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一淘)

他点了支烟，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有新风系统偶尔发出轻微的响动，冬日的暖阳从他的背后照在电脑屏幕上，屏幕的反光让陆康南脖子上的吻痕都看的轻轻楚楚。
陆康南在烟雾缭绕中抬手摩挲着那一点一点的痕迹，兀自挑唇一笑，毫无羞耻心的将领口翻的更开了一些。
御澜庭别墅里，方柠也的助手还没到，《踏山海》的海报宣发截稿日期还有一个多月，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陆康南一走，他就立刻钻进了画室，叼着齐叔给他做的三明治，披着自己的小毯子埋头苦画。
“嗡嗡——。”方柠也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来了一条微信，他拿起来一看，是文昕。
文昕：“小也，烦死我了，公司说你的海报大年初一要宣发，让我也在这个时候炒绯闻造话题……，救命啊……（小黄豆流泪）。”
方柠也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全都塞进嘴里，脸上的奶膘随着咀嚼一鼓一鼓的，他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回复道：“不喜欢的话，你拒绝一下试试看，好好讲道理，说不定公司能理解你呢。”
文昕：“什么？我拒绝？讲道理？小也，大过年的你看我像不想活了吗？（小黄豆哭泣）我跟公司可是卖身契，我敢不听话，分分钟雪藏我，（狗头保命）……。”
方柠也一边构线一边用语音回复：“那怎么办？公司让你跟谁炒绯闻啊，人家同意不同意啊。”
文昕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也用语音回复道：“陆康南啊，陆总现在多火呀，谁不想看陆总那样有钱有颜的长腿大帅哥啊，要是罗导那张大饼……啊不，是艺术气息过于浓烈的脸，跟我哪有什么CP感啊。这年头粉丝才是最难讨好的，唉……。不过我听说陆总隐婚多年，我都怕得罪人家老婆，你说我怎么办啊，小也救救我啊……。”
方柠也一时语塞，心里也紧张了起来，婚前协议明确规定，绝对不能透露他与陆康南的婚姻关系，这个委屈，方柠也是必须要咽下去的。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语音回复道：“毕竟都是为了电影宣传，工作上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陆总的爱人应该……应该会理解吧。”
听了方柠也的话，文昕好像宽心了不少，回复的声音也有了精神：“小也你真好，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好些了。今晚我们老板要约陆总吃饭呢，把我也带去，小也，不跟你聊了我去补个觉，然后要护肤做准备了，等我俩都空闲下来，我去找你玩啊，拜。”
听了文昕的话，方柠也手上的压感笔突然失控，线条画出原稿的范围，在屏幕上形成了一个突兀又歪斜的三角形，他难掩失落的回复：“哦，好，拜拜……。”

齐叔把背着简陋行李的叶晓亮让进屋里的时候看的出来这孩子有些局促不安。
叶晓亮二十三岁，美院刚毕业，个子比方柠也高些，微胖，一双笑眼，看着就是憨厚孩子。
他的外公是方柠也还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的老管家，方柠也的父母为人开明，没有门第之见，就让叶晓亮从小陪着方柠也一起学画画。
因为启蒙的好，倒真让叶晓亮给学成了，以联考第四名的成绩考进了美术学院，功底不在方柠也之下。
方家夫妻去世后，方立鸣夺走了方家夫妻的全部遗产，方柠也只能住在出租房里。
看清方立鸣嘴脸的老管家分文不取的在宁海照顾了方柠也几年，坚持到了方柠也上大学，身体实在不行了，才很不放心的回了老家。
结婚后方柠也画漫画赚了点钱，就会经常寄东西和汇款给老管家，老人家收了东西，汇款每次都退还回来，怎么都不肯要。
老管家经常跟长大后的叶晓亮说，柠也从小日子过的就不容易，他现在有出息了，你别去打扰他，等你什么时候混的跟人家平起平坐了，再去见他，那才是帮衬不然就是负担。
所以陆康南找到他的时候，着实给叶晓亮吓了一跳，直到得了外公的允许，他才放心的应承了下来。
方柠也和叶晓亮是发小，小的时候俩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虽然因为家境变化和学业等现实原因分开多年，但两人一直没有断了联系，感情从来没有变过。
看到叶晓亮，方柠也开心的几乎忘了文昕将和陆康南传绯闻所带来的不安，他发自内心的感谢陆康南，陆康南把他最好的朋友找回来了。
