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归栗,也不像归离,作为队长的苏羽甚至不知道,他口中的他究竟是指谁。
不,或者说,她之前认为的他们,恐怕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流失,苏羽喘着气,拼命想按住伤口处,这个时候她不能贸然拔出匕首,不然造成更严重的失血就糟了。
与此同时,为了避嫌朝远处走了几步的云锡忽的觉察到什么,他猛地侧过身,有一团看不清样貌的影子直直朝他扑来,堪堪擦过鼻尖刹那,他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人类。
很奇怪,云锡作为丧失嗅觉的那一类人,在被雾霾遮挡视线的情况下是无法靠嗅觉来分辨靠近他的生物是不是人类的。
但是就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直觉,他忽然想到,江醒楠他们应该不会蠢到觉得几个人就能对付得了他,一定是有什么后手,在他没注意的时候。
刚一后退,就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是脖颈处被撕扯的感觉。
感染者?他的异能也受到影响了?
云锡都不知道多久没被感染者近过身了,更别提被咬,疼是不疼,就是难缠。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都不用摸仅凭判断便准确无误地将刀刺入了身后感染者的额头。
他用的劲不小,刺啦一下再抽出,基本倒地。
“看起来应该没受什么影响?”云锡小声嘀咕着,能被他这么轻松解决的肯定是低级感染者,原本还以为至少得先费一番功夫。
在意识到这点时,他稍微放松了些,把另一只时刻准备取枪的手挪开,在最开始偷袭的那个感染者重新扑上来时也不躲了,一手摁住,接着就是熟练地刺向命穴。
刚开始还算得心应手,来一个倒一个,毕竟低级的还没生出神智,没有躲的意识只会本能地朝人靠近,只会普通的啃咬,一般很好控制。
可是到了后面云锡就不那么想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低级感染者,并且全都目标明确朝他围来?
他一不是人类二不存在它们想啃食的血肉,身边还有那么多它们同伴的尸体作为警示,怎么会丝毫用处没有。
低级感染者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海浪,一层又一层地叠叠朝他涌来。
况且,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低级感染者,这不是死城吗,为什么还会存在刚被传染不久的尸体?
一个可怖的想法骤然浮现,那些之前听到的倒地声……?
再下手又解决掉一个感染者之后,云锡分了点神出来:“陈盛!你还在不在!”
希望当初让他远去另一边的选择没有做错。
他喊完之后根本来不及再多等一会答案,很快就有新的感染者涌上。
大爷的,江醒楠到底上哪搞得那么多低级感染者,也太磨人了。
云锡的力气不会用光是一回事,在独对众感染者分不出多的精力是另一回事,他就是反应再迅速此刻也逐渐陷入劣势。
陈盛的回答没有传来,云锡已经有点招架不住,在又一次将匕首刺入血肉都没来得及抽出半点就在那一瞬间被一股重力扑倒,猛然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张惨白还有些许腐烂的脸。
其他感染者在此时就像闻到血腥气的鬣狗一样一个个接连将他围起压住,刚丧失武器的云锡被这么一搞完全没办法去取枪,甚至可以说是动弹不得。
“妈的……”是他小瞧江醒楠了。
【作者有话说】:不忙的时候作话巴不得写八百字,一忙起来作话都没空点
陈盛感觉周围似乎有点奇怪,太静了,比他们来时的路上还静。
最开始原本还能听到一点动静,现在是半点没有。
而且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觉察到了一股强烈的注视。
陈盛心里有些不安,他回头看了眼无尽的浓雾,又看了看身边双眸紧闭的徐十煦,半晌,终是下定决心般,动作轻柔地把徐十煦一点点放下,将无力的他摆出坐姿后意念微动,无数绿植生长而出,束住了对方的四肢稳住身形。
做完这一切的陈盛面上立马露出疲态,那些限制对他的影响说大也不大,无非是更耗点精神而已。
就是这里的植物不大好用,恐怕撑不了太久。
随后,他做了一个徐十煦要是醒着一定会抗拒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
陈盛的指尖轻触划过发丝,很快便收回,他将唇角勾出一个不大的弧度,似是无奈的笑:“哎,要我说我还是关乎太多了,做不到像你这样,我去去就回,等我。”
陈盛自从激发异能后第六感时常发挥,例如这次,他有种预感自己一定不能继续在原地待着了,必须得回去看看。
但愿这一次,他的直觉发挥失误。
而在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之后,一双陌生的鞋突然停在了垂着头的徐十煦跟前。
云锡实在搞不清楚这些感染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它们困住他,可能是意识到咬了没用也没啃,就一只只枯瘦如柴的手在他身上乱摸,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他是带了什么才导致吸引来这么多感染者吗?
