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演愈烈(君小乐)

那一天，汪雨笙见到妈妈在哭。
汪雨笙一直觉得妈妈是个很理性的人，可滴在他脸上的泪水似乎告诉着他，这个知性的女人也是一位母亲，一位会深爱孩子的母亲。
汪雨笙不说话，任由着苏梅将他捧到自己怀里哭着。
————
汪雨笙最终还是没背上处分，爸爸借钱创业的第一桶金全成了刘意为的赔偿，不这样的话，汪雨笙就会进局子。
他还记得杨绿波在医院的话。
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汪雨笙的。
巧了，汪雨笙也不原谅。
从前汪雨笙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觉得杨绿波配不上刘意为，现在看来，他俩真是臭味相投，天生一对。
这件事最终还是私了了，杨绿波本来是没想作罢的，她当着苏梅的面数落了汪雨笙以及苏梅本人。
“苏老师，能不能管管你儿子？这么点大的孩子。他连老师都敢打！你这位大老师到底有多忙呢，就这么没时间教育孩子！我老公今天要是出了事，这事儿没完！”
苏梅只得一直点头认错，各种道歉了话说了不少。
杨绿波看着监护室里的刘意为，觉得汪雨笙实在是太过分了，想要拿出手机报警。
真讽刺啊，受害者却要看着那个施予别人伤害的人比自己更先一步报警。
“杨老师…我求你了，不能报警，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你看在刘意为的份上，千万不能报警啊。”苏梅听到这儿总算不能镇定了，她握住杨绿波的手。
她推着汪雨笙的背脊，希望汪雨笙能去认错。
“汪雨笙！道歉！”
苏梅没有喊汪雨笙的小名而是直接喊的汪雨笙的大名。
“……”汪雨笙说不出来，他这一声道歉说了，一切结局都是定数了。
“你看看，苏老师，他就是这个态度！是，也许这孩子是看我不顺眼，意为他对你儿子还不够好吗？够对得起你们两个老同学了，可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呢，我看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梅眼看着杨绿波要按下，她的双腿立刻有一个向下的趋势。汪雨笙没想到妈妈会想跪下，还要杨绿波也没狠心到那个地步，她扶起了苏梅，没让她跪得下来。
“汪雨笙…你就这么没良心！”
杨绿波这一声怒吼把汪雨笙从失神中唤回来了。
为什么，这一幕，让他觉得，他才是那个错误的源泉。
“对不起。”汪雨笙弯下腰，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认错。
“对不起。”汪雨笙又一遍说道，“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报警。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的…”
汪雨笙脑子很空，没有人问他发生了什么，别人看到的只会是一个伤者，和无事发生的汪雨笙。
杨绿波是之后来到医院的，自家的爸爸妈妈也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医院。汪哲洋还没看汪雨笙一眼便去监护室守着，等着刘意为醒来和对方私下沟通。
平时没时间见自己，犯了错误总会第一时间为自己善后，果然是他熟悉的爸爸啊。
可这回不一样啊，见血了啊。
看着忙碌的父母，汪雨笙有一瞬间甚至想，是不是这一切真的是他的错误呢。
他是不是…无论遭受了什么，都不应该反抗呢。
错误的想法迫使他一遍遍道歉。杨绿波可能也是没想到他真的会道歉，踩着高跟鞋便走近了监护室。
医院的走廊里，只剩下苏梅和汪雨笙。
苏梅叹了一口气，始终没问出一声原由。
其实，她如果真的问了，汪雨笙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汪雨笙仍然只是微弱的说了一声抱歉。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自己差点会被／强／暴……那么，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剩，也不会上自己的孩子受一点委屈吧，爸爸妈妈爱自己啊…虽然和爸爸关系不好。
