下之后就继续睡了。
十一看到之后不禁哑然,这才发现对方和自己同枕而眠久了,竟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存在,醒来之后意识都很难清醒。
看着对方下意识地往温暖地地方挪移,他把外衫放在了床尾,躺下来之后伸手环抱住了江念归。
回到熟悉的怀抱之后,一直皱着眉的江念归便舒展开了眉眼,一边把手伸进对方的衣领处暖着,一边低声嘟囔着:“好冷。”
十一眉头稍蹙,伸手握住了江念归的手腕,无声地把了一会儿脉。
最终,黑暗之中似乎响起了一声轻叹。
翌日江念归是被太阳照醒的,一连四五天的阴天,今天总算是出了太阳。
不过下雪不冷化雪冷,他起来的时候穿的衣服比前几天都厚。
尽管这样,他依旧感觉身上冷。
不过更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哪怕他穿多少衣服都无法阻挡。
“咳咳。”
用了一段日子药之后,江念归咳血的次数便少了,尽管偶尔还是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原先给他看病的大夫在父亲死后就离开了江家,现在的药方还是十一依照之前去药铺里抓的。
玉凉城的地方太偏僻了,城里的大夫医术尚可,但算不上精湛,面对他这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几乎是束手无策。
不过江念归早已习惯了,看着自己咳血都面无表情。
“公子,今儿个厨房煮了青菜瘦肉粥。”
下人从食盒里端出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一些下口小菜。
江念归洗漱之后拿着帕子擦手,瞥了餐桌一眼之后就照例摆手让他下去了。
等下人离开之后他才坐下来拿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
虽说之前在荒山的时候江念归对十一做的饭菜来者不拒,但他还是有不喜欢吃的东西的。
碗里的粥被搅来搅去,没一会儿就变得温热了,但江念归丝毫没有准备喝的样子。
“十一。”
他低垂着眉眼,懒洋洋地把十一喊了出来。
等对方站在他面前之后,江念归便将手里的青菜瘦肉粥塞到了十一手里。
“喝。”
他简短地说道。
看着手里一口没动的青菜瘦肉粥,十一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听从地把这碗粥给解决了——包括桌子上的那些小菜。
江念归早上什么都没吃,只是喝了一些茶水,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
在江家,管他的人很少,估计都想着等过完元宵节就把他再次赶到荒山去。
江念归对此不置可否,反正没人管他,乐得清闲的人是他。
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厚斗篷披上之后他就出了江府,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暗暗记在了心里,就等着过会儿告诉自己的主子。
不过江念归不在意,他慢悠悠地从江家出发,仿佛逛街似的在城里走来走去。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街上还有好多早点铺子,热气裹挟着早点的香气在城里晃来晃去。
没吃什么东西的江念归闻到之后不免感到了几分饥饿。
外出的时候十一都躲在暗处保护他,因此在外人看来,江念归就是一个人在街上逛。
他周身的气度和周围格格不入,让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来碗馄饨,不要香菜和紫菜。”
江念归在一处人不少的馄饨摊子停下,走过去点了一碗馄饨,似乎害怕老板忘记,又把那句不要香菜和紫菜给重复了一遍。
他坐在一个角落,头上是老板自己支的棚子,遮挡了不少的阳光。
周围的人吵吵闹闹的,倒是热闹。其中也不乏和江念归一样一个人埋头吃饭的,但在众人之中不显突兀。
一碗馄饨放在了面前,江念归拿起筷子,拨着一只馄饨低头吹了吹气。
氤氲的热气在他脸前晃荡着,将一张清冷淡雅的脸衬托得像是一副水墨画。
简单地吃了顿早饭之后江念归就往之前就来过的地方走去。
正是那间不久前把江莫回的人赶走的铺子,这里他交给了萧鹤匀。
他来的时间刚刚好,到的时候萧鹤匀刚好就在店里,正皱着眉将伙计训了一顿。
“怎么了这是?”
