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Claire)

庄尉接过几份文件，低头一目十行看了会儿，放下说：“有些需要我出席的流程集中到前面2天去，还有既然总部有意，那让总部的项目经理来牵头吧，我负责府城这部分。”
“好的。关于新一季主推珠宝成品最后验收的工作，安排周四您看可以吗？”
“行。”
庄尉一边和林秘书确认一些不大重要的文件的传阅签字，一边叫了下一个正等着的业务经理进来汇报工作。
他忙得没什么时间抬头，期间林秘书照例在边上帮着安排各项事宜和翻合同签字的纸页。同一时间，林秘书也把自己需要做的工作用手机推进了下去，非常高效。
好不容易应付完所有人，林秘书见缝插针地帮他把早就打包过来的饭菜热了热，端进来。
庄尉又是风卷残云似得吃完了。
林秘书帮他收拾碗筷，并提醒他未办结的事情。
末了，林秘书幽幽地来了一句：“这么忙还要亲自去保加利亚吗？这项目肉眼可见地没什么赚头。”
庄尉抬头直直地看了林秘书一眼，冷冷地说：“这是一项有意思的跨界合作，事实证明总部也很认可，况且，我也没那么忙，跑一趟的时间是有的。”
林秘书耸耸肩，轻松地说：“无所谓咯，反正我有出差费拿就行。”
庄尉刚砍了林秘书这季度的奖金，此刻也不想跟他计较，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2点了，准备稍作休息。
他刚才忙得有一阵没留意手机了，褚瑜在问他吃中饭没有，问能不能去帮他给竹芋浇点水，把臭掉的鲜切花扔掉，过了会儿又说忙就算了。
庄尉立刻回复说：“现在就去。”
他起身穿上外套就要走，林秘书又来了句：“又要去褚老板店里啊？不知道的人以为您要收购象屋了。”
庄尉这回更严肃地转过身瞪着林逸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悬空象征性地点了两下。
“我是不是在周祁的事情上对你太宽容了？”
林逸晖马上闭嘴了。
庄尉满意地收回手，离开办公室，到对面去了。
他已经有了一把象屋大门的钥匙，开锁进去把褚瑜吩咐的事情做好，然后把那盆挂满丝带的油画竹芋拍给褚瑜看。
“状态还不错，没有干。”
褚瑜回复问：“忙完了吗？”
庄尉说：“差不多了，我今天早点走。晚上想吃什么？”
褚瑜打了很久字才回过来，但内容却很简短。
“想吃鱼。”
家里有林秘书买的鸡肉和牛肉，偏偏没有买鱼，褚瑜就想吃鱼。庄尉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只好想想下班可以顺路去什么地方买条活鱼回去。
他很会做中餐，但平时很少烧鱼，这次褚瑜点明了要吃鱼，他还得去查菜谱。
因为开始和褚瑜聊天的缘故，庄尉接下来半天的工作效率变低了，不过本来最急最繁琐的事都在上午集中处理掉了，下午本来也没什么事。
他和总部临时负责保加利亚项目的经理很熟，2人通了电话，迅速沟通各项事宜，结束后也差不多到下班点了。
庄尉今天没有久留，到点就走，去了一家下班路上的生鲜超市，买好鱼回褚瑜家。
他一开门进去，先是闻到一股药香，然后是股难闻的烟味。
“回来了？”褚瑜已经站在房门口了。
庄尉说：“腿还疼就别下床了。”
褚瑜摇摇头：“好很多了。”
庄尉就举了举手里的鱼，说：“红烧吗？”
“嗯。”
庄尉便进厨房间忙碌起来。
褚瑜看了一会儿，大概心里不好意思，也要进厨房帮忙，不过庄尉怕他脚疼，说万一影响比赛就不好了，又把他劝去了沙发上躺着。
庄尉做什么都很有效率，烧饭也很快。
大概半个多小时，烧了3道菜，饭也刚好好了。他一边招呼褚瑜来端菜，一边把锅给洗了。
褚瑜今天在家穿着一件旧的棉T恤，平白减龄了几分。
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庄尉多看了几眼，觉得他不穿衬衫也好看，像个学生的样子。
