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名单已经上交给市政厅委员会,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专员上门通知,曾接受过修正的孩子,家长应该已经见过专员了。”
“对,我们无条件接受委员会的协调安排,家长可以对专员提出逆转申请,逆转装置我们已经移交给了委员会处置。”
她还是那样的气质,那样的气场,似乎在百分百的掌控一切。
茶梨和郁柏:“……”
“我有点怕她,”新闻切换了画面,茶梨才道,“我看到她就有点紧张。”
见面时,他根本没想起自己的超能力……恐怕想起来了,也不敢翻看她的面板吧,这位女士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郁柏道:“我也有点。她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位阿姨,我看到她,应该比你还紧张。”
茶梨想取笑他,一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又都说不出话来了,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又都笑了起来。
“说的是呢,”高中生皱眉道,“我也有点怕她。”
周末的听证会如期召开。
市民代表投票结果当天下午就出来了。
随后,诺亚城市政厅委员会秘书长郁松签发告市民书:
未保办一处的所谓“日常任务”对社会危害极大,几近恐怖行为,一处长停职,配合进一步的调查,一处撤销,并入二处,今后未保办只有一个部门,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和监管同步进行。
逆转装置全面开放,家长随时可以带孩子进行逆转,为最大可能地保证社会秩序,逆转实行自愿自主的原则,由监护人自行决定是否逆转。
而原本面临撤销的二处,被保留了下来,二处长去掉了“二”,全面接管未保办,总处长。
作为证人出席听证会的郁柏和茶梨,在看到二处长时候,两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居然就是那位在未保办里,看大门、打扫卫生、端茶倒水的大爷。
上面有人的郁柏紧急打探了消息,原来二处长始终坚守未保办,即使办公室都没了,下属也都跳槽去了其他部门,他自己端茶送水打扫卫生,也不肯走。
因为只要他还在,未保办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而建立的初心就还在。
新任总处长接受采访,发言说会让未保办发挥应有的作用:
“未成年人作为独立个体,自由意志和基本尊严,也都是需要得到成年人的保护。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是每个家庭和全社会的责任……”
茶梨星星眼,崇拜地对郁柏道:“这大爷好像是扫地僧一样的存在!”
郁柏思索许久,说:“我倒觉得,这也许是漫画的构建者,没有完全消散的希望。”
听证结束后,要离开会场,记者蜂拥而至,要采访揭露未保办真相的一线干警茶梨警官。
茶梨满头大汗,挂着两条宽面条泪,被人群挤得几乎变了形。
幸而大名鼎鼎的郁柏闪亮登场!他及时开着变色龙跑车拉风而招摇地赶到。
记者们一看,哇花边新闻那可比社会新闻更博版面!立刻一哄而散都去追郁柏。
扁扁的茶梨这才恢复了立体,并趁机脱了身。
又一日后。
上面有人的郁柏又来偷跑消息:“好消息,坏消息,先听哪个?”
茶梨道:“都行,快说!”
“好消息是,”郁柏道,“那两个小孩,都在逆转名单上,我看到了,他们的家长都报了名。”
茶梨笑起来,放心地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郁柏没有笑,表情有几分意料中的无奈。
茶梨:“?那坏消息是?”
郁柏遗憾地说道:“来报名的家长所对应的孩子,只有五十几个,还不到一半。”
窗外有风吹进来。
茶梨和郁柏只有默默无言。
第一卷 ·神的孩子·完
风和日丽, 上班时间。
茶梨警官叼着一根手指饼干,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眉头紧皱, 思绪纷飞。
重案组组长端着咖啡杯去茶水间,从茶梨身后经过, 又倒退着退了回来,说:“写什么呢?我好像最近也没布置作业啊?”
“唔。”茶梨心想,好像不是最近没布置, 是从来都没布置。
他如实回答组长道:“我在写未保办那个案子的结案报告,署长让我今天下班前, 交一份详尽报告交给他,他要交给市政厅委员会。”
“!”天呐!下属都能越级交报告啦!组长非但不生气, 还感到非常骄傲,过来大力拍着茶梨的肩,说:“做得好,再接再厉!可是我看你对着文档已经一下午了, 怎么一个字都没写啊?”
