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摩沉声回答:“我们丢失了一位同伴。”
咨询人员的表情彻底变得一片空白,脸微微涨红,显然是认为自己被消遣了。不过当这一行要是脾气过大,早就卷铺盖走人了,最终他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三位开玩笑了。”
蓝摩平淡地看着他,显然没有觉得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这三点,就不能去见城主了吗?”罗衡有些好奇地询问。
咨询人员立刻否认:“当然不是,只不过……如果服务处能够帮忙解决的话,并没有见城主的必要,毕竟城主平日也很忙碌。”
罗衡想了想,又问:“如果我说,我的同伴是在停车处失踪的呢?这算不算得上大消息?还是说金羊毛城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安全,经常发生这种事?”
“这……这不可能……”咨询人员的表情骤然紧绷起来,却没有一口咬死,看来这件事已经超出他的处理范围了,“这样吧……我会上报这件失踪案件,不过三位最好还是去窗口处挂一个寻人启事,如果之后有消息的话,我会再通知你们的。”
伊诺拉疑惑道:“你要怎么通知我们?”
“我一直都待在这儿。”咨询人员道,“如果你们要查询消息的话,总是会来到大厅这儿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你们了。”
罗衡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很好,谢谢。”
“不过……”咨询人员拿了一张表格给罗衡填写,提醒道,“如果事后查明这是恶意的玩笑或虚假夸张的信息,金羊毛城很可能不会再欢迎你以及你的队伍了。”
伊诺拉听出这句话里的威胁,柳眉倒竖:“你!”
罗衡拦住她,并且将表格递还给咨询人员,微笑道:“请放心,我是否还能再进入金羊毛城,取决于贵城主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城主。我相信,绝不会是我受到的损失更大。”
三人一起转身离开大厅,外头已经黑得几乎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稍微走得远一些,路灯就像假造的星辰,零散地分布在暗夜之中。
好在这些零星的路灯始终都有,顺着长路延伸而去,尽管偶尔会步入黑暗,可仍然会在不远处亮起。
蓝摩忽然出声:“你说话有时候很有禅意。”
“天啊。”正出神的伊诺拉被吓了一跳,“蓝摩,你不要突然出声好不好!禅意又是什么?”
蓝摩想了想,在路灯下指向自己的心口:“就是心里感觉很对的话。”
“谁会说心里感觉不对的话啊。”伊诺拉无奈道,“不对的那叫做谎言吧。”
蓝摩只是静静地说:“不是那样。”
罗衡轻轻笑了两声:“你们都不饿吗?我都快饿死了,天已经这么黑了,说不准有些店都关门了,我们还得去找点东西吃,找个地方住,不觉得要快一点吗?”
“确实好饿……”伊诺拉忽然想到两个同伴,语调微微有些惆怅,“也不知道张涛跟狄亚现在怎么样了,早知道我去开车了。”
无论社会由多么严密的秩序把控,都难免会滋生自由混乱的地下世界,狄亚本来就是独自流浪的游荡者,罗衡对他相当放心,如果狄亚能找到点新消息就更好了。
至于张涛,如果要死,现在已经死了,如果还活着,也不缺饿上这么一顿。
现在基本已经能确定这座城市对他们暂且没有恶意,目标仅仅是张涛一个人。
眼下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即便挂上任务,对方也不会给任何信息,直到他们坚持不住,放弃走人,整件事就这么抹平。
那么罗衡就得想点办法闹点大事出来。
要是城主真的跟这件事无关,那罗衡觉得他也是时候该认识到这座金羊毛城的安保工作做得实在是不怎么样,起码配不上他对这座城市的全力投入。
在停车场就能失踪,跟刚出家门就被拐卖了有什么区别?
