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相逢(一块冻柿子)

因为，她对那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生很有印象。
一是那男生的主动帮忙和细心，二是在他的身上，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有就是，何淑月顿了顿，说：“那把伞我拿到了。”
“真的？”这回不可思议的轮到宋知佑了。
“嗯。”何淑月说：“保安交给我的，他查监控以为我跟他认识。”
她说完后，又想到少年说想来他们公司做实习生时，那眼里浮现的光。
怎么看，怎么灵动。
何淑月头一回在一个人的身上，产生了如此强大的割裂感，失忆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她再次想起赵兰芳之前在家长会时同她说的那些话。
难道失忆，当真能把人的性格也改过来吗？
何淑月仍不相信，但在第二天，她看着捧着绣球花上门的少年时，态度却也软了许多。
陈煜从未想过会有有一天回自己家，能如此的紧张和激动，以至于他给何淑月送花的那刻双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谢谢，我很喜欢。”何淑月收下花，客气道：“是小佑跟你说我喜欢这个颜色的绣球吧？”
“是的。”陈煜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笑：“您喜欢就好。”
恰好这时，宋知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陈煜的那刻眼睛铮亮，连忙跑过去一把扑到陈煜的怀里，紧紧箍住他，轻声道：“哥，欢迎回家。”
“嗯。”陈煜扬起嘴角，目光温柔：“久等了。”
宋知佑扑的动作实在太快，把何淑月给吓了一跳，将人拎开后拉到一旁指责：“你怎么跟小狗似的见人就扑啊？还闻两下，闻味儿呢？”
“我……”宋知佑瞥了眼陈煜，小声说：“我就是太激动了。”
“……”何淑月无奈：“行吧，头回见到你的激动如此外放。”
“嘻。”宋知佑扬起小脸儿，露出标志性八颗牙齿的笑容。
何淑月摸摸他的脑袋，说：“跟同学玩去吧，我去做饭。”
“嗯！”宋知佑点头，转过身，发现陈煜正看着他们。
那双温柔的目光里，含着欣喜，又藏着悲切。
宋知佑走上前，拉起他的手：“家里还是变了一些。”
“嗯。”陈煜垂眸：“空了许多。”
奖杯墙不见了，合照也不见了，整个屋子干净整洁的像个样板房。
“这样才好搞卫生嘛。”宋知佑刻意扬起音调，使整个句子听起来都快乐许多：“因为妈妈现在升职经常出差，我又基本住在学校，大家都不怎么回来。”
说到这，宋知佑想了想，踌躇道：“其实，有个地方一直没变。”
陈煜一滞，他猜了出来。
和曾经一样的房间。
陈煜走到门口，深呼吸，将手放到了把手上。
宋知佑安静地待在一旁，既期待，又有些担忧地望向此刻有些犹豫不决地少年。
他既想陈煜看到这间他跟何淑月精心维持这么多年的房间，又害怕陈煜的情绪愈发低落，这两股情绪在他心里交织着，就在陈煜要拧动的瞬间，何淑月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宋知佑的心情顿时一空，遗憾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陈煜一颤，迟滞地将手收了回来。
“那我先去帮忙端菜。”宋知佑说完，又看了一眼陈煜后，这才反头朝厨房走去。
何淑月烧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还顺道炖了一锅玉米排骨汤。
浓郁的香气飘进鼻尖，陈煜接过汤碗的那刻，抿唇，手指紧紧扣住了碗边。
“尝尝？”何淑月看着他，笑道：“阿姨自认为汤还煲得不错。”
“嗯。”陈煜点头，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放到了嘴边。
那清甜的汤，还是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
入口的瞬间，陈煜眼眶就不受控制地红了。他撇过头，起身，说了句不好意思后赶忙向洗手间快步走去。
宋知佑见状，也跟着起身走了过去。
何淑月见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无比的熟悉。
她还记得陈煜带宋知佑回家的第一天，小佑刚吃一口她做的糖醋排骨，便哭出了声。吓得小煜在一旁不断地给他擦泪。
