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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难当(宋昭昭)


“其实陛下真正想要知道的,乃是朝堂上的整个大局。然而陛下居于深宫,眼耳闭塞,这一切便也就难为起来。”太傅叹了口气。
贺子裕手肘撑桌,转了转手中毛笔,“朕需要真正能为朕所用的人。”
一旁默然不语的郑庭芝,忽而抬眼看向贺子裕。
太傅思虑片刻,道:“摄政王有意将宫中禁卫军统领换做自己亲信,只是陛下当知,禁卫军一直都是直辖于天子,统领之人,也当是帝王的心腹。”
“所以太傅是想朕从禁卫军统领入手?”
“不错。”
贺子裕望向一旁散乱棋盘,微微颔首,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手中的棋子不多,每个都要落在合适的位置上,才能逐步培养出自己的亲信。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从秦见祀手中拿回自己的棋子,遵照秦见祀的心意,落在贺子裕自己想要的位置上。
“你想干什么?”小皇帝问他说。
“我要再去一趟摄政王府,就说,去还他胞弟的衣裳。”

禁军统领的位置现在应该已经定了下来,就等旨意颁布。
贺子裕坐在书桌前,凭记忆写下了昨日在军机阁看见的秦见祀手中的名单,他不能直接问,意图太过明显。
副统领王子逸是左相的人,虽然多人举荐,但是秦见祀绝不可能用他。除此外还有朝中几位年轻将军,与秦见祀不沾边的通通去掉。按照正常选拔官吏的想法,贺子裕咬着笔头想了想,背景关系,为官年数,历年功绩。
那么就只剩下了秦见祀党派的右将军,贾光。
贺子裕想要换掉贾光,那就必须在几天内推出一个新的人选,并且这个人选还得是由秦见祀认可的。
晚上,贺子裕用过晚膳便回了寝殿,之后从窗外翻了出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被禁卫军逮到了,听说现在皇宫的布防是秦见祀亲自设计,防守严密。于是贺子裕只好尴尬地装饭后消食,才非常艰难地半躲半藏去了之前有密道的宫殿。
他拿着裹起来的衣裳包袱,照例藏到床底下,按了密道开关。
有过上一次经历,这一次爬起来就快很多,虽然狭窄黑暗却知道有出口,贺子裕也没那么怕,爬到头的时候,他让小皇帝去看看秦见祀在不在浴池里。
“不在。”小皇帝飘了圈回来了,缩进了玉珏中。
贺子裕于是伏在密道里,抬手缓缓按下机关,噗通一下,他落入水中,憋着气任水浸没了头,贺子裕的一只手还高举着包袱,确保里头衣裳不会被打湿。
哗啦一声,他扑腾着从水中起来擦了把脸,睁开眼大口喘息起来。
浴池里的水冒着热气,偌大的四遭明明无人,烛火却还燃着照明。贺子裕没注意到守在暗处的人,暗卫们一见他来就悄悄把消息传去了书房。
“秦见祀果然豪横,”贺子裕感慨道,“瞧这没人还灯火辉映的,也不怕费灯油钱。”
等到贺子裕把包袱扔上岸,湿淋淋地爬了上来,一屁股坐下先歇了会儿。浴池的热水冲淡了密道里的寒意,他除了鼻子呛水有点难受,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他正想要往外走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王爷”,贺子裕怕又有婢女因为看见他出来而无辜牵连,连忙捡起包袱躲到了柜子后头。
“砰”一声,头撞到柜子上,贺子裕痛得龇牙咧嘴。
“什么声音?”
“无妨,”屏风处传来秦见祀的嗓音,“都下去。”
四围人鱼贯退去了,贺子裕抱着包袱探出头来,瞧见秦见祀开始解腰带又缩了回去。
外头逐渐传来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随即秦见祀走下浴池,宽肩倚靠在池旁,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的水渍通向柜子后头,唇角微微勾起。
“皇宫又进刺客了?”
贺子裕一愣,探出头来。
“果然地上水渍这么明显,皇叔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对上秦见祀偏头瞧过来似笑非笑的眼,感觉这厮今晚兴致好像不错,“朕——是来还旧衣裳。”
衣裳差人便能还,何必亲自来一趟,秦见祀嗤笑一声。
“刻意。”
“那皇叔觉得,朕是来做什么?”贺子裕从柜子后头出来,笑眯眯道。秦见祀果然馋他身子,那他倒是刚好可以装装心悦诚服的样子,“今夜还怕有噩梦搅扰,有皇叔在,朕便不怕了。”
“陛下是想留下?”