可是，如果他选择揭露真相后的结局是失败呢。
他这个年纪没有学上，他又要去哪里呢。
————
刘意为醒了，他只和汪哲洋说了几句后便要求和汪雨笙单独说说话。
汪哲洋没想同意，他觉得孩子的状态也不太好，可杨绿波却不会听他的，立马就出去喊了汪雨笙。
汪雨笙没说什么，只是走进去的时候听到了汪哲洋和刘意为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却不知道。
汪哲洋和杨绿波走出了监护室，汪雨笙走了进去，他看见刘意为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想来自己随便拿起的东西应该挺结实。
“好好。”
刘意为虚弱的喊着汪雨笙的名字，却只遭到汪雨笙一个冷冷的眼神。
“说事。”汪雨笙自在贯了，拉了张凳子便做了下来，他要听听看这个人开出的条件。
“聪明。”刘意为脸上带着笑，他就知道汪雨笙其实也没那么笨，“这件事你给我咽到肚子里，什么都不会发生，可你要是偏偏不如叔叔意的话，叔叔就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我想，成承帆应该已经提醒过你了，我有本事让你没有任何一所学校愿意要你。”
汪雨笙从没想过，他面容和蔼的叔叔会有这样丑陋的一面。
“在此之间，我不强求你来学校上学，学校会保留你的位置，不过啊，你要真心为你未来打算，不想过得那么辛苦的话，我也建议你私下都来找一找我。”
在这种情况下还打着这种如意算盘，这汪雨笙更加坚信，这个人之所以这么为所欲为，确实是有底气的。
在他之前的学长，汪雨笙救不了。
在他之后的学弟…汪雨笙连自己都救不了，这还怎么去想着别人。
“我不会说出去的，记得你说过的话。”
汪雨笙起身，出门后他再次和杨绿波道了个歉。
但这件事…只是看起来解决了而已。
————
汪雨笙在家里缓了一个星期才去上的学，而他的恶名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当天汪雨笙第一节语文课也没上就被杨绿波随便找了个理由拉到了静心屋。
她现在有了汪雨笙的把柄，汪雨笙不能再任意妄为了。
他的靠山倒了，汪雨笙什么都不是了。
汪雨笙进了静心屋，没几平的一个房间。
墙壁是黑色的，这还是汪雨笙第一次进所谓的静心屋。
汪雨笙都是勉强蜷起双腿才能有一个地方坐下，杨绿波还给他留了一本语文书。
噗，怎么的，这时候还想着让他好好学习？而是说她坚信汪雨笙是个天才有一本语文书就能学会课文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主要也不能剥夺汪雨笙的学习时间，所以给汪雨笙留了一本语文书。
而汪雨笙关起来的这段时间已经把语文书从头到尾翻了几遍了，实在是无聊极了。
下课后甚至还有几个别的班的同学站在门口骂他，因为他们都很喜欢刘主任。
这一切是不是发生的有些太快呢，从什么人都怕……变成了谁都能爬到他头上。
好在杨绿波还只有语文课找汪雨笙茬。
但汪雨笙承认，每天关这么一下子确实还挺不好受的，根本没有人理他。
而他从静心屋出来的时候已经第三节课了，班上数学课。他喊了一声报告以后，迎着许多同学的诧异的目光走进了班上。
数学老师没说什么，估计也是听说了汪雨笙跟老师打架的事情，也是怕惹到了汪雨笙才没计较汪雨笙迟到。
汪雨笙老实穿着校服，那件新校服。
他甚至还拿出了数学书，虽说他几乎听不懂上课在说什么。
这就是长风一中，丢一节课就不知道想多长时间才能补回来，更别说汪雨笙本来底子就不好。
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睡觉，他将几乎还新着的数学书从抽屉里摸出来。
你说他认真吧，岑晚叶叫他一起回家打游戏看电视剧，他也都照样陪了，只是岑晚叶明显的感觉到，汪雨笙状态不对劲。
他好像…不那么开心。
汪雨笙是个思想特别简单的人，但凡跟他熟悉一点就可以知道很多他平常的习惯。岑晚叶属于熟悉汪雨笙的人之一，她很容易的发现，汪雨笙的变化。
……汪雨笙好像不喜欢笑了，也不再和隆顶一起放学回家了。
汪雨笙和岑晚叶这段青涩的感情，大抵是在中考过后结束的。汪雨笙也说不准。
他们甚至没有一方去开口提出分手，联系淡了，这也就成为必然的结局。
