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亦城目前的人格走的是温柔知性大哥哥的路线,因而只是鼓励地看着他,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最后还是白京低声问:“不习惯这样么?”
“……”陈修明硬着头皮,走到了床边,然后从白京的那一侧跨到了中间的位置,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谢天谢地,他们三个人每个人一个被子,不至于“大被同眠”。
陈修明刚躺下来,白京的手就伸了过来,钻到了被子里,精准地握住了陈修明有些冰凉的手。
陈修明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故作镇定地扭过头看向了陈亦城,然后他发现陈亦城已经侧过了身体,正盯着他们看。
救……救命啊。
白京很自然地问陈亦城:“你消失前,是怎么知道陈彤不是你弟弟的?”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指尖甚至碰了碰陈修明不可描述的地方。
“……”
陈修明控制住自己看向白京的冲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句:“我也很好奇。”
“疑点太多了,当超过了某个限度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真相……”
陈修明后面有些听不清了,他怀疑白京故意把陈亦城喊过来躺在一张床上,就是为了玩这种不可描述的play,并且他有证据。
就在陈修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白京关上了灯光,下一瞬,白京直接钻到了陈修明的被子里。
陈亦城还在回答问题,仿佛一无所知、毫无察觉。
陈修明坚决地守住了底线,换来了白京不满地轻咬了他耳垂一口。
最后,就在白京妥协了,想要钻回自己的被子的时候,陈亦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还是不太习惯和其他人同睡,白京,麻烦开一下灯,我去客房睡吧。”
“……”
所以,陈亦城到底是察觉出来不对劲的地方,还是没察觉出来单纯想换个地方睡觉?
陈修明整个人脸都红成了番茄,白京倒是很镇定,先是盖好了陈修明的被子,又盖好了自己的被子,然后才开了灯,非常自然地问:“要我送你去客房么?”
“不用了,”陈亦城的态度甚至有点冷硬的,“明早见,白京,以及,我亲爱的弟弟。”
“明早见。”
“明早见。”
陈亦城镇定自若地离开了,等他关紧了房门,白京就凑了过来索吻。
“……”
陈修明还能怎么办?他总不能把他的合法伴侣推开吧。
于是他们又滚了一整夜,直到下午的时候,才睡醒出门觅食。
陈亦城已经坐在花园里喝上了下午茶。
“……”陈修明盯着他看,一时之间竟然生不起打招呼的勇气。
陈亦城察觉到了陈修明的视线,冲他招了招手,整个人温暖如阳光:“明明,过来一起喝茶啊。”
陈修明这才走了过去,坐在了陈亦城的正对面,然后听他说:“昨夜是不是睡得特别晚,眼底都出了黑眼圈。”
“嗯。”陈修明的耳垂又红了。
“回头我叫人送你两盒眼霜,我们研究所的新品,去黑眼圈很有效。”
“好。”
“我很高兴,你和白京的感情特别好,你是我唯一的弟弟,白京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收获双倍的喜悦。”
“……谢谢。”
“不用害羞,这没什么的,”陈亦城用手指勾起了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茶,“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要荒唐得多。”
“……”陈修明不敢追问他干过什么荒唐事。
“读博士的时候,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读?”
“这个以前讨论过,以后再说吧。”
“你的硕导目前没有指导博士生的资格,如果要继续深造的话,还是要早做考虑。”
“我明白的。”
“还喜欢广播剧么?”
陈修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兴趣了。”
“我最近也在想,要不要重新开启萌音声优社,但总有些踌躇。”
“二哥,这件事我给不出任何建议。”
“那还是算了吧,时代已经不一样了,有些完美的印象,是因为一切都留存在过去的记忆里,加了无数层的滤镜。现在如果重启声优社,收到的负面评价,应该会比正面的评价多一些。更何况,当年一起奋斗过的小伙伴,当年追逐我的粉丝,大多也如你一般,或者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或者已经对配音圈和广播剧失去了缘由的兴趣。”
“也有人一直惦记着你……”
“再次重逢,或许不如相忘于江湖,”陈亦城笑着摇了摇头,“明明,或许以后我会用其他的马甲再参与配上那么一两个剧,但萌音声优社不会再出现了,萌音也不会再发生了。”
“好吧,哥哥,只要你快乐,你一切的决定,我都支持。”
“你这家伙,倒是很会哄人,”陈亦城切成了温柔的女声,宛如一位漂亮的姐姐,“幸亏白京收了你这妖孽,不然你恐怕要惹很多女娘挂念伤心了。”
“……哥,我一不是人渣,二不是异性恋,你担心得太多了!”
“叫姐姐。”
“……好吧,二姐,你又想扮女人了?”
“当然,”陈亦城举起了自己的手指,盯着指尖看了看,“你大哥不是要回来了么,刚好吓他一吓。”
“……现在的大哥恐怕不那么好吓了。”
“不妨打个赌?”
“什么?”
