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都忍着没问,这次实在忍不住,等苗笙返回马车里,他直接提出了心中疑问:“你肚子怎么了?楼主为什么总摸?”
虽然已经算是朋友,但两人毕竟不熟,苗笙没有跟他提起自己在冰棺里躺了十年、醒过来之后体质剧变还能揣崽这回事,现在被人问到脸上,仍是不太想说,犹豫片刻才道:“我体质弱,怕冷,他偶尔用内力给我暖暖小腹,免得受凉。”
“这样吗?”陆东篱半信半疑。
车帘突然被人扯开,露出唤笙楼主一张冷酷无情的俊脸:“关你什么事。”
陆东篱:“……”
“很快就要到水荇庄了,你去外边坐会儿。”游萧懒得容忍他,“我跟笙儿有话要说。”
苗笙也知道他忍得辛苦,便没阻止,左右陆东篱也是个武林高手,在外头吹会儿风也不要紧。
“成,你俩聊。”
马车继续上路,陆东篱和平小红并排坐在车辕上,冲她胸口瞥了又瞥,看得女侠勃然大怒。
“干什么你?!”平小红捂住胸口,瞪圆了眼睛,“信不信我戳瞎你?!”
陆东篱无奈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小兔子,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看看……是叫娥影对吧?”
平小红瞬间放松下来,冷哼一声:“早就知道你打我们娥影的主意,但是看在一路同行这么久的份上,给你看看吧。”
天冷了之后她就一直把小白兔揣在胸口暖着,现在还做了件红色的小衣服给它穿,布料是红色绣花棉布,配着兔子白白的绒毛,有一种过年的喜庆感。
平小红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娥影,看它微微有些颤抖,有点舍不得地递到陆东篱手上:“你轻轻的,别捏着它。”
“嗯嗯!”陆东篱也轻手轻脚地接过,把长大了一圈的胖兔子托在手心里,“我夫人生前也很喜欢这种小动物,她养过一只雪貂,也是走哪儿带到哪儿,舍不得放手。”
平小红羡慕地睁大眼睛:“雪貂!一定很可爱吧?!”
“那是自然。”陆东篱用手指轻轻抚摸小白兔的脑门,回忆起妻子的时候,脸上带了不常见的温情笑容,“雪貂就像我俩的孩子,我们都很疼爱它。”
“后来呢?”
陆东篱迟疑了片刻:“后来……我夫人去世,下葬时雪貂跳进坟里,断了气,我便将它同夫人一并埋葬了。”
平小红倒吸一口凉气,深受感动:“真是万物有灵。”
“是啊,动物的情感最是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会躲开。”陆东篱点了点小白兔的鼻尖,“不像人,弯弯绕绕的,喜欢要装不喜欢,不喜欢又非得假意逢迎。”
车厢里,游萧把苗笙抱在怀中,用内力散发出阵阵热意。
苗笙一路冻得可以,虽然周围都是暖炉,可他层层衣衫下边的皮肤都是凉的,热气根本没进去。但他说得也没错,之前修炼的那点内力多少管点用,没让他再轻易感染风寒。
现在他被楼主这强劲的热力烘透了身子,从里到外暖和了起来,感觉骨头都酥了,登时困意上浮,闭上眼睛靠在对方颈间。
两人没说话,于是外边聊的什么他俩听得一清二楚,游萧搂了搂怀里的人,假惺惺地问:“这姓陆的点谁呢?”
苗笙:“……”
“我哪儿知道。”他眼都没睁,迷迷糊糊地说。
游萧低头看着他蝶翅般轻颤的睫毛,忍俊不禁:“肯定不是我,我喜欢什么向来直言不讳。”
“没准那句‘不喜欢又非得假意逢迎’说的是你。”苗笙感觉到他在阴阳自己,“万客楼打开门做生意,免不了吧?”
游萧想了想:“生活所迫,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喜欢偏要装不喜欢,是为了什么?”他低头凑近苗笙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低声道,“为了得到更多疼爱么?”
