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你不是也看到了,只是指甲盖大小的印子,处理一下就好了。”
被警察一口带过的“另一位受害者”现在还在烧伤科处理。
是他主动冲过来帮叶拙挡下大部分稀释硫酸。
路言意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对于一个需要长年累月面对镜头的明星来说,毁容莫过于毁灭性的打击。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早上看还是个好好的人,到了晚上就被人弄花脸了!”历文终于缓过劲来,刚才他真是吓得腿软,如果叶拙出了什么事,他真得会愧疚一辈子。
“等以后一定要好好修复,面积不大也要去处理一下。”
叶拙满不在乎地说:“我这脸反正也没什么下降空间,就不要浪费钱了。”
“什么钱不钱的,我有钱,我给你掏行不行,无论多少钱都把脸弄好了!”历文又气又心疼,“无论你长什么样都不该在脸上留疤,这是飞来横祸,和美丑都没关系。”
如果叶拙会生气就好了。
因为在乎自己才会生气。
在叶拙的世界里,完全把自己当成工具似的,什么事情都能排在他自己之前,偏偏还总是说不通。
历文气得手指发麻,但是看到叶拙茫然的眼神后,又顿时烟消云散。
不急,慢慢来,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越了解叶拙的过去,越理解叶拙现在的性格。
从小到大都没被认真对待过,他又怎么学会好好对自己。
“疼就要说,生气就要发火,不高兴就要拉着脸,知道吗?”历文拉着叶拙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
“遇事为自己多想,别人怎么样都比不过你自己重要。”
叶拙的眼睛眨了眨,看起来似懂非懂,但历文知道他在努力理解。
有些话说一百遍,也很难真得被记住。
历文手指着对面科室,“你自己不在乎,还有别人在乎。”
科室门隔绝了声音,透过门上开的透明窗户,季隶铭的样子清清楚楚地落在叶拙眼里。
他正侧身认真和医生交流,时不时问几句,时不时点点头,表情认真地不得了。
说到中途,他像是有些着急,抬起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脸侧,身体前倾着,不放过医生说得每一个字。
叶拙隐隐作痛的右脸伤口提醒他,季隶铭指的方向就是他脸上伤口的位置。
左胸膛靠近心房的位置,忽然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叶拙无法具体形容出来,只是感觉温温的,又酸酸的,顺着心脏的位置慢慢扩散到全身。
有人……在乎?
“就当是为了我们,你也多在乎你自己一点吧。”历文说。
楼下蹲守的媒体赶走一波又来一波。
今晚有无数人想要看到路言意的最新动态,但又无法看见,只能不断地看着捕风捉影的消息,发出一两声讥笑或者唏嘘。
远在S市的路唯成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件事不是你引起的,但我希望你能有个明确的态度。倘若你不愿再有任何关联,我理解你也不怪你,但是你再也不要出现在路言意面前。倘若你想要为此负一点责任,那最好就要做好路言意死缠烂打的准备。”
路唯成的处理方式冷静又直白,不像以路言意的父亲和叶拙对话,而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上司,为了履行管理后代的职责和叶拙对话。
叶拙离开的这四年间,路唯成就像当初承诺的那样,既没有联系叶拙,也尽力阻拦了路言意。
但就是因为这个人主导了妈妈的痛苦,叫叶拙怎么平静面对。
叶拙无声地深呼吸,“路伯父,我是出于礼貌这样叫你,关于路言意,如果要分担治疗费,我可以给,但是我……不想再见他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叶拙侧脸看着窗外。
他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玻璃窗上映照出他茫然又麻木的脸,一块白色纱布在他不甚精致的脸上,更显得他是个长相一般的可怜人。
有人在乎?
在乎这样的他吗?
叶拙的心在摇晃。却不知会偏向什么方向。
就在他几乎忘记还在电话的时候,路唯成低声说:“我知道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叶拙身后,窗户反光清晰呈现了季隶铭脸上的无措。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听你讲电话。”季隶铭发现叶拙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上,瞬间压低声音说:“我只是想叫你去吃点晚饭。”
通话结束。
叶拙侧身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听见也没事。”
路唯成告诉叶拙,路言意总要学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这件事情就是一个教训。
除了这句话,路唯成还说了很多。
多得像是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和叶拙道歉。
为他是个失败的父亲道歉,也为他那个过度骄傲的儿子道歉。
但这些话不能告诉历文,否则历文又会生气,叶拙喜欢历文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想让历文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发火。
看着季隶铭平静如水的目光,叶拙的表达欲像发了疯。
他想,如果是季隶铭,是不是自己说什么都可以说。
“我现在不想吃饭……我想说话,你有时间吗?”叶拙问。
但是他知道季隶铭不会拒绝,继续说了起来:“路言意不缺退路,就算他现在脸受伤了,也可以转变风格做歌手或者退居幕后,他的能力和人脉足够让他继续在娱乐圈好好发展。再不济他还能回家和路唯成低头。他的人生太顺利,即使有困难,也很快就会解决……这次,可能就是他这辈子要面对的最大挫败。”
叶拙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季隶铭果然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表情格外严肃。
可是连叶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他从自己复杂的情绪里找到一个相对明显的总结:“我现在有些乱,说了很多废话。”
季隶铭既不知道路唯成和叶拙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叶拙在为什么困扰。
那季隶铭又在对什么认真呢?
