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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暴君宠幸了(宋昭昭)


而他躲入宫门里的身影也落入御辇上赵琨的眼里,赫连异奇怪地看向赵琨。
“我听说韩桃如今住在你这,竟然是真的,你们俩和好了?”
“什么和好?”御辇落地,赵琨走了下来,他摩挲着玉佩步入长英宫的门槛内,赫连异当年回国回得早,应该是不知道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如今赵琨虽是一身龙袍,贵不可言的模样,对赫连异的态度很自然,丝毫没有因着自己如今身份不同而拿乔为难,一如往昔与赫连异把酒言欢时的随意,使得赫连异说话时都有几分放松。
“没什么……”赫连异一边跟上,随口说道,“就是前几年的时候韩桃有写信给我。”
“他还写信给你?”赵琨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
赫连异挠了挠头。
“大概在你回齐国之后一两年,”他补充道,“乌孙使臣去了趟南燕,回来时给我带来了韩桃的信,我才知道——”
“赫连异。”韩桃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来,打断了赫连异的话。
赫连异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闭口不言了。
晚风习习,吹得袖衫微微有些飘起,韩桃站在宫门边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好像下一刻就要随风同去,赵琨的眼敏锐地看向韩桃,察觉到韩桃瞒了自己事情。
韩桃却只是慢慢走上前来,一下极为自然地偏头吻上赵琨,如同蜻蜓点水触碰后,又极快且大胆地抿了一下赵琨的唇瓣。过了会儿,他脚跟重新踩地,掩去眸中神色。
“别问了。”
赵琨皱起眉头。“韩桃——”
“陛下说过,给我利用你的恩典,”韩桃平静道,“罪臣这便求了。”
昨日是赵琨在床榻上吻得他死生不能,到最后反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利用自己了,韩桃听在心中很不是滋味,总是要将这滋味还回来的。赵琨闻言一把攥起韩桃手,就要多做些什么。
赫连异急忙大喊:“我还在呢!”
“……”
“……”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一旁的赫连异自韩桃踮脚去吻的那刻就瞪大了眼,目光在两人间来回徘徊,总觉得这其中弥漫着诡异的氛围,说不上两人是和没和好,但看着也不像闹僵到当初韩桃所说此生不见的地步。
韩桃一下从赵琨手中抽出了手,往殿内快步走去。赫连异急急追了上去,只留下赵琨一人若有所思地望着。
“他是不知道吗?”赫连异追上来,低着头小声问韩桃,他那般高大的身子扮作窃窃私语的样子,也很是滑稽,“赵琨不知道你之前在南风馆的事?”
“……不知道。”韩桃眼中一下闪过忧伤,他抬起眼轻轻对赫连异说,“你也不要与他提起。”
“是了。”赫连异恍然大悟,喃喃道,“赵琨这性子若是知道了,定然要发疯。当初若不是你托使臣送信给我,我都不信会是这样的。”
韩桃目光一动,那藏在袖衫下的指尖颤抖着,缓缓攥紧。
而赵琨从后边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面无表情。
天色昏暗下来也很快,宫婢们开始轮流上菜,圆桌前三人落坐,红炉煎酒。
沸腾后的酒气散发出来,带着淡淡果味清香,韩桃坐了会儿,看向旁边的赵琨,不知赵琨如今心中在想什么。
他试探伸手去,想要舀一勺酒尝尝,但赵琨一下拍掉了他的手。
“只能吃这个。”赵琨推了南瓜汤给他,语气淡淡。
韩桃看了会儿,放下筷子。
“他要吃你就给他吃,你这——”赫连异舀了碗酒,就要递给韩桃,在赵琨的威胁眼神中缓缓放下手。“这——酒我吃。”
旁边侍奉的空青见状行礼解释道:“我家殿下最近胃不好,太医说不能喝酒,南瓜最是养胃了。”
“这样啊。”赫连异干笑几声,“这不是还挺关心的吗?”
