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可没忘记做功课,外门长老如今五十有余,因天赋不高,至今还是凡人之躯,一直以来勤勤恳恳,一生未娶,几乎为华宗献出了一辈子。
即便内门的一切待遇和身份都高于外门,内门弟子无需向外门掌事或长老行礼,可周璟做不到进门不去拜见的道理。
况且这位长老还因采药受伤,更该去探望。
“大师兄考虑得甚是周到,这边请。”林越边说边在前带路,在路过丹阁门口时,见到在旁边等候的江宇。
无需说什么,江宇自觉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顺着小道走到被绿荫盖住半面墙的院子外,斑驳的墙面无疑在说明这房屋有些年头。
周璟抬头还能看到主屋的瓦片被屋旁肆意生长的树枝斜着顶掉一块,正巧碎在角落,暂时无人顾及。
明明这里有人居住,却透出落败颓然之感。
“门内弟子近日都在忙地里之事。”林越解释了一声,随后将角落里的碎瓦规整好,“大师兄里面请。”
“是林越来了吗?”屋内传出中气十足的男音,一点都不符合周璟所知的外门长老已五十有余的信息呀。
“是弟子来了,同行的还有在内门时的大师兄……”林越朝内说道,话音还未落下,就先听到房门哐当一声响。
本来打开一条缝的门猛地关上,只听里面的人烦躁地说道:“不见!不见!”
“可是弟子已将人引过来了。”林越无奈说道,无法理解对人一向和善的郑长老为何如此反感大师兄?
“你这孩子……”屋内的人无奈至极,复而听到咚咚地敲地声,最后房门才打开。
老者头发已花白,抬头纹、眼角纹、法令纹一个不少,将这张脸衬得越发苍老,只有眉目间依稀还有些精气神。
这就是外门长老——郑与之,郑长老。
“快请进。”郑长老招呼道。
郑长老拄着拐,左脚裹着厚布翘在身后,脸上带着笑,可双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还是被周璟捕捉到。
在周璟穿来的有限记忆里,确定没在任何场合见过这位老者,也不知对方是哪里来的厌恶之情。
难道是因为原主吗?
他默默想着,秉着弟子的身份恭敬地朝郑长老行了见面礼,隐约能听到对方“轻哼”一声。
“起来吧,免得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为难你。”郑长老不咸不淡地说道。
跟着周璟做完行礼后的江宇,看到那张脸时,忍不住“咦”了一声,随后乖乖住口。
即便察觉到这情绪转变,也不是当下该问的事,于是周璟微笑地说道:“听闻郑长老为了采药而受伤,弟子这里有专治外伤的丹药……”
不等周璟将话说完,郑长老打断道:“如我这般对宗门没有贡献的废人,哪里受得起内门弟子所给的丹药,还请收回吧。”
嘶,这话火气味十足。
周璟确定原身和这位郑长老曾闹过不愉快,具体是什么,或许能从江宇那里得到消息。
无论他说什么关心的话,都会让对方先入为主的拒绝,还是别在这里自讨没趣。
“大长老将外门庶务交由我打理,今后就要仰仗郑长老多多帮衬。”周璟将这番客气话说完后,坐都没坐,连郑长老是什么表情都没看,直接转身离开,“弟子先行告退,长老勿怪。”
“哎?”林越有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正要抬步追出去,却又被身后的郑长老叫住。
最后只有江宇跟着出来,快步走几步到周璟身边,小声问道:“大师兄,你不记得这老……长老了?何必给他丹药呢,他都不给你好脸色看,下次……”
“没有下次。”周璟出声打断,看向一味帮自己说话的江宇,很难想象原主究竟都做了什么榜样,让江宇这类年纪的师弟都学到了什么?
周璟调整了一下心态,对江宇说道:“我们去那边聊聊。”
担心被人偷听,他还是补下一道结界,这才出声问道:“我与郑长老以前可曾见过面?发生过何冲突?”