茶梨把手指饼吃了, 无比郁闷地说道:“因为我不会写……以前这事都是搭档在做。”
他负责冲锋, 搭档负责断后, 他负责立功, 搭档负责写报告。
搭档真是个很好的搭档。
他转头看向旁边空着的工位。
又幽怨地看向另一边的组长。
“和我没关系。”组长撇清关系道,“我真的以为二哥是被未保办抓走,没想到根本不是, 这事要怪署长, 他叮嘱我们不要乱说的时候含含糊糊, 误导我们都朝着最惹不起又不可说的未保办去想。”
不但组长,其他那些对真实情况一知半解的同事, 也都以为搭档的失踪与未保办相关。
未保办的相关案情被披露后,同事们也大为震惊,这两天纷纷来向茶梨解释,自己并不知情。
组长安慰茶梨道:“你要乐观一点,想开一点。”
茶梨叹气,不乐观点,不想开点,能怎么办?如果再有线索当然还是要查的,在此之前,还要先替搭档照顾好他的高中生儿子。
组长道:“二哥这么久没消息,也许是去执行高危秘密任务,已经牺牲了呢。”
“……”茶梨吐了口血,这叫乐观?
组长又说:“或是犯了什么重罪,被秘密处决了。”
“……”茶梨又吐了口血,这叫人怎么想开一点?
组长语重心长道:“茶梨,反正你都二十多岁了,当孤儿也不是太可怕,还是要坚强点啊。”
茶梨唇角溢血,颤巍巍地指着组长,说:“你给我……去SPA!”
——根据他的生活经验,直接说“去死吧”有可能会消音变成“**吧”。
“好啊,正好要下班了。”组长瞬间掏出浴帽,快乐地去SPA了。
茶梨:“……”
他继续写五个字删三个字地写报告。
屏幕右下角弹窗出了热点新闻,哇塞真是摸鱼好机会。他火速点开看了看。
未保办的变革如火如荼在展开,媒体也继续深挖修正器的相关信息。
今天的报道里提到,承接修正器生产研发的企业,也被有关部门进行了追责,收缴了所有未出厂的修正器,并且狠狠缴了一大笔钱,负责人也被约谈,要求企业研发部门严肃整改。
只是罚款还是便宜了这种企业,竟然研发那种东西,真是太过分了。
茶梨如是想道。
同时又想起自己和搭档正在秘密跟进的一桩案子,当事方也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他和搭档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认为这家公司挂羊头卖狗肉,背地里在搞一些不法勾当。
他和郁柏1.0被探店网红直播拍到的那天,就是他和这案子的线人见面,之后就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耽搁了大半个月,再没有进展。
上次那名线人提供了线索的第二天,茶梨就被下放去做了巡警,而后搭档失踪,是以至今他还没去接着调查,等手头事情做完,应当再悄悄去跟一下这案子。
傍晚时分,同事们陆续下了班,茶梨写了一下午报告,文档上有足足19个字之多。
茶梨:“……”
好想哭。茶梨坐在那里抹眼泪。
好想来个人替他写完。不管是谁,快来个人,替他写完。只要愿望成真,让他做什么都行。
悲伤的茶梨警官双手合十,默默发愿。
于是这个人来了。
郁柏大摇大摆走进分区警署里,无人阻拦,路遇的警察们,连他来干什么都不问了,大家都已默认了他本警署直系家属的身份。
“我来了。”郁柏华丽登场,走进重案组办公室。
他穿着衬衣西裤,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迈着自信的步伐,换掉1.0那些犹如QQ秀一样的衣服,改穿自己惯常的合适着装,让他重新找回了在三次元当正直帅气青年才俊的状态。
释放起荷尔蒙也更加自然了些。
郁柏对茶梨露出介乎亲切和亲昵之间,恰如其分的微笑,语气也拿捏得非常精准,既不过分撩人,又很好地表现出了两人关系的特别,说:“一忙完就过来找你了,你在……”
