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人侵犯,冯国不敌,这个时候冯国国君便想到了送出质子的念头,封冯巫为神子,把他的身份说的神乎其神,令泉虞国的人相信,然后将他送到泉虞国去。
姚司思道:“令冯公没想到的是,神子不过是一个封号,但是冯巫送到泉虞国之后,真的拥有了神通之力,据说可以见鬼见神,见生见死,看见旁人所看不见的一切,被泉虞国奉为神巫国师。”
梁羡道:“所以冯公这般惧怕这个冯巫,一直说冯巫想要杀他,其实是因着早年虐待冯巫,所以心里心虚?”
姚司思道:“卑将也不知具体,兴许是如此。山谷中的那些马匪,尸首已然让当地的野人辨认过了,的确是马匪无疑……不止如此,那个冯巫还率领泉虞国的军队,将整座山的马匪都清剿了,胡国当地的野人都将冯巫奉若神明。”
梁羡摸着下巴,喃喃的道:“有趣儿。”
周子彦道:“不管冯巫到底如何,他乃是此次会盟的泉虞国特使,敌人狡诈,还需要多加防范。”
此次泉虞国前来会盟的特使,一共有两位。按理来说,会盟特使应该只有一位,不然之前黎漫也不会抢破脑袋想要把梁羡挤下去,但泉虞国不同,派出了两位会盟特使,一正一副,正位的会盟特使便是国师冯巫,而副位的会盟特使,乃是泉虞国的大司马,他乃是泉虞国王的宗族弟亲,也就是狄人王子的叔叔,乃是正儿八经的泉虞国公族,手握大兵,地位举足轻重。
不过从侧面来看,手握大兵的大将军只能做副位,还要给冯巫打下手,正说明了冯巫在泉虞国王心中的地位。
梁羡拱手道:“请天子放心。”
周子彦点点头,让他们退下,梁羡三人便从幕府营帐中退出来。
“这个冯巫……”姚司思刚说到此处,白清玉突然道:“来了。”
梁羡完全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但姚司思立刻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很快跫音而至,是冯巫本人走了过来。
冯巫双目闭合,传说他是一个盲人,但他并不需要旁人搀扶,也不需要拐杖,走路平稳,步履生风,愣是比旁人还要稳健许多。
冯巫一身白衣飘飘,走到众人面前,对梁羡拱了拱手,便从他身边经过,似乎并不想要过多纠缠。
只是在冯巫路过姚司思之时,突然顿住脚步,他慢慢睁开了一双银白色的眼眸。
冯巫在姚司思的耳边轻声道:“不要靠近我,亦不要与我有任何瓜葛。”
说罢,潇洒的扬长而去。
梁羡看向姚司思:“你们识得?”
姚司思一脸迷茫,呆呆的道:“不识得,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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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特使队伍全部在会盟营地安顿下来, 会盟便要如期举行。
首日会盟,需要在筑坛歃血为盟。
歃血并非用诸侯自己的血液,而是用牛血, 滴在玉敦之中, 然后扣合玉敦,将血液保留起来,对玉敦起誓, 旅行盟约, 绝不叛变。
当然了,便算是对天起誓, 再加上签订盟书, 很多会盟说破便破,许多盟约说撕就撕,毕竟君王们长得都是鸟嘴,说出来的话不可信。
饶是如此, 歃血为盟这样的仪式也不可缺少,一方面是彰显礼仪气度, 另一方面也是加一层保障, 歃血为盟还说翻脸就翻脸,若是不歃血, 岂不是立刻翻脸?
繁琐的仪式之后,众人撤离筑坛,来到会盟营地中心的幕府大帐,天子落座,其他诸侯也跟着落座。
泉虞国的席位上, 却只有泉虞国的大司马, 不见特使冯巫。
周子彦微微蹙眉:“泉虞司马, 不知你们的特使何在?方才祭坛歃血,贵国的国师便不在场。”
泉虞国的大司马哈哈一笑,道:“周王您有所不知,我们泉虞国的国师,他不奉鬼神。”
说到此处,冯国国君立刻喝斥:“大胆!你竟说出如此有违天常的狂妄言辞!”