“大师兄,你都不记得了吗?”江宇不可置信,又在看到周璟那沉默的表情时,自问自答道,“大师兄事务繁忙,哪里记得那些小事。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吧……”
从江宇的话语里,周璟才窥得三年前的全貌——
郑长老时不时会带着账册到内门找大长老,有一次不知怎的,在回来的小道上遇到原主带人拦截。
当场奚落郑长老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之类的话,气得郑长老差点背过气。还当场以内门大弟子的身份,施舍对方几颗灵石,号召身边的弟子也拿出灵石送给这位长老。
具体原主说了什么,从江宇口中并不知晓,但很明显在郑长老心里留下了阴影。
以至于再次见到他这位顶着“内门大弟子”身份出现的人,才会如此愤愤。
周璟想到之前听林越所说“三年前郑长老所说的规定”,难道是从那时候就激发郑长老不向内门伸手的斗志?
想来也是,一人在内门里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另一人在外门垂垂老矣还要为银钱奔波的凡人……
原主真是死得好!
这种不尊老爱幼的渣滓,活着都是在浪费空气。
奈何留给他的是这样的烂摊子。
“大师兄?”江宇出声唤道,“当时我见郑长老是拿着灵石走了,也没有多生气啊。可怎么在这里,却对大师兄语气这么奇怪?”
周璟:求求,别说了,都是孽债。
想要让郑长老改变态度,就要看他在外门如何自处。
站在郑长老角度,或许会觉得他只是来外门做个样子,而真正做事的只有外门弟子罢了。就是来外门镀层金又回到内门,好向大长老邀功。
“没事,不用纠结于此。”周璟淡定说道,“我们先去地里看看。”
“大师兄,你、你会种地吗?”江宇大着胆子问道,根本不敢想象大师兄竟然还会做粗活?
灵魂生活在现代过的周璟,对“种地”只有一个概念:挖坑、埋苗、填土、浇水,大不了再施肥,有虫就驱虫?
这些只能在见到老把手后,不耻下问的去学,现在被询问,周璟只能坦诚说道:“不会,但能学。”
江宇:大师兄,咱们能别去地里添乱吗?
周璟不知江宇在想什么,信心满满地往那些开垦田地而去。
认准方向后,他穿过小道,很快就站在之前能看到人影的平台处。
田地间暂时忙完的众人,就这旁边的水桶洗了洗手,拿过地上放着的各个竹筒,席地而坐,彼此间调笑的说着话。
阳光洒在他们粗糙的脸颊和拱出的肱二头机上,将那黝黑皮肤照得黑亮。
周璟见到人群里较为熟悉的陈福和赵虎,从平台处飞身而下,站在人群边缘。
只是他一接近,之前的欢声笑语立即消散,各种视线落在身上,让他不免问道:“我打扰到众人雅兴了吗?”
他人俱是一愣,只有赵虎将竹筒里的饭菜合上,笑着说道:“我们是没想到内门的大师兄会来这脏兮兮的地方,这、那的都没收拾,免得脏了大师兄的脚。”
这是很平常恭维的话,可在经历过郑长老的事情后,周璟觉得赵虎应该是知道三年前的内幕,品起来就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外门对他的敌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
看来想要在这里询问到有帮助的答案,几乎不可能。
周璟都能预料到对方会在他提问时,会有多阴阳怪气。
何必明知结果还要询问那下头的回答呢?
“我今日与林师弟在那看到,你们从峰下挑水,是走的哪条路?”周璟客气询问,其实当时已观察到了方向,只是想看看对方是否会在这事上说谎罢了。
“那条。”陈福闷声说道,伸手给周璟指了条路,随后又转过头继续吃饭。
周璟余光看到竹筒里饭菜,原来这世上已有“咸菜”这东西了吗?只是好像腌得不太行,看着就没有食欲。
而且这些人都是在做重力活,却吃得这么少吗?
是没钱还是例行节俭?