而今天，小佑带回来的跟小煜长得极其相似的少年，也在喝下她做的第一口汤后， 落了泪。少年洗脸调整情绪，而小佑拿着洗面巾站在一旁，担心不已。
记忆总是惊人的相似和重合，少年跟小佑出来的那一刻，何淑月一阵恍惚，还以为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待在一起的画面。
小煜还是曾经的模样，而小佑，已经快有他哥哥那么高了啊。
她怔怔地看着，直到小佑唤了声妈，她才惊醒过来。连忙收拾好情绪，开玩笑说：“看来我该去当个厨子，小佑第一次做我的糖醋排骨也流了泪。”
旧事重提，宋知佑颇有些不好意思，陈煜也记得那日的场景，抿唇笑道：“您做的菜真的好吃。”
二人继续回到餐桌上，陈煜吃得极快，没一会儿就空盘了，就连汤都喝了三碗。
何淑月被这食量惊到，连说要去再给他炒个下饭菜，陈煜摆手，说他其实早就撑了，只是这菜太美味，一时便没收住，纯硬吃。
她见陈煜是认真的，这才断了要再去炒菜的心思。看着这一桌的剩菜，便要收拾。但刚起身，就被宋知佑按下，说让他来。
这一下，何淑月没了事做，便温柔地看着两小孩一前一后的忙碌着。
端盘的端盘，擦桌的擦桌，偶尔再斗个嘴，小佑看那少年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是盖都盖不住的愉悦和开心。
也不知为何，她看着看着，忽地就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不允许自己在小孩面前落泪，便偏过身，仰头用力眨了眨眼后，冲宋知佑说：“我睡午觉去，你们慢慢玩。”
“嗯，好。”宋知佑点头。
何淑月再看向陈煜，二人双目相对，她笑了笑：“玩得开心。”
陈煜抿唇：“……好。”
何淑月回到房间，将门一关，看向了那张挂在床头的那张合照。
合照里的陈煜，还那么小小一只，被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就这么望着望着，她忽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也许因为梁家这小孩，令她想起了，她的小煜。
但何淑月没给自己太多回忆的时间，深吸一口，重新打开了电脑回复工作邮件。
也许成年人的思念就是如此，没有少年人那般浓烈，还要与理智和寂寞并存。
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在处理完所有的工作事宜后，何淑月有了短暂的大脑空白，然后，她不自觉地想到了梁家那孩子。
这孩子说跋扈，可处处都透着涵养，但要说礼貌吧，从见面到现在，连声阿姨这样尊称都没叫过一声。
哎，这失忆失的，把常识都弄没了吗？
她揉揉太阳穴，正准备做工作计划时，忽然听到房间外响起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随后，梁家那孩子错愕且慌乱地声音传了过来：
“小佑，你——！”

第43章 情不自禁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宋知佑扪心自问，是否还会因为冲动，而对陈煜做出当下的事情。
他，是否会后悔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内心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依然会做，不会后悔。
何淑月回到房间后，陈煜重新来到那个门前，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抿唇，缓缓将门打了开来。
眼前熟悉的场景让陈煜定在原地。
风将桌面上的试卷吹起。看着那扬起的纸张，陈煜还依稀记得，当初是因为贪玩，想着打完篮球后再回来写作文。
却不料意外来袭，在路上晕倒后住进医院，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家了。
陈煜心头一窒，抬手去触碰那张试卷。
他有想过，这间屋子会保留的比较完整，却没想到，这份完整是细节到连桌面上的试卷都未曾有过偏移。
当触及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试卷已经被风吹得发脆，边角也泛着时间所带来的枯黄。
他的指尖一顿，指腹随着试卷逐步向一旁挪去。从桌子到书架，再到球星的海报……等等。
每划过一点，他的心都逐渐痛一点。
这些看似静止的，未曾更变过的，被精心打理过的房间，其实并未能抵挡住岁月和时间的流逝。