褚瑜身上总有种易碎的气质，自卑又敏感，今天这样子看上去更加。
褚瑜本人大概不知道庄尉想到哪里去了，在很专心地夹鱼肉来吃，觉得味道好，还意犹未尽地伸舌尖舔了舔嘴唇。
庄尉看得口渴，饭也太快吃完了，只好尴尬地清清喉咙，找话题聊天。
“咳，那天你去打卡那家咖啡馆，觉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一次？”
褚瑜愣了一下，摇摇头说：“算了，那家好一般。”
“不是有很多柴犬吗？”
“都不是很热情，店里客人太多了，它们可能营业得也很累。”
庄尉只好说：“那好吧，下次再有别的有意思的店可以叫我一起去。”
“好。”
“对了，我在保加利亚要先去谈生意，总部的人也要来，前两天不太走得开，你自己可以吗？或者我叫当地的地陪？还是聘个临时助理一起去？”
褚瑜说：“我看了规则，好像比赛期间你也不能跟我进现场，只能在外面等。那这样正好前2天我比赛，你去谈生意，然后你过来找我吧。”
庄尉说“好”，心里松了口气。
他又把整个行程安排说了一遍：“我们周五上午8点半坐林秘书的车，一起去机场，落地首都以后安排一辆专车送你去玫瑰谷附近下榻的酒店，还会陪你认识一下比赛场地，离得不远，赛前你自己过去，觉得不好找的话就让酒店前台帮你打车吧。”
“哦。”褚瑜想到比赛就稍微有点紧张，晃了晃身体。
庄尉安抚地朝他笑了一下：“第一次参赛，加油就行。之前那颗提前准备的巧克力怎么样了？”
褚瑜老实说：“没什么进展。”
他那天有灵感的时候做成了现在镶边双头玫瑰的样子，然后这两天在家没什么灵感，就又开始怀疑自我了，担心是不是设计太土太俗，味道是不是太过普通。
褚瑜现在腿还是隐隐觉得不适，人也有点泄气，很丧地接受了令人不太满意的事实。
“我想就不改动了，照现在的成品去参赛好了。反正我也实在想不出怎么改。但是……感觉不太满意，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抽烟了吗？”庄尉柔和地问。
褚瑜一僵，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别的原因吗？”
褚瑜想嘴硬说“没有”，但却没敢对庄尉撒谎。庄尉的目光很深，褚瑜被他这样看着，也只敢默不作声而已。
庄尉又说：“下次我会注意和人保持社交距离。”
褚瑜赶紧说：“不用啦，是我的问题……”
“也会注意尽量不用周祁这种年轻的下属。”
说这句话时庄尉不知是不是在开玩笑，反正是带着明显笑意的，让褚瑜很羞愧。
“所以别不高兴，少抽点烟。”
褚瑜微微低下头，轻声应答：“嗯。”
“巧克力的事情，要再尽力想一想，也许接下来2天会有好的点子。”
“嗯，我会的。”褚瑜稍微恢复了点信心。
“我们下季珠宝成品会在周四到公司，我带你看看，正好放松一下心情。”庄尉又说。
褚瑜这才想起来，还和庄尉约定了要看新的珠宝。
他上一回在Twinkle看了许多裸石和成品，发现虽然他既不懂得珠宝也买不起，但是那种或璀璨或通透的美，其实没什么门槛，连他看着都会惊叹。
庄尉愿意带他了解自己从业的行当，他也很高兴，好像能据此更了解庄尉一点。
因此，他也稍微高兴了一些，摇晃着上身，略显期待地点头。

第41章 就想送点小礼物
周四要去Twinkle看珠宝，褚瑜一大早在镜子前整理衣领，庄尉忽然凑过来，往他耳朵上别了一颗耳钉。
褚瑜通过镜子看了眼，耳钉的样式很简约，但上面镶着一颗非常小的、璀璨的黑色小宝石。
“这是什么？”褚瑜摸了一下，扭头问。
庄尉的手掌按着他肩膀，脸贴得很近，嘴唇在耳和颈之间流连，一副要和褚瑜再腻歪一下的样子。
褚瑜只好推开他的脑袋，又问了一遍：“什么啊？贵吗？”
“黑水晶，便宜货。”庄尉说。
褚瑜半信半疑的，又摸了一遍那颗黑耳钉。
他和庄尉在一起以后，庄尉给他买过一次衣服，是那种兜帽的运动装，其貌不扬的样子，但褚瑜查了价格以后，就不怎么敢穿了。所以这次他也有点在意。
