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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星际唯一的治愈系(起城乌)


“也不算浪费时间。”顾钰看向自己面前的系统,一边处理其他事务一边道,“就算功能一样,但还是有人在乎外表的。”
顾钰想了想,举了最近的一个例子,“之前利未安森就抱怨过能挑选的款式太少。”
李校医对此深有感触,他语气沉痛道,“利未安森什么都会评价一下,他可以从进医疗室开始就喋喋不休直到结束,从来不会有安静的时候。”
医疗室的系统上显示收到了一条重要消息。
顾钰将其点开。
李校医惊奇道,“竟然是程教授发来的消息。”
“程青君?”
凯亚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他那样的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我们这个破医疗室。”
研究院的项目有将近四分之一都是由程青君主导的,平时除去在实验室的时间,其他的时间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顾钰听话地回答凯亚的疑惑,“程教授通知说等顾年过来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一起过来采集一些数据。”
“这样啊。”凯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打了个哈欠,微微驼着背,整个人的气质格外颓废,再加上肤色苍白,看着就不健康,像是熬了好几天的大夜。
他端着自己的杯子朝茶水间走去,“那这就不奇怪了,这群研究人员只会为了各种样本啊,实验啊,数据奔波。”
很显然凯亚对于研究院全体都没有什么好感,他刻薄地评价道,“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那些研究人员比我们这些前线退下来的军人还要冷血,明明外表看着斯斯文文又很柔弱,但是比刀口舔血的家伙还要变态。”
顾钰倒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尤其在程青君已经表露出好几次对于他进行心理评估测试数据的兴趣之后。
其实顾钰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原因,他也不觉得自己特殊,虽然这大概是因为顾钰并不了解其他校医的进行心理评估测试的方法。
但是他也只是按照规定的流程来而已。
顾年来医疗室时是由四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押送来的,同时在他身上几乎用上了一切能够用上的压制方法。
除了在来之前让顾年服下抑制药物,带上了金属制的,面具似的止咬器,还将他的双手拷在了背后,并且提前将只会在问询室内带上的锁链也给顾年带上了。以此来确保在路上不会发生意外。
这种严阵以待的态度仿佛押送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走在前面的一位军人牵着连在顾年项圈上的锁链。
由康德曼金属制成的锁链整体呈现浅银色泽,质感沉重冰冷,走动间锁链碰撞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声音。
只是顾年看着却是异常平静的样子,他垂着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掩住幽深的碧绿色眼珠,在眼底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翳。
现在的他看上去倒是难得的可以用温驯来形容,大概是没穿作战服,而是穿着便服的缘故。
这使得顾年没了往日的锋利,多了几分少年感,甚至带着那么一丝脆弱感。
现在的顾年能够让人在看到他的时候认识到一个事实——他现在的年纪不大,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少年,尽管在七年前他就处于青春期末尾了,但是相对于星际人类漫长的寿命,七年并不足以完全渡过这个末尾。
顾钰就站在医疗室的台阶上,静静注视着他。
大约是察觉到视线,顾年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汇。

第26章
顾钰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踏着军靴,脖颈上打着领带,稍有些长的发丝柔软地覆盖下去。
他长大了,容貌也变得更漂亮了,顾年想。
从当年那个漂亮柔软的孩子,变成了姿容端丽的青年。
让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顾年还记得第一次见顾钰的时候。
顾钰那时还很小,怯生生地缩在顾夫人身后,大约是感觉到顾年对他的不欢迎,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甚至都不敢正视顾年的眼睛。
当年是顾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顾钰,而现在两人的位置完全调转过来了。
在这一刻,顾年第一次切切实实地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
在他眼里,时间一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忽快忽慢,情绪、年纪与境遇等因素都会导致对时间的感知不一样。
从养育中心到军校,再到军区,顾年没觉得时间有过得多快,反正日复一日,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枯燥乏味,没有什么改变。
除了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同伴一个个地离开,逐渐死去,但是顾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时间根本没有意义,顾年只需要服从命令,他不需要思考任何东西,也不需要考虑未来,只需要服从,服从,服从。
如同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没有目标没有动力,只需要往前走。