方柠也特别高兴，午饭的时候，他拉着叶晓亮的小胖手，小时候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两个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可宣发日期不等人，饭后立刻就开工，两个人配合默契一边画一边聊，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小方先生，要不要等陆总回来一起吃饭啊。”齐叔打算准备晚饭了，不过他一向拿不准陆康南的回家时间。
“不了，我和晓亮先吃，陆康南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方柠也说。
“哦，好，我让厨师现在就去准备。”
齐叔还纳闷方柠也怎么对陆康南的行程未卜先知，转身就接到了艾米的电话，说陆康南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小方先生不要等他。
虽然已经从文昕那知道了这件事，但方柠也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但往好处想，比起以前连出差都说走就走的情况，陆康南终于知道在不回家的时候通知他一声了，也算是三年来两人关系的一个进步。
可方柠也不知道的是，陆康南本来是打算回家陪他的。
陆康南以前几乎是不工作到凌晨不回家，这天不知怎么了，明知道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但到了晚上六点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刚想给田勇打电话备车，艾米的办公电话先打了进来：“陆总，荣凯娱乐的陈总带着文昕来了，正在会客室等您。”
陆康南拿着电话犹豫了一下，才说：“知道了，让他们稍等。”
陆康南挂了电话先去找了夏玉衡，他在夏玉衡的办公室门上敲了敲：“阿衡，荣凯的人来了，晚上我可能有酒局，你先回家，我不一定几点到家了。”
夏玉衡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一下，有些担忧的看着陆康南：“许岩跟我说过让你戒烟戒酒，你这样身体能行吗？”
“他就爱瞎操心，不过许岩这人还不错，有什么事你找他就行，我每年给他那么多钱，你不用省着用他。”
陆康南走到夏玉衡身边，一脸无奈的摇着头叹了口气：“荣凯的事都为了电影盈利，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也是生意啊。再说人家老板都亲自找到我公司来了，总不能因为我是投资人就把人家都赶出去吧，我们盛业的口碑还要不要了？”
荣凯的老板带着文昕来找他是什么目的，陆康南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自家艺人的热度和名利。
虽然CP炒作是个能立即掀起热度，给电影造势的有效办法，但因为方柠也，陆康南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宣传的手段很多，趁这个机会跟荣凯娱乐和文昕说清楚也不错，但荣凯娱乐背景深厚，不能轻易得罪，这一次应该是躲不掉了。
哪怕实力强大如陆康南也不可能在生意场上只手遮天，多方资本的拉扯下，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夏玉衡深知这一点。
他在陆康南手臂上宽慰似的的拍了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推了推眼镜，很放松的转着办公椅说：“对了，许岩过两天要来给盛业总部的全体员工做个身体调理，我觉得是件好事，擅自同意了，陆总不会怪我吧。”
陆康南的后腰靠在夏玉衡的办公桌上，神色略显疲惫的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夜景，夏玉衡的办公室是陆康南亲自选的，就在他自己办公室的隔壁，视线极佳，可以俯瞰半个宁海市。
他点了支烟，叼在嘴里，语气带着些调侃的说：“许岩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货，谁知道他盯上我们盛业哪个员工了，不好意思单独找人家就给全体都摸一遍，总能摸到他想摸的是吧。不会是艾米吧，我看他俩总眉来眼去的。”
夏玉衡看着窗外的夜景没说话，他转了转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然后站起来，在陆康南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少喝点，早点回去，别让柠也担心。”
