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天、三天,他每天都会打开自己的腿域信息提示栏,但那名给予他希望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对他的信息视而不见呢?武内雄一把这归结为自己还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第一次的杀人对他来说简单得不可思议,他挑选了腿域榜单上最前的那名女子,不为别的,因为神琦在她的排位下面,浅川次之。
杀了那个女人的话神琦就能成为第一了。
跟踪、偷袭,学着前几天看到的场景,用刀往不断挣扎的对方的脖子上猛地一割,温热的血液就顺着对方的伤口噗嗤噗嗤地喷出来了,溅了他一手。
分解掉双腿,他将尸体丢弃到公园,学着凶手的样子将尸体的双手交叉摆放在胸前,然而那时候对于对方双手的摆放顺序他已经记得不是很真切了。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等待。
尸体第二天就被发现了,直接上了头条。
紧接着秋津叶子的尸体也被发现了,轰动一时。
电视上接连好几天都在报道这件事,主持人们紧绷着平日滑稽的脸,给他取了一个名字。
TTOL。窃腿贼。
“叮咚”一声,他打开腿域,发现页面的右上角有一条未读信息的提示。
“呵呵......呵呵呵呵呵。”
太宰治的笑容消失,冷冷地盯着眼前突然低笑起来的武内雄一。
他忽然张口,狠狠地咬住胸前的吊坠,太宰治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但奈何隔着一面栅栏他根本没法阻止对方。武内雄一用牙齿使劲地咬着吊坠,哪怕血液混着口水流下来也在所不惜,他只管嘎吱嘎吱地咬碎那节骨头。
是的,这样就对了,这样就没人可以把神琦从他身边抢走了,让神琦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太宰治呻吟了一声,头痛地捂着脑袋。
“浪得虚名啊,黑羊太宰先生。”武内雄一神经质地笑着,满口的骨头碎渣与血沫,“你其实什么都不能看见吧!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忽然正色:
“我不知道他是谁。”
对方从来没有告诉过武内雄一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一味地辅助他、给他提供信息。
实在是一位身份未名的好前辈。
但这时候太宰治却抬起头来,眼睛一点点地睁大。
【你根本看不见吧。】
这个世界上一直分布着看得见与看不见的东西,就拿犯罪来说,看得见的有:犯罪手法、尸体、凶手留下的线索等;看不见的有:动机、情感与.....
常理。
【通过将被害者的衣服褪去这点,可以看出带有性的目的。】
尸检报告上表明,被害者皆无一人有受到过侵犯的痕迹。
武内雄一在面对神琦前一直是按照真正的窃腿贼的手法而行动的,对方没有做过的东西他不能进行模仿。
什么人会擅长用小刀且从来不侵犯女性?
真正的窃腿贼是个女人。太宰治被自己想到的结果给怔住了。
因为是女人所以个子会稍微矮一点,武内雄一手下的被害者脖子上的伤口无一不往上挑,只有秋津叶子的伤口是平齐的。
可笑而又惊人的线索,居然把众人欺瞒了那么久。
【很奇怪是吧.....在我身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你真的能看到得到么,隐藏在人群中的凶手。】
南木村站在不远处观望着车里的景象,看见太宰治忽然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便急忙迎上去。
太宰治的面容僵硬,抬手制止了南木村想要问话的动作,淡淡地开口:“我需要横滨近四年来的女性失踪案记录。”
“什么?”南木村反问了一遍,但又想对方这么做肯定有一定的理由,随即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太宰治面无表情,“我要秋代理美的档案。”
“快请进吧,真抱歉并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一手安抚着哭哭啼啼的父亲,一手打开门的秋代理美苦笑着说。
中原中也站在玄关处打量着这间昏暗的出租房,踌躇着脱了鞋走了进来,自小生活在中原家祖宅的他从没想过有人会居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这简直就是一具狭窄的棺材。
“请随便坐....哎爸爸...振作一点,回房间躺一下吧。”秋代理美一步一步地搀扶着秋代先生走入内室。
中原中也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虽然现在也可以直接回去,但这间屋子却有些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他慢慢地走到一个杂物柜前,上面摆着几个相框,他拿起其中一个。照片中的女人一身白衣,坐在轮椅上,恬静地笑着,但仔细看的话,里面似乎又带了点不安与恐惧,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秋代理美,但有点奇怪的是.....