都在风化、枯萎，却仍硬挺着，尽力维持着当初的模样。
陈煜再一起感受到，他真的离开了这个人间多年。而妈妈和小佑，也守着这间屋子，多年。
他抬起头，整个房间，唯独那窗台有着生命的熊童子在茁壮成长着，细小的茸毛闪着金莹的光泽。
他深深看了一眼，垂眸转身，准备离开。
站在门边默默注视着他的宋知佑一愣：“不再待会吗？”
“不了。”陈煜摇头。
如今这捡屋子，已经不是他的了。这是妈妈和小佑的回忆承载体，饶是他站在这，也升起一丝撞见隐私的心疼。
他，不忍多看。
宋知佑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一步问：“那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
“好啊。”陈煜问：“你现在住哪？”
“还是原来的书房，只是已经完全改成次卧了。”宋知佑说完后，奔向厨房拿了两罐快乐水出来，誓有要在自个屋待很久的架势。
书房跟何淑月的卧室相邻，二人走到门口时，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宋知佑将灯一开，望着身边的少年，笑着道：“噔噔！是不是变化很大啊！”
书房变次卧，变化当然大。陈煜笑着点头，然后注意到了，放在窗台上的那盆熊童子。
看着比陈煜之前房间里的那盆要小巧一些，却也肉嘟嘟的，一看就养得极好。兴许两盆摆在一起，都不见得挥输于前面那盆。
“我能捏捏吗？”陈煜问。
当初养熊童子，就是想感受下捏它的感觉来着，但一直都还没得这个机会。
宋知佑点头，这盆熊童子本就是因为陈煜才种的，别说捏它了，整盆送他都行。
陈煜不敢下手太重，说是捏，其实也就用两个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绒绒的，软软的 ，是想象中的感觉。
他捏完转身，忽然看到堆在角落里的一块米色的窗帘。
宋知佑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头一紧，急忙奔过去将它抱了起来。
他不想让陈煜对自己有个房间乱糟糟的印象，解释道：“我这就是还没来得及挂。”
陈煜倒没觉得什么，说可以一起帮忙。
“我来就好！”宋知佑连忙拒绝，一脚踩到凳子上，“桌上有几个挂钩，哥，你帮我拿过来吧。”
“好。”
见陈煜转身，宋知佑迅速将窗帘下藏着的一本找赵葛茹茹借的漫画抽了出来，随后把裤头一拉，将它放到了肚皮上，裤子下的位置。
谁知他快 ，陈煜也快，刚放好，陈煜就拿着挂钩走了过来，问：“你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宋知佑心里虚，拿起一个钩就要来挂窗帘。
谁知这宽松的阔腿裤根本按不住那漫画书，刚踮起脚，那漫画就呲溜一下，顺着光滑的右侧大腿给掉了出来。
哒。在椅子边边弹了一下。
啪。彻底给掉到了地上。
宋知佑：“……”
陈煜还没来得及疑惑书为什么会从宋知佑的裤腿里掉出来，就被书的封面给吸引，随即惊讶到。
那是两个少年的接吻图。
明晃晃的，很夺目，很赤|裸。
“别看！”
宋知佑心里一紧，急忙要去阻止。但由于他转身时的动作幅度太大，仅一秒，手刚抬起来，凳子就开始跟着晃动，脚不慎踩到窗帘，直接打滑，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往前栽去。
陈煜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扶，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瞬间，宋知佑迅速扬手去拽窗帘试图来稳固平衡，但这远远不够，缓冲了几秒后人还是向下坠，但也因为这几秒，让陈煜成功地护住了他。
随着下落的冲击力，二人一齐摔到了地上。肩胛骨被撞，陈煜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宋知佑听到这声，急忙仰起头，担忧地看向陈煜：“哥——”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米色的窗帘也因为先前的拉扯缓缓掉落，在风的指引下，将二人整个罩了起来。
空气徒然封锁，视线开始昏暗，透进来的阳光，都开始变得温柔细腻。
光洒在陈煜的脸上、眼睛上、唇上，宋知佑怔怔看着，瞬间忘了自己要问的话题。
二人双目相对，陈煜瞳孔一颤，连忙说：“咱们先起来。”
宋知佑没动，跟定住了一般。
陈煜说话时，那温热的呼吸拂到他的脸上。
都快痒到了他的心尖尖上。
咚、咚咚——
