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是病，得治！(村头的阿黑)

王斌一听他刚喊的名，心里一下子提了起来，也顾不上水果了，有些迫切地问：“你们老板叫啥？”
“哦，姓隋，叫隋易，我们都喊他易哥。”
王斌一听就跺着脚大骂起来，“我操我操！隋易！老子可他妈的逮到你了！你个混账玩意儿，你给老子等着的！”
带着王斌去找隋易的时候，小韩心里还十分忐忑，生怕他给隋易招来什么麻烦，他易哥最近已经够糟心的了。
小韩在路上一个劲儿地问：“哥，你真不是跟我们易哥有仇？”
“哎呀，真不是真不是，我和他是高中时候的铁哥们儿。”这话王斌一路上都解释了八百遍了。因为他刚才太激动了，撸着袖子把隋易狠狠大骂了一顿，把这个小韩给吓到了，还以为他跟隋易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小韩把他领到了一个桃园里。王斌看到不远处停了辆货车，一群人正忙着给桃装箱，往货车上搬。
小韩远远的冲那群人喊了一嗓子，“易哥！刚刚那个买水果的老乡找你，非说是你高中同学！”
人群里有个正在搬箱子的大高个，顶着个极短的寸头，脸和脖子晒的黢黑，结实的手臂和精壮的胸膛把藏青色的半截袖撑的鼓鼓囊囊的，下半身穿一条浅色牛仔裤，裤脚随意挽着，脚蹬一双沾满土的白色运动鞋，看起来很有些不修边幅。听到有人喊就往这看了一眼。
王斌定睛一瞧，这个晒得黑咕隆咚的熊玩意儿不是隋易还是哪个？
隋易搬完那一箱桃，抹了把汗，往这边细看了好一会儿，一认出来人就笑了，“哎，瘦猴？你怎么在这？”
王斌快步奔过去，使劲锤了他肩膀几拳，“你这混账！这些年死哪去了？叫兄弟们好找！”
隋易被锤得龇牙咧嘴的，还在那很欠揍的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没死没死，放心，哥哥一直赖活着呢。”
“你个混玩意儿，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来个信儿……”王斌气愤的嚷嚷着，也不管自己直逼老母猪的肥膘，直接给他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差点把隋易的老腰给压折了。
夕阳还未完全褪去热气，海边的烧烤摊早已一个一个迫不及待地支棱了起来。晕黄的灯光配合着余晖将人们的影子拉得扭曲，汉子们吆五喝六的划拳声也在油烟和海风中发酵，共同打破了慵懒夏日的宁静。
隋易烤好一把肉串就递到王斌手中，地上的签子都快扔了一地了，他愣是一口都没吃上，光顾着给这死胖子烤了，就这样，还烤不出这死胖子的吃来。
“瘦猴啊，咱过来之前是有几百年没吃过饭了？”隋易嘴角叼着烟，笑着打趣他，“母猪进食儿也比你优雅的多啊。”
“嗐！快别提了。”王斌痛苦的摆摆手，“我媳妇为了叫我减肥，都八百年没让我沾过肉渣渣了！”
“这可怜见的。”隋易深深地吸口烟，又把烤的差不多的马步鱼放他面前，“快好好补补。”
王斌也不嫌烫，拿起来就往嘴里送，“这鱼真鲜！我说呢，你小子咋窝这儿不回去了，感情天天在这吹着海风喝啤酒呢。这小日子实在美！要不是我媳妇快生了，我也赖这不回去了。”
隋易又开了两瓶酒，“我拉货累死累活的时候你也看不到，这不是你来了才沾你的光喘口气么。”
“你快得了吧，我都听人小韩说了，你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是挣大钱的，哪跟我们这些工薪阶层似的，为了两千块钱天天的给人当牛做马。”
“什么老板啊，就是跟几个老大哥合伙干运输，说白了就是个送货的。”隋易挠挠眉毛，“前两年买卖还成，还能挣两个，今年亏的厉害，前两天又有批货没运出去，烂手里了，亏了小十万。”
“唉，都不容易啊。”王斌叹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来，为了咱兄弟今天重逢，走一个。”
隋易拿起一易拉罐啤酒，跟他碰了一下，仰头一口气吹了。
“不错呀，面不红气不喘的，很有当年山城第一酒霸的范儿！”王斌冲他一竖大拇指。
隋易挑挑眉，“不是哥哥吹，现在我就是不回去，要回去照样是第一霸。”
“牛逼！哎，说正经的，易哥，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隋易沉默了一会儿，把空易拉罐捏扁了，随手扔地上，“家里没什么人了，回去也没多大意思。”
王斌是后来才知道他家的事来，想起来也忍不住一声叹息，“那也是，不过好在你现在也成家立业了。这地方虽然小了点吧，但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将来留在这也挺好。”
