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突兀燃起来的火焰，现在的云锡想起来隐约品出那么点试探的意思。
试探，他还能不能及时做出反应?
“我姑且认为你没有恶意，林殷，”云锡干脆之前喊全名，“不然你不解释清楚，我真的很难放心我们接下来的合作啊。”
如果核心真的在这栋楼里，那进去后免不了恶战。
在没搞清楚疑似有二心的林殷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之前，云锡是不会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
“林指挥，这个时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周洋率先出声，“有什么就解释清楚，如果是误会就说，你比我们更清楚在这种情况信任有多重要。”
陈盛跟着点头。
言临归没出声，他一般不说话就是默认。
“不好意思，”面对一众质疑，林殷面不改色，他随后露出歉意的笑容，“如你所说，有些事的确无法奉告，但有一点我能保证，我并没有害你们的意思。”
“你这句话我前队长在我离队的时候就说过，你猜他后来怎么着?”云锡笑眯眯的。
气氛逐渐焦灼起来，很显然，两方都没有让步的打算。
陈盛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最后还是决定闭嘴退了回去。
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劝了能有作用吗。
云锡神色肆意，似乎很有耐心，并不在乎对方的沉默会持续多久。
林殷面露无奈，目光转向了云锡身旁那人:“小言，你……”
你不说些什么吗?
但是这话不用说出口他就在言临归的眼里看出答案了，言临归素来淡漠的蓝眸注视着云锡，在触及对方的刹那变得柔软，又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啧，当初教他的时候也没看出这小子碰上喜欢的人会变这样啊。
“得了，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有些事确实不是你们该知道的，”林殷看自己实在没个帮手，只得慢悠悠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站我这位置上，总得背负点什么。”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答非所问吗?”云锡微眯起眼。
“哎，怎么就是不信我呢，我不就当时对你凶了点，那是杀鸡儆猴你看不出来吗。”林殷出乎意料的轻松，听到云锡这声问话也没有丝毫的慌张，他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卸下了腰间的枪。
接下来，是备用弹匣，匕首，以及一切能用来防身的武器。
他一一地将这些丢在了两人中间，把位置控制到一个自己没法第一时间拿而云锡可以轻易取得的距离。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一步，对着地上的武器做了个请的姿势:“请随意。”
“现在我没有异能，武器也扔这了，在这种情况下仅凭肉搏你不会还担心吧?”
又是激将法。
云锡还没开口，林殷就又补上一句:
“要是这些不放心，难道你对小言还没点自信的?”
云锡:“……”
得，被拿捏了。
他在一瞬间收起敌对的戾气，冲着陈盛颔首:“你，拿。”
陈盛很想拒绝，他并不想参加他们之间的战争，但这一圈人除了他貌似没有人更适合做林殷武器的代保管者，于是只能憋屈地把那些玩意捡起来，放自个包里。
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一切妥当之后，云锡不再有异议，扬起一抹笑:“没问题了，进吧。”
当进入到楼的内部，他们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来对了。
“第一科技实验公司”几个大字被黑油漆写在一进来就能看到的前台后面墙上，他们刚刚进来经过的也是自动玻璃门，这么一看确实挺像一家正经公司。
如果说他们要找的东西是早就被研发出来却被迫埋藏，近期才被挖掘到的倒也能理解。
从入门起几人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遭环境，短短几分钟就迅速把这层分析了个透。
这里明显废弃得有段年头了，蜘蛛网结满墙角，灰尘也积了厚厚一层。
但，在这种荒芜的情况地上却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与脚印，本该用来招客的椅子凌乱的倒在地上，这一切都在摆明了告诉他们这里前不久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并且，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进去了。
周洋皱眉，用略带不解的语气轻轻吐出三字:“鸿门宴?”
没错，导致这一场景的始作俑者似乎是故意将这此展现给他们的，不然要是想掩盖的话有万千种方式让几人察觉不出。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把前面有危险摆他们面前了，同时大咧咧地问他们敢不敢进。
敢不敢?
