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将摄政王,苏佑关押。”
苏佑急了,连忙伸手捉了赵懿的袖子,眼神慌乱,连连摇头,然而他捉住袖子的手却被掐住,手心还是被人挠了挠,他惊愕抬眸,对上赵懿的视线,看见他眼底抚慰,用口型说:“朕晚些去见你。”
没有丝毫戾气,自己心神才安定了一些。
台下众人听见这样的吩咐,顿时都愣住了。随即立刻几个官员带人冲上来,押走了摄政王,苏佑也被人从副主位上押了下来,但是他却不是被人狼狈地掰着手腕压在身后,而是被虚虚扣着,被两个锦衣带刀侍卫扣到了无人处,便被连忙放开,两个侍卫连忙躬身弯腰指引他走,苏佑不明所以,跟着指引上了轿子,一路被送到了大狱。
他原以为他的牢房应该不像是林端那样独独一间,而是牢狱里最普通的那种茅草木栏牢笼,然而他却径直被送进了一间装潢简朴却一应俱全的小房中,虽然墙壁陈旧昏黄,但是却被人打扫整洁,连竹席都是干净清凉的,烛台明亮,茶盏温热,牢门虚虚掩着,连锁都没有。
这简直就是一间小酒店的配置。
还有狱卒小心翼翼地递了话:“苏大人,皇上吩咐了,如果有什么要求,渴了还是饿了,要求尽管提,我们就算是半夜也给您买回来。”
好的,酒店服务。
苏佑没那个心思享受自己的酒店服务生活,他很担心现在自己对外的罪名是谋逆,苏家若是知道,只怕会被气死。
他很是想见赵懿,自己急得在小牢房里团团转,灯火都被他吹得轻微乱晃,苏佑在宴席上因为吃多了杨梅,牙齿发软,没吃多少东西,而且现在又着急,自己额头全是细密的汗,又慌又乱,自己不舒服也要等赵懿。
他说过会来的。
他一直等到窗外月亮划过,狱卒都趴了一批人,自己靠在陈旧墙壁前没了力气也难以入眠,自己抱着膝盖垂下头时,却有阴影落下,遮住他的视线,他抬头,看见赵懿在他眼前,他顿时心头一喜,立刻起身飞扑进赵懿怀里,在触碰到熟悉的温度时,自己委屈顿时上来了,眼睛发红,鼻尖发酸,带着哭腔说:“皇上,你知道的,微臣不是主谋。”
“微臣这些日子都是同你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和摄政王通信谋逆。”
苏佑直接被污蔑,还百口莫辩,越说越委屈,自己眼泪掉得不争气,呼吸也乱。
赵懿在苏佑扑过来的那一刻就抱紧了人,怀里人抽泣战栗可怜得他心头发紧,自己轻声劝慰,抚着他的后背,哄人道:“朕知道。”
“那您说一句微臣是清白的,您为微臣作证,都不行吗?”苏佑在清凉玉台上不能直接给自己辩解的最大原因,就是这是皇帝要隐瞒的事,他如果说了,来证明自己已然不清白的清白,就是打了自己上司老板的脸。
他不敢,但他委屈。
“然后呢?你再被套上凶残恶毒,手段卑劣的罪名?”赵懿说:“你可知道,如果不先在李敦庭前认下这个罪名,你只会被他咬的更死。”
“他既然可以捏造你谋逆的罪名,自然也可以捏造你杀人越货,抢掠妇女的罪名。”
“微臣怎么可能做这些?”苏佑不可置信。
“那何人何物能证明你没做过这些?”赵懿直接一声,湮灭了苏佑的抗议委屈:“谋逆一事尚且还有昭华殿的人可以佐证,证明你无谋逆的时间立场。”
“怎么可以这样?好过分。”苏佑一颗一颗眼泪落下来,被气得脸红。
平白诬陷居然可以如此张扬,取证清白却反而这么艰难,一大盆天一般的脏水倒在他身上,他却连洗都洗不掉。
自己哭得哀恸,赵懿用指腹抹掉他的眼泪,温柔哄说:“我已经给苏家修书解释了,现在你家人都知晓你是被污蔑的,他们现在很担心你。”
“皇上,如果微臣,微臣真被拖下水了,您千万要放过苏家,苏家从上到下忠心耿耿,只出了我这么一个败类。”苏佑自己哽咽着,都还不忘给苏家撇清关系,赵懿抚慰着他的后背,很是细致:“放心,朕不会,别哭了,朕不会对你和苏家做什么。”
“空月告诉我,你今天吃了杨梅,我看席上你一直在吃葡萄,是不是牙齿酸到无法进食了?”赵懿伸手按了按苏佑柔软空瘪的小腹,脸色有些沉,说:“饿到现在?”