“啊,您也在看那张相片么,真是神奇呢,太宰先生也对那张相片很感兴趣。”秋代理美把父亲安顿好后,一出来便看见中原中也举着那张相片端详,“说来也惭愧,那是我们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秋代理美腼腆地低下头去,可能是没戴眼镜的缘故,她给人的感觉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果然很奇怪,中原中也看看相片,再看看秋代理美。
相片里的女孩没有笑,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似的冷冷地僵着,眼神空洞而又虚浮。
外表看上去和谐的一家人,仔细看却又能察觉出一点不同寻常的诡异。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秋代理美像是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了,忽然一拍手:
“啊对了,您要吃水果吗?”她从矮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坐下来,“您特地送我们回来,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我给您削个苹果吃吧。”
中原中也也坐在她的对面,看她熟练从果盘底座抽出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地削着皮,她的手有些不稳地颤抖着,从袖口旁露出的皮肤上可以看出一点青紫的痕迹。
“你的手怎么了?”中原中也问。
“这个啊,好像是在跟犯人搏斗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秋代理美不好意思地说。
她在撒谎。中原中也皱眉。假如是刚造成的淤青不可能是这个颜色。
但是为什么?
“给,中原先生。”秋代理美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右手臂上的淤青刺痛了中原中也的某根神经。
【喂?是中原先生吗?您喝酒了吗?】
对了,当初在受到袭击之前他好像接过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
“怎么了吗?”见中原中也愣愣地盯着她,秋代理美也感到不自在起来,举着苹果的手悻悻地收回。
“窃腿贼总共有两个,当初袭击我的并不是武内雄一。”中原中也忽然开口,语调很生硬。
“诶!有两个?”秋代理美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的确以她的立场来看,她理应对此一无所知。
“武内雄一的格斗技术太差了,我看得出,但那天和我打斗的那个人确实有着受过训练的身手。”
房间内蓦然安静了下来,一切虚实难辨的事物都开始沉淀。
“比如说?”秋代理美微微一笑,好奇地撑着脑袋,眼神却出奇地平静。她把玩着手上的小刀,刀柄与刀尖交替着在她的指尖飞旋。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握紧了桌下的拳头:
“刑警。”
TBC
第十七章
人的一生总要想清楚三个问题。
第一个,我是谁?
这是一间约十平方米的房间,墙壁由深灰色的水泥筑成,地板是普通的白色瓷砖,一盏垂吊下来的灯泡悬在上空,发出微弱的鸣叫。
嘀嗒、嘀嗒,房间里没有钟,但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二个,我从哪里来?
在房间的左侧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起码占了整面墙壁的三分之二,玻璃是单面的,外面的人能够透其观察你,但你在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它还具有隔音功效。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用塑料作桌板的桌子,桌子腿为铁质的,牢牢地钉在地上,是为了防止罪犯在被审讯的过程中搬起桌子进行攻击。
桌子上摆着一个玻璃杯,里面乘着少量的水。
第三个,要到哪里去?
玻璃杯里水面忽然颤抖了一下,几圈波纹漾开。房间对面原本一直紧闭的门被突然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吊着石膏的男人,他的腋下夹着一叠资料,身着一件砂色的长风衣。
对方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另一只完好的手,蓬松的黑发下那双幽黑的眼瞳却毫无温度。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啊。”太宰治将资料放到桌上,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低着头的瘦弱女性,“秋代小姐。”
秋代理美为另一个窃腿贼。
面对这个结论南木村是坚决不接受的。先不说犯人怎么可能就在警察内部,秋代理美可是刚刚遭受了武内雄一绑架的受害者之一啊。而且她能做什么呢?她不过是个能力平庸性格懦弱经验也不太丰富的警部新人罢了。怎么会是凶手呢?这不可能,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