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刚刚放了个屁。”封霄阳面不改色的服了软,稍微收敛了些无赖样子,无奈道,“你说的法子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法术终究不能一直维持,我如今内息紊乱,真按你说的做了,只怕撑不了一会便要从空中掉下来,只怕是会搞的更加凄惨。”
这自然全是扮可怜用的假话,但只要凌轩信了,便也就成了真。
程渺信了——他冷冷瞥了眼榻上的魔人,却又极快地转开目光,念动术法,将他托到了半空,顺便又拿了件道袍出来,将魔人□□的身体裹住,只留了伤势严重、多处溃烂的小腿与脚出来晾着。
他那道袍勉强算是法器,虽看似裹在了封霄阳身上,却始终与他的伤口保持着距离,只有个遮蔽的作用,封霄阳瞧着有趣,索性在半空做出个美人侧躺的姿势来,懒懒道:“凌修士不是要走么,又施这不在近旁便无法维持的浮空术作甚?别是又想把我往地上丢了。”
凌轩瞥了他一眼,并不作声,只是冷着脸将术法加固一番,转身出了门。
只是调侃一句、并没想到凌轩是真会走,悬浮在空中彻底傻了眼的封霄阳:“哎!!喂?你要走好歹也给我放下来啊!!”
他气急败坏的喊了好几句,却听着凌轩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望着那与自己并不算得上多远的地面,瞬间便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怎么话也听不进去、有事也不说,闷葫芦似的踹一脚倒一句呢?
“这凌轩真是上天派下来克我的……”封霄阳愤愤地嘟囔着,挣扎了几下,发觉根本挣不开身上的术法、只能等这术法自己消失,心头的火就烧的更大了。
原主什么眼光啊看上这玩意?
程渺订完上房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魔人在空中扭出个极为诡异的姿势,结合嘴里那嘟嘟囔囔的细碎诅咒,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练什么邪门功法。
这样的疑虑在他听清魔人究竟在嘟囔着什么时烟消云散——天下并没有什么邪门功法,是要将他那“凌轩”两个字拆开揉碎了,每一个偏旁部首都骂上一遍的。
他一时间竟不知是笑好还是怒好,维持着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沉声道:“凌字是两点水,不必再揪着三点水的那个‘淫’字骂我贱人了。”
封霄阳闻声一僵,从道袍中探出头来,使劲摇开了眼前的几缕乱发,尴尬道:“……谢、谢谢提醒?”
凌轩轻咳一声,掩住抑制不住的轻笑,手指一动将飘在空中的魔人带出门去,顺便将满地的碎布也拿法术扫清了,拿上魔人身上仅存的两枚铜铃:“换个屋子。”
“你终于想将我丢进马棚了么?”封霄阳含泪苦笑,“凌修士啊,你我无冤无仇,这样真的有必要么……”
好气又好笑的凌轩:“……”
他懒得去治愈这魔人的被害妄想症,一言不发的将他带到了上房,在魔人惊讶万分、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要将自己送给哪个金主当禁脔的质疑声里,把他悬到了软榻之上,自己则在一旁坐下,沉声道:“不是要休息么?睡吧。”
封霄阳看看四周的陈设,又看看温柔的有些诡异的凌轩,实诚道:“我睡不着,我怕你要趁我睡着给我剁了。”
程渺几乎要被他这副怂样儿气的笑出来,颇为无奈地出声:“我是修士,不是魔修,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起来,这魔人从一开始遇见他就存了满心的忌惮,口中说出的话虽放肆,身子却是紧紧绷着的。
也不知是有着如何的过往,才能变成现在这个下意识对所有人提防的样儿。
封霄阳闻言一怔,也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状态有些不对,却只当是被幻境影响,笑着出声:“那我就信你这一次。”
他折腾了许久,又在疼痛里煎熬了些时候,身体状况虽好了不少,精神上却是全然撑不住了,几乎是一放松下来便有了困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程渺直到听见他的呼吸变得缓慢悠长,脸上那层冰冷壳子才慢慢褪了下来,站起身来神情复杂的看着魔人那张比现在年轻许多的脸,神思烦乱,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将手中的铜铃捏出闷闷一声响。
他这才注意到这两枚还带了些血气的铃铛,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一番,微微皱起了眉:“萧……嶂?”