伊诺拉看着气定神闲的罗衡,几乎有点钦佩起他的冷静来,又转过头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蓝摩。
不知怎么,她突然怪怀念张涛的。
狄亚就算了。
众人才走回街口,伊诺拉忽然大叫一声“坏了”,转眼间就跑得不见人影。
“这时候分开,才真是坏了。”罗衡不想叹气,却除了叹气别无他法,“我们快点跟上吧,免得待会儿伊诺拉也消失在这吃人的停车场。”
在这片荒原上生存,应变反应远比深思熟虑重要得多,说归说,罗衡猜伊诺拉一定是想到什么大事,才跑得这么快。
蓝摩并不接口玩笑,只沉沉应上一声,也快步跑动起来。
罗衡在等后音,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揶揄打趣来舒缓神经,才恍然想起狄亚已经不在身旁,蓝摩跟他不同,是个稳重沉静的人,废话是半句也不愿意多说的。
于是他没来由地感到落寞,却不知道自己在落寞什么。
等到两人抵达车位时,伊诺拉正拉开小面包后备箱的车门,她胳膊高抬,一只手牢牢把着车门,另外一只则拿起手电,仔细搜寻:“还好,看起来没丢什么东西,我都把车门坏了这事儿忘记了。”
正好罗衡与蓝摩走了过来,她又问:“我们拿什么东西去换比较好?今天太晚了,没办法打听行情,这儿什么都要点数,要是花多了,我可不愿意。”
蓝摩没有说话,他算是半个外人,这些事用不着与他纠缠讲清,只听结果就可以。
“难道我就愿意吗?”罗衡哑然失笑。
伊诺拉笑道:“你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无所谓呢。好了,不要闲聊了,天越来越晚了,总是不安全。”
天黑总是容易发生一些麻烦的事,在野外得提防路过的野兽跟人,还有看不见的陷阱跟糟糕的路况;在城市里,危险就大多数集中在人身上了。
有时候罗衡会觉得这种颠倒错乱实在有趣,他曾经在安全的城市里感慨再怎样管理严格的大城市仍然藏着隐患,现在在这座安全与秩序只是初见雏形的城市里却感到了一丝奇妙的安全感。
大概这就是对比。
停车位不算太大,只容得下一个人挤进去,于是身形较为娇小的伊诺拉躲进去,她找到空荡荡的背包,四下搜索,往里面填装不需要的物资:磁铁、贴纸、易碎的玻璃杯、剃须刀、精致的玻璃瓶、还有一大摞纸。
“留两张。”罗衡说,“有时候我们还要记些东西呢。”
伊诺拉嘟囔一声:“好吧。”
她从那摞纸里吝啬地抽出五六张一卷,随手塞进柜子里,总之她挑挑拣拣,将车上大部分不需要的东西都塞进两个背包里,拎起来能听见玻璃磕碰的声音,这才下意识放轻力道。
“给。”伊诺拉把装满的背包塞给罗衡,他接过了。
伊诺拉背起另一个半瘪的背包,又到蓝色甲壳虫里继续填装,罗衡在外头说:“伊诺拉,把我们不认识的那些药也放进去吧。”
狄亚的确是奔着搜刮物资去的,也没忘记找药,大多数药的名字他们不认识,药品起名一向很复杂,就连消炎药都是被装在一个写着消炎的盒子里才勉强辨认出。
就连罗衡都不敢说自己能认出一大堆药来。
既走过,就不能错过,狄亚仍然搜刮了很多不知道是否过期,又是否有效的药品,他们认不出药,只是觉得放着还算安心,更何况也算硬货。
“药?”伊诺拉抱怨道,“我们还不够用呢。”
罗衡淡淡道:“吃错药更要命,我们都不认识,留在身上也危险。”
药品承载人有关于活下去的希望,任何时候都价格不菲,平日得靠一个国家的国民数量来压低价格,而在这个时候,就像一笔烫手的巨款,值得起好几条人命。
“好吧。”伊诺拉想了想,不甘不愿地同意,“那消炎药呢?”
罗衡微微一笑:“这倒是得留着,最好全留着,还有写着维生素的也不要放进去,其他的你看着塞吧。”
“那我就一个都不塞了。”伊诺拉轻哼了一下,当然没较真,这次背包里晃荡的是一板板的药片,还有塑料瓶。
背包太大,她伸手塞给蓝摩,钻出来才背上。
等伊诺拉出来,罗衡才开口:“对了,蓝摩,你跟我把东西换一换,伊诺拉说得对,这辆面包车的确不太安全,在野外还没什么,在这儿还是小心点。”
蓝摩又应了一声好,于是伊诺拉拿着两个包,看他们把需要的东西搬到蓝色甲壳虫上,填补刚刚空出的位置。
“这些东西卖掉后怎么分呢?”伊诺拉问,“我看这儿的点数也不靠谱,最好不要留太多。”
“看到时候有多少吧,再买一些有必要的东西。”罗衡沉吟片刻,“到时候我们三个身上匀开点数,免得出什么意外。你们觉得呢?”