泉虞国的大司马又道:“确实如此,我国的国师不奉鬼神,冯巫与鬼神,应当是平起平坐的地位,为何要像咱们这样来侍奉鬼神呢?不过请周王放心,国师很快便来。”
很快,其实是一个虚词。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梁羡坐在席上,感觉屁股都坐得酸疼无比,这个时候冯巫才姗姗来迟。
冯巫还是那样白衣飘飘,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映衬着惨白的面色,灰败的嘴唇,还有俊逸的面颊。
他闭着眼目,准确无误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微笑道:“当真对不住,让周王与各位诸侯久等了,昨日里冯多饮了两杯薄酒,因此睡过了头,还请诸位不要介怀。”
“你!”冯国国君指着冯巫的鼻子,但咒骂的话还未开口,被冯巫“对视”了一眼,那双银白色的眸子,没有任何瞳孔,在幕府营帐的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吓得冯国国君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硬生生住了口。
周子彦道:“既然使者到齐,那么寒暄也便不必了,开始会盟罢。”
此次会盟的重点,无非便是狄人想要赎回自己的狄人王子。
狄人王子乃是泉虞国国王的独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因此对于泉虞国来说至关重要。
黎漫一拍案几,冷笑道:“看来你们泉虞国,毫无会盟的诚意,你们的王子还捏咕在我军的股掌之中,而你们泉虞国的特使,一个两个毫无诚意,不割地、不进贡、不赔偿?敢情你们这是来这里观光的么?”
冯巫淡淡一笑:“黎公说笑了,我们想要赎回王子,那是十二分的诚心,奈何周王的会盟条约,都太过于苛刻,这些割地赔款的条约对于穷困的泉虞国来说,实在无力承担。”
黎漫更是冷笑:“会说漂亮话的人多如牛毛,孤还是头一次见你们这样的。”
黎漫一时找不到何事的措辞,梁羡接口道:“哭穷。”
“是了,正是哭穷!”黎漫道:“特使不愧是冯国的公子,你这哭穷的技艺,与冯公可是一模一样了。”
黎漫的嘴巴一点子也不饶人,冯国国君还在场,他完全没有避讳,弄得冯国国君一会子脸红一会子脸黑,但因着国力悬殊,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能自己忍了。
冯巫幽幽一笑:“毕竟是血亲,多少也要学一个门路,不是么?”
白清玉叩叩敲了敲案几,道:“泉虞特使,二位不要忘了,除了你们的王子之外,天子手中还俘虏了你们泉虞国的诸多将士,合起来少说千人。”
日前狄人偷袭黎漫与周子彦,梁羡用时光倒流卡片回溯,将这些兵马全部擒获扣押,现在他们的手中不只是有狄人王子一个人质,还有许许多多的狄人士兵。
白清玉继续道:“再加上侵犯柳国的泉虞俘虏,少说三千人,难道这三千将士的性命,你们也满不在乎么?”
“呵呵……”冯巫轻笑,悠闲的道:“冯是来会盟的,不是来赎回俘虏的,周王若是觉得这些人浪费口粮,一口气杀了也行。”
周子彦冷声道:“你们泉虞国,至自己的将士于不顾么?”
泉虞国大司马道:“这些将士办事不利,若他们有些血性,本该自觉,我泉虞国的儿郎都是铮铮铁血男儿,从不养窝囊废!”
一时间幕府营帐中悄无声息,任是谁都听得出来,这第一日的会盟遇到了瓶颈,完全没法子再谈下去了。
梁羡道:“天子,今日的会盟,便到此处罢。”
周子彦脸色难看,点点头,勉强说着场面话:“泉虞国的使者们好生安歇,回去考虑考虑,三日之后第二次会盟,希望各位使者能有不一样的答案。”
说罢站起身来,一甩袖袍离开了。
夜深人静,月色慢慢将整个会盟营地笼罩起来。
胡国的营帐轻轻颤动,胡国国君从里面小心翼翼的钻出来,左顾右盼之后,避开巡逻的耳目,往会盟营地偏僻的角落而去。
“哎呦,大司马!”胡国国君拱手。
那站在他对面的高大男子,正是泉虞国的大司马,也就是此次的会盟副使。
“不知……”胡国国君低声道:“大司马寻我,可有什么事儿?”
泉虞国大司马道:“听说你想与我泉虞国合作?”