一个被动,一个是主动,但他更倾向是没钱。
周璟看到陈福所指的正确小道后,客气地和他们拉开距离。
“大师兄,你等等我。”江宇从山路上跳下来,整个肉都在身上抖,边说着话边朝周璟奔来。
担心这位师弟会说出什么令陈福他们不悦的话,周璟上前扯了扯江宇袖子,率先道:“走吧。”
江宇也不知道这突然扯衣袖是什么意思,倒是乖巧地跟了上去。
渐渐离开那群吃饭的人后,江宇忍不住小声的问道:“大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呀?回内门可不是走这条路呀。”
典型的还将身前的大师兄当作路痴对待。
“去看看水源,你不会忘了吧?”周璟反问道,很快就看到山腰处的一汪山泉,“就在前面。”
周璟快步走上前,之前有灌木丛遮拦,并没看到山泉全貌。如今走近才看清,这水流是从山体缝隙淌出,还能隐隐听到里面流动声音。
应该是在里面蓄了水。
“江师弟,你可有能在暗处看清东西的法宝?”周璟询问道。
“移镜术呀!”江宇毫不犹豫地说道,随即嘟囔,“大师兄怎么不记得这个术法了?”
周璟:这名字和眼睛哪里搭?
他不由轻咳一声,凭着书籍里所看的捏诀手法,试着比划前面的步骤,肌肉记忆很快就将这术法完美演绎出来,倒省了些功夫。
随着最后的手诀翻出,周璟左眼有轻微的痛感,不由闭上左眼,诡异地能看到缝隙内的场景。
目光所及之处,就像有光照来,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看完一圈后,周璟确定这里是个隐形的水源积攒池,也不知将里面所有的水储存起来,是否会有新的水再进来?
想到今后可能出现的干旱情况,他打算试试。
“江师弟,你可知道宗内可有能装水之物?再取出来饮用时,犹如刚存储一样?”周璟提问式的引导,尽量用对方能听懂的意思阐述。
江宇沉思片刻,肉嘟嘟的脸上露出纠结神色,带有几分迟疑的说道:“乾坤袋?据说乾坤袋能容纳百物。就、就像今晨摘下的果子放进乾坤袋里,月余或者更长时间拿出来,依旧是当时的模样。”
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比喻,江宇不知道自家大师兄能不能听懂。
听这样的描述,周璟知道江宇应该只是看到,而不是真的见识过。
而这些“高等东西”显然在弟子当中没有普及,那就只能试着去薅大长老的羊毛!
如果不行,就要想别的办法。
周璟心里有了这个主意后,打算着手眼前的事。
他曾在历史课本里学过水车灌田,当时考试的题目又很偏,还和物理学联动,让众多同学苦不堪言。
真该感谢当时学习时,出题老师们的“丧心病狂”,才让他至今都没忘记这些零碎的知识点。
“江师弟看来那些书还是很有用处,什么时候能借给我看看?”周璟笑着说道,都没注意到身边的江师弟竟然还是解答小百科。
江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到那本被翻烂的书,又觉得会污了大师兄的眼,连连说道:“那书颇为老旧,等我誊抄一遍再给大师兄。”
“好。”周璟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四周的树木上。
他虽然知道砍树是不对的行为,但也要分轻重缓急。不知天灾何时会来,只能尽快和上天抢时间。
“你会用灵力砍树和整理木材吗?”周璟询问道。
周璟示意地用灵力化作利刃劈下身边的这颗树,而在周围栖息的鸟儿顿时受惊飞起,扑棱棱乱叫着飞走了。
示范般的剥树皮和刨木,他不清楚具体大小,只做了两步,看向身侧的江宇,“会吗?”
“我、我可以试试。”江宇紧张回答。
周璟温和的说道:“嗯,那你先试试,沉住心,集中注意力,很轻松就能办到。那我先去量尺寸,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犹如受到鼓励的江宇重重地点头,坚毅地看向近处的树木。
周璟确实觉得这事不难,说完之后就朝池边走了过去。
从水缝淌出的山泉水滴落在下方土壤里,在日积月累的作用下,形成一片凹槽,又被人刻意地往外扩了扩,才会有小型水池的大小。
而在水池边有三处并列砸开的小口,水流又从这小口往下,为峰下留有一处活口山泉。
如果没有这三个小口,水池的水位将会一直往上升,便是真正的水满则溢,变成死水四溢,得不偿失。
还不如亲自砸出缺口,让水流向下,也能造福峰下。
周璟鞠了一捧水,先是闻了闻并无异味,试着喝了一口,竟如此凉爽。
“砰”的一声响起,周璟不禁回头看去,就见江宇满头是汗地站在原地,整个手臂都在轻颤。
怎么看都像是力竭还在硬撑,周璟不禁问道:“江师弟?”
