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他先前便是死在我手上,哪怕再来一次,结果也是一样。”北洛说。对于杀死巫炤这事,北洛他心中有痛惜,有难过,有愧疚,却唯独没有后悔。双方心中追求之物注定背道而驰,那么最后决裂乃至兵刃相向,就是必然的结局。缙云当年会以饕餮部为饵,心中就已经是做出了取舍,如今换做他……
“北洛,你是不是注意到了什么?”姬轩辕从那句“再来一次”中微妙察觉出些不祥来,问。
“嗯,这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让我有些在意。”北洛说。
这座墓穴建在地下,道路错综复杂,一路盘旋至地底深处。一路上,还有不少的残魂在道路两侧徘徊,那是当初亡者遗留下的执念,他们的命魂已入轮回转世,但守护此地的执念依旧存在。
“当年西陵的历代鬼师死后,会以大量族民殉葬么?”北洛问,他虽在西陵呆过一段时间,但论熟悉程度,是不及姬轩辕的。
“殉葬有,但除了鬼师身边的侍从,大多是奴仆。”姬轩辕回想,西陵的阶级制度严苛,但对部族内的族民颇为优容,殉葬所用,大多为低阶奴仆或是战争所得的俘虏。
“那便奇怪了,我观一路的残余鬼魂身上的衣饰,大多是西陵人,这地下陵墓的殉葬规模绝对不小,我怀疑,当年巫之堂与西陵的残部,悉数都在这儿了。”北洛边走边说道,当年鬼师的追随者众多,除了巫之堂,还有一部分残存的西陵人,他们视鬼师为心中神明,狂热追随,不问缘由。他对姬轩辕勾勒一路看到的道路,周边环境,据此姬轩辕亦有所推断。
“据你形容,先前湖水岸中的阵法,倒像是一个聚灵阵,而地下陵墓依水而建,水属阴,若再有大量生魂在此殉葬,怕是会形成一处养魂之所。”姬轩辕亦觉察出事情的不妥来,后世确实会有帝王为求复生将陵墓化作养魂地,但在他们那个能见仙神的年代,却没这个习惯。
“我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有些时候,还是想多些好,巫炤这个人,一贯喜欢留有后手。”北洛说,也正是因为了解巫炤的行事手段,当年的缙云才会将巫炤斩首,以免是假死障眼法。
湖水岸边出现吸食活人血液的怪事,突然出现在道路旁的玉梳,加上这地下陵墓,种种线索结合起来,令他不得不提起警觉来。
“既然如此,北洛你多加小心,对了,若是墓中有半魂莲,需尽快毁去。”姬轩辕叮嘱道,半魂莲可连通虚无,力量接近于混沌,会令人在不知不觉当中陷入梦境,当年他命人打扫西陵都未能将黑莲彻底根除,若此地真的是巫炤墓,只怕……
北洛结束了传音,他拒绝了玄戈想要裂空过来找他的想法,选择独自进入无名之地的更深处。
有些事情,北洛嘴上能说得漫不经心果断决绝,但真要让他杀巫炤第二次……他其实还没那个决断。
当年的仇早就已经在当年了结了,就算巫炤四千年后留有后手……那也已经过去太久了,他想要去向谁报仇?又能找谁报仇?
北洛随手捡起道路边遗落的布条。这个墓穴虽在地下,却并未封死,一路所见有不少不同年代的骸骨,想来是几千年来误入墓穴的人。布条的成色不算陈旧,像是近来留下的,其上有字迹,似乎是那个误入古墓的闯入者的纪录,出于好奇,同时也想了解这个墓里到底有什么,北洛便一一将有字迹布条仔细地收集起来。
他在墓穴当中经过了一处交叉路口,岔路向墓穴深处蔓延了一小截,类似是个陪葬的陪陵,可通往陪陵的道路被垮塌的泥石堵住。北洛有观察到,地面上有小小的脚印从被堵住的道路走出,那脚印娇小,仿佛十来岁的少女……
北洛自然没有被吓到的道理,他只是想到了当初跟着巫炤身边的巫之堂小祭司司危……当年西陵事变时,那个小姑娘,只有十几岁……
接近地下湖时,北洛听到了人惨叫的声音。
那时他正在研究一处石壁上的图腾,占据了一整面石壁的血目图腾当中似乎蕴含某种阵法,其中所含力量与他体内的巫之血相仿,没等他来得及细细查看,就见远处湖心中泛起了红光,巨大状似莲花的湖心岛亮起,无数残魂从水中出现,向着湖心岛虔诚叩拜,随后又化作点点萤火消失于虚空不见。
北洛安静看完这一幕,辟邪的感知力足以令他感知到,湖心岛中有股极为衰弱的力量复苏了,那股力量非常弱,仿佛已经干涸了数千年,从沉睡当中幽幽醒来。
“…………”居然真的活了。北洛眯起眼,心情复杂。他掏出苍穹之冕,将血目图腾记录下来,又在原地稍稍等了一会儿,待到那股力量离开湖心岛后,方才向湖中心走去。