云锡对此一头雾水,不明白状况,但是在这群看似没有理智实则有所目标的感染者摸到吊坠并开始撕扯起来时,第一时间突然想到了陈盛之前无意间说的话。
那会他告知了对方他疑似被其他实验体追杀的事,陈盛听闻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说他们还真是不自量力,连你都敢追杀。
笑完又觉得奇怪,归根结底他们应该算是同类,哪有同类追杀同类的道理。
彼时陈盛分析的挺认真,抬头望天抿唇沉思,脚边的植物就跟有所感应一样在他的脚踝处绕了几圈就不动了,就跟和他一块思考似的。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必须得到的,”陈盛认真仔细地想了十多分钟就得出了这么句话,“或者说是每个实验体都需要的,要是拿不到可能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这才会有这么一出闹剧。”
“不过也不太可能啦,你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说到底都只是个物件,哪可能不弄死你就得不到的。”
如今,那晶莹剔透的深蓝宝石状物被用力向外扯,也不知道这绳子具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竟然扯了半天都没有断裂的意思。
而在吊坠被抓起之后,那些摸索的也渐渐褪去,唯有最开始扑倒他的感染者直接将那宝石咬起,以撕扯人血肉的力度向后拉。
云锡开始觉得陈盛可能有乌鸦嘴。
可惜这绳子并不似它们平常的“食物”,哪是那么容易断的。
看着那张近距离观赏更可怖的脸,云锡一手撑地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在空中形成一条绷紧直线的绳子,忽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一点都不像感染者啊。”
比起感染者,倒像受令于谁的傀儡。
然后,他的手绕到了被牵扯的同时深受其扰的脖颈处,不紧不慢地亲自将吊坠摘了下来,五指一松。
那感染者指定没想到他会亲自放手,因刚才过于用力的惯性直接倒在地上,云锡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在其他感染者继续紧包围着他时,抽出一直以来被搁置的手枪,枪口对准了倒地死死咬着吊坠还没来得及起来的感染者,一歪头:
“我给你,你有资格拿吗。”
紧接着在这句话未说完时便扣动扳机。
一声剧烈的枪声响起。
他之前懒得看血腥场景都是拿匕首一击毙命不屑用枪,此刻地上的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刚刚那位感染者的头部下面漫出。
而刚刚还“齐心协力”的感染者却没看云锡一眼,一齐扑向了同伴的“尸体”。
云锡甚至好心退了几步,眼尾一弯,银白色的枪在他手中转上一圈,闪着森森白光:“抢吧抢吧,早说目标是这个嘛,让我看看花落谁家咯。”
落谁,他就向谁开枪。
说着还打开弹匣看了一眼,哦,还剩七发,够玩七次。
他把弹匣推了回去,又漫不经心的想,还是玩六次好了,最后一次送给那个到现在还没出面的姓江的,这是他的荣幸。
想到江醒楠,云锡的视线再次扫过周围,确定没看到那几张面孔后又感到纳闷。
如果其他实验体的目标真的是吊坠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面,难道是要等这群感染者亲自叼过去?
哈,跟训狗似的,有这可能吗,还是真的怕他。
云锡其实不觉自己有多凶神恶煞,江醒楠他们的准备又做的充足,按理讲应该不至于因为害怕他才不出面。
估计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当看到那尸堆里又挤出一个咬住吊坠那物只剩个绳子在外的感染者时,云锡想也没想又开了一枪。
说起来,这群感染者又是哪来的,不能真是他之前想的吧。
云锡定了定神,觉得自己还是得把这事跟林殷说一下。
出乎意料又有点料想之中的,林殷的通讯连不上去。
他不认为林殷会出事,看来这场雾霾的确存在影响信号的问题。
当又一个“胜利者”出来时,云锡已经丧失了玩的性质,走到一具尸体前踩在上面拔出了惯用的匕首,随手在那群感染者之中开了一枪,分散它们的注意力。
“玩腻了,该物归原主了。”
然后握紧刀柄,直朝那个“胜利者”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搞偷袭这一招的只有一个感染者,接下来云锡按照原来的节奏既躲回了吊坠又顺手解决掉了几个感染者。
这吊坠被那么多感染者咬过他拿着又觉得有些脏,盯了一会还是没把它重新挂回脖子上,随手塞口袋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盛终于姗姗来迟。
陈盛过来就看到一地狼藉,顿时了然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恶战。
云锡看到他不免地皱了下眉头:“你过来做什么,徐十煦呢?”
陈盛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尸体找个离他比较近的落脚地:“他没事,我安顿好了,这里发生什么了,不是说有你异能在不会有其他变异种靠近吗?”
