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蹲下身子去,拈了点碎鱼肉在掌心上,那狸猫闻到味,果然试探着走了过来,温热的鼻头蹭了蹭韩桃的手心,低着头开始舔舐。
韩桃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着狸猫的脑袋,听见手下的狸猫在呼噜叫着,这感觉很是奇妙。但他却猜不着赵琨忽然送他一只猫是作什么,他还以为下午的时候,赵琨都在忙着处理公务。
韩桃正逗猫,忽然头顶又落了只手,他一下抬起头来,发现赵琨正摸上他的发丝。
“这猫给你养倒是正好。”赵琨似不经意地伏下身,顺着他伸出的手去,也挠了挠那猫下巴。
猫儿优雅地摇起尾巴,“喵~”地叫了一声。
“像你。”
“什么像我?”他抬起头问赵琨,赵琨却不说了。
宫人们有眼力见地退下,赵琨教他将猫抱怀里,一同起身来,西边天的晚霞一大片弥漫着,将庭院都染得通红。
“取个字?”赵琨问,像是在观察他的神情。
韩桃低下头想了想,想到善,吉也。“就叫阿善吧。”
“好。”
于是韩桃抱着这只新得名的狸猫往殿内走去,等着宫人布菜好用晚膳,他决定养下这小狸猫来,毕竟这小家伙看着也讨喜。
赵琨负手落后他半步,眼盯着他背影进殿,直到他走远了,才扭头低低对老宦官道:“这主意想得不错。”
“老奴就说,侯爷这般性子的人,送只猫儿最能讨喜欢了。”
“你觉得他如今待寡人如何?”
“侯爷吗?”老宦官跟在身边,欲言又止,“侯爷受过太多苦了,从前陛下对侯爷多有误会,于态度上也算不上友善,如今您乍然待他一腔柔情,恐怕侯爷也需要时间适应。”
“他会觉着寡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吗?”赵琨摩挲着指腹,总觉得韩桃对他好像还有几分生疏,“他向来患得患失,恐怕此刻还在犹疑。”
“多些体贴心思,总能叫侯爷意识到的。”老宦官出着主意,“不如陛下晚间在侯爷殿中睡下吧,温存一番说些体己话,或可叫侯爷陪着批折子,借此闲聊几句。”
赵琨低笑一声,手指了指老宦官。“寡人从前竟没发现,你还有这能耐。”
过了会儿韩桃派空青出来看看情况,赵琨见状快步走了进去,夕阳渐渐沉入了地平线,风过还有几分凉爽意。韩桃自是不知赵琨那么多想法的,只觉得能叫赵琨对他如同当年一般,他就已经是知足。
而饭桌上摆满了美食珍馐,桌旁,阿善蹲在凳子上优雅地舔舐鱼肉。虽说是一起用晚膳,韩桃也觉着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哪知赵琨刚一落座便为他夹了好几筷子。
夹完筷子的赵琨扫了旁边的老宦官一眼,谨记体贴二字。
一直到酉时末的时候,宫人撤了饭桌,韩桃坐在旁顺着猫毛,看烛火摇曳间赵琨伏案批阅奏章。看得出赵琨白日里已经非常辛劳地批阅了许多,但桌案上仍旧是堆积了不少。
于是他随手拿起一本来,翻看了几下,发现这是普通请安的折子。
韩桃刚看完抬起头,就发现赵琨正盯着自己看。
“抱歉……”他把奏折合上,放了回去,“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就像赵琨从前帮他处理御史台的折子一样,他也想帮赵琨,但韩桃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亡国的皇子,怎么还有道理插手敌国的政务。他只怕赵琨又要像上次那般叫他回宫去,于是有些不安地蜷起手。
“——来,”赵琨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猜出他心中所想,随手将砚台边上的笔递了过去,“你会模仿寡人字迹,也替寡人分担些政务。”
“臣的身份太过敏感……恐不合适。”
“那你便挑些请安折子,写个朕已阅,那群大臣烦人的很,连午间吃了几碗饭也要写上来请安,你全当帮寡人打发了。”
拿笔的手还停在半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韩桃看了会儿,终究还是伸出手来,接过赵琨手上那支狼毫蘸了墨。
他犹豫间,没瞧见赵琨一闪而过的笑意。
于是昏黄烛火摇曳着,老宦官进来端茶时怕韩桃看不清楚,又特意多点了几盏,勤政殿内一下明亮起来,君王臣子对坐着处理政务,一时之间安静地只剩下奏折打开合拢扔下的声音,和谐异常。
赵琨间歇抬起头来看几眼,都只看见韩桃专心致志的模样,批阅间还将折子类别分开来,方便处理,一手好字模仿得有九成像。
好久没见韩桃这般,烛火掩映着眉目如画,一副不受外界干扰的模样,赵琨越看越出神,过了会儿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上韩桃搭桌的左手。
“侯爷好是贴心。”
“嗯?”韩桃一下被惊得身子一抖,而后才回过神抬起头来,不明白地看着赵琨。
“在夸奖你,”赵琨撑着头看他,捏了捏手中的指根把玩,只觉得这样的时候难得,“如今快亥时了,你也该歇息了。”
“下午睡过,如今并不觉得困……陛下乏了?”