然而满桌盛宴,韩桃能吃的并不多,赵琨故意当着他面一碗一碗地和赫连异干酒喝,放在他面前的却都是养胃菜品,他抬眼看向赵琨,看见赵琨眼中闪烁的冷意,摆明了就是在报复于他。
也只会这么报复他。
韩桃垂下眼,不紧不慢地开始动起了筷子。
“酒少喝点,”他喝了口南瓜汤,淡淡说,“酒品不好。”
“寡人酒品不好?”他不看赵琨,赵琨自是也不看他,“笑话。”
又是玉碗碰击的声音,但也不知谁喝了酒会抱着他撒手不放,非要将衣服扒光才甘心,韩桃又喝了口南瓜汤,感觉这会儿好像真是在南燕的时候。
赵琨与他同在的那几年,他是难得的自由。
心脏又开始带着细密的痛,他眉头微皱,佯装无事地夹了一口金丝南瓜。
“吃不下就别吃。”耳边传来人声音。
“……”
不是没在看他吗?
他抬起头来,赵琨还在兀自舀酒,赫连异一个人吃得也很高兴,他又低下头去,勺子搅了搅南瓜汤。
“喝三口。”他轻轻说,也不看赵琨。
“只能一口。”
“……两口。”
赵琨把酒碗放在他面前,嗓音依旧很冷淡。“一口。”
韩桃就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大口。他其实从来不贪酒,但这样反抗一下他倒是高兴了,不知怎的也很喜欢赵琨如今管教自己的样子。
心脏好像没那么疼了,韩桃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窗外半隐没在云里的下弦月,接着舀起了南瓜汤。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
赫连异也提出了他这次来的目的,是希望赵琨可以允许他的王妹签下和离书,和他一起回乌孙去。赵琨自然是允了,又聊了大半个时辰的闲话。
到最后红炉里煮的美酒都饮尽了,赫连异踉踉跄跄起身来,拍了拍韩桃的肩膀。
“我当初说了,我赫连异认你这个兄弟,”酒力发散,他眼睛微红,“但我这兄弟没当好。”
“赫连异,你醉了。”韩桃怕他多说些什么,站起身来。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走?”赫连异大声说道,“为什么韩武礼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留在那里?你是傻子吗!”
赵琨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韩桃看向赵琨,他知道赵琨定然开始好奇了,但他不能让赵琨知道这件事。他急急推赫连异去,一边看向四围,对上空青的眼投去求助的目光。
赵琨眼神冷厉下来。“让他说!”
“赵琨!”韩桃急得几乎要扑上去。
“赵琨也是,说什么此生不见,竟真的就不管你了,”赫连异掰开韩桃的手,高声道,“有什么不可以说?有什么不可以说?”
“我是不知道你和赵琨闹了什么误会,但你之后选谁不好要选了韩武礼?你们俩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到这个田地吗?”
他醉了酒不管不顾,早已把韩桃的叮嘱抛掷脑后,又再次拍掉韩桃来拦他的手。“我是不该说,但是我真的很想说。”
“要不是当初你写信说你在南——”
啪一下,空青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打晕了赫连异。
砰一声,赫连异摔在了地上,殿内一下就安静下来,韩桃喘息未定地后退一步,有些乏力地撑上了桌子。
“陛下,赫连王子醉了,”一旁空青半跪了下来,“殿下如今急成这般,只怕也有难言之隐,如今光殿内伺候的仆婢就有一二十个,若有什么事,还是等赫连王子酒醒了再详细问才算清楚。”
空青是怕赫连异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今日在殿内的众人都保不住性命。然而她确实是帮了韩桃,韩桃感激地看了空青一眼,转头对上赵琨沉沉的目光。
那目光幽深而不可知,隐隐淌动着的阴鸷,是近乎要将他拆吃入腹般的幽暗。
赵琨在隐忍,隐忍怒意。自从听到韩武礼这三个字之后,赵琨便开始不对劲了。
赫连异知道的,赵琨都知道,而赫连异不知道的,赵琨知道的更多。
韩桃对上这目光,心中犯着战兢,开始疑心是不是在宫门口赵琨就发现了不对,才会在席上故意灌赫连异酒,以此套话。
目光流转间,两人都没有出声。
“都下去,”许久,赵琨才开口道,“请赫连王子下去休息。”
“是。”
众人这才如蒙大赦般退下,三四个小黄门合力抬起赫连异往偏殿搬,连带着桌上的饭菜都开始撤掉,碗盘碰撞叮当响,被搬起的赫连异发出哼哼声,宫婢宦官鱼贯般往外涌去。
韩桃的手撑在桌边,有些惊慌地看着,却也说不出阻拦的话。
空青是最后离开的,直到临走前两个宫婢关上了殿门,“吱呀”一声,四围就没有声音了。
好似一瞬间的事,殿中就空荡下来,只留下赵琨与韩桃两个人。赵琨又定定看了韩桃一会儿,没有说话,缓缓起身来。
“我不知道,”赵琨站在饭桌的另一端,好像隔了一段距离就变得无比遥远,他也不再自称寡人了,“我不知道有什么事要比五年前你对我做的还要可怖,以至于你铁了心要瞒住我。”
韩桃看着,这世上谁人都可以知道,唯有赵琨不可以。
他只是不想在赵琨面前丢了脸面,更不想赵琨因此而自责难过。
“今夜你不对我说,明日等赫连异醒了,我也有的是法子叫他说出口,”赵琨看着他,摊了摊手“你非要我从他口中问出答案?”