“还行吧。其实刚来那会儿我也不大适应，这地方的口音听着别扭，气候也潮，不过习惯了也就行了。鸡翅要辣？”
“要！多撒点辣椒粉。”王斌说着忽然搬着小马扎往他身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低声问：“对了，易哥，我还有个事想问你。”
“说呗。”隋易无所谓的应着，很仔细地往鸡翅上撒辣椒粉。
“易哥，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现在再提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单纯的好奇，今儿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吧。当年和你好的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齐钺？”王斌仔细打量着他，小眼珠滴溜乱转。
“啊？齐钺……齐钺是谁来着？这名倒是听着有点耳熟。”隋易悠悠的吐了口烟。

第六十六章
“啧！你再跟我装！你还能忘了他？！你高中的时候跟他玩的多好啊，连我都只能排在他后面！”现在说起来王斌还有些来气，气他分不清好赖人。
隋易忍不住笑了，不再逗他，“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肯定不是他啊。我都说了，是外校的，你们都不认识，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真不是齐钺？”王斌仍是满脸狐疑。
“真不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你怎么突然会想到他身上？”隋易嘴角噙着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咦……不应该啊。”王斌拖长了调子，挠了挠头，“那他天天变着法的打听你？”
“我和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他打听我做什么？肯定是你听错了。”隋易把烟蒂一扔，挑着烤好的鸡翅给他夹了几个。
“没听错啊，他打听的明明就是你啊。”王斌困惑起来，“他三天两头的就给我打电话问你，前段时间班里同学聚会，他还挨个的跟人打听你。”
隋易没接这茬，只是挑眉问：“你们还搞同学聚会了？怎么也没人通知我一声。”
王斌边啃鸡翅边白楞他一眼，“我们倒是想通知你啊，关键得先联系的上你啊！兄弟们还以为你死了呢，都商量着要给你众筹个衣冠冢了。”
隋易被他逗乐了，乐够了才说：“不过这种场合去了也没意思，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讨论给孩子买什么牌子奶粉？还是攀比谁的啤酒肚大？”
“来回路费报销，五星级酒店免费吃住，权当旅游了，干嘛不去。”王斌说着，不等他递，就自己从烤架上夹了个鸡翅，刚咬一口，烫的龇牙咧嘴的。
隋易又点了支烟叼嘴里，“哟，咱班有人发了？谁这么大手笔啊？改天我可得去跟他套套近乎。”
“还能谁啊，就齐钺呗。”王斌说着从鸡翅上抬起眼瞅着他。
“齐钺？真的假的？”隋易微微眯缝了眼。
“不知道了吧。”王斌一抹嘴，往前探了探身子，嘴跟喷了机关枪似的开始突突，“听人说他现在可阔气了。Q大！国内顶尖名校啊，出五百万年薪把他从国外挖回来的。这不，刚一回来，人家就是长聘教授了！更别说人手里还有好几个国家项目，那项目经费都是千万级别的！人还跟一些企业有合作啥的，总之就是发大发啦！而且人现在在网上可有名了，他高中不就是山城一中的校草吗？现在更不得了了，直接成Q大的男神了！一大群女粉丝呢！那天聚会你是没见啊，好几个女的娃都生俩了还不忘围着他团团转呢……”
隋易浅笑着，“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之前瞅着他还挺低调啊，咋现在这么爱吹牛皮了？他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肯定有水分呢，同学聚会不都这样，互相吹嘘呗。”
“瞧瞧，嫉妒了！你铁定是嫉妒了！”王斌啧啧嘴，“小心眼儿了不是？人齐钺聚会上啥都没说，这是其他同学说的……你还真别不信，我都上网搜了，一点水分都没有。哎，易哥你不是吧，你真一点关于他的信儿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闲的没事打听他干嘛啊。”隋易慢悠悠道。
