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一切能如眼前这般平安喜乐,求个圆满罢了。青年看向眼前热热闹闹,互相聊天吃喝的一室人,眼中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晚饭之后,众多辟邪相互道别,各自回归自己的家中。
北洛坐在床头,轻轻拨弄手中名为“苍穹之冕”的偃甲。他之前在接触到偃甲的时候,感受到其上有一股微弱的灵力,有几分熟悉。但待他仔细探询下,那灵力却又仿佛是在漫长岁月当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再无踪影可寻。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灵力很熟悉,就像……
手指停止了动作,不知为何,青年辟邪沉沉睡去。
他梦见自己站在高高天空之中,放眼望去,下界洪水肆意冲刷着大地,不周山天柱倾折,天地崩裂,混沌仿佛盘古开天辟地之初。曾经散布于大地的那些生灵们四处逃窜,哀嚎遍野,但他所能做的,除却庇护信仰自己的部族,让他们不受洪水侵袭之外。只能是刺破手指,在矩木之中滴入一滴血液,然后目送信仰自己的那些生灵向自己虔诚跪拜告别,城池受阵法之力影响,飞向北疆上空,协助诸神炼制五彩石。
他闭上眼,发出沉沉喟叹。
洪水退去后,人界浊气弥漫,不再适合他的信徒生存。他踏遍神州,找寻能庇佑族民之所,当他来到昔日安邑的废土之侧,发现名为龙渊的部族冉冉崛起。浊气在部族间升腾而起,中间夹杂着无数魂灵的哀嚎与哭泣之声,其中有一魂魄在龙渊部的铸剑炉当中哭泣哀嚎,仿佛受尽苦楚。
他站在山崖上,身后地面裂开,黑火散尽后,夜神阎罗自他背后缓缓踏出,看向龙渊部,若有所思。
“他们是想向伏羲复仇……呵……有趣,蝼蚁也会学昔日襄垣一般,以魂魄铸剑。”阎罗抚上肩头的乌鸦,声音冷峻无情,“看来被剥去仙骨,毁去神形后,神与万物并无不同。”他掌世间万物魂灵归处,自然知晓,那即将铸成之剑所用的,是何人之魂。
“先前沧海横流,洪水漫世,天柱倾塌,便是无心之过,同样给我们惹了不少的麻烦,欠下累世因果,既然魂魄被捕捉,那便铸剑罢,相比世代寡亲缘情缘,这样惩罚也不错。”阎罗冷漠,他对神明并无认同之感,更无怜悯之心,他只遵循天地间的法则,而非伏羲定下的。
“倒是你可知,以昭明剑心灌入辟邪之骨试图塑造仙人,终究无法塑成新的永恒的造物。”以剑心替代魂魄,有违天道,便是那巫山神女再怎么聪慧可人,终究逃不过陨落一途。
“吾知。”他淡淡道,语气当中并无哀悯:“再过千年,她的灵力便会散尽。”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如此?”夜神阎罗蹙眉,“你……?”
“吾不过,是想让他看清这件事罢了……”他抬起头,望向九天之上。
自从被“剑”所伤后,伏羲便归于九天,再不愿踏足人界污浊之地。只是......
“呵,只怕你的好意要被白费了,在他眼中,巫山神女怕只是个造物,不值一提。事实上,他又何尝不知,不过是不愿意认识到真相罢了。”夜神阎罗冷笑着,不置一词。
“总会懂的。”他摇头。
世上并无永恒不变之物,就如蚩尤临死前所说的,他们神明,不过也是一群与苍生并无不同的...刍狗。
北洛悚然而惊,猛地找回意识,
梦境骤然崩塌破碎,他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在某个海岛上空,血红的流星如雨一般坠落,四散于大地之上。那一刻,天地骤然变色,九天之上传来隆隆之声,仿佛是天界主人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四方天地为之叹息哀叹,地界深处,女主人闭上双眼,无声喟叹,便是盘旋于不周山天柱上的龙神也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底下了它的头颅。
有神明,陨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狂悦其实是哥哥找来哒!
北洛看向庆禺:这只辟邪很胖哦,但是这么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如……
庆禺:?嘤嘤嘤...
后半段写得我痛苦不已,看完神渊古纪后老想着学习一下,奈何自己笔力太烂了_(:з」∠)_工科生只会做实验不会写啦_(:з」∠)_但是这其中牵涉到本文当中最大的一个私设,有关于巫之血来源和天星尽摇的一种推测。之前到别的论坛上发帖子跟人讨论过,感觉可行,就在这文当中用了,不要嫌我OOC......
