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他干三百年、完全没有开销才能攒够的钱。
方桓还给了他一把枪让他防身。
但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干掉另外两个人,也就是方馨原本要派来接应他们的人。那两人是方馨手下的保镖,忠心耿耿,方桓觉得自己不太能收买,要是打草惊蛇反而不好了,就选择用两个“李鬼”去替换掉“李逵”。
当晚,张波张涛二兄弟偷偷潜入两人的宿舍,在他们的水杯里下了超大剂量的喹诺酮,一种广谱抗菌药,能够引起眩晕、头痛、耳鸣等副作用。
第二天早上两位保镖出发时,张波张涛也开车跟在他们后面,在通过一个比较窄的隧道时,保镖的车像是突然失灵了一般地直直撞向了隧道边的山体……
张波张涛下车射杀了被困在车里的二人,带走了他们要带给方樾的物资,这样方便跟方樾一见面就获取对方信任,还拿走了他们的武器和卫星通讯电话。
“就这些?”方樾质问道。
张波张涛两人点头点得如小鸡啄米。
“他给你们的任务是让我感染成丧尸?”
“是的,还说要我们拍下证明的视频,而不是直接杀了你。”
池小闲听得心有余悸,轻轻扯住了方樾的袖子,“你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樾隐隐猜到了原因,但这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如果回答池小闲,大概还要讲一个有些冗长的故事,而此时此地,并不是适合讲故事的场合和时间。
“回车里吧,外面风太大了。”方樾淡淡道,“有机会我再跟你讲。”
池小闲之前就感觉方樾好像不太愿意提起家里的事情,他猜可能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据他观察,方樾不太像一个原生家庭有问题的人。他除了有些外冷内热,外表不太好亲近外,性格挑不出什么缺点。
尽管他的朋友不多,但若是能成为跟他很亲密的朋友,他也能真诚、无私地对待别人。
问完话,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处理这两人。
两人哭哭求饶,鼻涕眼泪糊满了脸,冷风一吹,在脸上凝出冰碴子,稍微一动表情,就扯得疼。均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看我们也没真的做成什么,就发发善心放过我们吧……”张波跪下来疯狂磕了几个头。
“我俩也就是两打工的,不答应的话以后在厂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得以才这么做的……”张涛也凄凄切切道。
帅欣打断他俩的絮絮念念,有些不耐烦道:“一枪毙了得了,两个杀人犯。”
张波、张涛:“……”
方樾冷冷地瞧着两人,摇摇头,“为他们手上沾血,不值得。以牙还牙吧。”
他收缴了两人的武器,取来他们车后备箱里的那桶猪血。猪血在这冷天里已经凝固成了块状物,方樾直接将桶倒扣在两人身上,猪血掉落下来碎成了一块一块,劈头盖脸地散落在两人身上,两人的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狼狈不堪。
为了避免丧尸对猪血不感兴趣,帅欣用刀子划开了两人胸口的皮肤。热血在寒冬里蒸腾出些热气来,沿着胸膛滚滚而下。
风声里渐渐多了一丝其他声音,那是野兽兴奋的低吼。
三辆车加速离开了,只留下两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地扔在寒天冻地里。
耳边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他们也只能像红色蛆虫般毫无尊严地在地上蠕动挣扎……
车上后,方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池小闲。池小闲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盒美瞳,棕黑色的自然款,没有度数。
“这是哪里来的?”他惊喜道。
虽说他擅长扯淡,但每次都要编理由解释自己的瞳孔颜色真的很麻烦。而且若是回十区见他到奶奶,扯出来的谎言可能会被戳破。
“我让我姐准备的。”方樾道,“她平时化妆,我想她应该会有。”
“还好那两个混蛋没把这东西丢掉。”池小闲松了口气。
张波跟张涛把方馨准备的东西一股脑都带了过来,甚至没有挑挑拣拣,这让池小闲有些哭笑不得。
“你会戴么?”方樾问。
池小闲:“我试试看。”
方樾的车开得很稳,池小闲用美瞳盒里自带的小棒吸起美瞳,另一只手撑开眼皮往里面怼。
第一次没戴进去,第二次带进去一半又被眼眶挤出来了,第三次成功了……
两只眼睛都戴上后,池小闲看了看镜子,深棕色已经完全遮住了他本来银灰的瞳色,看上去跟自然人差不多。
戴好美瞳后,方樾又将提前灌好的保温杯递给池小闲,里面是还热腾腾的姜茶。
“对了。”池小闲一边拧开盖子一边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他俩有问题的?”
