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不该再靠近他。
看到那天天跟自己打架的兄长眼中闪烁过畏惧,北洛挺认真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那明显被吓到的兄长。他也不擅长安慰他人,索性突然给了他兄长一爪子,“吞噬?你觉得你能吞得了我么?”他语气淡淡,带着自矜,“玄戈,你未免想太多。”
之前是因为他神智不属,才会被玄戈咬伤。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北洛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在他清醒的状况下,玄戈这样的幼兽能伤到他,简直是开玩笑。
不战则死,不争则亡,北洛不觉得辟邪这样吞噬的本性有什么可怕的。辟邪虽是妖兽,却是妖兽当中鲜有的,愿意庇护弱小,不恃强凌弱的仁兽,血脉虽然强横霸道,但相较于饕餮穷奇之流,辟邪还算是比较愿意讲理的种族。更何况自己并不是什么弱小,缙云当年能从成群的奴隶当中拼杀出来,能在轩辕丘战奴当中脱颖而出,最后独掌饕餮部数十年,手上沾染的杀戮人命从来就没少过。与天争命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哪里会畏惧这点所谓的“本能”?更何况这么幼小一只王辟邪居然说会吞噬他?
简直是开玩笑!
玄戈瞪大了眼,正想反驳,不料他弟弟又插了一刀,“刚刚是我一时没注意,不信你现在来试试,能伤到我算我输。”
这么狂这么欠揍的话居然是他弟弟说的,王辟邪玄戈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北!洛!”小辟邪呲起了牙。
“不信你来试试看啊,上次是谁打到一半被我揪掉脑袋上的毛的。”北洛打了个呵欠,舔舔爪子,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自己对兽形态实在适应太快,舔毛什么的...这样不好,真的不好...他要记得自己是个人....
但是!真要奈何不了这么一个小崽子,他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叫洛北!
“吼!”这么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玄戈跳起来,朝他飞扑过来。
被轻视什么的不能忍的!就算是自己弟弟也不行!
“啪!”被一爪子拍飞。
再扑!
再拍飞!
北洛继续舔爪子,轩辕丘战神表示,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飞扑简直弱爆了,当年被他踹飞的各族战士都能绕有熊一周还有余。
天理站在宫殿外,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从撕咬到和解,最后又开始打作一团,心中那股担忧终究是放下了些许。
方才北洛被玄戈咬伤的那一瞬,她真的忍不住想冲进去,将两个孩子分隔开,但是被辟邪王拦住了。
“王上...您为何...”她喃喃,语气当中是不解。
辟邪王默然,愧疚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方才他确实是冒险了,他在赌,赌这一代王辟邪双子不会被血脉内的贪婪所迷惑,赌他们能克制住自己吞噬的本能。否则,就算他这次出手将他们分开,随着年岁长大,这两兄弟依旧会受血脉影响互相吞噬,彼此不死不休。如果是那样...那他,将不得不做出自己的决定。
万幸,玄戈及时克制住了自己吞噬的本能,没有进一步伤害自己的亲弟弟,而北洛也有不弱于他兄长的妖力,甚至能够抑制住他的兄长。
“天理,我很抱歉...”辟邪王叹息说,“但是,只有王辟邪自己能克制住血脉当中的本能,旁人无法插手。”
作为王辟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源于血脉当中那种霸道求战的本能是多么的强横。历代王辟邪会在卸任后去往魔界深处厮杀,不光因为那是他们为自己找寻的终局,更因为,那样才能彻底释放他们好战求战的天性。
但王辟邪不能一味只求厮杀。作为统领一族的王,辟邪主杀戮,却也留存怜悯弱小的仁瑞之心,否则便不会遵守承诺,驻守在魔界人界见的通道处近四千年。
王座代表的,除却杀戮,还有责任与庇佑。幸好孪生辟邪还年幼,万幸他们能克制自己的冲动,没有造成更大的灾祸,既然这样,作为父亲,他会担当起自己的责任,教会他们如何控制自己的血脉。
“等他们再大一些,我会教会他们控制妖力。”辟邪王说。“玄戈和北洛都是好孩子,他们将来会成为伟大的王辟邪,指引我们的族民往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缙云父母的描述有一部分是自己编的,游戏当中只说到他的父母曾经很恩爱,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堪。结合缙云小时候被楸族培养成类似死士的经历,以及之后他有过将粮食送给继母但不想见他父亲的行为,编了这一段。
感觉辟邪双子虽然天性会吞噬对方,但若是有缙云记忆的北洛,大概会习惯于克制自己的本能吧,至于玄戈,小时候打不过弟弟,长大了便也学会自己克制了_(:з」∠)_
但是在失去理智的情形下下意识吞噬对方是好梗啊_(:з」∠)_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的,嘿嘿(*^▽^*)
☆、三只毛绒绒
事实上,便是北洛,也将王辟邪血脉当中互相吞噬的天性想得太过简单了。
并非他们无意于自我克制,但当失去神智仅存本能兽性之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杀意着实无处抑制。虽然辟邪王在那之后便开始传授他们控制自己妖力本能的方法,平时天理对两个孩子也多加看顾,但终有不能全然顾及的时候。
再一次将受困于辟邪本能向他扑来的玄戈按倒在地,听着自己兄长幼嫩却凶戾的咆哮低吼,金色兽瞳眯起,属于王辟邪的威压层层覆压而来,北洛只觉得体内同样凶残的本性在跃跃欲试:征服对方,压制对方,将他的喉咙咬断,亲手将这个威胁扼杀在爪下,让他再也不能存在于自己身边!