陆康南对夏玉衡的背影一挑眉，说：“柠也不会的，我给他找了个小伙伴，日程排的满满的，我不回去他都没空担心我。”
“也是，你比人家柠也大七岁，代沟很深，说不定人家两个小伙伴一起出去玩不要你了呢，我走了。”夏玉衡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门口，抬手一挥算是跟陆康南说了再见。
夏玉衡走后，陆康南把烟抽完才去了会客室。
他一进门，文昕正在摆弄手机，听到开门的声音，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的瞬间与陆康南四目相对，陆康南的脚下忽然一顿。
他忽然发现文昕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下意识间自下而上看着他的样子，跟方柠也真的好像……。
还真被夏玉衡说着了，方柠也和叶晓亮真的就自己出去玩了，没告诉陆康南。
陆康南不回来，方柠也和叶晓亮简单吃过了晚饭就回到画室继续赶稿。
叶晓亮画累了，休息的时候帮方柠也计算了一下工作量，一个半月完成三张海报和十张人设图的工作量还是太大了。
方柠也心眼实，也不知道跟陆康南打个商量把工期延长，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按时宣发。
有叶晓亮这个绝不会背叛他的朋友在身边，方柠也的胆子都变大了，主意也会变多，他和叶晓亮商量着如果再找两个人帮忙，人手估计就差不多了。
方柠也灵光一现想到了两个人，他的同学陈曦和戚宇。
接到电话的陈曦和戚宇兴奋异常，表示不署名不要钱也可以帮忙。
方柠也不可能让同学白白辛苦，电话里商量好了由陈曦和戚宇按照方柠也画好的草图勾绘线稿和铺大色的工作，方柠也和叶晓亮负责细化和后期。
方柠也拟了个临时合同，约定给陈曦和戚宇三万块钱作为稿费，四人小组正式成立。
陈曦和戚宇得偿所愿，提议四人小组出来喝一杯庆祝一下。
方柠也明白也体谅陈曦和戚宇的顾虑，答应了出来喝一杯，主要就是为了把合同签了，坐实这件事情，让陈曦和戚宇放心，也能安心为他工作。
方柠也是这四个人里面最有钱的一个，现在又算这个四人小组的领袖人物，他让陈曦选一个高级点的酒吧定了个包间，他做东。
约定好了地点，方柠也和叶晓亮在齐叔的千叮万嘱中出了家门，打了辆车向市中心酒吧街驶去。
酒吧里乐声震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酒气息，DJ卖力的喊麦声中一楼散台和卡座的客人们举着酒杯随着音乐摇摇晃晃，男男女女扭腰摆臀，高声调笑，举着黑桃A灯牌的兔女郎们正围着几桌客人转圈热舞。
二楼的包间都有一面透明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一楼炫目的灯光和狂欢的人群，但隔音效果很不错，只能听到一些音乐共振声音。
“合作愉快，干杯……。”陈曦特意穿了一件张扬的红色皮衣，说是给方柠也讨个好兆头，她大大方方的带着大家举杯庆祝。
“合同在这，你们签了吧，我可以先付一半的预付款。”方柠也把灌装啤酒一饮而尽，把合同放在茶几上推到戚宇面前。
“谢谢你了，柠也，不怕你笑话，我和戚宇年前都没什么单子接，还以为今年没办法回家过年了呢。”看戚宇签完字，陈曦又给方柠也开了一罐啤酒。
叶晓亮年纪最小跟大家又不熟，一句话都不说就负责吃，戚宇看他白胖白胖的招人喜欢，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教他玩骰子。
叶晓亮看似憨厚，但戚宇几句话就试探出来叶晓亮是个心明眼亮的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对付。
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问了半天，戚宇也没问出他的来历和与方柠也的关系。
叶晓亮只笑呵呵的说自己是方柠也的铁粉，微博上私信认识的，这是他跟方柠也在家套好的说辞，陆康南与方柠也的事情，他更是决口不提一句。
方柠也端着啤酒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魔乱舞的人群脑子就嗡嗡的疼，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他对陈曦说：“你们是给我帮忙，我很感谢，要是对酬劳不满意，我还可以加。”
陈曦忙不迭的摆手：“不不，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等成品出来，要是你对我和戚宇这次的工作满意，我们四个就组建一个工作室呗，你是老板，我们给你打工，我和戚宇不是林涵那种人，绝不干反水的事儿，这点你可以放心。”