“丧尸越多的地方,一般人都会认为同行的伙伴越多越安全。”方樾淡淡道,“但他们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轻松,反而是迟疑,甚至一度强调让我到他们的车上去。”
“我去他们车上搬水的时候就留了个神,找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翻了下短信记录,确认这两人的确有问题。”
池小闲点点头,捧起热姜茶喝了一口,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所以这些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说了怕你晚上不安分睡觉。”方樾云淡风轻道,“你需要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呃……”后座的Kevin听了一脸黑线,忍不住吐槽道,“你俩能不能好好说话——”
章漪难得一次跟Kevin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感同身受了起来,点点头:“说话跟小情侣撒狗粮似的。”
池小闲怔住,接着耳根子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一直蔓延到脖颈,颜色像是晚霞的余晖。
“才没有。”他小声嘟哝道,语气里尽透着无辜。
方樾透过后视镜冷漠地扫视了后座两人一眼,淡淡道:“你们挺闲的,要不下车去唠?”
Kevin闭口不言了,毕竟这车是方樾再开,他不敢惹司机。
章漪就不一样了,她生来反骨。她大咧咧道:“我现在是挺闲的,我干脆改名叫章小闲得了,这样你就可以半夜醒十八遍给我掖毯子,借给我帽子围巾手套,提前煮好姜茶放保温杯里,逃亡路上还不忘记给我弄一副美瞳了对不对?”
车里静默了两秒。
Kevin不敢置信地回看了章漪一眼:这女人能处,她是有话真说啊!
好莽!好虎!!
章漪的话威力确实大,方樾的身影从后面看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就连抓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收紧了。
池小闲的耳根则红得更厉害了,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这时,Kevin突然大声咳嗽了起来,吓了边上的章漪一跳。
他似乎是被什么呛住了,弯下腰,一下一下地用力咳嗽着,脸都涨红了。
池小闲连忙从包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没事吧。”
Kevin捂着胸口,接过水瓶的时候还不忘继续咳嗽,他满脸通红的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
一段奇怪的对话和微妙的氛围最后终结在了Kevin的咳嗽声中。
Kevin心想,他还真是不容易啊。
有前面两辆车开路扫射路上游荡的丧尸,又开了两小时,他们就到了十区的路口。
十区的路标比他们在六区见过的要旧点,呈现出一种有些淡褪了的蓝色。
三辆车停了下来,打算商量下下一步的计划。
方樾打算先去找池小闲的奶奶,刘知则打算带着妻子女儿去避难中心。
帅欣本也打算如此,但又向她母亲确认了下意愿,最后竟表示可以先陪同护送方樾他们去找人。
方樾他们有些意外,却也表达了感谢。
刘知去避难中心之前,池小闲把他奶奶的名字和长相告诉了他,又给了他之前张波张涛用的那部卫星电话,希望他帮忙在路上或者是在避难中心里找一找,找到的话用卫星电话联系他们。
刘知欣然答应。
回到车,帅欣疑惑不解地问她母亲:“为什么要护送他们?他们应该能自己找到人吧。”
老太太看着前面那辆越野车,轻轻笑了一下,又摇摇头道:“我的一点小私心罢了。”
“什么私心?”
