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太看着独自忙着布置表演舞台的驯兽师,突然感触颇深道:“你们表演从业者真辛苦,大过年的,也不能陪在亲人身边守岁,天南地北地奔波,不容易啊…”
“我的孙女多喜和多乐同样是表演者,她们自小就展露出演唱和表演方面的天赋,父母也愿意花钱培养她们的特长爱好,但真是太辛苦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们时长因练习压力过大偷偷流眼泪,还因为表演比赛的缘故,过年也回不了家…”
“但作为表演者而言,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
“咳——!”祁究用咳嗽声打断驯兽师的话语,对方立刻配合地闭上了嘴,将没来得及发表的言论吞回肚子里。
“表演从业者确实不容易,因为有业务往来的缘故,我与公路马戏团的演职人员比较熟悉,据我所知,马戏团的舞台上几乎每年都有意外发生,演职人员因为表演意外事故去世的也不少…”祁究一边朝驯兽师递眼色,一边故意说出这番话。
他所指明确,是在提醒许民新夫妇多喜多乐舞台上的意外事故。
他之所以安排马戏团进行年初一的表演,除了要引这些纸人主动离开房间、破除串门的禁忌外,还有暗示多喜多乐舞台悲剧的用意。
毕竟他从202正立的「福」字里,已经猜到许民新夫妇中至少有一“人”已经回家了。
祁究虽然是闲聊的语气,但他一直用余光注意许民新夫妇的神情动作。
纸人五官生硬面色苍白,按理本无法表达出复杂的情绪变化,但此时此刻,最先发生变化的是许民新的夫人,它原本平整僵硬的面部突然变得扭曲狰狞,就像被谁粗暴揉皱了的肖像画,五官蜷曲错位,自歪曲的颈脖发出类似“呜呜呜”的沙哑声音。
可惜坐在它身边的家人,似乎并不关心它的变化,许太太兀自念叨着:“要是多喜多乐在就好了,她们姐妹俩一直想要看马戏团的表演…”
祁究:“许太太,多喜多乐去参加歌唱比赛了,对吗?”
许太太愣了愣,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她们去参加比赛了,她们想要通过自己的才艺出人头地,这是她们最大的愿望…”
“可她们真的想去吗?”祁究打断许太太的自语。
许太太神色僵硬:“什么意思?”
祁究:“据我所知,比起站在舞台上表演,此时多喜多乐更想回家过年,和您还有她们的爸爸妈妈团聚。”
“有些舞台,一旦上去了,就再也没办法回来了,我想您应该能记起我在说什么。”
许太太面部肌束颤抖,她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祁究的话,可惜她发抖的嘴唇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短暂失声了,只能握住纸人妹妹的手,握得指节青筋暴起。
被刻意压制的痛苦记忆暗流涌动,关于多喜多乐死亡的悲伤即将破土而出。
祁究:“多喜多乐不想继续待在舞台上,更不想待在冷冰冰的医院柜子里,她们想要回家。”
“你…你难道你见过…”
祁究坐下,与许太太还有许民新夫妇保持同一高度,而后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那位无助的纸人母亲:“许夫人,您还记得那张海报在哪儿吗?许先生带回来的,「七彩年华」造星比赛的宣传海报。”
第201章 年(20)
闻言,许民新的夫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晦暗天光下,它的脸像一幅被搓揉糟蹋的肖像画,又像一尊正在融化的蜡像,五官以极扭曲的角度缩成一团,变得模糊狰狞。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面部扭曲的纸人快步朝老公寓走去。
它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消失在楼梯间。
纸人许民新同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它似乎想要去阻止突然离开的夫人,但坐在一旁的许太太抓住许民新的手腕:“别急,相信君怡,孩子的事就让她们的母亲做抉择好了,母亲最清楚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
许太太脸上的慌乱和恐惧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作为长者的笃定和平静。
她看了眼许民新夫人身影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了两秒,而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