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对待吗?
就为了那点友情吗?
“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你是被无辜牵连的。这件事对路言意来说不是坏事,他早就需要栽一个狠狠的跟头,不然他永远都还停在过去没有长大。”
季隶铭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扩散开来。
叶拙心想,原来我实在自责吗?
季隶铭的声音就像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魔力,让叶拙浮躁的心都随之静下许多。
“我是不是很懦弱?这个时候,还是会为他着想。”
就像历文说的,他的心软就是最大的弱点,可是该怎么改呢?
如果他能拥有多一些决绝就好了。
可是怎么就学不会呢。
叶拙心里那些该说不该说的,都一股劲说完了,此时只剩下愧疚。
“不好意思,让你听了很多废话,只是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了。”
说来也惭愧,他真得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
身边那些人,好像只有季隶铭会安静地听他说话。
这样想,叶拙更加不好意思了。
季隶铭今天才是真的无辜,明明只是出于礼貌送他去展览,却被卷入这么大的意外,又一次收拾烂摊子……
“我欠你太多人情了,以后我再慢慢还吧。”叶拙学着正常人应该有的风趣反应,但是他好像没有自如幽默的细胞,只能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季隶铭眉头微微皱在一起,让叶拙的微笑瞬间泄了气。
叶拙就是叶拙,弄巧成拙的拙字一直写在他名字上。
“不好意思。”叶拙道歉。
季隶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用一种费解的眼神看向叶拙。
那深邃的眼底,似乎还藏着什么别的情绪,但是叶拙读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季隶铭接下来的话。
无论说什么,叶拙都可以接受。
“叶拙,你不用时时刻刻的自责。这些年,你替他吃得苦太多了,总该也让他自己疼一疼。”
这不是叶拙想象中的话。
“善良你不是你的错,这个世界就是需要你这种人才能变好,是别人太自私了,才会让善良的人不断被伤害。”
这更不是叶拙想象中的话。
但不知怎么了,叶拙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
“没想到我还是这么好的人。”
叶拙闪躲的目光正迎上季隶铭坚定的眼神。
季隶铭:“叶拙,你从来都不知道你是多么好的人。”
不然为什么路唯成会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交给他照顾,路言意这种骄傲的人会不顾所有的等他,历文会在这么多学生中只把他当成独一无二的学生。
还有,季隶铭会默默在他身后等待。
一切都是因为叶拙值得。
叶拙又感觉到那股酸酸又温热的感觉了,从未有过但又如此独特。
“谢谢你……”叶拙眼神澄澈,“你也是个好人。”
已经是深夜,整个小区乃至A市都万籁俱寂。
叶拙刚坐在沙发上,历文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又要出去。
“展览那边的事情我还要去处理, 不然白天就要耽误了。”历文一边换鞋一边叮嘱季隶铭, “我不在家, 叶拙就麻烦你帮我看着了, 让他早点睡觉,不要多想, 有事情联系我。”
季隶铭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叶拙:“我没事的。”
被历文瞪了回去。
“你难道也让季隶铭大夜里跑到别地去住吗?听我的安排, 你今晚好好休息, 季隶铭也在家里,就这样。”历文表情严肃,搬出自己当老师的架子来压制叶拙。
叶拙不是小孩,当然不用家里必须有人盯着。
但历文防得根本就不是叶拙, 而是路言意那帮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路言意借题发挥,当夜找上门把叶拙带走都有可能。
这让历文怎么能放得下心。
他再三和季隶铭确认后才关上家门。
叶拙等了几分钟,推测历文差不多已经出了小区门, 立刻就和季隶铭说:“你不要留在这里耽误你的时间了, 你去忙你的吧,我不要紧的。”
季隶铭这种身价的人, 叶拙多耽误他一分钟都感觉自己是在犯罪。
灯光下的叶拙脸色并不好看。
季隶铭无声叹了口气。
明明两天前的叶拙还像个草原上的羚羊, 现在这头羚羊却已经负了伤。
“最近公司没什么大事需要我去,我正好就提前把年假请了,就当在A市旅居一段时间。到时候我还要来打扰你和历文, 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季隶铭换了个叶拙能接受的说法。
叶拙不愿意麻烦别人,但如果季隶铭主动麻烦叶拙, 叶拙就更加容易接受他留下这件事了。
果不其然,叶拙稍作思考,只能点点头,“那你今晚可以睡在我的房间里了。”
他的思路本不该偏离,可巧克力味的某物却在他提到卧室的时候反复从脑子里蹦出来……
“我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安心睡就好。”叶拙想用微笑盖过心虚,却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表情都扭曲了一下。
“没有病号睡客厅,健全人睡卧室的道理。”季隶铭现在越发熟悉叶拙的思维,“客厅窗帘的遮光度比较好,我喜欢在无光的环境里入睡。”
而叶拙房间里既有一盏小夜灯,窗帘也偏轻薄。