“天亮前就回去。”贺子裕在秦见祀身后跪坐下来,捏了捏肩,秦见祀大半身浸在水中,忽然抬起湿淋淋的手,一把攥住贺子裕捏肩的手腕。
“留宿王府,”他淡淡开口,手上力道不减,“陛下今早,不是还一副被臣轻薄了的样子么?”
贺子裕手指微蜷,沉下眼来,但是他有不得不留在王府的理由,眼下既然知道秦见祀对他有遐想,少不得利用一番。
“陛下为何不说话。”
“或许,”贺子裕在后边轻轻出声,“朕在想,今晚皇叔也可以继续轻薄一下。”
下一刻,水声哗啦,秦见祀猛然拽他拖下了水,在贺子裕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将他抵压在池壁上。
贺子裕下意识地在摔下来的那刻紧闭双眼,身子被抵上池壁一震,一声闷哼,长睫低垂,水珠就顺着面颊淋淋淌下。
面颊因为雾气熏蒸而泛着红意,喉结上被水洗过的吻痕在此刻也格外显眼,他的衣衫凌乱紧粘着,好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可亵玩而不止远观。
贺子裕艰难睁开眼,就看见秦见祀赤露着上身,正沉冷注视着他。腰间玉珏不知道为何被扯了下来,丢出窗外。
完了,这下玩得有些大发。
秦见祀抬手,捏起他的下巴俯身凑近:“陛下现在,已经如此急不可耐了吗?”
贺子裕吞咽了口唾沫,心中已经在打退堂鼓。“皇叔想咬就再咬一次,旁的就……”
“这是陛下以为的轻薄?”
贺子裕正要应是,猛然间秦见祀已经拦腰抬抱起他,贺子裕一惊正想要挣扎,两手却被五指缚起高举过头。
砰然,秦见祀低头舔咬上他的喉结,贺子裕背贴池壁上被迫仰起头,露出修长脖颈。
他低哼一声,忍受啃咬吮吸带来的斑驳痛楚,舔咬间的湿漉感如同早上那般却又不同,秦见祀已然伸手往下去,摸上他的臀狠狠一捏。
贺子裕瞬间浑身打了个激灵,他惊恐挣扎着,大喊住手,秦见祀却扯着他腰带,往下用力一拽。
直到身子重重贴近,贺子裕这才知道自己先前说了多愚蠢的一句话。
“不行皇叔,朕朕还不行……”贺子裕仰着头近乎乞求道,“朕知错了,朕知道什么是轻薄了,皇叔你先停下来……”
“晚了。”
“求你了皇叔,朕用别的,用别的帮你……”
秦见祀抬眸,那双眼中带着炙热沉沉看向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充斥着欲望。
贺子裕小声央求道:“朕会受伤的。”
许久,秦见祀最终松开了他。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
炙热呼吸打在贺子裕耳边,贺子裕触碰又缩回,秦见祀却握住了他的手。
他搭靠在秦见祀肩头上,默默闭紧了眼,雾气熏蒸间难辨浴池里的究竟。
贺子裕能听到秦见祀忍耐的呼吸声,也知道按照秦见祀的德行,刚才没有继续下去已经实属难得。
长夜迢迢,烛火惺忪,又不知多久,窗前风吹开水间波纹,浴池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出声,暗卫守在殿外不敢偷窥。
直到贺子裕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而秦见祀撑手在壁上,仍然沉沉呼吸着。
“皇皇叔,”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缩手往后躲去,“朕……”
“下次,便不是这般了。”秦见祀转过头,静静看着他。
“是。”
“柜子里有衣物,去换一身,出去。”
贺子裕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脚步仍然是虚浮的,暗卫从窗外捡回了玉珏,仍然是交还给他。他伸手去接又缩回,改换了一只手。
今夜他牺牲如此之大,如果还是不能完成他后面所想的计划,只怕是玉珏里的小皇帝都不会原谅他。
贺子裕懊恼低下头,稀里糊涂就到了此地步,恐怕往后日子要难过不少。
他就这样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厢房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离秦见祀一远,小皇帝就飘了出来,“你疯了吗,还说轻薄一下这样的话,秦见祀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放心陛下,你的身子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以后……说不准。”贺子裕砰然关上屋门,只觉得脑子如同浆糊一般,先前一切却清晰映在脑海中,尤其是,手上的触感与温度,让他的太阳穴通通跳着。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关系怎么突然到了这一步。
小皇帝愤愤握拳。“该死的秦见祀,朕早晚要找机会灭了他。”
“他死了是阎罗殿的楚江王,你鬼生更惨。”
“朕还想知道,他为什么把玉珏扔出来,莫非是发现了朕就藏在这玉珏之中。”小皇帝的眼微微眯起。“但摄政王府你不能再久留了,以后也都不要来。”
“扔玉珏,或许是因为这玉珏是你和林容儿的信物,出于占有欲。”贺子裕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屁股还微微发疼。“我也不想来了。”
他最终收拾收拾起身,还有正事没有办。
贺子裕推开屋门,看见不远处书房亮起的光,撇撇嘴招来了暗卫。
“陛下是有何事要做?”