胡国国君阴测测的一笑:“瞧瞧您大司马说的话,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大司马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是了。”
胡国国君自作聪明的道:“今日会盟不太顺心,我们周天子提出来的割地赔款条目实在太过苛求,大司马可是想要偷偷将王子放出?若是如此,我兴许可以帮得上……”
不等他说完,泉虞国的大司马已然道:“胡公,您会错意了,我不是想让你偷偷释放王子,而是……”
胡国国君奇怪:“而是?”
泉虞国的大司马喋喋一笑:“而是帮我……毒杀王子。”
说着,掏出一只陶瓶交给胡国国君。
胡国国君大吃一惊:“毒、毒杀王子?那可是泉虞国的王子啊!”
泉虞国的大司马笑道:“我泉虞国的王子死在你们周人的会盟大营之中,任是谁也不会怀疑泉虞国,届时……看看这周王还有什么手段与底气,与我谈判!”
胡国国君恍然大悟:“是是是,大司马您说的太对了!”
泉虞国的大司马叮嘱道:“记住,一定要万无一失,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大司马!多谢大司马!”
梁羡睡不着觉,在榻上翻饼烙饼,干脆起身披上衣裳,出去散一散,吹吹风。
梁羡披着衣裳走出来,说来也巧,正好看到了泉虞国的国师冯巫。
冯巫一身白衣,临风而立,似乎正在观赏月色,但他闭着眼睛,又仿佛在沐浴月色,那种感觉……神神叨叨的!
梁羡灵机一动,偷偷拿出手机,仗着二人距离遥远,用手机扫描冯巫,想要看看冯巫的人设,他的双眼到底是真的有特异功能,还是和陈金石一样是个骗子。
叮咚——
小系统提示:扫描成功,请稍后……
嘀嘀嘀!!
梁羡的手机发出警示音,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子。
小系统提示:昏君级别不足,查询等级受限,请升级昏君级别至钻石级,方可查询。
好家伙,梁羡没想到查询一个人设还有等级限制,说白了嫌弃自己的昏君级别太低了。
梁羡摆弄着手机,一抬头,哪成想与冯巫“四目相对”,冯巫银色的眼眸张开,分明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任何焦距,但梁羡可以肯定,他正“看着”自己。
梁羡转身要走,“啪!”冯巫已然大步而来,一把抓住梁羡的手臂,硬生生止住他进账的动作。
冯巫轻声笑道:“梁公想要了解冯?”
梁羡眯了眯眼,心里咯噔一声,说好了是个盲人呢,好似看到了自己用手机扫描他一般,冯巫甚至知道手机扫描的用途!
梁羡还没有回答,冯巫微微侧头,似乎在打量梁羡,笑容扩大:“梁公之于冯,是友人,还是敌人?亦或者……同类?其实冯也很想知晓。”
梁羡装傻道:“你说什么?孤听不懂诶。”
冯巫淡淡的道:“不瞒梁公,其实冯这双眼睛,也看不透梁公。”
梁羡将信将疑,心中的疑问犹如小猫倒毛线,越是想要理清,便越是复杂凌乱。
冯巫突然低声道:“但有一件事情,冯可以与梁公打赌,当局者迷,怕是梁公还被蒙在鼓中。”
“什么?”梁羡眼眸乱转,内鬼?细作?奸细?蒙在鼓中,听起来很严重啊。
便听冯巫轻笑道:“贵国的丞相,心仪于梁公已久。”
梁羡:“……啊?”
足足隔了一会子,梁羡这才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不是内鬼,不是细作,不是奸细,说的这般神神秘秘,而是一个绯闻八卦?
“啪!”
便在此时,一只宽大的手掌伸过来,不客气的拍开冯巫紧握梁羡的手,是白清玉!
白清玉眯着眼睛横叉在二人中间,隔开冯巫,戒备的冷声道:“泉虞国的国师有什么要事么?这半夜了,若是没有要事,请回罢。”
冯巫没有说话,只是对梁羡笑了笑,转身离开。
白清玉眯起眼目,沉着声音道:“大半夜的,君上与冯巫在说什么?”
梁羡感叹的道:“孤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冯巫恐怕是个大忽悠,神棍骗子。”
“为何?”白清玉追问:“君上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梁羡笑道:“他方才与孤打赌,说丞相你爱慕于孤,你说好笑不好笑?”
白清玉:“……”
白清玉沉默了一阵,幽幽的反诘:“好笑么?”