“倘若大哥被我吓到了,你就做顿家常便饭给我吃,倘若大哥没有被我吓到,我就告诉你一个白京的小秘密。”
陈修明想了想,说:“成交。”
之后便是堪称漫长的装扮过程,当陈亦城最后从帷幔后走出来的时候,陈修明直接愣住了。
他的脑中浮现出了很多前人形容女子美貌的词语,最后只剩下一句——“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陈亦城手持一柄团扇,穿着长长的旗袍,等在陈亦煌必经之路之上。
陈修明原本也是在一边等着的,但白京突然打了电话,叫他回来处理些急事,他便叮嘱陈谨在一旁看着,回头告知他陈亦煌的反应,然后匆匆回了修明院。
等到第二天,陈谨送来了昨日打赌的结果,只说陈亦煌“非常震惊”,陈亦城竟是赢了。
陈修明正想追问细节,就见陈亦煌的贴身助理送了礼物过来,连同礼物的还有陈亦煌亲自写的一句便笺。
“亦城脸薄,弟弟不要追问细节了。”
陈修明叹了口气,深觉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戏,但大哥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只好挥了挥手,放过了陈谨。
陈亦城一生亦未曾结婚,不过倒是常回陈家老宅小住,等退休之后,更是干脆搬回了陈家老宅,没事便和陈家兄弟吃喝玩乐,日子过得称得上逍遥自在。
陈修明倒是劝过陈亦城用科技的手段生几个孩子,陈亦城笑着指了指陈亦煌,说:“大哥的孩子就是咱们的孩子,何必再费那些事。”
陈修明想了想,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和白京也不愿意要孩子,都是直接把侄子当儿子养的,陈亦城如此,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罢了。
而许久未见的陈世承,踏着冬雪回到了陈家老宅。
陈修明早早就在门口等他了,工作人员陆续送来了很多的东西,到最后甚至挪来了一顶透明的保温帐篷。
“……”
不管在陈家待多久,他还是无法完全习惯陈家人的排场。
他在保温帐篷里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又等了一会儿,陈世承的车队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中。
他站直了身体,工作人员也默契地帮他打开了帐篷的帘子,他原本可以在门口等着的,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竟然下了台阶,向着车队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车队最前方的车辆并没有停,但偏偏有一辆车停下了下来,车门被推开,名为陈世承的男人的脚踩进了雪地里,他并没有跑,而是走向了陈修明。
陈修明最后停在了距离陈世承不到一米的地方,他喘着粗气,呼出的白气有些缥缈的味道。
他喊了句:“父亲。”
陈世承嗯了一声,又开口责备他:“怎么就这么跑过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在自个院子里等着么?”
“我想早一点见到您,我有些想您了。”
“都是结婚的人了,还这么情绪化,”陈世承叹了口气,却再也绷不住严父的模样,“明明,我也很想你。”
陈修明忍不住笑了,他说:“爸,咱们快回家吧,外面好冷的。”
“跟我上车。”
“好。”
陈修明和陈世承一起上了车,这次车辆不再停顿,而是直接开到了家主院里。
陈世承下了车,便吩咐工作人员:“带三少爷下去洗漱,再灌一碗姜汁可乐,晚饭就在暖阁里用,涮个牛肉火锅。”
“是——”
陈修明显得格外乖巧,泡过了澡,又去和父亲一起吃晚饭。
陈修明的大哥、二哥和伴侣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火锅的食材很丰盛,但用餐的只有陈世承和陈修明两人。
陈世承这次回来显得严肃了一些,陈修明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的,直到陈世承亲自帮他夹了块牛肉,陈修明才松了口气,问:“爸爸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怎么,明明不欢迎我回来?”
“怎么会不欢迎?我甚至希望您能一直留在老宅里,您不在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您。”
“不是有白京和你大哥、二哥轮番陪你么?”
“他们是他们,您是您。”
“贪心的小子,”陈世承终于笑了,他身体后仰,露出了大片蜜色的肌肉,“这么想我可不成,我比你大那么多岁,总会先你一步离开人世的。”
“您要长命百岁的,”陈修明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爸爸,我想象不到没有你的生活。”
“那我尽量活得长一点,”陈世承喟叹出声,“听你母亲说,你们之间有了一些矛盾?”
“的确是有些,”陈修明并不想隐瞒,“我们的观点不同,但她总归是我的母亲,我们不会闹僵的。”
“她倒也没说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这双手,也算是沾满了罪恶的……”
“我不想管这些,”陈修明打断了陈世承的话,“爸爸,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好父亲,这就够了。”
“即使我罪无可恕?”
“即使您罪无可恕,审判您是上帝的事,我只负责在您的身边,做一个好儿子就够了。”
陈世承哑然失笑,过了半响,他说:“你倒是偏爱于我。”
“因为父亲也偏爱我,”陈修明有属于自己的脑回路,“有恩报恩,有爱报爱,这很公平,难道不是么?”
“这的确很公平,”陈世承有些热,干脆脱了上衣,陈修明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去看,惹来陈世承的调侃,“明明,怕什么,怎么不敢看?”