“能瞒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韩桃只说了这一句话。
烛火映照着他面容,几分病美人相,捧在手心都怕碎了,然而这眼神还是如从前一般透着执拗。
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肯说。赵琨气笑了,笑得都要别过头去,他招了招手,嗓音中带着冷淡。“过来。”
隔着饭桌的距离,赵琨的手指骨节分明,伸手招他过来的动作,分明带着怒意。
韩桃顿了顿脚步,手指摩挲过桌沿,却还是缓缓地,一步步走近去。
赵琨站在原地,看着韩桃走来。
“承恩侯,”赵琨一字一句唤他道,“你是真的不喜寡人,不喜到连装装样子都这般难?”
“赵琨……”韩桃回答道,嗓音很轻,没有犹豫,“我喜的。”
“你说什么?”
韩桃一点点贴上赵琨,贴得有些紧密,仿佛这样才能得几分安心,他的手自赵琨腰间穿过,还是自来齐国宫中以后,第一次这般主动。
“别问赫连异了可不可以?”韩桃抱住他,嗓音有些低哑,“我很难过,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第22章 然后还是说了
怀里的人紧紧抱住他,像是迷失的羊寻求几分安慰一样,赵琨低下头来,许久后,喉结才微微一动。
然而终究没有答应。
“寡人也很好奇,”赵琨说,胸膛微微起伏着,一把推开他,“想知道,什么事能叫你堂堂七皇子难过。”
烛火惺忪,韩桃抬起头来看向赵琨,能闻到赵琨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他被推得松了手,一下踉跄后,低下头缓缓吐出气来。
“你这样扮可怜也没用。”赵琨语气淡淡,却没有再推开他。
“你真要知道吗?”
“是。”
帝王眉目冷厉,似乎想将他的心剖开,看看这方寸之间有没有自己的位置,韩桃的心口酸涩地发着麻,指尖揉皱了那锦衣华服,最终垂下眼睫。
他若说了,又该说多少。
赵琨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往事纠葛如藤蔓缠绕理不清,他说得越多,赵琨伤得也越多。
巴不得日子能浑浑噩噩过下去,哪怕赵琨将他囚在身边一辈子,他也甘之如饴,只求赵琨不再问及。
赵琨在等他回答。
韩桃低低开口道:“陛下还记得,南燕都城那家最大的南风馆叫什么吗?”
“忘了。”
“它叫,琼玉馆。”韩桃缓缓偏过头,他凑近去,唇瓣浅浅贴着赵琨耳垂,几分温凉。他轻轻道,“你离开南燕的第二年,也是我写信给赫连异的时候……”
韩桃的语气几分残忍,低哑着嗓音说:“我被韩武礼送入那里,半年的时间。”
赵琨的眼倏然一凝。
“你说什么?”