这又是谁?
凌轩,一个被迫成为万人迷的男人。
封霄阳觉得自己还精神着没必要睡,眼睛闭上后身子便不由得自己管了,昏天暗地睡了不知多久,乱糟糟做了一团又一团的梦。
他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连身在何处都想不明白,觉得自己该是在妖兽堆里滚着搏命,下意识将身子蜷了起来做出个防御姿态,牵动腰间的伤口,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如今正身处于幻境之中,刚被凌轩捡回来治了一身的伤口。
眼睛看不见,好在嗅觉听觉还好用,封霄阳在苦涩的药味中仔细分辨了会,料定现在应当是个清晨,日头还未出来,有点隐隐的露水气。
没想到即便进了这幻境,系统留在他身上的惩罚却依旧消不去,到了夜间仍然会失去视觉,不过那炉鼎的身子倒是没了,也算的上是无数坏事里唯一的好事。
身子依旧漂浮在半空,一旁传来沉稳清浅的呼吸声,那位凌修士像是还睡着,或是在他身边入了定。
封霄阳自己有点起床气,知道扰人睡眠不好,在空中百无聊赖的转了几圈,终是忍不住寂寞,循着味儿找到了凌轩的方向,低声叫他:“凌修士?凌修士!”
他如今看不见东西,又被悬在空中,一动就疼的慌,不动又着实是无聊的紧。
清浅的呼吸声一顿,紧接着便传来道微哑的声音,带了些不耐烦,像是还没完全醒,有些小小的鼻音:“怎么了?”
“我现在休息好了。”封霄阳凭着感觉对上了凌轩的脸,做出个殷切的笑,“凌修士可以把我放下来了,你这样一直呆在我身边,实在有些令人不适。”
凌轩抬头,对上魔人那双看似在盯着他、却不知为何没了神的眸子,微微皱了眉:“你已睡了整三日,我帮你换了几次药,想来是会比之前好上些,只是距离下地,怕是还要再过上几天。”
封霄阳脸上笑容一滞,脸瞬间便垮了下来,喃喃道:“原来是你,我说怎么会在梦里被妖兽追呢……”
那药粉实在太厉害了些,药效虽好却疼的要人命,他想想都觉得浑身上下的皮肉又疼了起来——也不知凌轩究竟是怎么搞到这玩意的。
凌轩看着他落在自己衣襟上的茫然目光,眉间皱出一个小疙瘩,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比划:“这是几?”
封霄阳闻言猛地一咯噔,下意识便要编个数儿出来,却想起如今身处幻境之中,眼前的人也只是这幻境中的一个投影而已,便索性说了实话:“我看不见。”
他从道袍中挣出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轻笑道:“这双招子有些时候不顶用,老毛病了。”
反正只是幻境,说了实话也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或许还能多揽到一点这凌修士的同情心。
凌轩面露疑惑之色,却并未多言,将比了个“三”出来的手慢慢放下,冷声道:“……报应。”
那铜铃中的记忆,并未记述过这魔人的眼睛曾出了什么问题,甚至还有魔人一时兴起、拉着凌轩夜间去看萤火虫的片段,若真是夜不能视,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程渺还是不信这魔人看不见。
他无声的念动术法,在魔人面前凝成个尖利光锥,危险的悬在那双无神的眸子上,见他依旧毫无动静,甚至像是被自己那句“报应”戳中了痛处,正碎碎念的抱怨着,便知道这魔人所言不虚,眸色顿时一沉。
看来是这幻境的原因,做出的投影无法完全模拟出原主的样子,便给这魔人加了个眼疾的设定。
他虽明白眼前只是个投影,可想及这魔人昏睡不醒的三天,再看着眼前人双目无神的样子,却也不由得心尖一疼,将光锥撤了,冷声道:“你身上的伤不像是寻常妖兽伤的,怕是要在此地多待上些时候才能恢复,是出了什么事?”