“有些。”赵琨其实还清醒得很,只是怕韩桃这身子会熬不住,“不如歇歇,明日再继续。”
韩桃为难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只恐明日复明日。
“再等等吧。”
“那你要不来坐寡人的腿上。”赵琨又有几分兴致勃勃,“你若坐寡人腿上,总能叫寡人清醒几分。”
“……”
韩桃一下缩回了被赵琨把玩的手。
“生气了?”赵琨笑着追问道。
“……没有。”
他倒还不至于为这种小事生气,只是没想到赵琨会突然说出这种无赖话来。他用狼毫戳了戳赵琨的手背,又将整理好的折子推了几寸过去,示意赵琨快办正事。
然而赵琨却不管不顾,一下将折子推开去,指尖磨着桌面,示意韩桃走过来。
勤政殿内两人打起了哑谜,外头守着的宫人也听不到动静,还以为这两位仍在忙于处理政务,就这样你推我往的闹了半饷,韩桃最终没有办法,只得起身来,从书案另一边绕过去,然而他刚走过来还没有多的动作,就被赵琨揽腰一拉,整个坐到了身上。
“砰”一下,他的后背一下撞上赵琨胸膛,屁股隔着轻薄衣衫重重压在赵琨腿上,顿时韩桃整个人都僵住身子,急得一下并住了腿。
“你——”
“都老夫老夫了,还顾忌这些作什么。”赵琨抱到了人,自然是很开心,手掌搭在人小腹上,又往上揉了揉,也不怕揉皱衣衫。
他一边用面颊亲密地蹭弄着韩桃脖颈,这下总算得上是光明正大,倒叫韩桃有几分不适,轻哼了声不知如何应对。赵琨也完全将老宦官说的体贴温柔忘至一边,倒只记得温存二字。
他就这样抱着韩桃,青年人的血气越发明显起来。
“赵琨……”韩桃低下头,轻轻唤道。
“嗯?”
“你真的不用去更衣一下……”
他都不知道赵琨这样持续多久了,可能在摸他手把玩,或者之前盯他的时候就有了反应,虽说二十来岁的年纪确实血气方刚,他如今又没办法满足赵琨,可这未免也……
赵琨安慰他道:“无妨,过会儿会下去的。”
赵琨只怕会吓到韩桃,但韩桃那不在的五年,求而不得的偏执叫他寝食难安,自他封韩桃为承恩侯之后,所想所做一切皆都与本意背道而驰,他越是惦念韩桃,就越忍不住想欺辱韩桃。
直到他知道韩桃为他服了毒,一下就好像万事都有了因由一般,叫他可以放心对韩桃好,但他只怕韩桃因此感觉到突然,觉得他的好如同雷霆雨露一般,都是可以撤回去的君恩。
赵琨眼神中蕴着深意,如同墨水般晕荡开去。“寡人忍忍便好。”
“你先松开……”
“寡人舍不得。”
腰处的大掌环得更紧,赵琨也真不怕难受。而韩桃紧盯着桌上的奏折,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赵琨的乍然亲近叫他猛烈不安起来,以至于他开始担心自己无法满足赵琨,会叫人失望厌恶。
赵琨为何忽然对他这般好,只是因为他告诉赵琨,当初是他自己服了毒酒吗?韩桃眼见着赵琨另一只手又提笔去,一副要这个姿势批阅奏折的样子,叫他有些慌乱与发烫,他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攥紧椅子扶手,看见赵琨开始披折子了,字体依旧写得很流畅,然而他却清楚感觉赵琨并没有面上这般风轻云淡。