楼主声音听起来微微沙哑,又含着笑意,像是一片羽毛骚在苗笙耳朵里,又顺着耳道传递到了胸腔,在他心口狠狠抓挠了一下。
苗笙有点恼羞成怒,偏过头把脸埋在游萧颈窝,牙齿叼起一小块皮肤轻轻磋磨。
马车里放了炭炉,窗户便没有封得太死,外边冬日暖阳通过格栅映了进来,在他侧脸投下了一格一格的光,映得他红透了的耳根更加红润,甚至还能看到耳廓上细微的绒毛。
游萧看得心里痒,一个没忍住,偏头含住了他的耳垂,狠狠吮吸了一下。
苗笙猝不及防,口腔的湿热令他下意识地“嘤”了一声,听后觉得这动静实在羞耻,立刻闭嘴,抬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心他飘过一万句骂人的话。
可惜说什么外边人都能听见,苗公子还要维持体面——尽管方才那动静早就把他的体面给嘤没了。
游萧看他生气的模样越发好看,忍不住更想逗他,便用传音入密道:“笙儿想要多少疼爱我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苗笙:“……”
欺负我不是内功高手是吧?!
于是接下来,坐在车辕上的平小红和陆东篱又听到车厢里传来了“嗷”的一声,显然来自唤笙楼主。
陆东篱撇着嘴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的表情,把小兔子还给女侠,顺便问道:“他俩老这样吗?”
平小红接过娥影揣回胸口,茫然地问:“嗯?我什么都没听见。”
陆东篱怔了怔,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容僵在脸上,缓缓化作怅然。
好啊,真好。
这样天然默契、相互包容的情谊,我也曾经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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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老陆,点我是吧?
游萧:姓陆的会说就多说两句。
平小红:本女侠小聋瞎大法已臻化境!
日落之时,马车抵达了一片湖边。
站在岸上往远处看,可遥遥见到湖心处有一个小岛,岛不大, 周遭一圈树木, 还有一层苍黄色的芦苇荡围着,岛上被一座幽静的庄园占据。
那庄园此刻被白雪覆盖, 又远离人境,此刻金黄落日就挂在它身后的天边,余晖把那一片屋顶映得鎏金,构成了一副肃穆庄严的画面, 看起来颇有些仙气缥缈的感觉。
那岛与岸边相距不算太远, 两头都有一个简单的渡头,船就停靠在这边, 渡头不远有一座小木屋, 有个船夫模样的人从木屋里快步赶来, 向他们四人拱手作揖,尊敬道:“请问阁下, 是否是唤笙楼主一行?”
游萧回礼道:“正是在下。”
“太好了, 我们庄主几日前就叮嘱小的在此守候, 总算等到了。”船夫热情笑道,向船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车停在这里不妨事,请各位快快上船。”
船不大不小, 结构简单, 没有篷子, 只是一块船板,光秃秃的能站不少人, 游萧扶着苗笙站上去,等平小红和陆东篱跟上,船夫便用竹篙撑离了水面,将船划向岛上的庄子。
“这里可真不错!”平小红好奇张望道,“安全又清净,肯定没人来打扰。”
苗笙环顾宽广的水面,也觉得一片开阔,令人觉得畅快:“的确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将来笙儿也想在这样的庄园生活吗?”游萧怕他站不稳,紧紧握着他的手。
“倒也不是,虽然有船,但出出进进还是不方便。”苗笙觑他一眼,“你别乱花钱给我买宅子。”
游萧抿唇淡淡一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小船在水上飘了半炷香的时间,便缓缓靠了岸,船夫吹了声哨子,应当是通知庄子里的人有客到。
游萧扶着苗笙下了船,上了栈桥,再沿着栈桥踏上小岛,大家都能清楚看见水荇庄大门前的空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上边没有半个脚印,看起来至少有两日没有人出入过了。
船夫将船拴好,引着他们往大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就见门从里边打开,一对夫妇从里面走出来。
其中男子约莫六十岁,须发斑白,相貌凌厉、不怒自威,颇有一些上位者的威严,身形魁梧高大,苗笙猜他应当是那位杳溟宫的前任宫主申屠浔。
他旁边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美艳妇人,头发依旧乌黑,只有脸上一些难以遮掩的细纹证明她年纪已经不轻——当然,这也是苗笙根据他们女儿花雨深的年龄推算的,若是不知道这些前提条件,他会觉得这位妇人只有四十出头,即便是皱纹也遮掩不了她明艳的美貌,反而更添一抹风韵。
但这妇人更出众的是她的气质,跟之前那位风姐有点像,都有一种豁达大度、雍容华贵的感觉,让人绝对不敢小觑。
这才是杳溟宫真正传人,花云影。
“庄主。”游萧这一声叫的是花云影,转而又对申屠浔行礼道,“前辈。”
来了来了,又是那种表情!