“就跟你说的一样,是得了报应了呗。”封霄阳翻了个白眼,“魔人的事,修士别管。”
同时在心中哀嚎——他也想知道,在到这凡间之前,究竟都出过些什么事儿。
到底是怎样的过往,才能让原主一片痴心全给了这冷冰冰的凌轩,却又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在亲手要了他的命之后在凡间找了足足百年,最后还进了趟化骨池亲自消了这一具骨肉。
他更好奇的是,原主明明找了程渺当这凌轩的替身,前几年还是只忠诚的舔狗,后来为何会突然发疯、将程渺囚入宫中,日夜折磨。
反正就封霄阳看来,原主在魔宫中将程渺折腾的那两年,完全称不上是什么因爱生恨,反倒像是恨到了骨子里,却又不知碍着什么东西无法要了程渺的命,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侮辱。
凌轩没了声,封霄阳听着窗外有了几声鸟叫,料想自己该是到了视觉恢复的时候。
果然,随着鸟声乱起,他眼前的景象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看清了凌轩那张冷冰冰的脸,却是一怔:“你这三天没睡么?黑眼圈怎么那么重?”
他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是说了句废话——凌轩如今的修为看上去似乎只是勉强到了元婴期,想要一直撑着这浮空术,定然是睡不踏实、要时不时起来补上点灵力的。
封霄阳瞬间便有些心疼他那张像极了程渺的脸,轻声道:“其实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放下我也是可以的……不要往脚上瞟,站不行躺着还不行么?再不济你给我做个轮椅也成,我想出去转转了。”
凌轩眸色几变,终究还是在魔人的唠叨声里黑着脸做了个轮椅出来,顺着他的要求将术法撤了。
封霄阳那一身衣服全成了碎布,只得套了件凌轩的道袍,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拘束起来。
他坐轮椅还是头一遭,却适应的极快,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新座驾转的虎虎生风,滑到窗边想看看外面的景象,推开窗却被一只小纸人糊了脸。
那纸人剪的不错,脸上的五官却是各长各的,凑在一起颇有趣味,被封霄阳揪在手里摇了几下也不作声,只斜着眼打量着他,忽的发出道声如洪钟的中年人声音:“好你个凌轩!!看起来光明磊落的,居然已经学会养金丝雀了,还把好好的人虐待成这样儿!”
封霄阳被吓了一跳,小纸人从他手中滑下,艰难地摆弄着自己的胳膊爬上了他的肩膀,叉腰继续骂:“我要不是听了门中弟子的传音,说你已将那东面的妖兽清理干净,却久不回门,心有忧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派了只纸人来,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个东西!”
他声音大的震耳欲聋,吵的封霄阳脑子里一阵一阵的嗡嗡响,竟是完全没听懂这纸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凌轩也被吵的皱了眉,伸手将那只纸人拎起,将封霄阳从头疼里解脱出来,无奈道:“不是师兄所想的这样……我与这位公子素不相识,只是路上见他浑身是伤、昏迷不醒,便带回了客栈照顾,实在不是师兄所想的那种关系。”
纸人听了他这番解释,敷衍的五官顿时变得更加敷衍,气哼哼地瞪了凌轩一眼,道:“没干坏事就好。我如今不在门中,掌事的便只剩了个你,门中也不知积了多少事,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它保持着被凌轩放在手中的姿势,噼里啪啦的把他训了个狗血淋头,封霄阳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见凌轩满脸乖顺,不由得心生感叹——若是程渺也能如这修士一般明事理,不处处挑他的刺儿,那该多好。
小纸人谴责完凌轩抛下门中事务不管的不负责行为,又将头转了回来,看向听的津津有味的封霄阳,诚恳道:“先前不知实情,言语之间多有冒犯,万望公子莫要在意。”
“没事没事。”封霄阳赶忙摇手,笑着答它,“且不论我与这位凌修士之间并没有这种关系,就算真有,我也不是做金丝雀的那个。”
让当代魔尊做自己的金丝雀,天下谁能有这样的胆子?