不管在什么地方,罗衡总是井井有条的那个人,他的心像是一把梳子,将凌乱错综的东西梳理得清晰无比,接下来得做什么,要怎样安排,大家谁该干什么事,他总是以平和的口吻安排完,然后再体贴地询问,好像他们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一样。
伊诺拉当然不反对,蓝摩更没意见。
于是罗衡看着远方的路灯,忽然说:“不知道这座城市以后会怎么样。”
伊诺拉暗暗发笑,她觉得罗衡什么都好,只有这一点毛病不太妙,这世上活着的大部分人吃不饱,睡不好,照样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这座城市好吃好睡,大不了哪天换个主人,死上不少人,又能怎么样?反正还会有新的人住进来。
她实在想不通,许多人连自己等会要去哪儿,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罗衡总是想着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好像什么东西能坚持上几年似得。
更何况,这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如果张涛真死在他们手里,伊诺拉还巴不得见这个地方倒霉呢。
但是罗衡脸上流露的一些神色总是很美丽,伊诺拉说不上来,不过她有时候觉得这种美丽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怎么见过,不过她知道自己还是分得出美丑的,所以那大概就是只是一种她不懂却美丽的东西。
狄亚也是这样觉得的,他们有时候偷偷讨论过这个,只是狄亚可能知道得多一些,常常会微微笑起来,像只狐狸。
伊诺拉实在拉不下脸皮问他,于是就不问了,时间一久,她就真的不太好奇了。
而蓝摩是天底下最不会好奇的人,哪怕他刚刚才问了罗衡一个问题,他们或多或少都在他人身上找寻自己谜题的答案,总是有些答案连其他人也全然不懂,或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的。
蓝摩不渴望答案,他渴望的是真实。
于是伊诺拉想,在蓝摩的身上有一种灵性,她不知道什么是灵性,只是很小的时候从一个光头口中听说。
光头穿得破破烂烂,似乎要送什么东西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本来有一匹野马,那马离开族群跟他走了,然后路上被人抢走,连着大部分行囊。光头没办法反抗,只好挑偏僻的路走,他倒并不觉得痛苦,起码那些人没杀他,也没抢走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小伊诺拉看不出他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耐烦地递给他一碗水,对他的旅途嗤之以鼻。
光头喝得很慢,起皮的嘴唇被打湿,然后摸了摸伊诺拉的头,被躲开后,他也不在意,将碗还给她,声音总算没那么干涩,然后讲了一个故事作为水的报答。
报答,呵,一个故事能报答什么,能填饱肚子,能缓解口渴吗?
可是小伊诺拉仍然被吸引,即便她此刻不记得具体,仍记住了灵性两个字,很动人,她问光头是什么意思。
光头说,那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某种东西,是普通人得不到的。
听起来就跟禅意一样。
伊诺拉想,既然是普通人得不到的,那大概就是好东西,她莫名觉得蓝摩就是有那样的东西。尽管他看起来并没有比别人好多少,否则也不会被人抢了,不过比光头倒是好一点,起码会开枪,也会杀人。
她站在市场里,夜晚的市场还算热闹,不过并不混乱,大概是管得严格的缘故,路上能看见不少巡逻的人。
这儿原来除了自行车跟公交车,还能骑马,骑着马的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罗衡观望他们,微微一笑,说:“这有点像西部牛仔片了。”
转头罗衡就去跟店家做交易,蓝摩默不作声,他站在伊诺拉身侧,挡住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女人在任何时候都称得上是只肥羊,毕竟她们本身还有另外的价值。
倒不是伊诺拉不能应付,不过省点麻烦总是好事,她扶住蓝摩的胳膊,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大红色的火锅店,问道:“你吃过火锅吗?蓝摩。”
蓝摩摇头,然后犹豫片刻:“火锅?听起来像酷刑。”
伊诺拉也这么觉得,她决定等会问问罗衡看,趁着他们还在一支队伍里。
她突然沉默,从停车场开始的混乱思绪像是终于滚出一点逻辑,伊诺拉找到了思绪的线头,她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原本罗衡有了新的目标想跟狄亚分别,后来他生了病,队里得到新车,轮到伊诺拉该分别。
可谁都没来得及提这件事,张涛就丢了。
现在狄亚走了,蓝摩跟罗衡是一类沉默稳妥的人,他们正准备处理掉张涛这件事,救回来最好,救不回来也大概能接受。
等这件事处理完,就该慢慢处理他们的事了,不过还答应要送蓝摩去活水村呢,大概一时半会还不会散,可谁知道呢?