当叶拙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时,季隶铭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季隶铭:“如果我睡不好,第二天会非常痛苦。”
叶拙:“那好吧……”
季隶铭感觉自己越来越了解叶拙了。
这种距离的拉进让季隶铭因叶拙受伤的低落心情稍稍回升了一些。
“我刚才看你在医院也没吃什么,现在饿吗?”季隶铭问。
“你是不是饿了?”叶拙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冰箱里好像还有一些我包的饺子,之前路……”
说完叶拙就顿住了。
之前最喜欢吃饺子的人是路言意。
叶拙为了让路言意每次吃饺子都有新意,几乎学了大江南北的各种包法。
但是现在光是提到路言意这个名字都让叶拙感觉心里一哽。
季隶铭默默跳过这个话题,站起身来去厨房转了一圈。
“厨房东西挺全的,我来做吧。”
“你做?”叶拙连忙也赶去厨房,“还是我来吧。”
季隶铭按着叶拙的肩膀,把他带回了沙发上坐着。“你坐下,让我来。”
“可……”
“你还没吃过我做得饭吧?今天就让你看一下我这个好人到底好在什么地方。”
厨房的香味愈发浓郁。
叶拙实在坐不下去,悄悄来到厨房外。
穿着围裙的季隶铭抬起头,对叶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不会还想来帮忙吧?都已经结束了。”他思考了一会,抽出筷子递给叶拙,“那你做这个就好了。”
于是叶拙领取了今晚唯一的任务:运送一双筷子。
一碗漂亮的苏式面被季隶铭端了出来。
色泽浓郁鲜亮的汤面散发着热乎乎的香气。
叶拙本不活跃的食欲被唤醒。
叶拙第一次见季隶铭下厨。
本想着能做熟就好,没想到季隶铭的厨艺比他想象的厉害许多倍。
季隶铭:“冰箱里的东西不多,只是简单做做。”
他脱下那件印着蜡笔小新的围裙,身上那种家庭煮夫的气质却没有随之散去。
素日里精英做派的季隶铭,在家里穿着围裙下面……
这种矛盾的感觉实在过于奇妙,就好像过去民间故事里的田螺姑娘是个一米八的男人女装假扮的似的。
但这种感觉的季隶铭好像更有人味了。
“这份龙井虾仁就简单裹粉炒了一下,可能有点老,你要吃了才知道。”季隶铭表情温和:“我是和我妈妈学的,如果她知道有人夸奖她的配方,那她一定会很高兴。”
季隶铭的家庭是个非常传统的组合。
在严父慈母的教育下,季隶铭被培养成所有家庭都希望拥有的乖孩子。
也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就像第一次见到他,季隶铭演奏着复杂又好听的小提琴曲,完美地像个王子。
唯一的污点就是那次醉酒后的冲动。
叶拙眨眨眼,让他暂时忘记这些事情。
季隶铭有些忐忑地让叶拙吃一口。
在季隶铭期待的目光下,叶拙尝了一口,果然清香鲜嫩,丝毫吃不出虾肉本是冻品。
季隶铭说:“我听医生说,在恢复期最好不要吃酱油生抽这种调味料,这样不利于伤疤修复,所以我做的味道偏淡。”
他说得太过认真,就和他看什么都深情的的眼睛一样,有种用心到叶拙难以负担的程度。
叶拙吃了好几口才压下去心里的想法,但还是有些情绪不听话的跑出来。
叶拙说:“你记性真好。”
但他记得这么清楚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叶拙吃着面,把话一起咽了回去。无论答案是什么,他现在都还不想知道。
也许那碗面吃地太饱,又或者是心里和胃里都装着东西,叶拙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季隶铭睡前看见叶拙久久没有熄灭的灯,敲响他的房门。
季隶铭:“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把门从里面反锁上……”
叶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但季隶铭已经退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晚安慢慢消散在叶拙耳边。
这段时间里,叶拙觉得很多事情都和他想象地不一样了。
现在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也因为过于久远而变得模糊。
季隶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对他过于在意的呢……
在叶拙的记忆里, 他和季隶铭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关系并不算好。
甚至叶拙是有些拒绝和季隶铭在一起的。
只是后来为什么,他不再反感季隶铭了呢……
“我喜欢你……我知道我在你的追求者里是非常不起眼的一个, 但是我还是想鼓起勇气和你表白。路言意同学, 你能不能收下我这封信?”
不用看到正面, 光从甜美的声音就能推测出这个女生的长相。
叶拙在拐角处, 立刻后退一步,把自己的身影藏起来。
余光里, 他看见路言意低头看着对面的女孩, 身上那件印着校徽的篮球服被他穿得青春又帅气。
那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在他面前, 就像一只雏鸟站在雄鹰。
“我记得你,你是隔壁班那个语文课代表。”路言意的声音响起。
这次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停了下来……好像对这个勇敢的女孩很有兴趣。
叶拙也记得她。
因为和叶拙同为一个老师的课代表,所以他们经常见面。
一个性格羞涩又单纯的女孩, 笑起来有雏菊似的清纯,名列前茅又家境优渥,是很受同年龄段男生欢迎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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