不等他施展完风骚,茶梨一把扯住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按坐在了自己的电脑椅上,说:“来都来了,替我写作业……你看你穿得就像个打字员一样。”
郁柏:“……”
“我这身不帅吗?”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可是他精心搭配过的白衬衣和黑西裤,衬衣下摆扎几分都是认真调整过的。
“帅,帅帅帅,”茶梨觉得他很帅,又急着让他写报告,所以既真诚又敷衍地说道,“你像个最帅的打字员。快写,你一定写得很好。”
说着两手按在郁柏肩上,开始给他做马杀鸡。
郁柏当场被杀得鸡都要出鞘了。
郁柏勉强打起精神,努力听他说了报告的主题,稳了稳心态,开始干活。
二话不说,先把文档里的19个字删掉。
茶梨正有点心痛,就见郁柏的手指在键盘上如蝴蝶乱舞,上下翻飞……如斯功力,茶梨对搭档的思念都消失了一半。
半小时后,全程参与了本案的郁柏完美顺畅地写完了报告。
茶梨五体投地,感激涕零,忙滑动鼠标,一键发送给署长,又点了关机。
“可以下班啦!”茶梨一直站在电脑椅后,这时开心地从背后抱住郁柏,道,“有你帮忙太好啦!”
郁柏脸红道:“好……不要抱这么紧。”
茶梨想取笑他又脸红,这次却没能顺利地取笑出来。
茶梨松开抱着他的手。周遭的温度微妙地升高了。
茶梨挪到一边,假装没事发生地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说:“你说你忙完了,是什么意思?不用再去帮你哥哥的忙了吗?”
郁柏道:“对,完全结束打杂,不用再去了。”
“哦。”茶梨道,“你在他那里做什么?也帮他写报告吗?辛不辛苦?”
郁柏的视线落在他收东西的手上,他把那东西收起来又拿出来,反反复复,分明心不在焉。
“他有特助还有秘书,轮不到我。”郁柏道,“我也就是每天帮接下电话,接待上访的家长。我以前是做策划的,人情工作做起来还算熟练。”
茶梨道:“郁松没有说安排你到他那里当临时工吗?”
“没有,我看他兢兢业业的样子,不像需要找人背锅。”郁柏道,“他让我好好复习,专心备考。”
茶梨惊奇道:“当时不是为了要资料才说要考公?怎么,你还真想去当公务员啊?”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努力做出一副聊正经事的模样。
郁柏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你不是说,让我找个班上一上。”
“诺亚城没有互联网企业,你在这里干不了老本行。”茶梨问,“你还会什么?”
郁柏一本正经道:“我会拍马屁啊。”
茶梨哈哈大笑,说:“你还怪记仇的!”
郁柏也笑了,而后道:“我会玩魔方。”
茶梨还在笑,觉得他又要说笑话了,道:“哦,是我知道的那种魔方吗?”
郁柏道:“对,我见过你们这里的魔方,也是鲁比克方块,一样的。我是WCA魔方锦标赛杭州赛区的季军。”
茶梨:“?”不是,这家伙说真的啊?
郁柏说:“我还会吹单簧管,读书的时候是学校管乐团成员,差点就当上首席了。改天吹首德彪西狂想曲给你听听。”
茶梨:“???”不是!怎么这也像真的啊?
郁柏正在全力开屏,又想了想,说:“中学的时候写过科幻小说,有一篇微小说投给《科幻世界》,运气比较好,还发表了……这说的是我们那里的一本科幻杂志。”
茶梨:“………………”
他看郁柏完全不是在说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学霸啊,怎么还这么多隐藏技能?
他可什么都不会啊!