“男宠也好,面首也罢,把王府上所有的伶人伎子都带来,”贺子裕负手道,“朕要坐屏风后头亲自看看。”
“这……”
“去做。”
暗卫们急匆匆去书房寻了秦见祀,而秦见祀此刻正倚靠在书房的榻上,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手,看得出兴致颇好,瞧见暗卫进来,微微皱了眉头。
“何事?”
“王爷,陛下说要见那些养在府中的伶人伎子,这该如何,是要把外院那些都带来吗?”
秦见祀抬起眼,心下了然,得寸进尺莫过如此,有点肌肤之亲便不准他再碰其他人,这小鬼占有欲倒是强。不过他如今兴致好,更何况那些送来的男宠面首,本就无地解决。
“那就告诉他,便是他想把这些人都送出府,本王也允了。”

第20章 骄矜小少爷
厅前,贺子裕听到传话后一愣,他隔着朦胧屏风瞧那大堂上形形色色的美人们,有一种秦见祀似乎很宠他的错觉。
他轻咳一声,先让小皇帝飘到屏风外头瞧瞧哪个是楚非。
“小少爷,”暗卫自然不能再喊他陛下暴露身份,“小少爷有什么吩咐没有?”
“王爷说的任我打发?”
“是的。”
“那就先把相貌生得好的挑出来,给笔银子放还身契,”贺子裕先前见过楚非画像,耍剑舞的瘦高个,面容清秀,还没有郑庭芝生得好看。“柔柔弱弱的也不要,通通送出去。”
“是。”
“以及小鸟依人的不要,丰腴的不要,和王爷多有亲近的也全都打发走。”
“……是。”
“回答这么迟疑,你对本少爷有不满?”
“属、属下不敢。”
这一下就走了一大半,贺子裕坐在屏风后边看着,被带走的人也没有哭哭啼啼或者是求饶,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奇怪地摸着下巴,小皇帝飞了回来给他指了指位置。
“第二排第三个,显眼的很。”
贺子裕扬起一旁帏帽戴上,负手走了出来。果然见那位置跪着的人,腰板挺得笔直,他先在周围绕了一圈,然后才走到那人也就是楚非身前,故作好奇地低下头。
“你是做什么的?”
“小少爷,”暗卫连忙来拦,“您怎么出来了。”
楚非抬起头,深深看了贺子裕一眼,随即俯身作揖。“小的是耍剑舞的。”
贺子裕又问了周围几个,有的是从楚馆中赎身出来,有的是侍郎御史们在宴席上随手赠给秦见祀的面首,有曲子唱得好,弹琴弹得妙的,相比于先前被送走的那群人,他们就没有那般出挑。
“那本少爷闲着也是闲着,”他在主位上坐下,懒散往后一靠,“你们且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挨个上来,能让本少爷觉着不一般,便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
众人迟疑间面面相觑,都在猜测这小少爷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插手王府上的事务,王爷也任着他胡来。但却没法,只能挨个起身。
堂上一下就热闹开了,曲子唱得缠绵悱恻,琵琶拨得嘈嘈切切。
书房里秦见祀听见声响,笔尖一顿,随即接着批阅起奏章来,让暗卫都不禁感慨,自家王爷辛辛苦苦替那小皇帝干活,这小皇帝倒好,还享受起了王爷本该有的生活。
直到楚非上来的时候,舞了一段剑舞。
他拔起剑一扬,飒沓,槌敲鼓去,腰身左拧走弓步。
“咚”的一声,楚非就翻剑开嗓,扬声高歌家国山河,干戈梦碎。他挪步耍舞间,捧格剑身抹弑敌,开步刺剑又回撩。
剑光闪过,挑起一烛火光,歌声更是雄浑嘹亮,悲怨难平,连着身影漫步堂前,游刃有余。
贺子裕一边看着,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余光瞥向柱子后头。他计算过距离,在这里载歌载舞,书房那边正好能听得清楚。
果然秦见祀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眼里闪过诧异。“这是外院的人?是谁送来的?”