几人没半点犹豫继续往前走就是答案。
周洋:“我倒是要看看归栗到底在搞什么鬼。”
云锡心道姓江的恐吓人的方式真是一点水平都没有，陈盛则在一直默念一个人名。
另外两人倒没什么反应，这个时候他们就有了那么点师生的相像，出奇的安静和凝重。
继续往里走就属于员工办公区，被一道和入口同样的玻璃门隔住，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各种高端仪器，包括去其他楼层的电梯，想要进去就得刷员工人脸。
人脸这种东西他们肯定没有，所以云锡退了回去，在外面挑了一根顺手的钢筋又回来。
其他人自觉给他让了条道。
在他靠近那层玻璃时，安在上面的人脸识别系统识别到有人靠近自动亮了起来，云锡没当回事，抄起钢筋正准备往下砸时，人脸识别竟然突然响起了“嘀”的一声。
“识别成功。”
云锡愣了。
他下意识朝系统那看去，居然真的在那里看到了“自己”一晃而过的照片，照片上的他面无表情，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背景是再正常不过的蓝底。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上的人是黑发。
“……这上面的人不是我。”
面对其他人或多或少的打量，云锡反应过来立马解释。
好在，另外几人对于这点也并没有过多关注，周洋直接上前一步推开了玻璃门:“省事了。”
林殷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便越过他，跟在周洋的身后进了员工区。
陈盛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还是留了句“我相信你”才跟上那两人的步伐。
就剩下言临归了。
然而言临归会有什么反应云锡不用想就知道，要么不说话看着他要么和陈盛说类似的。
和人对视了几秒，云锡认命地也碰上玻璃门，准备推门而入——
“云锡。”
言临归在他身后叫他。
云锡动作一顿，一时竟不大敢回头。
“你应该能意识到，我为什么经常叫你的名字。”
一刹那，有什么一直盘绕在胸口的情绪顿时散开。
云锡低下头，低声笑了，道了句我知道。
言临归应声，上前在他头上很轻地揉了一把，替云锡推开了他不敢推动的门，示意对方进去。
“言队，”云锡由衷道，“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去学心理学。”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学。”言临归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层不太明显的笑意。
“那还是算了，”云锡笑了，“你观察我一个人就够了。”
言临归不置可否。
这段时间来，云锡对自己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摇摆不定，尤其是在看到好几个和自己相似的人时候，这让他陷入了一种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焦虑。
怀疑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而言临归不知在何时觉察到了这点，开始时不时叫他的名字。
这是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对方:
别想了，你就是你。
第九十四章
其他人进来的第一时间是先在员工区剩下的那点机械翻来找线索，或者去看这栋公司的分布构造。
而云锡却越过这些，径直走向了贴在墙上的员工榜处。
经过岁月的洗礼，烫金的红色榜上也落了一层灰，把大部分人的面容都挡了去。
但是不难看出，榜上的较多员工拍摄这张入职图片都是扬起笑容的。
刚开始云锡还有点担心这么多人里会不会不好找，一往榜上一看就知道自己多虑了，茫茫人堆里扳着个脸的就一张，想不发现都难。
仔细一看，这人不仅照片特殊，连介绍也是少的可怜，只有寥寥几行。
【男，二十七岁，入职六年，曾获一次优秀员工奖，为公司带来不错的收益。】
视线上移，本该出现在照片正下方的名字被人为划烂，再上移，那张照片上的人眼部分也被一行行下笔极重的黑墨水覆盖，看不清原先的样子。
墨水应该是才干没多久的，手指按上拿开还有不大明显的印子。
这还是云锡第一次看到个和自己相似的人的信息，榜上记录的贴榜时间是七年前，这人要是还活着的话，照这个时间算现在也三十好几了。
稀奇，话说年龄这个东西他有吗?
云锡这样想着，又不觉摸上吊坠。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会仅是撞脸这么简单，毕竟怎么会存在这么巧的相似点，又刚好出现在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现在的种种疑惑，估计只能找个机会回去看记录解答了。
“云锡！”
思索之间，不远处的林殷又开始喊他。
“这里有个资料库也需要录人脸，过来刷个脸再玩！”
云锡闻言无语。
谁跟你讲我是在玩的了?
最后他面上不情愿却还是老实过去机器面前嘀了一声，资料库的人脸系统比入口处的高端了不知多少，单刷一遍不够，还要凑近记录虹膜。
另外几人见状还有些担心如果这点小细节都要对比的话会不会糊弄不过关，结果他们担心早了，人脸识别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差错，甚至还顺利地匹配出了那位员工的脸。
这次的照片不似之前的一闪而过，清晰地出现在了荧屏上持续了好半晌同刚录的形象进行对比，对比期间足以使得众人都看清被冒名的员工长什么样。
漆黑的瞳仁，厚重遮住一半眉眼的刘海，眼窝处眼镜都盖不住的黑眼圈，比起说是面无表情，倒更像心情不好臭着张脸。
同样的五官，放在旁边张扬的人身上，愣是让人一眼就能分出是两个人，云锡在这样的对比下显得像非主流。
“虽然气质不一样，但看着真的很像啊……”陈盛凑近了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锡耸了耸肩，并不在乎:“可能吧，而且按时间线来看估计是我刻的他。”
陈盛也不知道他刚才在榜上看到了什么，不敢苟同，只是感叹一句这么像难怪刚开始人脸系统能被糊弄过去。
周洋还是更关注这次能不能成功:“就算再像也不可能有两个人的虹膜一模一样，这次恐怕悬。”
林殷跟她想的一样，他看向云锡:“你刚刚拿进来的钢筋呢?”
“我说你想多了吧，这又不是玻璃门，哪是一根钢筋能弄开的?”
“凡事都有个万一。”
“再有万一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点上……”
“嘀，识别成功。”
争论声戛然而止。
云锡将头缓缓转了回去，系统屏幕上浮现的正确字眼此刻透露着些许诡异。
显然，比起识别失败，识别成功这件事更令人感到恐惧。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了。
前几分钟还在想办法进的资料库此刻为他们敞开了门，却没有一个人选择踏出一步。
云锡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林殷也安静下来，他的眼底流露出诧异，仿佛这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陈盛盯着那张员工照片看了几秒，又转回去盯云锡:“…男、男大十八变?”