知道陈曦是个难得的痛快人，方柠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这个想法的认可。
但有林涵的前车之鉴，方柠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多留了个心思，只说：“我会考虑的，那个……合同签完了，我和晓亮要回去了，截稿时间太紧张我也不能在外面玩太久，草稿我回家就发你。”
“老板放心，我和戚宇的水平你是知道的，绝对保证稿件质量，柠也你真是太好啦。”说完，陈曦爽朗依一笑，然后一把抱住方柠也，在他背上温柔的拍了拍，吓了的方柠也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方柠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陈曦给他的这个热情拥抱正落在了对面包间的陆康南眼睛里。
文昕拿着一瓶香槟走到落地窗前，乖巧的给陆康南倒酒。为了给自己艺人制造话题，荣凯娱乐的陈总借口酒醉先走了，包间里就只有陆康南和文昕两个人。
陆康南手上的伤口还没拆线，只意思了一下喝了两杯香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他的脸色不太好了，有些苍白。
“陆总？您看什么呢？”文昕微醺，面颊绯红，眼底水光流转，清纯中更添风情。
陆康南一直盯着对面，文昕顺着陆康南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就见方柠也被一个穿红色皮衣的美女抱在怀里。
文昕也没想到会在酒吧这种地方看到资深宅男，他挑唇一笑，说：“少见啊，小方老师也来酒吧玩啊，抱他那美女是谁呀，不会是他女朋友吧，真是热情如火。小方老师看起来那么乖，原来也喜欢这种口味的。”
陆康南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脸上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说：“是啊，我也没想到。”
说话的功夫，对面的陈曦已经放开了方柠也，满面笑容的把他和叶晓亮送到包房门口。
方柠也拉着叶晓亮下楼，有些费力的想要穿过狂欢的人群往门口走，陆康南没再说话，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方柠也。
文昕看着陆康南英俊冷漠的侧颜，沉吟了半晌，然后自己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将烟燃旺。
他又看了看楼下还在人群里挣扎着往外挤的方柠也，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握着打火机的手微微收紧，他试探性的将自己吸过一口的烟递给了陆康南。
陆康南的眼睛一直盯在方柠也身上，没注意这烟是怎么点着的，他心里正烦，没多想就从文昕手里接过香烟抽了一口。
早已埋伏在酒吧角落里等候多时的狗仔终于露出狡黠一笑，在这个暧昧不明的瞬间按下了快门连拍。
紧接着照片导出，转发给了自媒体，瞬息间八卦新闻已经编辑发送，散落到了互联网的各个角落。
叶晓亮有点胖，一楼的散台人又多，难免人挨着人，互相挤挤擦擦。
两人经过一个女孩身边的时候，就听一身尖叫：“啊……，干什么呀。”
还没等方柠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叶晓亮就被那女孩回手一把揪住了衣服，一杯还带着冰块的啤酒直接泼在了叶晓亮的脸上，人当时就蒙了。
方柠也本能的要把叶晓亮护在自己身后，却被那女孩的几个男伴一把推开，后腰撞到旁边的桌角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一桌子酒瓶应声而落，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那女孩醉醺醺的指着方柠也和叶晓亮尖声喊道：“两个流氓，你们敢摸我……。”
二楼的包间里，文昕看到楼下的方柠也被人推了一把，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小方老师好像跟人打架了啊，陆总，哎，陆总……。”
不等文昕说完话，陆康南已经打开了包间的门，快步向楼下冲去……。

第35章 病发
陆康南所在的位置与方柠也所在的位置成对角线，他跑下楼容易，但想要快速穿过或者绕过一楼的人群和来往穿梭的服务生就有些困难。
“这人干什么呢，别挤啊……。”
“有病是不是，赶着投胎啊……。”
“先生您慢点……。”
陆康南也顾不得那么多，在一片骂声中费力的拨开人群往方柠也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