梁羡:“……”不、不好笑么?
作者有话说:
2更来啦~昏君问大家怎么都不笑!
第99章 一夜情?【3更】
梁羡敏锐的发现, 白清玉的脸色相当难看,虽然环境昏暗,但还是可以辨别出来, 他的脸色黑的仿佛锅底, 还是那种烧糊的锅底。
不只是黑,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哀怨。
梁羡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被自己的想法弄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道:“丞相, 孤……”
话没说完,白清玉已然平静的道:“夜色深了, 君上就寝罢, 卑臣告退。”
“哎等等!”梁羡拉住白清玉的手臂,不让他离开,笑眯眯的道:“方才孤用系统查询冯巫的人设,想要探探他的底细, 但是系统告诉我昏君级别不够,如今已然有三百多点, 还差不到一百点就能升级, 要不然……咱们努力一下呗?”
说着,梁羡还对白清玉挑了挑眉, 掰着手指头道:“要不然丞相你洗个澡?孤来观摩观摩……孤洗澡丞相来观摩也可以,大不了一起洗,没准涨得更快。”
就在梁羡美好的畅想之中,白清玉无情无义的打断,冷冷一笑:“实在对不住, 卑臣今日没有这个心思。”
梁羡:“……”
白清玉说完, 拨开梁羡的手, 施施然离开,那背影充斥着一个冷淡的绝然。
“哎!”梁羡使劲挥手:“丞相!白清玉!大白莲!”
无论梁羡怎么呼唤,白清玉都不回头,直接进入自己的营地,哐当一声放下帐帘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帐帘子和白清玉有仇呢。
梁羡咂咂嘴:“又更年期么?有点频繁。”
白清玉无情无义的拒绝了梁羡,梁羡也没法子,只好回了自己的营帐,躺在榻上准备歇息。
天色十足炎热,尤其是今夜,梁羡继续在榻上翻饼烙饼,不止如此,还有奇怪的声音传过来,仔细一听,是饮酒作乐的声音。
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帐帘子选用的并不太厚实,营帐就算隔音,也不如屋舍隔音,嘻嘻哈哈的饮酒声源源不断的传来,梁羡本就热的睡不着,如今又被吵的睡不着。
他拿被子蒙在头上,不一会子热出一头汗来,干脆踹了锦被,翻身从榻上下来,气势汹汹的掀开帐帘子。
帐外有寺人上夜,立刻上前道:“君上,不知有什么吩咐?”
梁羡蹙眉道:“什么声音?如此恼人。”
寺人为难的道:“是……是从泉虞国的营帐传来的,泉虞国的使者们似乎在举办燕饮。”
会盟第一日,泉虞国来了一个下马威,如今深更半夜的,还在举办燕饮,示威么?
梁羡翻了个白眼,回到营帐之中,抱臂坐在席上赌气,等了好一阵子,泉虞国的燕饮这才散去,嘻嘻哈哈的吹拉弹唱声消失,梁羡重新躺回榻上,心想着幸亏明日不需要谈判,也不需要早起。
梁羡郑重的躺好,盖上锦被,闭上双目,准备歇息,却在此时……
“咳咳咳……”
“呕——”
“咳咳……咳咳咳……”
又是咳嗽,又是呕吐的声音传来,梁羡这次还没睡着便被吵醒,烦躁的踹开锦被翻身而起。
“又怎么的!”梁羡朗声质问。
寺人赶紧进来回话:“回君上,是……是泉虞国的国师,饮醉了酒。”
梁羡揉着额角:“他醉酒怎么跑到我梁国的营帐来了?”
梁羡忍无可忍走出去查看,果然看到了冯巫,冯巫一副醉酒的模样,吐的厉害,但那张犹如鬼魅一般惨白的面容,一点子也没有沾染上红晕,甚至更为惨白,嘴唇发紫,披散着一头黑发,在黑夜中乍一看甚是骇人。
梁羡嫌弃的道:“抬走抬走。”
“咳咳咳——”冯巫咳嗽的更严重,却挣扎着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大,旁边的寺人根本扶不住,被他拨开。
冯巫摇摇晃晃的走到梁羡跟前,沙哑的轻笑:“我知晓你的秘密……那唤作什么?是了……系统。”
梁羡眯起眼目,挥手道:“你们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