“赵琨,你真的要忍着吗?”他坐立难安。
“无妨啊。”
笔走龙蛇,墨色晕染,更漏滴答滴着水。
一切都静得可怖,赵琨依旧写得洋洋洒洒,然而韩桃犹豫着却不知如何是好,他开始猜想是不是赵琨在借此试探他,想试试他的反应,摸不清其中真虚心意,反叫韩桃患得患失起来。
他忽然着急地分开双腿,屁股往下压去。
赵琨闷哼一声,笔尖猛地一顿,晕开一大团墨色。
“……韩桃?”耳边传来人询问声,询问声变得沙哑。
“我,我帮你吧。”韩桃轻轻说道,声音越来越轻,“我可以……帮你的。”
韩桃刚想有所动作,就被赵琨抓住了手。
他转过头去有些无助地看着赵琨,感觉到赵琨越来越明显。
“不用忍着。”韩桃低下头。
“可这样对你身子不好,”赵琨抬起手来,解下他发带,亲昵地揉着他发丝安慰,四下无人,赵琨也不再自称寡人了,“你不用想旁的什么,我只是想抱着你。”
“抱着我吗?”
“是的。”
掌心传递热意,赵琨看出韩桃的不安,低低亲吻着,又有些自责自己一下妄动了欲念,果然是吓到人了,吻声细碎逐渐叫怀中人安定下来,他一边摸了摸韩桃眼角,一边又叫人坐得稍开些。
“你瞧,一会儿就好了。”
赵琨轻声安慰着,但是却不知韩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还以为他对韩桃关心体贴,韩桃会高兴才对。
韩桃却没有坐开,只是转过身来,仍是坐在他腿上,却是与他对坐着。韩桃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赵琨有些疑惑,摸上人散开的发丝。
“怎么了?”
韩桃却忽然伸出手去,有些笨拙地摸上,一边动作一边试探着。韩桃的嗓音很轻,又像是想要让赵琨明白。
“我实在怕你难受……这样就对身子没有影响了。”
赵琨的眼神一下变得幽深。
韩桃见赵琨没有制止,于是越发大胆,那耳朵像是要沁出血来那般通红,手却笨拙得不行,如同隔靴搔痒一般,反而叫赵琨越发难熬。他眼看着韩桃蹲下身子去,就要再进一步。
赵琨一下抓住韩桃的手。
“可以了。”
“你不喜欢吗?”韩桃抬起眼看着他,那目光好像又有几分难过,“那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你如果喜欢,为什么不可以继续下去?”韩桃问他。
赵琨深吸一口气,压抑着难熬感。“寡人是不舍得你如此折辱自己。”
“可我不觉着自己折辱。”
赵琨欲言又止,在他所听所见之中,当年韩桃就是这般讨好南燕皇子,他不想如今韩桃也来这样待他。如今他是强忍着心中欲念,韩桃却还要不管不顾地来撩拨。
“——够了。”
“我醒来之后,你先问的我,当年我与南燕那些个皇子在一处,是不是你的缘故,”韩桃终于忍不住问道,“赵琨,你是在介意吗?”