苗笙觑着申屠浔和花云影看向游萧的模样,心里忍俊不禁。
看来我们楼主真的是大家心里的宝贝疙瘩,不管是叔伯婶姨这一辈,还是爷爷奶奶辈,看着他都会露出这种慈祥又骄傲的神色。
谁家有游萧这么个好大儿,谁会不得意呢?!
而且算起来,游萧跟这位前任宫主夫妇俩的关系也能称得上紧密——他爹聂云汉的挚友之一是凌盟主,凌盟主的首徒就是现任杳溟宫宫主周靖,周靖妻子就是花云影和申屠浔的女儿花雨深。
好像不仅如此,从他那位小唐师父那边算过去,关系更近,只是苗笙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反正不管怎样,申屠浔和花云影这么看着游萧,肯定是拿他当自家孩子对待的。
“算着你们差不多这几天到,果然准时。”申屠浔笑道。
花云影也笑着说:“前阵子深儿还捎信回来,说见了你一面,夸你又长高了,还更俊了,现在一见,果然不假。”
当着心上人的面被当成孩子这么夸,游萧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行礼道:“哪里哪里,这次来给二位添麻烦了。”他转身拉过苗笙,“这位是我舅舅,苗笙。”
“庄主,前辈。”苗笙不卑不亢地向他们拱手行礼,心里突然想,这两位不是也曾来参观过我吧?
花云影细细端详着他,不禁笑道:“早听说萧儿舅舅美貌无匹,现在终于见面,果然名副其实。”她转头看向申屠浔,调侃道,“看来鹭儿四府盟第一美人的名头保不住了。”
申屠浔捋着胡子笑:“他算什么美人,就是个活猴子,哪有苗公子举止得当,落落大方。”
苗笙:“……”
说不沾沾自喜是假话,于是忍不住觑了旁边游萧一眼,那意思是“把你挂在嘴边的唐公子比下去了”。
游萧:“?”
平小红第一次来,十分踊跃自报家门:“庄主、前辈,晚辈是师父的徒弟平小红,你们叫我小红就行啦!”
“真是个机灵可爱的姑娘!”花云影一见她就喜欢,笑弯了眼睛。
申屠浔的目光则落在了一直没有作声的陆东篱身上,笑容淡了些:“这位想必就是陆——”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陆东篱突然出手,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游萧立刻抱着苗笙退得远远的,平小红也已经机灵地避开,申屠浔并没有接招,而是迅速向后避开,但他的步法看上去凝滞沉重,完全不像是武功高强之人。
旁边花云影脸色一变,抬手替自家夫君接了招,与陆东篱打了起来。
夕阳落得快,此时已经完全沉到了庄园后面,大门口前的平地变得阴暗一片,两人交手时步法多变,把原本平整的雪面踏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底下盖着的黑泥。
迎客的美好气氛顿时消失于无形,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苗笙虽然不懂功夫,但也看过游萧的步法,再看方才申屠浔那几步,顿时觉得奇怪:“申屠前辈他功夫不高么?”
“曾经很高,但因为一些旧事,他自废武功,当众谢罪。”游萧轻声道。
看来是有一段故事,苗笙倒也不着急问,只是说:“不去帮忙吗?”
“庄主功夫好得很,姓陆的不自量力,让他吃点苦头。”游萧沉着脸,十分不悦。
苗笙沉吟片刻,见陆东篱跟花云影比拳脚,确实不占上风,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你跟申屠前辈两人有交情,可别忘了陆东篱和他们杳溟宫有仇。”他温声劝道,“不如还是大家坐下来谈谈吧。”
游萧忍不住道:“这么快便站在你朋友那边么?”