而人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麻木,失去反抗的能力与各种情绪的感知。
仿佛他早已死去。
直到再次见到顾钰。
已经被冻结的,死去一般的时间终于又重新流动起来,整个世界从一片死寂的风雪皑皑悄然改变。
就在那些细小轻微,却又生机勃勃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顾年忽然意识到,或许奇怪的不是时间,而是他自己。
他被隔绝在了流动的时间之外。
顾钰也在打量着顾年。
他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那双碧绿色的,如同名贵绿宝石的眼睛里分布着细小的血丝。
于是漂亮的绿宝石周围掺进了无序的杂质,从被捧着的精致天鹅绒布上跌落,变得一文不值。
两人相对无言,对视了片刻,顾年率先移开了视线。
顾钰走下台阶,与押送顾年过来的军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交涉。
在客气的寒暄完以后,那个军人重复了一遍对待顾年的注意事项,他不太信任地看了顾钰一眼,好心提醒道,“请一定要小心,他现在的危险性等级已经是最高了。”
顾钰谢过了他的关心,“我会严格按照流程来的,也会做好安全措施。”
他抬手从前面那个军人手中接过了顾年的锁链。
其实也不怪那个军人担心,顾钰的外表确实很有迷惑性,看上去美丽又脆弱,琥珀色的眼瞳柔软,说话的声音也极其温和,看上去过于温柔,完全没有威慑力。
尤其是与戴着止咬器的顾年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形成了强大的反差,何况顾年的眉眼又是带着几分锐气的那种。
“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那个军人瞥了一眼顾年,“毕竟是杀死同伴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的野兽。”
“还请不要这么说。”顾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只有让人看到的眼泪才算作眼泪。”
而后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
在那几个军人走好,顾钰才看向顾年,“二哥。”他问了声好。
顾钰引着沉默的顾年进入了医疗室的问询室,按照流程将他的手脚都用束缚带束缚住,又将锁链换成了问询室里的锁链。
不知道什么缘故,顾年在整个过程之中都显得异常温顺,甚至在换锁链的过程中还配合地抬起了头。
“有那么令人惊讶吗?”
顾钰看了一眼时间,“你已经沉默了五分钟了。”
他提醒道,“如果在问询过程中沉默超过十分钟,会被打分系统扣分的,这在条例之中已经算是不配合了。”
顾年没什么表情,他其实并不在乎评分的,反正无论评分如何,都已经没什么用了,情况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他还是出了声,“嗯。”
不知什么原因,顾年的声音带了些嘶哑,“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成为校医了。”
“是最近的事情,原本是要告诉你的,但是条例规定要对有亲属关系的S级保密。”
顾钰说了声抱歉,然后他指了指顾年带着的止咬器,“要取下来吗?测试过程中没有规定说要带着它。”
“不需要。”顾年的语气有些冷,“继续进行心理评估测试就可以。”
顾钰仍旧是温和的,他一点要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可我还想跟你谈些其他的事情。”
“关于二哥的心理情况,以及为什么宝石的溢出值会忽然跃升。”
他将双手都放在了桌面上,十指交错,态度柔软却又强硬。
顾钰并未多纠缠,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题,他的声线很特别,咬字时音色勾连,尾音平缓,半分攻击性都没有,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切温暖柔软的东西。
只是此时他说话的语气却不容置疑,“是因为查尔斯,对吗?”
作为程青君要监测这场心理评估的交换,顾钰通过程青君的权限调出了这件事完整的始末。
“在任务中,查尔斯因为意外发生了血脉暴动,你服从命令,杀死了他。”
“不是因为这个。”顾年显得有些烦躁,他说话的语速急促了些,“军区已经调查过了,系统分析数据得出的原因是我没有成功度过青春期,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只是我运气不好,恰巧是夭折在青春期的那百分之三十里面的一个而已。”
或许其他原因造成的宝石溢出值跃升还可以通过心理治疗解决,但是在青春期很多失控本来就是没有来由的。
顾钰声音又轻又柔,“我知道,但是我认为系统分析出来的原因是错误的,虽然事实确实是在那之后的几个月内,宝石监测到你的状态跟以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
他顿了顿,看向顾年。
顾年没有出声,他一动不动,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顾钰接着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态度轻声下了结论,“你在为杀死查尔斯而感到愧疚与难过,这就是你逐渐失控的原因。”
顾年沉默了一会儿,否定了这个结论,“不对。”
他嗤笑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只是杀死一个人而已,我还不至于软弱到这个地步。”
顾钰轻轻叹了口气,那双美丽的,太阳般的琥珀色眼睛流露出些怜悯,“会为杀死一个人而感到愧疚,这永远,永远不会是软弱的表现。”
顾年的神情轻佻而漠然,“如果你说的是正确的,我应该在杀死查尔斯之后就开始失控。”
顾钰垂下眼帘,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已经足以让顾年听得很清楚。
“这是因为你接受这个事实还需要一段时间。”
顾钰稍稍抬了抬下巴,轻描淡写地指出来一点,“在杀死查尔斯之后,你并没有什么实感,是吗?”