紧接着，他好像听到了自己那战鼓如雷的心跳声。
“小佑。”陈煜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深吸一口，好似强忍着什么：“你先起——！”
话没说完，宋知佑已经头脑发热，俯下身，啄上那一张一合的唇瓣。
事发突然，把两个人都惊到了。包括始作俑者。
啄完后，宋知佑刷地一下，脸瞬间通红。
他连忙坐起身——坐到了陈煜的腰腹上，挪动着。他想着要拉开距离，陈煜却在这瞬间睁大了眼，咬牙，哑声道：“你给我下去。”
宋知佑也在这瞬间感受到了什么，脑子一懵，急忙往前挪了挪——还是没下去。
窗帘因着动作滑落到一边，光照了进来，宋知佑也在这瞬间看清了陈煜那张完全僵住，几近石化的脸。
他本来很慌的，但不知为何，在看到煜哥如此无措且茫然的表情后，他忽地就镇定了下来。
这还是头一回，他在处变不惊的陈煜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所以在陈煜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又不可思议地说：“小佑，你——”时，他立即用手捂住了他的唇，低声道：“哥，家里隔音不好，会让妈妈听到的。”
陈煜拧起眉，他想了起来。这旧小区，屋内的隔音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你做这些就不怕妈妈被发现吗！
他盯着宋知佑，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但由于他的唇还被宋知佑用手捂着，透出来的声音都闷闷得，毫无严厉之气。一张一合间，还能感受到宋知佑的手指压在他嘴唇上的触感，弄得他一个激灵。
“亲你。”
“……”
陈煜完全没想到宋知佑会这么回答，明明脸都烧的发烫，怎么还能这么明晃晃地说出“亲你”二字？
他攥紧拳，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宋知佑脸更红了：“情不自禁。”
陈煜：“……”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咔哒声，何淑月走了出来，听着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陈煜心里一惊，急忙掰开覆在自己唇上的手：“你快起来。”
“我不。”
脚步声逼近，宋知佑却在这时望着陈煜忽然问：“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陈煜眉拧得更深了，他盯着宋知佑，咬唇不语，没明白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陈煜用眼神示意着宋知佑起来。但人没动，仍执拗地看着他，仿佛听不到外界地声音般，说道：“哥，你明明都知道的。我……”
陈煜心头一窒，就在这时，何淑月的询问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宋知佑那呼之欲出的告白。
宋知佑不得已起身，回复完何淑月的话之后，现场的气氛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僵持。
有些话，没能顶着那一口气说完，就很难再说了。有些需要勇气的决定，也是如此。
刚才那股中邪似的上头劲儿一过，宋知佑瞬间怯了下来。他抿唇看着陈煜，后知后觉地，终于升起一丝的恐慌感。
倒不是怕因为亲了陈煜而被揍，煜哥从不揍他，他怕的是，这么说完后煜哥再也不理他了。
想到这，他立马黏了上去：“哥，你以后会像对施蕊那样，不理我了吗？”
陈煜看他：“怎么，你还会怕？”
宋知佑点头：“怕。”
陈煜气笑了：“你怕你还敢做这样的事？”
宋知佑抿唇：“情不自禁。”
陈煜：“……”
陈煜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明明被夺了初吻的人是他，却对现在这个始作俑者毫无办法。
换个人真的就直接揍了，可当看着宋知佑那惨兮兮的目光时，他的心又没出息的软了下来。
“不会。”陈煜轻叹一声，随后认真说：“你是我弟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理你。”
“噢。”
在听到弟弟的瞬间，小邻居登时失落起来，可在听到无论如何四个字后，他又走向前问：“真的吗？那我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