小纸人微微一滞,而后大笑出声:“没想到萧公子还是个性情中人,不知喝不喝酒?我门中存了不少好酒,待我处理完事务归来,定要与你喝上一场!”
封霄阳挑了挑眉,心道这位师兄倒是豁达,只是不知等到日后看见自己满门被屠、师弟惨死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一时兴起的约定。
不过倒也奇怪,这师兄明知屠了自己满门的便是他封霄阳,却又将封霄阳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告诉自己的后代保留着那枚铜铃,甚至还造出这样一个幻境将他圈进来。
看目前的态势,这人并不像是存了报复的心思,反倒是想将往事重演一遍、让他再看一遍似的。
可这位李家老祖想让他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封霄阳按下满心的考量,笑着应了声好,将小纸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窗,转头对着一旁满脸沉重的凌轩挑了挑眉:“可以啊凌修士,小小年纪便挑起了统率满门的重任,失敬失敬。”
凌轩见他满脸兴味,显然是对自己那宗门产生了些兴趣,想及记忆中关于这宗门的场景,不免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的厉害,道:“我去去就来。你若是想出去散散心,叫下人来便可。”
他转头便走,走了几步后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回过头来,冷声道:“你身上留了我的灵力,若是起了杀念,我必会在第一时间要了你的命。”
封霄阳自然是满口答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御剑消失在空中,响指一打丢了道魔息过去,附在凌轩身上。
凌轩方才那表情实在是太过有趣,就好像自己那宗门中养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呆在他一个魔人身边都比回宗好,令人不由得好奇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宗门,才会将个清冷淡漠的仙人逼成了这样。
凌轩那宗门离这客栈不远,御剑飞了一刻便也到了,是个隐在崇山峻岭之间的道观,满山的桃花杏花,清淡幽雅。
他在空中顿了会,终是下定决心落了地,刚踩到地面上,便听到一声亢奋至极、喜极而泣的喊声:“凌师兄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凌师兄啊,你不在的这两个月里,隔壁宗的妙语仙子、山下的村姑小花、咱自己门里的小师妹小师弟……共计四百三十余人给你递了不下一千封情书、几十斤各色礼物灵药,上山来找你被拒绝了二百次、想和你结契的折子递了几十张,弟子们实在是撑不住了,好在师兄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
猝不及防、被扑过来的弟子蹭了一身眼泪鼻涕的程渺:“……”
他头疼万分的闭了眼,捏了捏鼻梁——他就知道,会演变成这样的场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只道寻常
若是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的恩怨,没有仙魔之间的天壑、没
凌轩,浮空门掌门三弟子,相貌俊美,是这十里八乡最俊最冷、最有修炼天分的后生,是以,也最招桃花。
至少在程渺的记忆里,眼下的局势已经算得上是不错,最严重的时候,这浮空门中坐满了媒婆,都是想来给凌轩指婚的。
说来也怪,这凌轩与他极为相似,却是比他招桃花的多——至少虚怀宗上从未有过如此的场面。
他冷着脸将身上那哭的眼泪鼻涕的弟子扯下来,沉声道:“整理衣冠,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洒扫弟子抹了把眼泪,勉强恢复了些正形,声线也变得正常了些,眼泪汪汪的无奈出声:“凌师兄,我虽然是说的夸张了些,可门中这两个月间积下的杂事的确不少,李代掌门不在,我们也不好擅自处理,师兄快去看看吧。”
浮空门掌门是个常年云游在外的闲散道人,收徒开宗都只是一时兴起,待到门中事务进入正轨后便带着大弟子抛开一切事务逍遥去了。
他倒是逍遥快活,只可怜了门中二弟子、凌轩的师兄李淮,不但需要自己勤加修行,还要操持门内事务,明明身为一个分神修士,样子却早早的见了老,每天都在为自己疯狂脱落的头发唉声叹气。
李淮为了让浮空门得到此地朝廷的认可与修真界的准入凭证,一年里总有那么十个月都不在门中,只好通过传音与纸人处理事务,至于处理不到的那些,自然便落到了凌轩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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