话一出口,他也知道自己冲动,但听到苗笙为陆东篱说话,心中就是不爽。
“我不知道前辈们的恩怨,但却了解东篱兄的经历,比起选边站,我只是更同情他。”苗笙听到他负气的话,自然也不高兴,但仍冷着脸解释,“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若是两人谁受了伤,只会让他们的过节更难解开。”
游萧很快把心中那一份意气用事憋回去,对他轻轻点头,正要出手,不料身旁的平小红却先有了动作。
“师父,我来!”
女侠一个跟头翻进战阵之中,一脚踹在陆东篱胸口,将他踹退了几步,与他缠斗着远离了花云影。
苗笙见她与陆东篱拆招,敏捷利落,不落下风,心中暗自感叹,小红的功夫果然不俗。
“一来就跟前辈交手,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看来跟我也差不多!”平小红嚷道,“我看你还是别献丑了!”
她见稳住局面,便迅速跟陆东篱脱离接触,翻回游萧身边,邀功似地说:“师父,徒弟没给你丢脸吧!”
“自然。”游萧不吝夸奖,“很出色。”
苗笙不由佩服这小姑娘的机灵劲儿,方才那情形,游萧出手固然没什么问题,应当也能很快解决纷争,但若是平小红动手,倒是最合适的。
陆东篱不可能跟一个后辈小丫头真动手,他只能停手,一旦停下来,这架就不会继续再打了。
方才他就是一时冲动,冷静一些就会明白,在这里挑衅申屠浔,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陆东篱气鼓鼓地站在远处,的确没有再冲上来的意思。
申屠浔和花云影知道这事不能怪游萧,他俩又是长辈,若是开口责怪,只能令游萧难以自处,于是两人都冷着脸没有吭声。
“东篱兄,我们是上门来求助的,这么做着实于礼不合,也会将我与楼主置于尴尬境地。”
见面就打,显然是找事,只能先认个错。可若游萧开口,怕会激怒陆东篱,身为朋友,苗笙觉得只有自己开这个口最合适。
同时也给自家楼主顺顺毛。
他不想选边站,只想把事情顺利解决。
陆东篱自然不会过来跟申屠浔道歉,毕竟当年自家遇到惨案之时,此人正是杳溟宫宫主,哪怕他毫不知情,也得担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责。
他知道自己最好是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地跟人讲礼数,换来对方提供线索,可他见了两人,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
深仇大恨摆在眼前,他做不到!
游萧年纪轻轻能做出这番事业,本就是个人精,不会逼着陆东篱去道歉,便主动道:“庄主,前辈,陆兄经历太多,一时难以冷静,请两位多多包涵。”
他递出了台阶,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踩,显然申屠浔不乐意。
这位昔日杳溟宫宫主脾气也很古怪,他负手而立,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我早已自废武功以谢天下,过往的武林恩怨跟我再无关系,原本看在萧儿的面子上才乐意帮忙,但这位陆公子如此不识大体,也恕我不愿奉陪!”
几句话的功夫,日头已经彻底坠入地面以下,眼前乌漆嘛黑,只有大门口的两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岛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寒风,冷嗖嗖地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苗笙心里叹气,你们这些江湖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性格。
大家各有原因,论起来也是一笔糊涂帐,很难分出谁对谁错,现在就这么僵在这里,真是令人尴尬。
这毕竟是申屠浔和花云影的地盘,不好劝两位长辈大度,况且申屠浔自废武功已是事实,这十年来都没人再找他的麻烦,已经说明江湖人都接受了他的处理方式,再纠缠不休,就是不讲理;
然而陆东篱的惨祸也的确跟杳溟宫脱不开关系,不能逼着他强行认错,这多少有点仗着他有求于人,逼他低头;
苗笙最心疼的,自然还是游萧,唤笙楼接的委托只是寻找贺北海和雁南楼两人,并不包含帮陆东篱查当年真凶,萧儿聪明又善良,这才多此一举带人来这儿,自己可不想弄得他里外不是人,还要替人赔礼道歉。
方才那事儿小红可以解决,可现在这个僵局,她一个辈分最小的,确实也没立场说话。
这个褃节儿上,只能出奇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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