毕竟，岑晚叶保送了，而汪雨笙考了一所职业高中。
汪雨笙他甚至没有岑晚叶的微信，据说是岑晚叶的父母不让她初中这时候用手机。
不过，那便是中考之后的事了。
汪雨笙在学校处处被杨绿波针对。
哪怕他穿校服，写作业，每一节课都没有睡觉照样会被搪塞一两个理由拉去静心屋。
汪雨笙忍了，毕竟自己拿烟灰缸把他老公砸进医院了，是个人都得针对他。
也许，汪雨笙换一所学校上应该会是一种解脱。
但这个程序肯定是少不了父母的……他既然选择了逃避问题，自然也是要彻底一些的。
虽说长风中学没能彻底影响他，但也是汪雨笙产生了一些态度上的改观的。
转学太影响了进度了，底子本就差的人是万万不能考虑这件事的，而且，那个畜牲现在在医院，应该也影响不到汪雨笙。
……确实，只是汪雨笙忘了，那个人好赖还是一个学校的主任，不可能一直见不到的。
一个月以后汪雨笙重新见到了刘意为。
从那天起，杨绿波找汪雨笙茬没有那么频繁了，汪雨笙却反倒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了。
刘意为照旧当他的优秀老师。
汪雨笙本以为他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但他实在无法平静的过他的校园生活。
升入初三那一年，汪雨笙的数学老师换成了刘意为。
汪雨笙依旧让自己保持平静。
可是，当他被叫到讲台前，被那人装模作样指导着某一个问题，一只手却顺着他背脊往下摸着某些私密的地方。
动作缓慢，幅度不小。甚至还往汪雨笙的大腿根摸了过去。
汪雨笙表情一阵惊愕，手中的拳头紧了紧。
刘意为不再讲题，他微笑的看着汪雨笙，汪雨笙听到他轻轻的说了一声。
“听懂了吗？”
汪雨笙看懂了他短暂的一个口型。
很短。但汪雨笙确实是看清了。
别想逃。
如果是别的同学，他们会怎么处理呢。
汪雨笙一秒钟都忍不了…他还想要挥拳，刘意为却停下侵犯的动作，捏住他的拳头，将汪雨笙的手捏的生疼，但刘意为面上确实漫不经心的。
“还不会是吗？不着急的，老师以前学二次根式也用了一点时间，你现在开始学也还是来得及啊，你可以选择自己回味着钻研，要我在这里给你讲也是可以的。”
刘意为说着就把数学教材塞到汪雨笙的手里，示意他可以回位置上去了。
汪雨笙从来觉得刘意为真的是中年人里面算帅的了，可他现在看刘意为就是一脸猥琐样。
汪雨笙捧着教材就回到了位置上，他转身想去看成承帆在哪里，却只能看到成承帆坐在位置上做数学题。
成承帆似乎无论如何也要考一个好大学，不知是长风一中的教育还是他家庭的压力，即便是常对成承帆施加侵害的老师现在已经成为他的主课老师也对此无动于衷。
于他而言，他已经习惯了。
于汪雨笙而言，只是一个痛苦的开始。
他之前的打架都是靠没脑子的一个劲儿揍和一身的力气，可他这所有的一切跟一个成年人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于他现在连放学回家都不能好好回家。
某个和他不太熟的后桌同学不知从哪找的人，这位后桌同学也没多少零花钱，就只找了五六个人堵汪雨笙，人还都没比汪雨笙高多少，看来都是没上的下去的混子。
也不知是汪雨笙真的太得意忘形了，还是外头把打老师的事情说夸张了，反正现在外头的学生是真的看他不爽还又有所顾忌。
“你个小兔崽子，你也没说堵得是汪雨笙啊，要不然我们几个还不得多要点钱。”
那头几个高个子偷偷跟汪雨笙的同学说道。
“不是，不是你说有钱什么人都能给你收拾，我这个月零花钱可都给你了，而且你不是也看汪雨笙不爽了，他打的就是你以前还挺喜欢那个班主任。”
后桌那位同学没穿校服，他也怕穿着校服混在这堆人里面，让老师或者别的同学知道那他就完蛋了。
“啧，两回事。算了，这回就当你捡个便宜，这人我确实老早就想揍了。”
汪雨笙看着他们，没说什么，他把身上好好穿着的校服解开拉链，随手扔在了一旁的地方。
很中二的行为，地上也很脏，让他很嫌弃。
今天应该少不了一场打架，即便打不过那么多人，至少在打不过之前，也要装作毫无压力的样子。
可是，没等到他走向巷子那堆人时，他整个人就被揽到了个人的怀里。
王一一今天穿的牛仔外套，里头白体恤将他精瘦的腰完全显现出来。
王一一可是货真价实的狠角色，校外打架的例子多得多，认识的朋友也不少。和王一一对着干是最没脑子的事，长风一中这一片的混子都挺清楚的。
“这可不是学校里人，小朋友，你本来在学校的表现就不算特别好，你在这里打一架，你觉得，你还能回去上的了学吗？”