“你这样不行啊易哥，你说你平常也不上个网，各种消息都落后了。来来来，你手机呢，咱俩先加个好友，以后有啥信儿我及时给你通气。”
“哦。”隋易摸出诺基亚往桌上一拍，“你加吧。”
王斌气得差点一诺基亚拍死他，“得！我算是知道你为啥在同学中失联了。我说你这是真条件艰苦呢还是搞特立独行呢？”
隋易装模作样的重重叹口气，“唉，不艰苦不行啊，还得给孩子攒奶粉钱呢，我和你嫂子最近天天喝凉水充饥呢。”
王斌知道他在开玩笑，也装模作样一拍桌子，“瞧瞧你！再瞧瞧人家齐钺！你俩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跟人一对比才知道后悔了吧？叫你高中不知道学好。”
隋易点点头，表示他说的都对。
“不过易哥，我是真觉得奇怪。齐钺那人你比我更摸得着，高中那会儿天天冷着个脸拽了吧唧的，虽然他现在混出头来了，搞个同学聚会也在情理之中，但完全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势啊，再说他又是那么低调的性子。你说他是为啥？”
“不知道。”隋易不甚在意。
“我怎么感觉……他是为了你呢，兄弟？”
隋易差点被烟呛到，笑看他一眼，“依兄弟愚见，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能让你吃上顿肉。”
“真的，我没跟你开玩笑。”王斌急得撸了撸袖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啊，这两年他一直在骚扰我，一个劲儿的跟我打听你现在的联系方式，我都懒地搭理他。他搞的这个同学聚会我本来也不想去，但想着能见见同学们也不错，就去了。聚会那天我一直打量着他看，我能看得出来，他挺紧张的，房间里每进个人他都站起身去迎。等到最后你也没来，他整个人特别失落，一个人闷在一旁自顾自灌了好多酒。那天他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但每句话都是跟人问你的事。你说他苦心积虑的搞个聚会还不是为了打听你？”
隋易越听越乐，“嘿，你这说的是齐钺吗？我咋听着一点都不像他，倒像是电视剧里的痴情男主角，而且听你这描述，我俩就跟失散多年的苦命鸳鸯似的。可问题的关键是，我跟他也压根没有这么一段情啊。”
“是吧？所以我也才觉得奇怪啊，他这掘地三尺的架势找你干嘛啊，总不能是单纯为了跟你显摆吧？”王斌擦擦手，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来，“还有，那天我走的时候，他追了出来，硬是扒着我车窗把这个塞给了我，他说这是他的联系方式，还说他欠了你一些东西，希望你给他个机会让他还给你。他那模样你是没见，要见了你也不敢信，他本来多骄傲高冷一人啊，我可从来没见他那样低声下气过。”
“欠我东西？”隋易瞟着那张名片思量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过来，“哦，我记起来了，他可能是指那两万块钱。当初上学那会儿我给了他两万块。”
“哦，那可能那小子终于良心发现了吧，想把钱还给你。”王斌疑惑稍解，“那易哥，你还要不要联系他把钱要回来？”
隋易最近手头是很紧，但也不想为了两万块钱再跑去招人烦，他还记得齐钺当初是有多恶心他。
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盯着那张名片看了一会儿，抽了口烟，“再说吧。”
说是再说，那天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那张名片就扔在了桌子上，他也没想起来拿。

第六十七章
王斌那天看隋易的意思，好像没有再联系齐钺的打算，所以他回了山城后就没跟齐钺说这事。
齐钺后来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王斌深知自己就是个大嘴巴，怕自己说漏了嘴，没敢接，直接又把他给拉黑了。
不想，这刚清净了没两天，齐钺这天晚上就来敲他的门了。
齐钺拎着几盒贵重礼品，一敲开门就冲他局促的笑着，“王哥，不好意思啊，这么晚又来打扰你和嫂子了。”
王斌一看是他就没了好脸色，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不是，齐大教授啊，从A市来这的飞机票也不便宜吧，我实在是不值得您这样惦记，大老远的三天两头就往这跑。”
“王哥，这是我给嫂子买的一点营养品，你拿着。”齐钺仍是好脾气的笑着，把手里的东西硬往他手里塞。