贴着耳垂的唇,稍远了些,只剩说话时呼出的气,热热地呼在耳边。韩桃的眼睫微颤,声线却仍是平静。
“半年的时间,应当是六个月零五天……我曾写给你十四封信,但是全部石沉大海。我猜你是没有看见的,因为我想,你若知道了,会来救我。”
“承恩侯——”赵琨的声音沉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看着韩桃,一下推开那搂腰的手,狠狠攥住了韩桃手腕,眼中带着不信。
他以为韩桃是在故意气他,又像从前那样故意骗他。
然而韩桃被推得后退一步,却只是微偏头几分脆弱地注视着他,像只受伤了的鹿,将自己心底陈年的伤疤再次撕开,撕出鲜红的血肉来给他看。
“你不是想知道吗?”韩桃眼尾泛红,“陛下,赵琨,你不是想知道吗?为什么现在又不信了。”
“韩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韩桃却只是摇摇头,紧紧抿唇憋着声往后退着,看着赵琨的视线越发模糊。
这是他第一次在赵琨面前如此失态,而赵琨看着这样的他,一下如坠冰窖,心中又如火烧一般,攥紧拳头熊熊焚着烈火,直发怒意。
“韩武礼下令,你就心甘情愿地去南风馆那种腌臜地方,”赵琨一步步走近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你写信寻我,为什么赫连异去了,你却不跟着他离开?”
“韩桃,你如今在我面前又哭什么!当初不是你自己选的路吗!”
“赵琨——”韩桃试图平复住自己的情绪,他摇摇头嗓音很沙哑,垂下头却又控制不住,攥紧手指,连着肩膀都在轻轻颤动。
“我不是故意的,赫连异那时候被发现了,韩武礼以两国邦交威胁,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挑起战乱。”
他看向盛怒的赵琨,无助地摇了摇头。“但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待在那种地方。”
堂堂七皇子殿下,如何会愿意受着鞭挞,被迫学习红倌的技巧,在南风馆那半年如同韩桃的噩梦,成了心底的一处幽暗。
赵琨只当是韩桃在南风馆接了半年的客,只单想到这一点,他的骨髓仿佛都要寸寸开裂,恨不得将韩武礼手撕了去。
“他怎么敢如此羞辱于你,”赵琨的话中散发着冷意,“你当年既背叛寡人,早早投入他的怀抱,就是这一点,他也该对你好才是!”
“赵琨!”韩桃却嘶哑着嗓音,“他不会对我好的。”
以桥正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乐意见我逍遥。”韩桃也不想再当着赵琨的面撕扯自己伤口。“你知他秉性,我只求你……能够信我。”
韩桃有多厌恶南风馆里所经受的一切,就有多不愿意在赵琨面前提及,如同在皓皓明月面前显露自己的污秽。
袖子被一把甩开,赵琨攥住他的手。韩桃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间,眼睫还沾着泪,无助地看着他。
“赵琨,陛下——”
“寡人不问了,”赵琨的眼神已经布满阴鸷,“南风馆的一切,寡人都不会再问。”
声音渐渐沉下,韩桃红着眼,一点点伸手来想要抱住赵琨,赵琨也任他抱着。他逐渐卸了身子力,埋在赵琨怀里。
他曾是南燕的七皇子,是当年凭着赵琨所教一切,逐渐受老皇帝重用的七殿下。
当初韩桃第一次步入朝堂时的风姿叫众臣惊叹,他一身朱红官服被赵琨亲手画下,坊间临摹的画册因此被抢买一空。
和亲之事后,是赵琨教他逐步登上无限风光之位,此后他奉老皇帝命赈灾,随太子祭祀,入朝堂六部不论做何事都无一点失误。
母妃像是因此对他多看了几眼,连着老皇帝都开始重用他,想要将他培养成太子的左膀右臂,待百年之后替韩武礼打理朝堂。
因此他入朝出宫,见他之人无不行礼称呼一句七殿下,他清冷站在高处,就有无数逢迎之人对他溜须拍马。
赵琨曾笑着问他,是不是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殿下,就不要这个小小的质子了。
他说:“不会。”
可是赵琨最终与他决裂离开了,淑妃病逝,老皇帝重病随之而去,他最爱的妹妹下嫁给了一个赌徒,而韩武礼一朝登基掌权,他从万人敬仰的皇子,流落入南风馆中。
他从来没对赵琨说什么,没像他提起这些年的事情,就是赵琨多次逼问,就是空青几次试探,韩桃总是沉默相待。
他心头有着经年累月留下的伤疤,不怪赵琨也不怪命数,怪只怪他降生在不该降生的地方,担了不该担的名分。
“别哭了,”赵琨最终隐去眼底隐晦,“南燕既亡,你便是寡人宫中的承恩侯,过往一切如何,寡人不容你再去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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