王一一用汪雨笙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他从地上捡起校服塞到汪雨笙怀里，转身看那边五六个目前来说已经露了怯的所谓的社会人士。
那些人显然都是害怕王一一的。
王一一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后桌，后桌明显是最害怕的那个，他躲在一群人的后面，但是因为校服里面的白衬衫实在是太明显了，挡也挡不住。
长风的学生就算是脱了校服，又不敢穿太怎么花的衣服呢。
王一一心里大概就有底了。
“喂，我警告你们，这位是我妹夫，我王一一的人，动他之前怎么也得问问我吧，还是说你们想省去那一步，直接来跟我对对看呢。”
王一一抱着臂，那帮人果然有几个朝着反方向先一步离开了。
领头那个比较高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可不想惹到王一一，结果刚一转身就被后桌弱弱按住胳膊。
“别跑！你收了钱的！”
领头狠狠一甩胳膊，把后桌摔在地上。
“滚一边去，这么点钱就敢忽悠老子来惹王一一，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都算老子看得起你了。”
领头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也没管这个雇主，转身就跑了。王一一没管他们，他转身看着汪雨笙，汪雨笙抱着校服，仍然一副不解的样子。
“…不是为了晚叶才帮你的。”
谁也没去管汪雨笙后桌的那位同学，后桌只能自己爬起来哭啼啼的跑回家了。
汪雨笙仍然不知道王一一是什么意思，王一一却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为什么…帮我……”
汪雨笙抱紧怀里的校服，结果这件衣服刚刚被他自己扔到了地上，可能已经沾上了细菌，但他早已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后台，他什么都不是。
“你比我想的有种，我认识一个白痴，他是你学长，以前和我同级，现在我留级了，他早毕业了。”
王一一伸手背过头，汪雨笙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和经历你一样的事情。我知道刘意为是一个什么样的衣冠禽兽。也知道你和刘意为打架的原因。”
王一一走向了另一边，汪雨笙听到了最后话。
“你跟那个白痴不一样，他选择了顺从，你选择了反抗，这就是我保护你的原因。”
反抗啊…那是当时的第一反应。
知道了可能会因为反抗引起的后果以后，他又要怎么勇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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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雨笙从没求过父母什么事情。
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再去学校了。
汪哲洋专门去学校给他办了一个月休学，过程没有经过刘意为这个教导主任，汪雨笙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呆里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汪雨笙话越来越少，饭也吃得少，可以一个人呆很长时间。
连汪雨箫这种不太爱黏哥哥的人去找汪雨笙也不会受到多少搭理。
也许汪雨笙知道，短暂的休学不是他想要的，也不能解决问题。
苏梅甚至还怀疑汪雨笙得了抑郁症，她孩子从小就闹腾，也确实傻乎乎的，小时候，因为一个电视里某个男主角死了，汪雨笙在家里哭了好几天，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老公竟然还认识了那位男演员。
不管汪雨笙有多少缺点，从没有一个瞬间，是像现在这样无情打采，像是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