“例外,”云锡说着,又不放心似的摸了摸口袋里的吊坠,“那些是初级感染者,而且据表现来看有一定概率存在寄生虫操控,这两者不管哪点都不会受限。”
陈盛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张了张口正要询问,突然间却余光看到自己的脚边燃起一串火焰,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云锡先退至一旁。
林殷的声音在此时遥遥传来:“我发现一件事,我的异能在远离你的时候竟然能用。”
这个你不用说就知道是谁,云锡面无表情,顺着声源看过去——还是一片雾霾,不知林殷究竟躲在哪个位置:“这点我知道,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我们在这的。”
“哦,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那里,就是你突然没声了,我还以为你去别地了就没过去。”
林殷这话出口时,两人面前的浓雾中缓缓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们都下意识认为这人是林殷,于是,当穿过迷雾骤然出现的言临归使其同时一愣。
尤其云锡,刚才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仍旧漫不经心嚣张恶劣的他在此时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就像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还以为这是个幻觉。
直到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抚上自己的头,云锡终于发觉这一切原来是真的。
“看你一直不来又联系不上,有点担心就自己过来找你了。”言临归解释道。
然后他就看到云锡的表情从愣神逐渐转为戏谑,言临归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轻咳一声准备收回手时,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接着,他很轻地将言临归的手放到自己的脸边,宛如一只和主人讨好撒娇的小狗一样在言临归的手心处蹭了蹭。
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在那么一瞬间,言临归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电流击过一样,酥酥麻麻的。
“怎么了?”言临归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好,便不再有所动作,任由他蹭。
“被欺负了,”云锡声音里满是委屈,嘴一撇,“他们以多欺少,还抢我东西。”
一旁陈盛听到他这个语气顿时虎躯一震,根本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云锡口中出来,他不太肯定地低头看了眼那成群的尸体,又看了看正在撒娇的某人,良久,别过脸去。
完了,这雾有问题,他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言临归有些失笑,问:“谁,抢你什么了?”
“吊坠,没让得逞,”云锡的声音闷闷的,他眷恋般地又蹭了两下,而后松开,“不出所料应该是江醒楠干的好事,言队,你不该回来的。”
“他应该还有别的招,换一个角度来看,你那边可能还更安全一点。”
言临归笑了声,在云锡松手时轻柔地替他擦掉了脸上的血迹:“没关系,我回来的主要原因还是,我想见你。”
这句话是之前云锡说的,但当这四个字转到言临归之口时,他才意识到当最在意的人说出这句话时的杀伤力有多大。
强忍着想要亲吻对方的冲动,云锡移开视线,让自己尽量平复心情:“我……”
他这句我字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忽然见不远处滚落来两三颗碎石子。
云锡怔了怔,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还没搞清楚碎石从何而来,迷雾中就又多出一个不大清晰的轮廓。
云锡的警惕心瞬间升起,本就没收起的匕首再次举起,面部紧绷着拉了把言临归:“言队,小心。”
但是当“危险”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云锡再次一怔,匕首不由放下:“苏羽?”
苏羽的状态显然不是很好,她的手依旧死死摁在腹部的地方,走起路来一步一晃,身子不觉发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一样。
云锡难以置信:“归栗干的?”
怎么会,他们不是队友吗,归栗这人连自己队长都下的去手?
苏羽轻轻地点了下头。
“你们…”她现在一说话就溢血,刚吐出两字就死死闭上了嘴,眼神恍惚的同时又满是复杂。
可能是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苏羽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淡然,她艰难地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张纸条,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递向了云锡。
云锡伸手刚碰到纸条边,眼前人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还是陈盛最先反应过来快步向前把人扶起,探了探鼻息,紧张不已:“还有气,但是很微弱。”
“我记得医疗部有带紧急处理的医疗包,他们人呢!?”
云锡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他于心不忍地轻拍了下陈盛的肩:“和徐十煦一样,这会都没意识了。”
陈盛没说话,性格使然,他可能是全场唯一一个最不希望有任何人死去的人了,对于纯合作交集不多的人也能担心成这个样子。
他思索几秒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紧接着就是扭头往回跑:“徐十煦身上也有带,我回去找找!”
也是难为他了,刚才回来是担心队友,这会回去也是担心同伴。
云锡看着他的背影没入雾霾后,耸了耸肩,俯下身捡起刚才那张没能成功递到自己手上的纸条。
“我一会过去看看。”言临归跟着他收回视线,淡淡道。
云锡嗯了一声,展开这张边角都被糊上血的白纸。
在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两分钟后,雾会散去,请欣赏我送给你的礼物。
ps:刚刚只是开胃菜哦。】
这字写的龙飞凤舞,完全不似江醒楠的风格,倒和他自己的有点贴近,就是相比起来写的更潦草一点。
“又是那几个实验体……?”云锡下意识就联想到了当初在树林里看到的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脸,攥着纸条的力道重了几分。
开胃菜?难道刚刚那群初级感染者只是个开始?
【作者有话说】:要开始准备走完结了
两分钟很快,几乎是几句交流的时间就一闪而过。
周围的迷雾也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直到这遮人视线的浓雾彻底消散,云锡才知道对方所说的大礼是什么。
这次出行的人,大部分全都消失了。
不得不说,他们真的很喜欢搞营造恐慌这一套。
不远处的陈盛仍旧抱着苏羽,他半跪在地上,在雾散去后有所察觉般转头向云锡投来视线,那眼神里弥漫着无助和慌乱。
他的嘴唇蠕动着,似是想说什么,但无尽的恐慌使他根本发不出过多的声音。
光从口型来看,陈盛似乎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徐十煦不见了。
这个样子的陈盛实属少见,从初见时压不住的孩子气,到后来激发异能逐渐静下来细腻的思维,不管是哪个形象的都没像现在这样,如同失去方向感的小兽那般迷茫。
不难看出,徐十煦对他而言很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