“狱卒是死了吗?居然不给你送吃食。”声音微冷,似乎触怒。
“是微臣自己吃不下去,不是他们的问题。”苏佑埋头在赵懿胸膛上,闷声着有些哀怨地说:“微臣牙酸。”
“牙酸还吃这么多杨梅。”赵懿轻笑,似乎在嘲弄道:“现在知道吃苦头了?”
苏佑吸了吸鼻子,乌色睫羽上还沾着湿意,他不满地垂了赵懿一下,表示反抗,然而手腕却被掐住,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抱着躺上了床铺,他下意识动弹了一下,却被掐住了手。
赵懿把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用汗巾沾了浑浊的浓茶茶水,湿痕深重,他掐上苏佑的下颌,说:“张嘴。”
“???”苏佑下颌被人掐着,细细下巴被大手掌轻易掐开,不得不张开嘴巴,露出齿贝牙白。
苏佑说话说不清楚,含含糊糊道:“皇上,干什么?”
赵懿喉结滚了滚,拿了汗巾,将人扣紧,说:“别说话。”
说完,就开始轻慢地擦拭苏佑酸涩的牙齿,指节触着柔软湿意,无数次他理智差点走失。
但是他生生忍住,只认真做个洗牙工,即使自己忍得差点额头发了青筋。
苏佑意识到赵懿的行为后,他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想要起身,但是被人服侍舒坦后,自己就得寸进尺了,明明眼角都还有水雾湿痕,声音也带着哭腔,还含含糊糊地吩咐着:“帮我擦得全面一点,把牙缝也擦干净,我今天吃了二十几颗杨梅,牙齿都软了。”
活活是个被伺候得坦然的少爷。
即使伺候他的人是他刚刚求过也哭过的皇上。
赵懿被他这样弄得好气又好笑,手指用力,隔着汗巾掐了他一下,苏佑顿时吃了闷痛,顿时就不痛快了,哼哼唧唧的。
苏佑擦完牙齿,酸涩感消了大半,饥饿的感觉也后知后觉从胃里传上来,自己眼睛红着,摸着空荡的肚子,有些难堪地对着赵懿。
赵懿无奈,指了指桌面上的食盒:“一早准备好了的,你最爱吃的。”
苏佑开心了,直接蹦到位子上,打开食盒吃得欢快,吃饱后,自己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由着赵懿伸了帕子给他擦拭,困意慢慢上来,他困顿着落入了赵懿怀里,被紧紧抱着,细心温柔地放在竹席上安睡。
赵懿坐着,将苏佑放在自己腿上,低头眼眸情绪深而温柔地看苏佑沉睡着而恬淡安静的小脸。
委屈了。
对不起。
他在心头一遍遍默念,今天看见苏佑错愕惊恐的模样,他其实也险些忍不住亲口说出自己扣了苏佑几个月的事实。
但他强行忍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刚才看见苏佑哭得哀恸,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他眼眸发沉,思绪加深,牢房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白衣如华,却在袍边缘处沾染血迹,白发黑了大半,容颜如玉,缓慢踏步走到赵懿面前。
赵懿怀里抱着人,抬眼对上来人,皱了眉,敌意立刻显现。
林端却不管赵懿如何,伸手捻上柔软的唇瓣,指腹摩挲,沾了温软,沉着脸没有说话,他知道苏佑平日里正常的颜色如何,所以才周身环绕低沉气息。
赵懿脸色黑极了,伸手就要打掉林端的手,却忽然耳边有人开口:“为什么尚衣局到现在还在赶制缝凤袍?”
“你又为何不证明他的清白?固然摄政王手段诡谲,但是他大势已去,你想护住苏佑也绝非难事。”
“你是想要将他假死,扣在宫中做你的皇后!”
作者有话说:
短小君就是我……哭泣泣。
“你想燙淉要霸占, 完全拥有他。”
“叫他孤立无援,叫旁人无从见他,这样他才会完全依赖你, 听从于你, 是不是?”