算他一时同情心泛滥好了,想来巫炤也不会愿意以如此狼狈的形容来见他。一路仔细地把湖面的黑莲一一点燃烧毁,北洛想起旧时印象里的巫炤,感情复杂。
西陵高高在上的鬼师,追随者无数,是强大与优雅的代名词,何时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走上湖心岛,古考会人的尸体就在那里,果不其然被吸干了全身的血,看来复生的邪术需要活人之血。北洛拧眉,默默将这事记下,古考会罪大恶极被吸干血他可以只当不看见,但若是殃及其他无辜活人……
岛中央船型棺果然空了,他去其中瞥了一眼,只看见棺底书:昔年之乐,永失其羽,是以春非我春,夏非我夏。求以吾止血,召感凶炎,自海西来,星如陨,草冬华,灭行八荒,恨生天地[1]。
这是一段咒语……恨生天地……,北洛无声看完,或许他想错了,那人胸中的怨恨……时隔千年依旧在燃烧。
围着湖心岛转了一圈,把周围的黑莲悉数毁去,北洛捡起颗黑色的莲子,那种子已经枯死,无法再度发芽,但其中有混沌之力,仔细感应,似乎别有洞天,他想了想,把莲子收入囊中,打算带回去给姬轩辕研究研究,又把岛上的陪葬挑了些贵重的搜刮一空,继而外湖水的另一边走去……
不管巫炤想要做什么,他事先给他阻止破坏了就是,看他还怎么搞幺蛾子。这几百年过得随心所欲仿佛大龄熊孩子的北洛想。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人一鸟复又出现在岛上。
“巫炤,那家伙居然敢翻你的墓对你不敬,你怎么不把他杀了?他可是把这湖里的黑莲全部烧了”鸤鸠不满地哼唧,挑拨道。
“那是一只王辟邪,我们暂时不是对手。”捧着头颅的男子说,他的声音嘶哑粗粝,仿佛已有数千年不曾开口。
“辟邪?那样讨厌的妖兽居然还没有灭绝么?”鸤鸠呱呱跳起来,辟邪身处黑暗却属性光明,可以说是它这种战场冤魂聚集体的天敌。
“况且,他还带着太岁……”巫炤静静说,“鸤鸠,我死后,缙云和姬轩辕如何了?”
“缙云我知道。”鸤鸠用翅膀摸了摸自己几乎没毛的脑袋,不怀好意地道:“在你死后不久,那家伙就在乱羽山战死啦~听说等他那些部下赶到的时候,早就魂飞魄散连渣都不剩~”它一挥翅膀,语气里满满是幸灾乐祸,“不过亏他魂飞魄散的福,那乱羽山的魔倒是被彻底清除了,可是可是,在那之后不久,我就被你那些信徒给塞进了罐子里!!!就是那怀曦动的手!平时看起来笑嘻嘻好脾气其实一肚子坏水!!!”
鸤鸠在边上拼命告怀曦的黑状,巫炤却已没心思听,因为缙云死在了乱羽山,所以太岁才会被姬轩辕交到辟邪的手上么,确实,他之前是提过死后要把太岁交给那群辟邪……
呵,无所谓了,他死在乱羽山,莫非以为自己会因此原谅他么?
身上的苏生之术无时不刻在凌迟着血肉,这种近乎于麻木的痛苦在千年间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忘却仇恨。缙云啊缙云,你可以一死了之,但,我却不会原谅。
我不会原谅你们当初做下的选择,我要让你们在九泉之下痛苦后悔莫及……
巫炤捧着头离去,他要去看看怀曦和司危,至于辟邪,烧毁黑莲和拿走太岁的仇,他会在后面慢慢报。
一个多时辰之后,站在墓道靠近地面的巨大墓室里,望着地上那被砸成湮尘的獍妖骨架,鸤鸠颤颤巍巍问巫炤:“呃……这……应该是辟邪砸的吧,都碎成这样了还能复生么巫炤……呀!痛痛痛!你打我作甚!!!”这是巫炤你的坐骑哎!巫炤你看,有人把你的坐骑给砸了!
巫炤:“…………”他杀辟邪!!!
作者有话要说: [1]文中标注的那段话是我在贴吧看到的,古剑三当初做宣发时候由胃妖放出,据贴吧吧友后面分析,这段话在游戏当中被刻在巫炤棺底,在莲图支线当中被秋文曲提到翻译出了其中几个字,据此推断得是宣发的那段话。
[2]本章涉及到游戏里的两个支线:莲图以及墓道当中的脚印,那个脚印支线后面联系下来应该是司危的。以及一个场景任务,无名的遗书。游戏当中推测遗书书写者应该是被鬼魂夺魄,本文后面会据此有所推断+瞎jb写。
[3]北洛一路烧完黑莲后看到獍妖骸骨,了解巫炤能力的他想了想,于是把巫炤的劳斯莱斯砸了╮(╯▽╰)╭就属于,为了不让你醒来后干坏事,所以我先把你作案工具给没收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