要是没了张涛,光脑好像也用处不大了。
伊诺拉想,她也开始想很久以后的事了,不过比罗衡好一点,是最多只是几天,反正不超过半个月的事。
罗衡把伊诺拉的背包也拿了过去,他卖了东西,将点数分在三张卡上,结账时问清这儿的汽车修理厂跟枪店在哪里,老板爽快地送他一份手绘地图,画得横七竖八,像几只毛毛虫死在上面。
他转过头来,对伊诺拉跟蓝摩说:“我们去吃火锅吧。”
伊诺拉“哦”了一句,她说:“原来那东西是吃的啊。”
在这座稳定的城市里,伊诺拉似乎也被迫停了下来,她本来是个什么都无所谓的游荡者,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第69章 她进去了
火锅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吃,大概是因为盆内只有烧滚的清水,配料则是一碟粗盐跟磨碎的辣椒。
要是舍得花钱,倒是也可以点价格相对较高的牛肉罐头火锅、金枪鱼罐头火锅、咸马肉火锅、玉米罐头火锅、甚至还有番茄罐头火锅等等。
火锅罐头,罗衡听说过,罐头火锅,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不得不感慨办法总是靠人想出来的。
他们并没有尝试罐头火锅,而是老实地点了一盆清水,碳火说是白送,可看价格是包在火锅里了。
这儿的蔬菜种类不少,虽然大部分吃起来又苦又涩,但是胜在价格相当便宜,蔬菜也新鲜,三个点数就有一盘,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卖点。
除了蔬菜之外,店里还提供面食跟去壳的谷类,食客既可以在汤里煮饭,也可以直接下面条,至于肉类价格相对比较昂贵,三人也只点了一小盘添点油星。
伊诺拉看着点数上涨,多少有些心痛:“味道还不如热罐头呢,却要花这么多点数。”
常年的单人流浪生活让伊诺拉养出精打细算的特性,她老大不愿意地挎下脸,看着眼前沸腾的火锅,像是能通过这一锅望见以后的悲惨人生。
蓝摩只是认真地观察着红红的辣椒粉,他认得盐,可是不怎么熟悉这个,于是小心翼翼地用肉片蘸了一角,一把塞进嘴里,很快皱起眉头。
“这个味道……很烫。”蓝摩的眼睛浮出一点泪水,脸颊泛红,却仍然一本正经地叙述,“像针扎。”
他仍在咀嚼。
“这是辣。”伊诺拉闷闷不乐地说,“就这样,跟喝酒差不多,都容易来劲,不过喝酒你能睡过去,这个不行,你越吃越清醒。虽然是会变得好吃点,但收的点数也不便宜……”
“你快自己吃吧。”罗衡听她念叨了老半天,无奈地夹了一块烫好的肉到她碗中,“狄亚跟张涛还不知道这会儿在吃什么呢。”
通过肥肉熬出来的油星飘散在清水上,与浮沫一同煮沸,小青菜在里面烫过一遭,稍稍显得萎靡不振了些。
蓝摩避开锅里起起伏伏的面条,凝视着青菜,庄严地将它夹入碗中观察:“很新鲜。”
“当然新鲜。”伊诺拉的嗓音里都透着一股萎靡不振,“送菜的不是说刚摘下来的吗?还说什么过段时间就吃不到了,会换成别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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