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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蒙影(翻云袖)


这些时日来,近乎机械行动的肢体,几乎不停歇运转的大脑,仿佛一瞬间被添入过多的油脂,拼命地加速运作了起来。
罗衡同样站起来,直接翻了椅子:“那你要我怎么做!”
他终于发怒。

吵架是件平常的事,甚至打架也是。
伊诺拉原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很快就能解决,毕竟普通人吵完架没多久就能和好,更何况是罗衡跟狄亚。
可事情出乎意料,他们俩不光吵了一架,甚至打了一架,这事儿仍然没能结束,陷入到某种长久的僵持之中。
伊诺拉相当明智地选择了充耳不闻,又不是说同伴就一定要负责帮忙调和。
最后选择参与这桩麻烦事的是消失了好几天的蓝摩,严格来讲不能说是消失好几天,只是他一直忙得不见人影。
“我听说你在找金苹果的资料。”蓝摩出现在罗衡面前时,跟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都没换身新衣服,“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是他们废弃的研究所,现在应该还能运行。”
罗衡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金苹果跟圣殿有过合作,他们利用一种有关卫星的技术将地点确定下来,并且发给过我们。”蓝摩平静地说,“别问我卫星是什么,我猜你不会想知道圣殿给出的答案。”
罗衡摇摇头道:“卫星遥感技术,我知道那是什么。”
“嗯……”蓝摩略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那请问是什么?”
罗衡:“……”
“算了。”罗衡欲言又止,“这事儿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我们用不太上。”
这让蓝摩挑了挑眉毛,不过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平静地说:“好吧,那你要来吗?我要到那里找些属于我的东西,你可以顺便找一些你感兴趣的资料。”
“听起来不错。”罗衡点了点头,起身跟着蓝摩离开,“就我们俩还是?”
蓝摩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奇异:“当然是离开司南,你还有什么事没解决吗?”
“不,没有。”罗衡下意识否决。
罗衡没有把储存卡交给司南任何一个人,也许是某种毫无意义的谨慎,也许是担忧出什么岔子,他并不太想泄露自己过多的秘密。
他现在所掌握的知识,已经足够司南的人惊叹了,要是再加上一个金苹果,那真是不堪设想。
毕竟他身上既然有金苹果相关的储存卡,人又在金苹果的基地里醒来,也许数据里会透露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有害信息。
最重要的是,罗衡不想被怀疑跟金苹果有什么关系。
严格来讲,该问的消息都已经问到,不能问的内容,罗衡也不打算再问,包括他对第二区的下落已经毫无兴趣。
留下来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可一时间说要走,却叫罗衡有点茫然。
司南跟他的社会毫无任何关系,它的文明程度只能说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出众,大概是贪恋历史里那点对过往的提及,罗衡对司南产生一点模糊而微妙的好感。
罗衡当然不想加入司南,更不想告诉司南有关自己的私密信息,同样也谈不上信任司南,他只是……就只是……
就像确切地从司南口中得到那个时代的死讯,他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做,于是静静地等待着。
至于他在等待什么,实际上自己也不清楚。
“那就走吧。”罗衡犹豫一会儿,点点头道,“我去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就离开。”
蓝摩沉默片刻,他的沉默与狄亚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狄亚的沉默就像海面上即将来临的风暴与怒涛,席卷而来时声势浩大,前一秒还风和日丽,后一秒乌云就顷刻间聚拢,势不可挡地摧毁一切,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
正如伊诺拉所言,他是水底蛰伏的神秘黑影,现身只为了击溃。
而蓝摩,蓝摩的沉默让人迷惘,他的大脑里有天然的神思,任何信息被分组解析,如果他不愿意说出来,没人知道掉下来的是什么结果。
现在,蓝摩给出这个结果。
“如果你很为难。”蓝摩轻柔地眨着眼,“也不要紧,狄亚已经答应我了。”
一种莫名的怒意忽然袭击罗衡,他的脸上浮现出潮红,声音无意识地尖利起来:“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分开行动。”蓝摩道,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罗衡紧紧盯着他,硬邦邦地说:“我已经答应你了,为什么要分开行动?”