“不要不要，你拿回去。”王斌皱着眉，推开他的手，一脸的不耐烦。
“王胖子，人家给我的又不是给你的，你给我让开！”王斌媳妇听到动静，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径自接过了齐钺手中的东西。
“齐教授，谢谢啊，快进来坐坐吧。”王斌媳妇满脸的谄媚。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旧事，只知道这个齐教授在名牌大学任教，很是厉害，而她男人也不知道和他有什么过节。她是觉着，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得罪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万一将来他们小孩上大学的时候用得到人家呢？王斌则对自己未出生的娃很有自知之明，很肯定的认为决不可能会用得到，就是不肯给齐钺好脸色看。两口子为此背地里还吵过架。
“嫂子，不用不用，我给王哥打电话没打通，所以来找他问点事。”齐钺忙说。
“王胖子，你好好跟人家说！”王斌媳妇冲他狠狠一瞪眼。
王斌无奈地叹口气，因为他媳妇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得不让步，“齐大教授您有什么事？指示吧。”
“王哥，没别的事，我就还是想问问，最近你这有没有易哥的消息？”齐钺满眼的迫切。
“没有没有。”王斌心虚地扭开了头。
王斌媳妇背地里使劲拧了他胳膊一把。她知道有，因为他们昨天刚收到了隋易寄过来的一箱东西，全是些小孩衣服玩具啥的，她这才知道齐教授屡次登门要找的人是谁。
她刚想开口，王斌却是冲她狠狠一瞪眼，大有她敢开口就真和她干仗的架势，吓得她不敢张嘴了。
“王哥，那麻烦您……要是有了消息一定和我说一声，我真的……真的……”齐钺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只是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喉头哽的话都说不利索……
他真的快疯了，思念像是融进了他的血里，渗进了他的骨头里，叫他难受得恨不能抓烂一身血肉。现在他走在校园里，走在大街上，看到个背影和隋易有几分相似的都会忍不住追上去，明明知道不是，可他就是不甘心，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好好好，有的话一定跟你说啊，快走吧你。”王斌哄他两句，不由分说的就关上了门。
齐钺失神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搓了把脸缓和了下情绪，刚想拖着步子离开，门又开了。
王斌媳妇从里面悄悄地探出头来，低声说：“齐教授，麻烦您个事，一会儿下楼的时候顺便帮我们把垃圾捎下去啊。”说罢使着眼色指了指门口的一箱垃圾，又匆匆地把门关上了。
齐钺一开始脑子没转过弯来，乖乖地抱着那箱垃圾下了楼走到小区垃圾桶旁，刚要往里面扔时，注意到了装垃圾的是个大快递箱子。
借着路灯无意中往箱子上贴的快递单子瞅了一眼，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寄件人一栏填的是“隋易”两个字。
他忙把箱子放地上，慌张的掏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又仔细看了一眼，真是隋易的名字，而且后面还跟了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具体地址看不清了，只隐约能看到是S市。
齐钺欢喜得无以复加，心都漏跳了几下，就蹲在垃圾桶旁边，照着上面的号码抖着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
忐忑地听着电话里的滴滴声，齐钺紧张地咽了好几口唾沫，满心期盼这个电话能接通。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这样期盼过……
隋易刚刚出省跑了趟，整整三天没合眼了，晚上一回来连衣服都懒得脱，连饭都懒得吃，脑袋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电话响的时候，他正睡的昏天黑地的。手机在耳边振了好一会儿，他才模模糊糊听到了，闭着眼摸索了几把才摸到，沙哑着嗓音，“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