“八个月前户部主事送来的,身家清白。”暗卫汇报道,“但您不放心,所以拿他打碎杯子作由头,赶去了外院。”
“如此根基,是个好苗子。”
“王爷先前才说任我打发,如今又要反悔?”贺子裕伸手拦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您这怎么还说一套做一套。”
秦见祀闻言扭过头来,瞧见贺子裕如此模样,眼微微眯起。
堂前面首们都跪伏下来,暗道这少爷怕是要完了。却看见秦见祀走近了,探手分入帏帽之下。
贺子裕想躲却被一下捏住了后颈,随即那手就从后强势掐住他下颔,两指指腹摩挲着他唇,往里探去。
贺子裕变了面色。
“少爷这是不高兴了?”秦见祀问道,“这嘴说起话来,倒是越发有气势了。”
指尖濡湿了,帏帽垂下的白纱很长,遮掩住了秦见祀的动作,贺子裕想要别头闪躲又被掰了回来,只能任由秦见祀探入,堂前的人尽都跪伏着,没有人敢抬起头来。
主位上的身子微微发颤,他仰起头咽下唾沫,隔着帏帽注视秦见祀,不能发出一点呜咽声。
许久,秦见祀缩回手藏入袖中,袖中两指还湿漉着,贺子裕才如释重负般喉结一动。
他默默擦去唇角水渍。“……本少爷不把他放出王府了,免得王爷惦记,再把人寻回来。”
“不错。”
“所以本少爷要把他带回去做个侍卫,这样以后王爷若要找,就进我府邸来找,”贺子裕起身来,站在秦见祀面前。他目的就是借着吃醋看管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把楚非调到身边,充入禁军之中,完成计划第一步。
秦见祀眉头微挑,想不到他竟然会如此说。
贺子裕的心猛烈跳动着,唯恐被秦见祀看出端倪或者是拒绝,然而片刻之后,秦见祀微微颔首。
“随你。”
楚非抬起头,讶异地看了眼贺子裕。
灯笼一晃一晃,贺子裕被暗卫领去了新的属于他的院子,不再是主院旁边的厢房。
而秦见祀为他如此准备,意图也很明显,此后这位与摄政王有着某种不可告人关系的士族少爷,必将会时时出现在王府中。
“王爷已经命人修葺扩大了密道,以后王爷想寻,陛下走这条路会方便许多。”
“朕若不走这条道呢?”
“陛下说笑了,”暗卫笑笑,“那王爷只得进宫来找陛下了。”
暗卫退下,贺子裕沉沉呼出一口气,总觉得像是一脚踏入深渊,如今他所付出的远远大于回报的,楚非如今才充入禁军,下一步就是将他扶上禁军统领之位,掌控皇宫局势。
但只怕是还没等贺子裕发展起羽翼,就已经被秦见祀吃抹干净。
小皇帝从玉珏中出来,烛火正嘶嘶跳动着。
“陛下,我要把你身子糟蹋了。”
“走一步看一步,”小皇帝负手眉头微皱,“你别太内疚,毕竟你也是第一次当傀儡皇帝,没有经验。”
“……谢谢。”贺子裕无奈揉了揉眉心。
“你有没有发现,西南边气体流动好像有些不寻常。”小皇帝缓缓飘出去看,“那是什么地方?”
“听说,好像是秦见祀胞弟生前的院子。”贺子裕皱起眉头没有感受到小皇帝所说的气,待在这具身子里越久,他对于这种气的敏感度就越低。“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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