云锡的心情是不想说话。
林殷沉默了一会，突然抬手拍了拍云锡的肩，带了那么丝怜悯的意味，随后便一头扎进了资料库里。
周洋紧跟其后。
陈盛对那些科技资料什么的不感兴趣，看也看不懂，想了想决定转身去看眼云锡刚才停留了几分钟的员工榜。
现在又只剩下他和言临归了。
云锡看得出他言队对那堆资料明显升起了浓厚的兴趣，思索再三开口道:“言队，你要想去查那些的话就去看呗，我又不是一定需要你陪。”
言临归收起视线，没正面回应他的话:“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提到这个云锡就瞬间住了嘴，这事要他怎么开口。
他不觉得自己和员工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可刚才完全一样的面部又似乎在印证什么。
言临归总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组织措辞，在两人相对无言期间，陈盛沉默着回来了。
他这次看向云锡的表情变成了欲言又止。
然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你看起来真年轻。”
云锡:“……”
言临归:“?”
直到后来言临归也没搞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就被林殷叫了进去。
“小言！这有几份资料我觉得适合带回去，你过来帮我看看。”
言临归往资料库里望了一眼，给云锡留下一句在外面等他就也进了里边。
这下剩在外边的变云锡和陈盛了。
这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读出了不想进去。
陈盛:“我现在是不是该称你一声叔?”
云锡黑脸:“你觉得可能吗。”
“可是我和言队同龄才二十四啊，你都三十四了，大了我们整整十岁，不过我觉得言队是不会介意的。”
“……那个真不是我。”
“虹膜都一模一样你有什么好狡辩的，放心，我们真的不会嫌弃你年龄大的。”
云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听不下去掉头就走:“我上其他楼层看看去。”
陈盛在后面哎了一声:“等等我，我也去！”
【作者有话说】：放心，的确不是一个人
上电梯倒用不着人脸了，就是需要输入员工编号确认一下权限，不然只能上到二楼。
“二楼我记得是食堂，没什么好去的，存放重要实验科技的在四楼，”陈盛看着云锡按下了二楼的按钮，忍不住开口道，“不然你努力回忆一下，说不定能想起自己之前的编号呢?”
云锡现在已经懒得跟他争辩不是同一人这件事了，反正陈盛已经认定那张员工照片就是之前的他，再怎么解释也无用，干脆直接懒散认下:“记不起，记忆太久远了。”
“我十岁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怎么连七年前上班的编号都记不起来?”
云锡搬出那套令人无法反驳的说辞:“我失忆了。”
陈盛:“……得，忘这茬了。”
谈话间眼前的电梯门重新打开，入目的是一片全新的场景，云锡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还是在身后人的催促中选择踏入。
“你确定这里是食堂?”云锡说着侧过身让被遮挡视线了的陈盛得以看清。
陈盛原本的信誓旦旦在这目光所及的刹那也变成了自我怀疑:“可能是……吧?”
他记得原本布局上是这么写的啊。
但是，面前的一切陈设足以推倒食堂的说法，毕竟还没见过哪家食堂连个桌子都没有，周遭还全都摆满了笼子。
是那种最常见用来关动物的笼子。
陈盛走上几步，接着抽了抽鼻子，面色古怪地屏住了呼吸:“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谈不上难闻，就是一种很浓的香气，如同劣质香水般刺鼻，这浓烈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楼层中，好似在掩盖着什么。
云锡看了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很抱歉，我连嗅觉也没有。”
陈盛这才想起这人因异能原因丧失了不少感官，只能捂着口鼻，面色很是难看地打量了一番周围，最终视线停留在了靠窗的一摞摞箱子上。
这里的大部分笼子都有很严重的磨损程度，但里面却是空着的，看不出曾经关过什么东西。
而那摞箱子上则摆着一个和其他东西格格不入的黑色捕鼠笼，从表面上来看这笼子还是全新的并未生锈，笼内连诱饵都没放。
陈盛那手肘撞了撞云锡，示意对方看那边去:“看那，我感觉味道是从那里传来的。”
云锡没多说，径直朝窗边走去。
直到走进才发现，在窗户的边缘有一片淡淡的血迹，周围有水渍，应该是没擦净的。
跟着过来的陈盛显然也看到了那片血迹，他下意识顺看窗边往下看，同时惊诧道:“有人在这里行凶?”
云锡对于陈盛时不时跳脱的思维早已习惯不再做出回应，他把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上面的捕鼠笼挪到了一边，伸手打开纸箱——
在里面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瞬间，云锡动作一顿，二话不说没带丝毫犹豫直接把纸箱重新关上了。
陈盛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解道:“里头有什么?”
“尸体。”云锡言简意赅。
陈盛大惊失色:“这么点箱子里还能装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