☆、十二只毛绒绒
北洛猛地睁开眼。
古旧的偃甲还在他手上,在卧室微弱的光源映照下,发出淡淡微光。
“这什么玩意儿……”他心有余悸地喃喃,方才梦境中最后的那一幕实在过于震撼,令他体内妖力震颤不已,就连巫之血都被激发出来,久久无法安抚平息……
……等等?巫之血……?
来不及等他细想,辟邪王的威压以皇宫为中央,向四周蔓延开来,瞬间传遍整个天鹿城。
北洛心跳停了一拍,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走到窗口。
果然,王城上空的王炎已经燃烧起来,刺目的金色昭示着不详。
魔侵……
北洛抿了抿唇,转身抓起床头的冕服,边穿边向外疾步走去。
行至外殿,玄戈也恰好走了出来,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默契。
“去乾坤阵枢前集合,那里有传送阵。”玄戈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转身从武器架上拿起自己的佩剑。
“魔族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北洛同样拿剑跟上,走出王宫。可见整个天鹿城已经被惊醒,各家各户俱有身穿戎装的辟邪快步从中走出。
玄戈眯眼看向却邪之门的方向,摇了摇头,“具体情形不明,可能是斥候刚刚传信预警,也有可能……”负责探查的辟邪已然遇难……
他们行至半途,就见天鹿城乾坤阵枢上有金光一闪而逝,随即,环绕天鹿的海中,有巨石从海中破水而出,伴随着隆隆轰鸣,稳当地悬于王城四周。古老的巨石上隐隐有金色纹路流转,映照出上古文字。
“归藏……”北洛无声叹息,这是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切实看见昔日姬轩辕的阵法运转。
“什么?”玄戈听弟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偏头问。
“无事,一时感慨而已。”年轻的王辟邪摇了摇头,专心赶路。
沧海桑田,四千年过去了,昔日故人都已不在,反倒是阵法这种有形之物,因为腐朽得慢些,还能继续见证下去。
行至乾坤阵枢前的平台,辟邪王已经站在了那里,手持王剑“天鹿”,他的妻子同样身着戎装,手持长枪,立于王的身侧。周围有十几名面目冷肃的年长男女,正听从辟邪王的调度指令。
“守备队一至四,整队待命,一同随吾前去光明野。”
“守备五队,镇守巽风台外传送阵。”
“守备六队,由暄池长老带领,镇守古厝回廊外出入口。”
“庆长老、延长老,带领其余队伍随时准备支援。”
“流长老,请与医师队伍坐镇后方守在传送阵前,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花长老,接收由光明野来天鹿城寻求庇护妖族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
辟邪王分派完任务之后,看了眼站在旁侧的双子,闭了闭眼,难得地犹豫了一下。战场无情,这次魔潮中极可能有一只始祖魔存在,这让他如何放心派将将成年的儿子们同往?
但是,在这样危急关头,若留存私心,无法为王者,无法面对子民。更何况,作为王辟邪,他...可以接受自己孩子战死沙场。
“玄戈...北洛,你们跟随吾去往光明野……”辟邪王沉声说,他手握王剑看似坚若磐石,可那一瞬自己内心的动摇,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唯能有他自己知道。
“王上?!”长老会齐惊,大敌当前,他们本不该有任何违背王令的想法,但是,将两名殿下同时带去光明野,若是有什么万一,那该如何是好?
“王上,北洛殿下尚未完成猎仪,并未成年,还望王上三思。”暄池长老当即上前一步,行礼劝诫道。
维持辟邪王族的存续是他们长老会的职责所在,实在不行,保留其一也是好的。
“……”玄戈瞳孔一缩,手紧握成拳,他或许平时十分嫌弃长老会的顽固不化,但此时此刻,心中未尝不希望父亲能接受这样的提议。
“谨遵王命。”北洛却在这时候上前一步行礼。“能以王族身份上战场,是我的荣幸。”
他说完,抬头,看向他的父亲。
与上一世那位相比,这位无疑是为称职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也庇护、包容着他。父亲的苦心他懂,但魔侵当前,每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话说太多,反而是浪费时间。
“可。”辟邪王嘴唇动了动,松开天鹿王剑,化作原身,一只巨大的辟邪踏着金色火焰,向着天空发出隆隆轰鸣般的声音,“随吾出征。”
光明野,取“开辟光明”之意,昔日辟邪一族在此开辟疆土,布设阵法,累岁积攒下,使得这片原本的荒芜之地逐渐被改造成了水土丰茂,阳光明媚的沃土。
同时,亦是数千年来无数魔族陨落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