林端冷冷说出口,苏佑似乎被吵到,微微动了动, 林端手没收回来, 赵懿却收了伸出去的手,把苏佑重新抱紧,确定怀里人熟睡后, 才抬起眼,对上林端, 眼光凌冽得如同敌对,冷笑道:“是又怎样?”
“你这样不顾他......”林端却径直被打断。
“朕无心无欲的国师都对朕的皇后心生爱慕, 欲壑难填, 朕将朕的皇后守在宫中,难道不可吗?”赵懿脱口质问。
“陛下自己尚且可以丢盔卸甲,臣为何不可?臣不过是被套了一层祈国圣子的虚名, 我对苏佑心生爱慕就是所谓有悖天理?”林端说:“倒是当初皇上你不屑一顾,而今却手段高明,可当真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赵懿却像是听见笑话一般, 笑了几声, 伸手打开林端的手:“是正人君子就得不到他。”
“你能做到日日与他共处,却只能做君臣, 相隔咫尺确却是天涯, 相见不能相亲?”
“还是你可以亲眼看见他受家中父母之言, 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亦或者你只是垂涎他一身皮相,欢喜浅薄,不曾想过厮守终生?”
赵懿收敛眼神,视线看向自己腿上沉眠的苏佑,他眼尾微勾,还带着哭后的红,哭痕也还在脸颊上,却还是比遥登高楼,搔首弄姿的花魁还要漂亮百倍,自己目光柔和了一瞬。
“朕做不到,朕只是想想,就觉得会嫉妒难受得发疯。”赵懿声色微戾:“居然会有另一个人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而朕,却完全还要顾及世人言语,恪守礼仪分寸?”
“朕已然弃了君子礼仪,品行作风。”赵懿轻轻拂了拂苏佑的轮廓,指腹扫过一圈他的下颌,在精致流畅的下颌走向上摸清纤细骨骼,才说:“朕只想在这一件事情上荒唐。”
“你已然疯了。”林端评价,却也看向沉睡的苏佑,指腹在袖中摸索,喉结发紧,心神触动,却再说不出什么反驳训斥的话来。
“你来质问我,究竟是为苏佑打算考虑,顾及他的心绪,还是你醋意横生,难以遏制?”
“国师,你当真清心寡欲,毫无贪婪?”
赵懿质问得直白而肯定,林端对着他,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倘若他仍是无情无欲的祈国圣子,他定然可以史书工笔,亲笔撰写赵懿行径可恶,谩骂指责,义正言辞。
然而却自己最后还是收了话,凝视良久。
饶是理智清楚明了,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又是何事违背道德礼义,事事克制隐忍,明智识礼。
却不可否认,如果可以,他或许也会走向和赵懿一样的路径,即使背负骂名,遭人唾弃,万劫不复也同样甘之如饴。
像疯子一样对天真的人用尽肮脏手段。
扣住他,哄劝他,用尽手段让他依赖自己。
面对苏佑,似乎所有礼义廉耻,良知品行,迟早都会变成抛掷脑后的消烟散云。
昔日跪在婆娑神女像面前诚心所发的誓言,师父教诲,全都成了一场幻梦,而且他觉得所有苛求断情绝欲皆是谬论,而将这无数个奉身于如此谬论的贤者也是荒芜的前身榜样。
他们在他们的时代没见过苏佑,没遇到这世上最受偏宠,最会勾出人性恶念的人。
他们只是在自己乏善可陈的时期里,遇见了相比于他人而言略微难以克制的事情而已,所以可以在白纸上用字迹坦荡叙述自己令人敬畏的生平。
而他遇见苏佑了,以同先辈一样的祈国圣子的身份。
算是他的祸?还是他的缘?
林端皱眉,收回视线,却是无言开口,满腔质问却变成了无声认同,沉默氛围弥漫牢房中,只有烛火摇曳的轻微刮动声。
最重要的是,是否也会像赵懿一样狼子恶劣心,忽视苏佑意愿和想法,甚至忽视他所谓情动于他人而将人扣在自己的身边?
毫无疑问,他会的。
甚至他发现自己蠢蠢欲动,情不自禁。
荒谬,荒谬!