不过，庄尉在催促他出门了，他只好赶紧先收拾自己。
现在他坐庄尉的车去店里已经是常事了，庄尉早晨也多半会留在店里，把早饭吃了，再帮他们准备点早晨的食材，再去对面上班。
乌晨看到2人一同过来，见怪不怪地撇了撇嘴。
褚瑜指挥他俩帮忙，把早上的材料都备好，庄尉走后又和乌晨一起忙过了早上的高峰期。
之后，他解下围裙，交代说：“我出去一趟，你看下店。”
乌晨看了他一眼，了然：“去对面啊？”
“嗯，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知道了。”
乌晨觉得褚瑜变了。他以前很寡言，没见他有什么朋友，没有私人生活，也不会上班时间出去办私事，几乎是有些自闭。
乌晨知道褚瑜发生变化的原因，有点蔫蔫地开始擦碟子。
褚瑜这次来Twinkle很顺利就上了楼，他一路给庄尉发消息，所以到楼层时，林秘书已经在等他了。
“褚老板，早。”
褚瑜自从知道林秘书和周祁的事之后，对他就有点留心，觉得万一林秘书哪天也想和自己老板约一个什么的，岂不是防不甚防。
因此，他对林秘书的态度也变得稍微冷淡了一点，只是点了点头。
林秘书完全不受影响，仿佛褚瑜对他持任何态度都不要紧，四平八稳地说：“今天评审验收工作放在这层会议室，庄总在和总部来的专家开一个短会，让我先带您入座。这边请。”
褚瑜便跟上他。
一路上，林秘书进一步介绍了参加的其他人，主要是业内比较专业的评选师和品牌相熟的有身份的老主顾。
褚瑜的身份，是品牌合作方。
林秘书讲褚瑜领到会议室，请他在有自己名牌的地方落坐，过了会儿，有阿姨过来上茶点。
褚瑜坐着有点紧张，赶紧给庄尉发消息：“我还以为是很轻松地看一看就行了，怎么这么大阵仗啊？”
庄尉发来一个小狗偷笑的表情，看得褚瑜想打他。
过了会儿，庄尉带着府城分公司的首席设计师进来了。
他简单做了介绍，由首席设计师展示并讲解了每一款设计的想法。
这位设计师很会讲述，每一款高档珠宝成品，他都形容得很有画面感。褚瑜一开始坐在那里还很不自在，慢慢也就沉浸到他的讲述中去了。
除去高档珠宝外，还有一部分量产的平价产品，主要以银饰、平价珠宝、水晶为主。
褚瑜看到其中有黑水晶，顿时来了精神，非常仔细地盯着观察。
中途休息的过程，褚瑜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站在镜子前倾身看那颗黑色耳钉，想分辨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材质。看来看去，虽然这颗小耳钉看上去挺璀璨的，但主要是源自于多个切面，倒真不像之前看到过的那种黑钻，更像是黑水晶。
褚瑜还是觉得古怪，又捏着自己耳垂看了很久。
直到有人进来了，他才赶紧直起身。
进来的人是Twinkle的几个业务经理，他们见到褚瑜也认识他，都打了招呼，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这时候庄尉也来了，站在门口靠着墙，带有一点好笑的意味，对褚瑜说话。
“还在看啊？都跟你说了是黑水晶了。快点吧，下半场要开始了。”
褚瑜这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待得有点久了，赶紧洗了洗手，说：“马上来。”
庄尉在门口等他。回会议室的路上，庄尉和他同行。
褚瑜很不好意思，说：“你别在公司里表现太明显了，别人会另眼看你的。”
庄尉挑了挑凌厉的眉毛，说：“有什么关系。”
“刚才那几个业务经理都在相互对眼神了，我说真的，你不要和我表现地太熟。”
庄尉看了看褚瑜，说：“他们只是寻常八卦而已，不碍事的。”
褚瑜看上去很不放心。
庄尉说：“我们这个行业里，弯的比直的多，都是寻常事了，谁会介意啊。”
褚瑜眨眨眼，不确定地看着庄尉，问：“真的吗？不会说闲话或者排挤你什么的？”