“民新,我们继续看戏,下半场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天这场‘舞狮’表演真是有趣呢。”
许太太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红瓜子,此刻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磕起了瓜子,等待下半场“舞狮”马戏表演。
“待会就会有答案的,耐心点。”
作为纸人的许民新非常听母亲的话,在许太太的建议下,它重新乖乖坐回了凳子上,目光也从背后的公寓转向驯兽师舞台。
此时驯兽师先生从道具箱里取出表演用的木桩,拥有丰富舞台表演经验的他,正埋头逐一将木桩固定在操场上,为后续的狮子表演搭建布景。
这边是敲击木桩传来的“咚咚”声,而老公寓的二楼则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许民新的夫人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什么,202房内时不时还传来瓷器玻璃被摔碎的声音。
许太太握住儿子的手,用说悄悄话的口吻絮絮道:“没有哪位母亲可以承受孩子离开的悲痛,我不能,君怡也不能,也没有哪位母亲应该承受这些…”
祁小年疑惑地看向公寓二楼的方向,小声询问祁究:“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祁究:“如许太太所言,多喜和多乐的妈妈会给我们答案的。”
约莫三分钟后,翻箱倒柜的动静停止了,许民新的夫人再次推开202的门,此刻它扭曲的五官终于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神情也从慌张变得迷茫,祁究注意到,它手里拽着一张类似宣传海报的东西。
看来自己赌对了,失去多喜和多乐的痛苦被这家人强行遗忘。
只要自己主动捅破窗户纸,就能让所有人看清已经发生的真相,他们的记忆连同悲伤也一并回归。
所有客人都注视着怅然若失的许民新夫人,只见这位母亲握着海报的手微微发颤,目光惶惶不安四下张望,看样子似乎又在寻找什么。
“许夫人,您是在找这个吗?”祁究走了过去,掏出一盒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顺来的火柴,递给这位茫然无措的母亲。
祁究还借机看了眼许民新夫人拿在手里的纸张,纸张被折叠了,但依稀可见「七彩年华」四个字。
祁究已经确定,许夫人拿在手里的就是「七彩年华」第79期报名宣传海报,多喜和多乐就是因为参加了这场比赛,才发生舞台事故离开的。
他记得,在昨晚噪点电视传出来夫妻两人的争吵声中,许民新夫人用几欲崩溃的声音重复了数次:“你就不应该把那张晦气的海报带回家,都是它的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说得对…我要找到它…没有它…多喜多乐就不会去参加这场比赛,就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们…”
许民新夫人这句埋怨的话,可以理解为支线破局的重要线索。
许民新夫人看向祁究手中的火柴盒,脸上的茫然和焦急消失了,它犹豫了片刻,最后小心翼翼朝火柴盒伸出手——
“这位客人,给我的家人使用明火并不合适。”许太太在身后厉声提醒。
纸人忌火,祁究差点忽略这点。
“非常抱歉,”祁究立刻重新握紧火柴盒,对被吓了一跳的许民新夫人提议道,“如果您能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把这张不祥的海报烧掉。”
许民新夫人迟疑了一瞬,最后将被揣得皱巴巴的海报递到祁究手上,并朝他微微颔首。
祁究只看了一眼,也没多做耽搁,很快擦着火柴将这张象征着不幸的海报点燃。
「“七彩年华,星路同行”少儿造星计划第79期表演招募通知」一行字被火光照亮、吞噬,最后化作灰烬消散在年初一天光晦暗的早晨。
纸张的燃烧味在风里弥漫,空气潮湿阴云低沉,一场大雪正在酝酿。
这股燃烧味让祁究想起昨晚的梦境,梦里神像前燃烧的纸钱也有着同样的味道。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但新的危机却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恭喜您,您已经圆满完成多喜和多乐两姐妹最后的愿望,帮助她们烧毁了象征不祥的海报,她们相信,一切将都会是新的开始】
【目前「多喜和多乐」所有剧情浮出水面,支线解锁度已达100%】