江念归进来之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单手托着脑袋看向了脸上还残留着怒气的萧鹤匀。
见他来了,萧鹤匀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去心里的不满摆手让伙计走了。
“没什么,就是这个刚招进来的伙计把账算错了。”
熟悉的说法让江念归稍微坐正,看样子想起来了什么。
对于之前的
事情,萧鹤匀也知道了不少,便无奈地笑着说道:“放心吧,不像之前那样。”
“我自然是信你。”
江念归微微颔首:“你送过去的那些账本我都看了,记得很清楚。”
他语气舒缓地先将人夸了一番,最后便说道:“之后这种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萧鹤匀听到他这番话之后笑了起来,好看的脸上满是笑意:“你还真就这么相信我?”
他上前一步在江念归的旁边坐下,抬手为两人倒了杯茶:“那我倒是要认真了,可不能让江老板失望。”
“啧。”
两个人已经很熟悉了,江念归一听就知道对方说的这句话是在调侃他。
“好好干。”
他难得没有冷脸,而是抬起手在萧鹤匀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哈哈哈哈。”
萧鹤匀爽朗地笑了起来,脸上残留的怒气早已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宛如水波一般的蓝衣衬得他芝兰玉树:“谨遵老板教诲。”
“对了,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说笑了几句之后,萧鹤匀便恢复了正常,好奇地询问道。
“没什么事。”
江念归依旧坐着,仿佛浑身没有骨头似的:“只是在府上待了太长时间了,想出来看看罢了。”
“那你今天出来的巧了。”
萧鹤匀抬手将桌子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城东的月云街新来了一队玩杂耍的,样式倒是新奇。”
“哦?”
江念归:“你去看过了?”
“没有。”萧鹤匀故意叹了一口气,“我这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去看杂耍?”
“走了。”
江念归轻哼一声,把茶水喝完之后就站了起来,一副准备往外走的样子。
他回眸看着还站在原地眼含笑意的萧鹤匀:“陪我去看看。”
“恭敬不如从命喽。”
萧鹤匀耸了耸肩,抬起脚就走到了江念归的身边。
“今天倒是热闹。”
“毕竟很快就要元宵了。”
萧鹤匀笑了笑:“元宵那晚要出来吗?”
“怎么?”江念归打了一个哈欠,满脸的恹恹,“萧老板孤身一人感到孤单了?”
“哈?”
江念归睁开了双眼,转过头看着脸露不解的萧鹤匀,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可是我有人陪,我不像你,孤身一人。”
萧鹤匀:“……”
江念归看出来了萧鹤匀沉默中暗含的无语, 于是便轻笑了一声:“逗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移开了目光,接着对方刚才说的话说了下去:“那天看情况吧。”
萧鹤匀也没有把刚才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于是在听到对方给了自己一个模糊的回答之后便无奈地耸了耸肩。
今天的阳光还不错,落在一些还没融化的残雪上反射出点点的金光。
从商铺往东走了一条街之后, 两个人总算是到了杂耍所在的那条街。
他们两个来得有些晚了, 杂耍团早就被一层又一层的人给围得严严实实了。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 江念归掩唇轻咳,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听到这句话之后, 萧鹤匀也有些无奈, 但他却笑着说道:“反正来都来了,总要一看究竟吧?”
江念归稍稍挑了一下眉梢, 原本还在好奇对方接下来要这么挤进去,下一瞬萧鹤匀就带着他进了旁边的一个酒楼。
在二楼临街的窗边坐下后,江念归看着坐在对面的萧鹤匀,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神已经透露了他的情绪。
萧鹤匀:“这个视角还不错,刚好可以把下面尽收眼底。”
“嗯嗯。”
江念归垂首倒了一杯茶水, 端起来浅酌一口之后眉眼间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楼下的杂耍团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精彩,他放下茶杯,顺着萧鹤匀的目光望了下去, 刚好看到一位眼角带着疤痕的少年上台。
“这便是他们的台柱子。”
萧鹤匀在一旁解释道, 虽然他从未来看过,但对这个杂耍团了解不少。
“难怪那几个伙计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确实有趣。”
江念归掩唇轻咳,伸手拢紧了身上的斗篷, 放在面前的糕点他一个都没有动,只是喝了一两杯茶水。
虽说是陪着他来看杂耍的, 但萧鹤匀看得却比他还要专注,一双上挑的凤眼格外认真地望着下面。
“好看吗?”