庄尉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褚瑜心里很佩服庄尉这种心理素质，看起来，庄尉不是不怕流言蜚语和异样的眼光，而是根本不在意。议论和指点不存在于庄尉的世界。
看着庄尉这么自信地直着腰板迈着大步走路，褚瑜似乎也有了底气，不是很害怕被人审视了。
回到会议室里，设计师开始继续做讲解。
褚瑜看到了庄尉先前提起过的那颗有烧蓝宝石，真的很美。宝石本身是切割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与镶嵌碎钻的银饰边一起组合成一朵小玫瑰，深邃的蓝色几乎完美呈现出一颗宝石的所有魅力，底托是小小的银色玫瑰蒂，把宝石本身衬托地更耀目。
褚瑜看着这朵玫瑰，忽然有把海洋感融入玫瑰巧克力的想法。
保加利亚本身也是临海国度，海洋风味和当地的风土人情非常相配，而他的玫瑰巧克力，恰恰就缺了这么一点口味上的惊喜。
等到下半场验收结束，所有产品都得到了上架通过，设计师也收到了一些反馈意见和下一季产品的建议。参与的几个客人都得到了一份小礼物，不过褚瑜的是庄尉亲自给的。
褚瑜朝礼品袋里看了眼，是府城的特色小吃橘柚酥。
他小声说：“我还以为会是小饰品呢。”
庄尉的眼睛看着他，语气轻柔地说：“有买珠宝的优惠券，不过你的我没给，你要买什么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总经理级别的员工价已经是最优惠的了。”
褚瑜微红着脸眨眨眼，始终不太适应庄尉直视他的目光，但是庄尉坐在离他很近的桌面上，位置狭窄，他不太躲得开。
庄尉的膝盖贴着褚瑜的大腿侧边，让褚瑜呼吸都小心起来。
会议室里其它人还在和首席设计师以及其他几个设计师、业务经理等说话，褚瑜和庄尉还坐在原位，小声说话。其它人大约也注意到了，但都只是带着吃瓜的心情好奇地打量他俩。
褚瑜说：“我刚才看那颗蓝宝石，有点新的想法，想调整一下巧克力玫瑰的口味。”
庄尉算了下时间，道：“那你现在就要做起来了吧，明天一早就上飞机了。”
“嗯，”褚瑜微微皱眉，说，“但是我还没想好怎么改，可能要多做几个版本，造型上还有进步的空间吗？”
庄尉想了想，提议：“我觉得线条可以再稍微简约一点，轮廓有玫瑰的神韵就行了，没必要那么写实，反倒不突出。”
“嗯，有道理，我想想。”
褚瑜思考的时候，庄尉做了个手势，让设计师把那颗蓝宝石拿了来。
“哝，要不要再近距离看看？”
褚瑜接过来，反复转着看。这颗宝石的外形做得就比褚瑜那颗巧克力简约，不过应该还有更线条化的空间。
褚瑜大概有了些想法，于是把宝石还给了设计师。
设计师笑说：“庄总不买一颗？”
他这是在开玩笑，因为照Twinkle的规矩，珠宝未上架时内部人员也是不可以购买的。
不过，庄尉还是和他开玩笑说：“不能买这么贵的东西，会被嫌弃的。”
褚瑜耳朵有点发烫，瞪了庄尉一眼。
他觉得在座的这些人好像都认识他，而且都知道他和庄尉的关系似的。
“褚老板喜欢这颗吗？可以考虑买下来的。”设计师又认真了点说。
褚瑜连连摆手：“不是，我就看看。”
庄尉见他窘迫，就替他做了解释：“他来找灵感的，不买。”
又转头问褚瑜：“等会要重做的话，我过去帮忙吗？”
褚瑜原本想拒绝，不过边上一位Twinkle的业务部小伙子非常有眼力见，大声说：“完全没问题，庄总，接下来都是我们的工作，您去呗。”
庄尉稳重地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却冲褚瑜眨了下眼睛。
他接下来没事，准备出门送这些重要客人离开，让褚瑜再去他办公室坐一会儿，等会可以一起回象屋。
褚瑜便到他办公室里坐等。
等了几分钟，门开了，褚瑜还以为是庄尉回来了，猛地抬起头，一看进来的却是林秘书。
林秘书朝他礼貌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