蓝摩再怎么不了解,也绝不会把他脸上的红晕当成是害羞跟腼腆,那浮现出来的怒火尽管被控制得很好,仍然能闻到硝烟的气味。
他不明白发生什么,只隐约意识到这大概与狄亚有关,还以为这是话语里无意传达出分裂队伍的误会。
于是蓝摩解释起来:“你看起来暂时还不打算离开司南,我并不想勉强你,更何况,这本来也就不是我们交易里的一环。所以,如果你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我们可以分开进行,到圣殿再碰头。”
罗衡摇头:“没关系。”
这次蓝摩没有再劝,也许是看出什么,又或是不愿意自己的坚持像真的要分裂整个小队,总之他点点头,问:“什么时候?”
“现在。”罗衡冷冰冰地说。
这让蓝摩吃了一惊,他很少见到罗衡这么冲动的模样。
倒不是说效率,罗衡的效率一向不低,他天生就有处理起事情来游刃有余,井井有条的能力。为任何事下决定都不会显得太仓促,就如同他在金羊毛城的角落里一瞬间拍板四个人的命运一样。
即便是那个时候,罗衡都显得气定神闲。
可现在,罗衡离气定神闲大概差着八个张涛那么远,如果蓝摩的词汇量够丰富,他大概会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在罗衡去道别的时候,蓝摩正往外走,他忍不住想:分明司南是更好的所在,可罗衡却丧失了曾在金羊毛城时展现出的活力。
当蓝摩准备去通知伊诺拉与张涛时,靠着蓝甲壳虫的狄亚喊住他:“我通知过他们了,上车吧。”
狄亚无疑是个好同伴,虽然有时候他总是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说起话来显得轻佻,让人完全看不透他,但他确实是个完美的帮手。
他展露的不真实更像是一种巧妙的伎俩,完美地藏匿起他的真实来。
“啊……”蓝摩清了清嗓子,他说,“罗衡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狄亚出乎意料地冷淡:“不是什么大事。”
司南虽然比小队要大得多,但仍然只是一个车队而已,信息流通得很快,蓝摩知道他们吵过一架,甚至还打了一架。
现在狄亚脸上还有一块淤青,蓝摩相信绝不是墙壁上不小心磕出来的。
没多久,解决完自己手头上相关事情的伊诺拉就走了过来,她把小帐篷丢上车后,把自己关进后座,抿着唇不讲话。
然后是苦着脸的张涛,他过来探了下头,见已经满座了,只好叹气到面包车上。
“真奇怪。”狄亚靠在方向盘上,懒散道,“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人人都想上这辆车。”
伊诺拉冷笑了一声:“准确来讲,是除了你之外,我们谁都不清楚罗衡发火是什么样子。”
“看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狄亚叹息一声。
伊诺拉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
他们出发得很快,罗衡说的现在就是现在,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彻底脱离了司南的队伍,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路上正好碰到了白甜甜,对他们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为这场意外相遇画下句号。
张涛还记得她的蓝莓饼干,心醉神迷地摇下窗户,跟她挥手,逗得白甜甜咯咯直笑。
很快,她的笑容也消失在了视野里。
大家重新上路了。
蓝甲壳虫很快就开到前面去,将小面包甩在身后,这没什么办法,毕竟要让蓝摩来指路,他必须核对着地图与他记忆里的照片跟过往,寻找出通向真理的道路。
树木在大路上显得稀疏且突兀,就像中年男人的头顶,不同的树种跟灌木混杂在一起,偶尔隔着车窗能听见虫鸣,让整条路都显得有生机起来。
伊诺拉轻轻哼着歌,她最近从司南里学了几首新歌,值得慢慢回味,保质期大概在几个月到几年不等,看她什么时候厌倦。
歌声不算太轻,伊诺拉唱得颇为投入,她撑着脸颊,车窗开着,将红发吹得凌乱,这会儿尚有几分潇洒,等吹过头就显得凌乱了。
车子开了一会儿,等到伊诺拉唱完歌,狄亚才忽然问道:“蓝摩,如果你见到一座被锁链挂起来的雕像,那些锁链一旦断开了,那会怎么样呢?”