江念归将左手手肘抵在了桌面上,托着下巴语气懒洋洋地问道。
“嗯,还不错。”
萧鹤匀直起了腰,转过头来看着对方一副百无聊赖的江念归:“看来你不喜欢。”
“那倒没有。”
江念归沐浴着从窗口泼洒进来的阳光,脸上似乎闪着淡淡的金光:“只是太过吵闹罢了。”
他说完之后便低垂下了眉眼,抬手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不喝,看上去只是为了暖手。
“原来如此。”
萧鹤匀拉长了声音,听上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实则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是单纯想逗一下江念归。
可惜对方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抬眸轻扫了他一眼,估计是看不上自己这种低端的招数。
虽然江念归对此不感兴趣,但依旧是安静地陪着萧鹤匀把一场杂耍给看完了。
那个眼带疤痕的少年果然很受欢迎,每当他上台的时候,台下便提起想起来了一片喝彩。
哪怕江念归坐在距离杂耍处不算远的二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坐在这个视角不错的地方,确实能将下面尽收眼底。因此也能将对方的表演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对方能这么受欢迎果然名副其实。
一些看上去就很容易受伤的表演对方都能面不改色,甚至结束之后也没受伤。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江念归看了片刻之后就移开了目光,脑海里不禁想起十一来,对方的眉骨处也有着一道一指长的伤疤。
“果然精彩。”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下面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萧鹤匀收回了目光,刚好就看到他托着下巴在发呆。
“回神了。”
萧鹤匀无奈一笑,伸出手在江念归空洞的眼前晃了晃。
“结束了?”
江念归丝毫没有歉意,而是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嗯。”
他听到之后便准备站起身来,但旁边一桌客人好像是起了什么争执,竟然开始大打出手。
“哎,真是倒霉。”
萧鹤匀看着被当得严严实实的路,脸上不禁出现了一抹苦笑,只好坐在窗边等着对方收让路。
江念归见状也坐了下来,收回目光掏出帕子闷咳了几声。
或许是因为吹了冷风,他再次咳了一些血,不过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
“你……”
坐在他对面的萧鹤匀看到了雪白帕子上透出了血色,眉头稍皱,刚想关心一句,旁边正在打架的人就往他们这边移动了,一张桌子翻倒在地,瞬间迎面而来。
江念归身后传来一阵拉扯,手一松,沾了血的帕子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飞来的桌面结结实实地砸到了他们两个刚才坐着的位置。
“咳咳咳。”
被扬起的灰尘荡到的江念归眉头紧皱地咳了起来,抬眸一看果然是十一及时出手拽住了他。
眨眼间,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便停在了不远处,表情冷淡眼神冰冷,此时正一手拎着一个人。
“多谢。”
萧鹤匀站稳之后就对着十一道了一声谢,随后便往旁边站了站。
“主子?”
十一对这声谢没什么反应,刚才救对方也只是顺手罢了,毕竟是主子的朋友。
他对萧鹤匀不管不顾,而是垂首看向依靠在他身上垂首轻咳的江念归。
“我没事。”
江念归微微颔首示意十一不必担心,随后便抬眸看向了不远
处的一片狼藉。
不止是他们,还有几桌客人都被牵连到了,顿时二楼一角骂声一片。
老板连忙出来道歉,甚至还大手一挥免去了他们的开销,随后便让伙计上去把那两个人给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