赵琨一愣,没想到韩桃是在这样想。
他是因为心疼,才会忍不住问韩桃,过后又觉得像是在挑起人伤痛,所以匆匆带过,之后便想着如何待韩桃好。
然而他这番举动落在韩桃眼中却像是怜悯与同情,好像是因为自己知道当初韩桃的付出,如今才会加倍地待人好。
“寡人怎么可能会介意这种事。”
“可你每次做事的时候,都是顾自己的心意来,我可以很明白地感受到你的喜欢,就好像你叫我承恩那几晚,你不会让我有反抗的余地,”韩桃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忧郁,跪坐在地上,抬着眼看他,“但是现在为什么,你却说可以了……”
“……”
“你不说话。”
“韩桃,你是觉得寡人现在这样反而不好,想要寡人像从前那样对你?”赵琨试探问道。
更漏声断,勤政殿内只有两人轻声的交谈声,韩桃低下头去,长发垂着又不说话了,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确定赵琨对自己的心意,迫切地想要赵琨如同从前那般对待自己,好叫他不至于慌张不安。
赵琨缓缓松开制止他的手,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最终,烛火里,地上的影子映着的只有龙椅上一个人的身影,另一张椅子上的人却不知去向,在一片寂静声里,气息缓缓缠绕起来。
皱了的裳裤被那人发红的指尖攥紧又攥紧,赵琨垂首坐在龙椅上,忍不住摸上韩桃的长发,掌心又控制着力度,以免抓疼了人。
他摸到韩桃的面颊,微软的,带着点腮帮子上的肉鼓了起来,在阴影处看不清晰,他又忍不住去捏韩桃的后颈,忍不住抬手叫韩桃离自己更近些。
韩桃哼了声,终究没有出声,勤政殿内像是有细碎的声音,但是又听不清晰,守门的宫人都打着瞌睡,无人察觉其中的不同寻常,于是赵琨深呼一口气,逐渐开始放肆起来。
呼吸一瞬急促,韩桃眼睛有些发红地看着他。
直到老宦官端着浓茶敲门,想要让两人醒醒神,他颤颤巍巍进去,对上那张空荡荡的椅子,有些愣住。
“陛下,承恩侯——”
“寡人见他劳累,便让他去偏殿休息了,”赵琨仍旧是批阅着奏章,一副已经专心处理公务许久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手指的关节处都忍得发红,“茶放一旁吧。”
“是。”
“后半夜不必再进来了,你也不必陪寡人熬着,早些歇息。”
“谢陛下。”
老宦官眼露疑惑,隐约觉着有哪里不同寻常,却还是端着茶盘一步步退下了,直到勤政殿的大门又合上,韩桃终于忍不住发出一点声响。
赵琨揉了揉他的头,轻轻安抚。
老宦官离得远,没有发现这位尊贵的陛下如今龙袍半遮半掩的,这偌大的殿中,分明不止赵琨一人。
直到很久以后韩桃才抬起头,任赵琨给他擦掉因为刺激而逼出的眼泪。
赵琨抬手抱他起来,心疼看着。
“累吗?”
韩桃摇摇头。
“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赵琨嗓音低低,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虽说不伤身子,但时间长了也累。”
韩桃又摇了摇头。
韩桃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等模样,他嘴巴发酸说不出话,只是低下头,有些疲软地坐靠在赵琨肩头,像只午后的狸猫,在饱餐一顿之后疲倦地倚着人。
赵琨吞咽了下唾沫,怕自己又起欲念,忍不住移开视线去,随即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
是怀中的韩桃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正安静看着他,好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看自己,那双狐狸眼微睁着,脸也有些脏脏的。
“嘶。”
赵琨对上这神态,一下僵住了身,他只是一见韩桃,就根本无法控制脑海中那显得龌龊的思想,热意迅速聚集,随即他就看见韩桃迷离的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带着些许热心肠,伸手想要再度帮他。
“够了,”赵琨一把抓住那手,“真的够了,这次不用侯爷再出手相助了。”
赵琨不顾韩桃眼中的失落,猛地打横抱起人来往旁边偏殿走去,直走到床榻前放下韩桃,替人仔细擦洗漱口,他只能特意不去看韩桃,可脑子里映出的画面,层层叠叠全是韩桃刚才的样子,那副动了情软着身子,还在肆意妄为的模样。
擦脸的时候,韩桃还来摸了他几次,像是捣乱一般,都被他抓了手放到一边。
“我知道你是怕我难受……”赵琨几分无奈,擦了擦韩桃的唇瓣,“但今夜,我已经足够心满意足了。”
韩桃偏了偏头。
“我喜欢的,你怎么样我都会喜欢的。”
韩桃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说的都是真的,”赵琨抓起他手,吻了下手背,“不是在哄你。”
赵琨想着今晚真是疯了,虽说独处之时难免发生些什么,那满殿的烛火又添了氛围情调,但在书桌下的暗淡里,他从未见过韩桃这般模样,也从未想过让韩桃做这样的事。
奇怪的是,韩桃好像还挺开心的。
第50章 不能再失去你
第二天韩桃起来的时候,赵琨已经处理完大半折子了,看样子是熬了个通宵,赵琨说得也没错,他在腿上坐一坐,确实能叫赵琨精神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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