“那个孩子像我弟弟小时候。”老太太眸光闪动,眼底一片温柔,“我想再多看看他长大后的样子。”
帅欣不说话了。
她倒是知道她有这么一位年轻的、从未谋面的“舅舅”,她听她母亲说起过,对方在十五岁的时候便夭折于一场高烧。
高烧是由普通的感冒引起,但那时她母亲出国留学去了,外公外婆也在外地出差,舅舅一个在家,竟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也没有人猜到一场感冒高烧竟意外地引起了脑膜炎。
“后面我就不陪你去避难中心了。”帅欣轻声道。
“为什么?”老太太有些意外,“那你去哪里?”
“下面肯定有军官。”帅欣目光沉下去一点,“我不方便见那些人。”
“你做的那些事有旁人看到了么?”
帅欣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沉默了会儿,才道,“不太确定。”
“你啊……”老太太轻声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刘知的车拐上了一条分岔路,帅欣和方樾的车则开上了十区外环的公路。
十区外环排布着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厂房。有砌着深蓝色顶棚的,也有砖红色屋顶的,鳞次栉比,井然有序,给人一种奇妙的节奏韵律感。
十区的工业类型主要是一些轻工业,例如食品制造厂、服装厂、家具厂、日用品制造厂之类的,当然也包括制方在内的一些医疗器械和药物研发的厂商。
平日里发电厂们高高低低的烟囱都会永不停歇地吐着烟,全功率保障工业园区的供电。此刻却纷纷闭了口、偃旗息鼓,没有一丝半缕的烟往外冒。
工厂已经全部停摆了,这些象征着庞大生产力的烟囱也不再有生机,透着一种空虚而冷寂的感觉。
令池小闲和方樾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房屋基本上是完好的,无论是工厂的厂房还是一些员工宿舍楼,都没有出现像六区那样大规模居民楼倒塌的情况。
这里留下的跟丧尸搏斗的痕迹也比其他几个区少得多。池小闲猜测,或许是因为十区已全面实现机械化、自动化生产,且人口不多、居住密度低的原因。
但还是能看出这里有过丧尸的侵袭——路过的一处厂房白色围墙上喷溅着深红发黑的好几滩血迹,像是来自地狱的玫瑰,十分刺目。
“你家住哪里?”方樾问。
“玻璃厂的员工宿舍。”池小闲回答道。
十区很大,面积几乎是六区的三倍,光玻璃厂就有四五家。
虽然池小闲是个路痴,但对自己家附近的路线还是熟悉的,指挥着方樾在园区内左拐右绕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座低矮的、只有三层的宿舍楼。
红砖砌成的宿舍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稀疏的爬山虎零零星星地吊挂在墙面上,外层黄色的保温墙体已经剥落了大半,白色的水管被太阳照射得泛黄,楼梯栏杆生着大片的锈色。
“这里原来是我舅舅舅妈的宿舍楼,后来他们去核心区找工作了,就留给我跟我奶奶了。”
方樾几人下了车,帅欣则在楼下陪着母亲一起等待着。
宿舍楼远没有方樾所在的高档小区管理那么严格,进楼道甚至没有大门,更别提密码锁了。
楼道里没有窗户,漆黑一片,等打开了手电筒才发现灰色的楼梯台阶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血迹似乎存在很久了,颜色变成了深黑色,像是被打翻的油漆。
二楼台阶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像是野兽吊着被咬死的猎物在地上拖拽过一般……
池小闲心彻底凉了。
如果说在车上还抱有一丝侥幸的期待,那么现在这一刻就是彻底的绝望。
他们一伙人路上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丧尸,死里逃生了好几次才历经艰难抵达十区,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太太在毫无防护的宿舍楼里又怎能安然生存呢?