他勉强笑道:“你还真是多才多艺。”
“不务正业。”郁柏有点不好意思,说,“本来想冲清北,这也想玩那也想玩,最后没考上。老是做题也没有意思,穿漫到你们这里,当了这个郁柏,就更自由了,确实考公的意愿不强烈,我还是想……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希望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陪着你玩。”
茶梨深吸气,又吐气,说:“我在上班,我在工作,什么玩?我没有玩。”
“陪你上班,陪你工作。”郁柏改口道。
事实上,郁柏觉得茶梨这班上得也像在玩,哪有正经警察破什么咸甜粽子大案就能立功的。
这世界迄今为止最大的案子,恐怕就是自己穿来后发生的这一起未保办事件。
“或者你想让我去做什么工作,”郁柏道,“我可以去试试,人是要工作的,在漫画里我也不想当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这是讨论人生规划了。和好朋友讨论这种话题也没什么不对。
茶梨不太能准确形容此刻的内心感受,听到郁柏说想每天与他在一起,心里立刻有种难掩的高兴,但是又觉得这样也不太好,再好的朋友也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是好朋友吧?
他犹豫道:“你为什么还要围着我转?你现在已经适应得很好了,可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郁柏道:“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茶梨朦朦胧胧感觉到了在一起这三个字是有特别的意思,道:“也……也还好吧。”
“什么叫做也还好?”郁柏道,“喜欢或是不喜欢,是单选题。”
茶梨的呆毛立得笔直,可见内心也很是紧张,道:“那……那就……喜欢吧。”
把郁柏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也支支吾吾起来,半晌道:“我们在一起,是注定的事。”
茶梨:“?为什么注定?你找人算过卦了?”
“根据我的观察,”郁柏脸上还有点红晕,卧蚕下也有两条害羞曲线,说,“你和郁柏在这漫画里,肯定是官配。”
茶梨:“?”
“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茶梨反应过来,马上道,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我一看就是用心塑造出来的正面角色,漫画作者为什么好端端地要这么害我?”
郁柏却很认真地说:“结合各方面的情况看,确实有这种可能,还很大。”
“不大!我说不可能。”茶梨不喜欢他这么说,甚至不想听他再去谈起1.0,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已经这么熟悉了,我从没把你当1.0,你想讨好我还是想攻略我,为什么不自己来?不要打着别人的旗号,我都不认识他,我说的喜欢也是说给你。”
郁柏顿时又脸红了,他静静坐着,衬衣左胸口前,出现了一只仿佛3D打印出来的迷你小鹿。
茶梨一眼看到,惊奇道:“你戴着小鹿胸针吗……”
那小鹿却是会活动的,正昂起鹿角,在郁柏左胸肌上咚咚咚地接连撞击。郁柏自己全无所觉,听茶梨说了,一低头,那小鹿淡化、消失。
两人同时忽然意识到……这是小鹿乱撞啊。
郁柏抬头看着茶梨。
茶梨屏住呼吸,预感到将有……终身大事即将发生。
郁柏说:“我本来就是个同性恋,你知道的,原来在我们那里,怕被……被烧死,从没谈过恋爱。”
“你不是说不会被烧死吗。”茶梨明知他是形容三次元里同性恋不被社会容纳,还是挑刺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没谈过恋爱?”
郁柏紧张得要死,轻声道:“没有谈过,你让我说完,你一打断,我都要忘了该说什么。”
茶梨道:“你说。”
郁柏定了定神,继续道:“来这里以后,性向不需要再隐藏,我想找……找个男朋友,我会全心全意爱他,和他认真地,好好地,一起生活。”
茶梨道:“嗯……嗯,很好啊,然后呢?”
哇,郁柏说的“他”一定就是他吧,所以郁柏是想找他谈恋爱吗?
虽然他从来没有恋爱的计划,但是机会来了,体验一下也没什么吧。
而且郁柏真的很有趣啊。
……世界末日又不是明天就来。
他也确实有点喜欢郁柏,偶尔气氛暧昧的时候,就会有点心动的感觉,不是持续性地喜欢,但也至少喜欢过好几秒……不,十几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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