“这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并不真切,哪怕他就死在自己手上,哪怕血液粘腻的触感还仍然清晰,但要彻底认识到身边的一个人死去,不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可能需要几天,也可能需要几个月,”
人是反应迟钝的一种生物,接受一个事实需要时间,更不要说是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永远离去。
顾钰对这个过程很清楚,他在人们的祈求下,曾经亲手结束过许多人的生命,他对这其中的心理变化再清楚不过了。
顾年不再笑了,他只是低低道,“可我并不为此感到难过,你也听到了,杀死查尔斯的时候我也没有为此流泪。”
顾钰接上了他的话,“你当然不会感到难过,甚至在杀死他的那一刻,你也不会感到难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难过这种情绪不存在。”
它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层一层慢慢累积,直到达到一个度之后,悄然爆发。
“第一天的时候,你没有任何感觉,照常生活,还有可能觉得查尔斯仍然活着,甚至有时候在开口喊出他的名字之后,才会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了。”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不知道第多少天,才会清晰地认识到,他已经彻底死去这个事实。”
意识到一个人的死亡,从来不会是一瞬间的事情,哪怕那个人就死在自己手下。
需要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持续不断地提醒这一事实,这些事情有时候或许是一道菜,也可能是一件衣服,也可能就只是一束透过窗口的月光。
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察觉到死亡的存在,而悲痛也通常在这时悄然袭来。
从来都是如此。

第27章
顾钰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语气一直非常温和,语调平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一种冷静疏离的口吻一步步剖析开顾年隐藏的情绪。
“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感到痛苦,这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顾钰轻声道,“可是你完全没有必要因此压抑自己,你可以做一切能够发泄这种痛苦的事情,倾诉、哭泣甚至是破坏些什么,这些都是被允许的。”
有时候,潜藏于平静水面下的反而是最湍急的水流,表面越是平和安静,内里的情绪便越是压抑。
他不开口,那些情绪便如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心。
可顾年仍然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顾钰,他一句话也不说。
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一直缄默下去。
半晌后,他低下头,细碎的黑发滑下遮住了眼睛,令人看不出情绪。
顾钰并没有继续逼问顾年,他只是换了一个话题,“两个月后就是你的生日了,到顾燃跟大哥都会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可以聚一下。”
“我可能没办法参加这个生日聚会了。”顾年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比起之前更嘶哑了,甚至还有些细微的颤,带着些沉重的鼻音,像是感冒过后还没好一样。
顾年顿了顿,稍微缓了一下,而后给出自己的理由,“我的意思是,两个月的时间内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可能我那时候就在出任务也说不一定。”
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
最终,顾年放弃了寻找理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说实话,我不觉得我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开口时是艰难的,但在说出第一个字眼之后,其他的句子也就顺畅起来了,顾年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我没办法。”
他闭了闭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办法。”
对顾年来说,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自他出生以来,他就一直是被追随的那个,从来不会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他完不成的任务。
但是面对查尔斯的死,顾年第一次感到了茫然,随之而来的是痛苦。
他不知道这痛苦从何而来,只是每一天,每一天都让顾年感到无比煎熬,他感受不到继续下去的意义。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消减这些痛苦,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快要将他逼到发疯。
但是他却无处可说,顾年想,因为几乎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会因为杀死查尔斯而感到痛苦与难过,他只能任由其在心中肆虐,继续保持缄默。
似乎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彻底解脱。
顾钰起身,他抬手将顾年戴着的止咬器摘下来,安抚似地摸了摸顾年的头发,“没关系的,已经结束了。”
“我并不是想逼迫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选择能让自己更轻松些的道路,觉得痛苦烦闷可以向别人倾诉,有什么想要的就坦诚地表达出来。”
“哪怕因为太痛苦而选择死亡也没有关系,但这个前提是死亡确实会让你得到解脱,而不是被迫走上这条道路。”
他最后承诺道,“不管你选择哪条道路,我会一直都在的,永远不会离开,你可以完完全全地依靠我。”
顾年抬头看向顾钰,他那双碧绿色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忽地湿润起来,像是终于有雨水落到了干涸的地面上。
顾钰在最后用指尖抚上了顾年的额前,稍稍动用了一下治愈异能,以缓解他的疲惫。
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在治愈完之后,至少可以消除一些身体的负面状态,让他能够好受些,晚上做个好梦。
身体上的不舒服也会间接导致心理的溃败,很难说这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但是确实是在互相影响。
相对于前面的谈话,做完心理评估测试所用的时间很少,在顾年的配合下,甚至连更换临时拘束器都很轻易就完成了。
在离开之前,顾年的情绪很明显地比之前要平静很多,整个人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抛下了什么负担。
尽管他在刚刚来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但是那种安静显然要更为压抑,像是被什么灼烧着一样。
顾钰在送顾年离开后,敲开了问询室隔壁房间的门。
李校医跟程青君就在这个房间里面,程青君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投影出来的大屏幕沉思。
蓝色的数据流倒映在他烟灰色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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