伊诺拉怪道:“把雕像挂起来干什么?”
“神像,有时候圣殿的确会将一些神明的雕像悬吊起来,以显得庄严神圣。”蓝摩解释道,他思索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后,“如果解开锁链,雕像当然会摔下来。”
狄亚平静地说:“有些雕像摔下来,会摔得粉碎;有些雕像坚固一些,虽然没有断开,却充满了裂痕,变得脆弱不堪,对吗?”
“是的。”蓝摩满心疑惑,“怎么了?”
伊诺拉歪了歪头:“所以,你在哪儿找到个废弃的圣殿吗?”
狄亚轻飘飘地笑起来:“谁知道呢。”
任何太完美的事物总会让人感到不安,进而膨胀欲望,更不必提是在这样的世界里。
狄亚向来是竞争之中的佼佼者,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擅长审时度势,更不仅仅因为他足够聪明,还因为他一向不够安分,又足够野心勃勃。
因此,他无法击溃司南的作战小队队长阿斯塔,却可以轻易战胜作为阿斯塔本身的阿斯塔。
而在罗衡这件事上,狄亚展露出同样的野心与自信。
最开始的时候,被答应就已经值得快乐,甚至被编入到那男人有关未来的计划内就已满足。
可现在已经到来。
狄亚看到罗衡的核心,就绝不容许自己只是罗衡选择的一部分。
就像……就像雕像手中所握的苹果,就像雕像持有的权杖,就像雕像手中翻阅的书本,成为它的一部分,却最终只能与它一同粉碎。
在罗衡彻底坠毁之前,狄亚要成为新的枷锁。
如果爱无法战胜死亡,就与死亡一同到来。

作为直面罗衡怒火的唯一人选,张涛实际上并没感觉到多大的压力。
他既没有像是出言不逊的狄亚那样狠狠挨上几拳,体验一下关节技到底多么简单实用;也没有像是前来询问的蓝摩那样分不清哪句话踩在了雷区上。
罗衡只是保持一贯的沉默,沉默有时是一种严厉的谴责,有时却是一种专心的体现,张涛分辨不清自己得到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于是他决定试探一下。
“嗯……”张涛决定从最轻松简单的问题开始,他看着车子中控台上被压着的那封信,他问,“那是什么?”
这封信是罗衡从司南带进来的,被随意压着,看不太清楚具体的模样。
“司南的邀请信,舒灵的徽章,还有他们基地的大概地图。”罗衡面无表情,“舒灵承诺司南永远会为我留一个地方,如果我没有地方去的话。”
张涛没注意到后半句话的重点,只是稀罕地拿起那封信,露出兴高采烈的神色来:“那很好啊!司南很不错的。”
他的模样像是罗衡进了什么世界五百强,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司南在这里算得上是平原五强之一的基地了。
“你认为我该去司南?”
这让罗衡的心一紧,他紧紧追着蓝甲壳虫,玻璃已经有点脏了,模糊得看不清车内的情况,车里承载的三人仿佛也随着这种模糊而缓慢消散,失去真实的存在感。
里头真的坐着他所期盼等待的人吗?
罗衡急速地转头看了一眼张涛,对方正细细捧着那封信翻看,他并没拆开,脸上的羡慕与高兴并没有作伪。
他真实地坐着,来自一个叫石髓的大基地,他是个对世界有意义的人。
罗衡确定张涛的存在后,心却更加空落落起来了,他甚至迫切地有一种冲动,想追上去拦住前面那辆车,打开门将车上的人拉下来,仔细辨认他们已经模糊不清的面孔,让那感觉重新真实确切起来。
“该不该去的……”张涛嘟哝了一声,“这个怎么说好呢……”
张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罗衡,像是在随时确保这句话会不会惹怒对方一样:“我是觉得,这得你自己来选择吧,你现在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不是吗?”