“非礼勿视。”
“现在不看看,等再过十年,可未必有眼前的风景了。”
“父亲会长命百岁,英俊到老的。”
陈世承又笑了一会儿,说:“我很喜欢你的祝福,那就祝明明婚姻幸福,白头偕老吧。”
经年之后,陈世承和陈修明这对父子对彼此的祝福都得以实现了。
陈世承难得高寿,活了一百多。
陈修明和白京恩恩爱爱直到白头,相约死后同葬在了陈家的陵墓里。
所有人最终都得偿所愿。
陈世承到家后没过两天,原本在国外忙碌的白京加班做完了手头上的工作,也赶回到了陈家老宅。
陈修明直接去机场接他,白京刚出了闸机口,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拥吻。
他们的手签了一路,聊天也聊了一路,等到他们在门口下了车的时候,有些惊讶地发现,陈世承竟然来接他们了。
陈世承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手中握着暖炉,率先开了口:“去给少爷和白京披上外套。”
“是——”工作人员领命行事。
白京温声道谢:“多谢父亲体贴。”
“算不上体贴,只是也许久未见你了,你是我儿婿,也是我半子,也该来看看你如今如何了。”
“承蒙父亲关心,白家之前的危机已然平定,发展势头尚稳。”
“很好。”
“待再过一两年,我将把部分产业移至国内,便于与修明长相厮守。”
陈修明倒是头一次得知白京的打算,有些惊愕地看向了对方,却对上了一双满是温柔的眼眸。
“已定下主意了?不会后悔?”
“定下了,亦不会后悔,国外风景虽好,修明身侧,才是我安心之所。”
“可要我为你重新修整一处院落?”
“修明院已经做了微调,我与修明同床共寝,自是恩爱和美。”
“好,好,好,”陈世承连道了三个“好”字,像是极高兴似的,“日后你的子嗣,作何打算?”
“白家的家业将遴选白家小辈、资质最优者继承,至于我,我此生只要修明一人,无须任何子嗣。”
“修明,你待如何?”
陈修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问他后代的事,他没什么犹豫,直接说:“我都是同性恋了,更没有什么生孩子的愿望,科技生子也没必要,以后就我和白京俩人过,这样省事又清净。”
陈世承点了点头,评价了一句“天作之合”,颇为欣慰的模样。
这一年的冬天,陈家人聚得很齐,连远在了法国的陈女士也拨通了视频电话,和陈家人聊了一会儿。
挂断了视频,陈世承、陈亦煌、陈亦城、陈修明和白京一起盘腿坐在了土炕上,玩儿着古早的纸牌游戏。
陈修明的牌运不错,赢了不少零花钱。
一群人聊聊天、喝喝酒,不知不觉就从旧年到了新年。
陈修明难得喝醉了,酒品也不大好,一直挂在白京的身上要抱抱,白京抱了又抱,亲了又亲,他一个不容易害羞的人,愣是被弄得满脸通红。
第二天,陈修明倒是醒得很早,他看着睡在他身边的父亲、大哥、二哥、白京,突然有了一种他其实很幸福的感觉。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春节,他过得有多么孤独和狼狈。
那些挣扎求生的日子、那些彷徨寂寞的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现在的他拥有的比他曾经幻想的要多得多。
陈修明走到了白京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没过多久,白京就睁开了双眼。
陈修明用很小的声音问他:“我们一起出门看看雪?”
白京先是笑了,然后点了点头。
昨夜下了很大的雪,陈修明和白京踩过雪地,留下了两串清晰的脚印。
白京停下了脚步,他摘下了手套,用手指在雪地上画。
陈修明等待了一会儿,发现雪地上出现了一行字。
——我爱陈修明
其实,在雪地上写爱语,已经成了很烂俗的把戏,鲜少有人会这么做,也鲜少有人会被感动。
但陈修明看向了白京被雪冻得有些通红的手指,他竟然被感动到了。
他也摘下了手套,不顾白京的阻拦,在这句话的下面加上了一行字。
——我爱白京
两根被冻得通红的手指勾在了一起,连同雪地上的两行字,一起被他们的镜头所捕捉、所拍摄、所留存。
他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眼里也全是彼此的模样。
从这一年起,他们每一年都共同度过了春节,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更爱对方,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白京准时睁开了双眼,他侧过头,并不意外地发现陈修明还在熟睡。
昨天他们折腾到了很晚,纵使陈修明比他年轻一点,但也嗜睡的很,恐怕要到中午才会醒来。
白京用指尖戳了戳陈修明的脸,又凑过去,用舌尖舔了舔,像野兽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似的。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容地解开了陈修明的睡衣,白京凑了过去,在确保不弄醒陈修明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留下痕迹。
陈修明睡得很踏实安稳,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丈夫脑子里有那么多的玩弄他的想法。
8:30
白京洗过了澡,独自去餐厅用餐。
陈谨站在他的身边,恭敬地汇报着陈修明这一房的事物,陈修明很喜欢做科研,不太爱处理这些琐事,于是小事便让陈谨拿主意,大事则是汇报给了白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