这种想法太过恐怖,北洛悚然而惊,视野当中弥漫的血红骤然褪去,他无端想起那句箴言。
王不见王。
真是可怕的吞噬本性,如若他不曾为人,若他心智并非真正的幼兽,大约就要真的伤害到自己的亲兄弟了。如果真的那样做,他同兽类又有什么区别?
小辟邪爪子紧了紧,再度发力将他兄长的脑袋往地板上按。
他真不是故意要打人脸,实在是怕忍不住咬脖子,玄戈你就体谅下......
北洛默默念叨。
他知道自己这个兄长有多骄傲,平时总要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才肯出来见辟邪,稍微沾染上点灰都能自己生闷气舔毛舔上半天,之后清醒了多半要躲起来不肯让人找到。
幼年王辟邪的体力终究有限,爪下玄戈的挣扎嘶吼终于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化为低低的呼噜声。北洛这才舒了口气,他的皮毛四肢上有被对方抓挠出来的伤痕,随着辟邪年龄的增长,他们体型会不断长大,身上会长出银白色的鳞甲,爪子牙齿变得锋锐,撕打的时候北洛固然能占据上风,但被挠伤什么的总是免不了的。
好在辟邪妖力能让这些伤口治愈,否则早晚要找东西把你的指甲给搓平了。北洛舔了会儿伤口,觉得伤处麻痒刺痛,实在气不过,拿爪子泄愤似地拍打兄长皮毛,拍了几下又觉得这举动实在幼稚,悻悻收回爪子。大约是跟辟邪混久了,他自己也逐渐把自己当成一只辟邪,下意识觉得皮毛是很重要的东西。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北洛一趴下来,精神便开始松懈,眼皮开始打架。方才和玄戈打架将他的力量消耗不少,此刻也觉得累得慌,想来玄戈也是如此,短时间内应当搞不出什么幺蛾子,北洛打了个呵欠,舒展开四肢,也闭眼睡下。
模模糊糊的,有什么悉悉索索靠过来,有点温热的东西在他皮毛伤口上刷过,有点痒,但挺舒服,因为对这种气息很熟悉,北洛只是翻了个身,把自己软软的肚皮藏起来,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不要又被玄戈糊口水,唔,兄长什么的真是个大麻烦,他是绝对不会帮玄戈舔毛的!他迷迷糊糊想。
自从王妃天理诞下一双王辟邪双生子后,天鹿城上下臣民就一直期待着能够在城中见到这两位小殿下,便是长老会们对双生子尚处于观望状态,但眼见两只王辟邪打不起来,没有相互吞噬,失望之余只能暂且放下某些心思,徐徐图之。
而在普通的辟邪族心中,对小殿下们的憧憬之情则是挡不住的。
想想看,王辟邪,还是一模一样的两只!
撸起来...啊呸,看起来一定很令人羡慕。
拘泥于天鹿城中空间有限,正常时候辟邪们都不会在城内显出原型,唯有在慈幼坊当中那些灵智尚未开启,不懂得如何使用妖力的幼崽才会不小心变回原型。正因为这样,慈幼坊成为了大家都喜欢去的地方。不光是为了帮忙照顾那些年幼失孤的孩童,哪怕是看一眼那些走路跌跌撞撞,牙牙学语的小辟邪,为他们带去些小礼物,听他们奶声奶气地道谢,再故作成熟地摸一把它们头顶绒绒的细毛,那些常年在战场上拼杀的成年辟邪族们瞬间就觉得自己的拼杀是值得的。
在漫长的岁月当中,辟邪族从居无定所肆意妄为到踞城而居,虽然骨子里依旧好战,但对血脉的渴望和对亲族的守护之情同样刻入骨血。
正是因为如此,辟邪才不会如其他上古凶兽那般,轻易迷失在过于强大的力量当中,最终被历史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