这本来是罗衡在金羊毛城告诉张涛的话,他没想过这回旋镖有一日会击中自己。
罗衡移回自己瞟过去的目光,他专注地看着那模糊的车后门玻璃,突然意识到此刻的自己跟当时的张涛并没有一点不同。
他们都恐惧自己的选择。
这是在推卸责任。罗衡漠然地想,我在放弃自己选择跟表达的权力,从而逼迫他人表现出对我的重视跟在乎,好确认他们足够爱我,得以在往后反悔时能合理地暴露出软弱。
而他要做的只是陷入到偏执当中去,不表达任何个人想法。
“你说得没错。”罗衡回答,“如果我想去,我就该去,如果我不想去,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张涛确切地感受到他的虚弱,并非来自身体上的病痛,而是精神上。
尽管罗衡的手很稳,大脑仍然清晰,他甚至还微笑着。
可张涛仍然觉得,这个人是时候停下来歇歇了。
“等会换我来开车吧?”张涛像是突发奇思妙想一样地说道,“或者现在就让我来吧,别担心,我很快就追得上,大不了多踩几脚油门。”
罗衡被他逗笑了,出乎意料,这个就连张涛也觉得像天方夜谭的主意被同意了,他走下车,将方向盘连同生命一起递交给张涛。
蓝甲壳虫开得很快,也许是后视镜里瞥见他们临时换了司机,那速度慢下来,在视野里缩小得没那么快了。
又或者只是它走出太远,令远离都显得不再明显。
罗衡望着那辆蓝甲壳虫,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张涛看到了,却说不上来。
不管是事情也好,书籍也好,影视也好,各色各样的表达之中,人们所能看见的都是自己早已知道的东西,看不到的往往也是自己还没能知道的东西。
张涛就处于看见自己尚未知晓的东西这一部分,他不知道那表情意味什么,连看都不大看得懂。
那是愉快吗?是痛苦吗?是绝望吗?是平静吗?
他形容不来,只能踩下油门,追上蓝甲壳虫。
罗衡看起来跟平常并没有一点不同,仿佛之前那个模样只是张涛的错觉,他望着窗外时,忽然询问道:“张涛,你讨厌石髓站吗?”
那封信被随手塞进柜子里。
张涛猜测他大概暂时是不会离开小队去司南,不过随时准备好这条后路,这是相当明智的做法。
“讨厌石髓吗?”张涛想了想,“倒也没有,虽然那是个冷冰冰的地方,但养大了我,仔细想起来,其实也有很不错的人,我对那里也算得上有用,所以没怎么挨过饿。我并不讨厌它。”
罗衡问:“可你不想回去。”
这让张涛干干地笑了笑:“谁叫我逃跑了呢,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原谅我的。”
他顿了顿,又改口。
“也有可能原谅吧,可是从此以后,我就会害怕自己又犯什么错,或者要弥补我犯下的过错,那得弥补多久呢,我又怎么样消除我的罪孽呢,到时候人人都会指着我说:‘看啊,他就是那个逃跑的张涛’。所以我倒是也不怎么怀念他们了。”
罗衡尽可能温和地说:“如果说,他们不在意呢?”
“哪有如果的事呢?”
罗衡喃喃道:“是啊,世上哪有如果的事。”
不知怎么,智慧之神像是忽然降临在张涛的身上,他紧接着说下去:“人只有饿得没有力气的时候,才不会造谣。吃得越饱的人,就越需要谈资,最好是一些比他们过得好的人的谈资,这些谈资还得是致命的,讨人厌的,叫他们能从中获取快乐跟满足。”
“更何况这是真事。”张涛说,“我确实害怕得逃跑了,被人叫一辈子也是活该。”
罗衡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不过,就算真的没人在乎,那又怎么样呢?”张涛今天的惊人之言还不止如此,他微微笑了下,“我在石髓并不怎么开心,现在反而觉得很开心,如果你们能记得不要总是给我塞上一勺豆子的话就更好了。”
罗衡忍俊不禁:“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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