“大师兄,我没事!我可以做到!”江宇侧头看向周璟,言之凿凿说道。
这可是江宇第一次得到这么重要的、来自大师兄的嘱托,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将这件事做好!
周璟不知道江宇是抱着这样“决绝”的心态,只是再次叮嘱道:“注意合理地运用灵力,觉得累了的话,适当休息会儿再去做,也是一样。”
说完这番话,他就开始在脑子里构造该多大的水车,又要分两条运水路线,一条向身后的田地,一条正常流向下方。
再说他虽然知道水车的基本原理,还是要一个个试验,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真是长路漫漫,只能埋头研究。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周璟带着他的“忠粉”江宇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周璟每天要做的事已列成时间线——
在内门的第一件事是去灵丹阁看望昏迷状态的不为清者。
然后在飞往外门的途中,他顺便教导江宇御剑飞行的技巧,眼看这师弟的御剑水平越来越好,莫名觉得欣慰起来。
他又要带着江宇去水池边折腾水车,闲暇时间就用来看账册。
偶尔遇到来找自己的林越,他还能和对方就账册问题聊一会儿。
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搞研究。
最后夜深人静时回到内门,象征般的去灵丹阁看望依旧昏迷的不为清者。
以此结束一天的行程。
该感谢这具修仙的身体,即便每天都在做脑力和体力的工作,还能保持足够的精神力,只需一个时辰的打坐静修就能完全恢复。
只有在洗澡的时候,褪掉衣衫里衣后,周璟在看到身上最后一抹红紫消失,他才想起来凌霄那家伙已离开五天。
竟一点都没有“思念”的感觉,所以他对凌霄也没想象里的那般情根深种。
如此甚好。
周璟洗去五日以来的疲惫后,罕见地没有打坐,而是躺在床榻,如凡人般想陷入梦乡。
他在侧身时,习惯地扯了扯被子,冷不丁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待他转身之际,就见衣摆都缺了一角,风尘仆仆而来的……凌霄?
“你可曾想我,大师兄?”凌霄笑着问道,就连那声“大师兄”都带有浓情蜜意。
周璟可不愿给这人一点阳光,免得到时候又灿烂起来,可又在躺下时,身体自觉地往床榻里面挪了挪,淡然说道:“不想,我差点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
大抵嘴硬的人都是如此吧。
凌霄默默的想,故意带着汗臭和淡淡血腥味凑到床榻边坐下,想伸手触碰周璟,又在半途收回手。
乖巧的坐姿里,带有几分拘束。
他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在喉结上下滑动间,缓缓说道:“我差点死在剑灵法阵里。”
“要是在死之前见到大师兄,便死也瞑目了,当时是这样想着。”凌霄说到此,苦涩一笑,随后眼眸深情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周璟,“这么怕我死呀,唇抿得这么紧?”
周璟知道这人说得越轻描淡写,期间肯定是遇到越凶险之事,但如果开口询问,只会显得自己很关心。
“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周璟避重就轻地说道,更像是嫌弃式的往里面侧身,以此背对这人。
凌霄在周璟跟前,也学会了自来熟、厚脸皮,面前就是让出来的床榻位置,哪里会谦虚?
于是他想也不想的躺了上去,自觉地抱住身前的人,将脑袋虚弱地靠在其后颈,刻意落下温热的吐息,语气里充满委屈,“我特意为大师兄带回来礼物,不惜漏夜赶来,结果大师兄是要睡下了吗?”
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后颈处,在周璟心湖投下一片片涟漪,还偏偏说得是正经事,让他不得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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