到了二楼,一直向前走,那被拖拽的血迹就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直到停在了一扇门的门口。
那正是池小闲家的门。
防盗门半掩着,整块脚垫已经被血浸染成了深红发黑的颜色。
在门口便能闻到一阵令人窒息的恶臭,像是尸体腐烂的气味,仿佛一只手伸到胃底狠狠地搅动,令人作呕。
即便是最冷的天,也没能阻止这恶臭肆意地挥发。几人不由得都掩住了鼻子,除了池小闲。
他怔怔地在门口仿佛丢了魂魄一样。
方樾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先进去看看。”
他握紧枪,将电击器扔给了Kevin,两人一同推开了门。
老式防盗门发出咯吱一声吟叫,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了很久。声音停下的那一刻,池小闲也终于回过魂来。
他咬紧了牙关,狠下心来,机械地迈开腿,进了这个他住了十年的屋子。
不大的客厅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沙发的泡沫碎得到处都是,被血黏在地板上,成了一团一团糊状的东西。泛黄的壁纸上溅着成片的血迹,像是可怖的壁画。地毯上印着凌乱无比的红色脚印,这里似乎闯入过不止一个丧尸。
池小闲感到一阵心悸的眩晕。
“这里。”步入厨房检查的方樾忽然喊了一声。
Kevin和池小闲转身朝着卧室走去,越靠近,那股恶臭就越浓烈。
一推开门,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厨房的门口倒着两只脑袋被轰烂的尸体。冰箱的门也敞开着,里面冰冻的食物也早已腐化。两项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一丝一缕都足以让人把胆汁都呕吐出来。
章漪实在受不了,退了出去。三个男人用衣物捂住鼻子继续探察。
两具尸体尽管已经腐败生蛆,但还是可以明显看出这是男人的身体。
方樾捡起房间里落下的一根晾衣杆,拨弄了下尸体的脑袋,发现他们脑袋正是被枪轰烂的。子弹已经深深陷入了黑乎乎的血肉里,透着诡异而明亮的银色。
他抬头看了看厨房的墙壁,上面也有多处子弹擦过的痕迹,其中一枚打偏射中了墙上的挂钟,挂钟的时刻停留在了下午两点。
“我奶奶呢?”池小闲恍惚地问道。
忽地,楼下响起一声枪响。几人连忙抬头朝窗户底下看去,发现是帅欣开的一枪,帅欣抬头朝楼上看了看,淡漠地比了个OK的手势,意识是让他们放心。
得加快速度了。
他们寻遍其他房间,除了这两具腐败的尸体,再也没看到他奶奶的踪迹。
池小闲正在他奶奶的卧室查看,余光无意瞥到卧室里的衣柜门掩着一条缝,有件衣服掉落了出来,一角被夹在门缝中。
他打开衣柜,发现里面衣服乱糟糟的堆放着,而他奶奶平时是个收拾东西非常利索干净的人,这并不是她的风格。
他又翻了翻,她平时喜欢穿的几件条纹棉质长袖都不见了。
他奶奶可能没有死,而是紧急情况下离开了这里!
想到这里,池小闲坠入谷底的心又开始砰砰地快速跳了起来。
第56章 逆转
按照他奶奶凡事都会有个交代的性格, 如果去了别的地方,绝对不会什么消息都不给他留下的。
池小闲在屋子里团团转起来,想要寻找更多线索。
奶奶的卧室基本还保留着原样, 只桌子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一阵冷风吹进来,窗帘被吹得鼓胀成一只灰色大口袋。
池小闲掀开窗帘,发现玻璃窗右下角碎掉了,出现了一个空洞。窗台上则留下几片零碎的玻璃片,细细地折射着阳光。
空洞只有拳头大小, 不像是被丧尸踹开的, 倒像是什么东西砸了进来。
他小时候在厂区生活时, 喊小伙伴下楼玩就会用小石头打对方卧室的玻璃窗, 有时候力道没把握好或是选的石头偏大了, 就会打出一个这样的小洞。
池小闲低头在脚边寻找着, 在靠近床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纸团。他捡起来打开一看, 里面竟然包着一枚石头,纸上还写着几行字, 正是他奶奶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