【成功解锁支线获得奖励:「多喜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多乐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多喜/多乐身份卡使用说明:副本内的特殊道具,绑定后可以获得该角色的身份及特权,绑定后可随时卸载,不可与别的身份卡重复绑定(若重复绑定只识别最新绑定身份卡),身份卡可在旅人间转让】
原来如此。
获得身份卡的瞬间祁究便明白了,按照之前他们的推断,副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许太太实现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年十五前回家团聚。
可这个副本最令人感觉棘手的地方,就在于团聚的代价是玩家的死亡。
每死亡一位玩家,就会有一位家人以纸人身份顺利回家,这样的副本机制会导向玩家们为了完成主线任务,形成阵营,在摸清副本具体规则和许太太家人情况后自相残杀,让对方成为换取家人归来的人头。
不过,这个互相残杀的破本方法有个致命风险,如果许太太的家人数量大于玩家数量,对所有玩家而言就是个必死局。
但其实,这个副本还有另一种更安全高效的解法:拿到身份卡,从客人的身份变成许太太的家人。
这比玩家间自相残杀的阵营战要有意思多了。
“小年,想要成为许太太的‘孙女’吗?”祁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小声问祁小年道。
祁小年微微一愣:“什么?”
下一秒,他的系统就传来提示音——
【请问是否接受来自旅人祁究赠送的道具:「多乐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祁小年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哥,你给我这个道具是…”
祁究耸耸肩:“从客人变成家人的通行证。”
祁小年噎了噎,他愣了足足五秒,才渐渐品出祁究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从客人变成家人的通行证,也就意味着……玩家可以代替许太太死去的家人“回家”!
祁小年下意识深深看了祁究一眼,虽然经历过「流放一中」的副本,他已经对祁究的过本能力有所了解,但这一次,在所有玩家仍被禁忌所困、并被“自相残杀”的烟雾弹迷惑时,祁究不仅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既能完成任务又可以规避禁忌的办法,还能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理清副本的内在逻辑,立刻找到相应对策并付诸行动。
如此清晰流畅的思路及冷静的处事手段,就算是黎北筝那样的大佬都很难做到,别说是祁究这样只过了四个本的新玩家了……
是的,他的哥哥还属于新玩家范畴,但总是能出其不意,找到副本真正的逻辑内核。
“哥,谢谢你。”祁小年明白祁究的用意,也不多说什么废话,领取了祁究给的身份卡。
祁究笑:“别客气,我们从兄弟变成了‘姐妹’也是不错的体验呢。”
说着,他同样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启用「多喜的身份卡」权限。”
【叮!权限道具已装备完毕,目前您的身份已发生变更:许太太的客人→许太太的孙女许多喜】
【身份变更后,您将拥有许太太家人的待遇,也可入住相应身份的房间,拥有该身份的特权】
这一瞬间,祁究也明白了昨晚那家伙提示的意思:
——“因为,我们本该流淌着相似的血。”
按照掌握的剧情发展推测,那家伙的角色也是许太太的家人之一。
而只有拿到相应的身份卡,才能成为其家人,也才算得上流淌着“相似的血”。
一切都可以圆上了。
祁小年同样启用了“多乐”的身份,兄弟俩相视一笑,祁究啧了啧吐槽:“获得身份确实不错,不过男孙女又是个什么事儿呢…”
祁小年:“……”
“多喜,多乐,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家的,你们的妈妈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许太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用慈爱的眼神看向启用了身份卡的祁小年和祁究,一左一右握住他们的手,神色里满是温柔怀念,“来,坐下看表演吧,你们平时总是念叨着要看马戏团演出,这不?新年的第一天,马戏团就上门给我们表演来了,这是好兆头啊,心想事成,据我的客人说,过来表演的还是非常有名气的马戏团呢…”
祁小年和祁究相视一眼,分别坐在许太太身侧。
祁小年被看做“孙女”还有些别扭,坐下的时候腿不知该如何放,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祁究就自然许多,他甚至主动亲昵地询问许太太道:“奶奶,马戏团在表演舞狮吗?”