对于赵懿行径他已然无从责怪,却是从质疑赵懿,转而成了质疑自己。
他踉跄着转身离开,几乎落荒而逃。
牢房里,只有暖色微光晃动,小桌上的吃食残羹殆尽,苏佑睡得昏沉,自己脸上泪痕粘腻,他不舒服,含糊地磨蹭,赵懿垂下头,用袖子沾了水,用力轻柔地给苏佑擦掉眼角的干涸泪痕。
牢房窗外,夜色浓重,露水寒气湿了枝桠绿叶,斗转星移,正是明月当空而亮时。
苏佑第二天一早,被小小窗户外倾斜进来的阳光照见时,才朦胧睁眼醒了过来,牢笼里已然只有他一人,桌面也整洁干净,似乎从未摆放过食物,苏佑还没清醒过来,牢房外有人走进来,狱卒提着食盒走进来,恭敬说道:“苏大人,这是您的早膳,食盒里还有笔墨纸砚,皇上吩咐了,如果您思念家人,可以写家书,属下等人会给您送到府上。”
苏佑愣了愣,很是欣喜于自己可以和苏家人联系,连忙起身跑到小桌前,狱卒退了下去,苏佑打开早点,里面摆放的显然都是皇宫里现做好的,花样款式都是独一无二而苏佑爱吃的,他一边吃早点一边写信,开心地踮脚。
还能通信,至少说明苏家是安全的,不会因为他而拖累太多。
那么他就是被流放,还是被砍头,其实区别也都不大,他的戏份已经快走完了,他分毫不着急,只在家书里问家人情况,劝解兄长父辈不要为自己而担心,对于自己而一字未提。
在大狱的日子虽然没有昭华殿舒坦整洁,但也是衣食无缺,苏佑乐得自在,在大狱里安静等待自己刑判。
但是他却没有按照一般流程被刑部的人审问,倒是天天和狱卒打马吊,被好吃好喝招待着,直到赵懿再一次进了大狱,一进来就激动难耐地将他揽入怀中:“明日就可以让你出去了。”
“什么?”苏佑不明白意思,被人抱得紧,自己难以动弹,只能任由赵懿扣紧,问:“什么意思?”
“朕说过,不会让你有事。”赵懿捏着苏佑的后颈脖,有细小绒毛拂过他的指腹,他丈量着怀里人的身形,兴奋到耳根发红:“你放心,你定不会有事。”
但是却会进入他的怀里。
明日后,苏佑就会是他藏在皇宫里,只属于他的皇后。
苏佑会在封后大典上穿凤袍加冕,和他一起并入史书,从此夫妻一体,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生同床铺,死同墓穴。
赵懿兴奋难当,呼吸也重了。
苏佑被松开,呼吸顺畅了许多,,他以为有事没事就是自己头还在不在的区别,自己对于自己有没有事不是很在意,但是能舒服点还是想要舒服点的:“陛下,如果可以,麻烦把我罚到舒服一点的地方,不要去边缘地带去修缮城池好不好?”
“怎么可能?”赵懿被他逗得好笑,说:“怎么会来所谓的流放一说。”
他根本舍不得。
“那我要被罚什么?”苏佑觉得自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就是给皇帝进贡了美人,虽然最后被留下的人是自己,但横竖心思是有的,从来君王最是多疑,怎么可能会容忍他一颗如此心术不正的臣子?
“明日,你会被关进一个裹着黑布的笼子里,从大狱被拉出去,但是你再次看见光明,一定不是所谓狱卒或者刽子手,站在你面前的一定会是朕。
“那如果是呢?微臣并不相信皇上。”苏佑表示不信,在剧情里他就是被流放了。
“如果不是,那么朕就对天发誓,如果苏佑明日一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朕,朕必然无妻无子,孤苦一生,好不好?”赵懿笑,却心下明了。
如果不是,没有苏佑,他的下场定是如此。
他自己心思闷了一腔恶劣的坏,却不敢对苏佑打草惊蛇,他怕自己会吓走苏佑。
等到日后他将人扣在了皇后位上,用金玉富贵养软了脾性执念,苏佑就定然会落在他的身边,再难逃开。
这新婚第一日,尚衣局数十位匠人编织的正红手工金线镶边大红凤袍,他一定是要亲手从苏佑身上脱下来的他要自己在苏佑身上落下痕迹,,苏佑会从他的皇后到他的妻子,水乳交融,再难分离。
赵懿如此想着,眼神晦暗深重,几乎浓稠如同夜色里难以化开的黑。
苏佑浑然不觉,自己偷偷和系统估算这个世界的积分值。
他快完成任务啦!而且到现在也没发生上个世界那么突兀的意外!他很满意这个世界,并且极其期待自己戏份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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