许太太:“是,和我们以往看到的传统舞狮都不一样,非常独特的演出呢。”
祁究淡淡“哦”了声,继续问道:“对了,奶奶,昨晚回家的人除了念念姑姑外,还有谁呢?”
至今祁究还没弄明白许太太为何忌惮第二个回来的纸人,既然现在已经是许太太的“孙女”身份,就不能浪费了绝佳的询问机会。
面对两位“小孙女”,许太太的声音都比平日温柔许多:“你们的爸爸妈妈,还有姨奶奶。”
祁究进一步询问:“我数了一下,除了爸爸妈妈、姑姑、姨奶奶外,好像还有一个人吧?”
他相信依照许太太对孙女的疼爱程度,会原谅他的“童言无忌”。
这就是身份卡的特权所在。
闻言,许太太神色微微一沉——
第202章 年(21)
“是吗?有这回事吗?”许太太僵硬地转动眼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叹说,“我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呢,但这不重要,你和多乐能平平安安回家过年,你们爸爸妈妈也在,这就是最好的。”
祁究:“……”
看来许太太并不打算对自己的宝贝“孙女”提及那个人,所以才故意将话题模糊过去。
将话题岔开的许太太突然问道:“对了,你们俩还没吃上早饭吧?我去把早上的年糕热一热,给你们端来吃,这样也不耽搁看接下来马戏表演。”
祁究神色微僵,年糕不好消化,现在胃里还有点顶,他为难地笑了笑:“奶奶,我们吃过早饭了。”
刚才,祁究和祁小年是以客人的身份吃的年糕,所以在许太太眼里,现在作为“多喜和多乐”的他们并没有吃上新年早饭。
许太太却半分不信,兀自道:“瞎说,你们才刚回家,一路风尘仆仆的,哪里有早饭吃呢?小孩子不吃早饭的习惯可不好哦,小小年纪就不要信节目组说的保持身材那套,有点肉才好看。”
祁究:“……”
许太太揉了揉僵硬的腰,笑眯眯地起身去厨房热年糕:“正好,我坐久了也需要活动活动身子骨,你们在外边一定饿坏了吧?听你们送你们去的陈阿姨讲,节目组的盒饭清汤寡水的,你们一定馋坏了吧?晚上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年前我置办了好多菜呢……”
许太太一边自满自足地念叨,一边朝厨房走去,她利索的动作完全不像个年迈的老妇人。
三分钟后,许太太就将两份热腾腾的年糕汤端到祁究和祁小年面前:“小孩子新年第一天要吃年糕才能长高高哦。”
身高一米八三的祁究和一米七八的祁小年无奈对视:“……”
在许太太笑眯眯的注视下,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又吃下一碗属于“孙女”份的年糕汤。
祁究一边不情不愿吃着年糕,一边利用自己的身份特权继续询问许太太:“奶奶,姑姑怎么不下楼和我们一起看表演呢?”
姑姑指的正是住在502的纸人念念,从表演开始到现在,502房内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许太太:“你姑姑身体不好,喜欢自己待着,向来不往热闹的地方凑。”
祁究试探道:“那待会表演结束,我可以去找姑姑玩吗?”
闻言,许太太神色微变,她敷衍道:“你忘了爸妈的叮嘱了吗?小孩子就不要去找姑姑玩了,你们太闹腾,招待你们对于需要静养的姑姑来说,是非常耗心力的,不利于她的康复。”
祁究做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那我们不闹也不行吗?”
许太太丝毫不为所动:“乖,你得听话,别忘了今天不宜串门,待会表演结束后你们老老实实回自己屋里待着。”
这会儿许太太可算想起老黄历上的禁忌了,与刚才对待客人时完全是另一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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