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璟要走的那刻,凌霄伸手拉住他,特意提醒道:“好像是陆师姐,阿璟要小心。”
此时的凌霄多么痛恨这个捏造的身份,什么筑基期受内伤的师弟,连和阿璟一同出去的资格都没有!况且还在大长老面前,就连偷偷相助都不能!
周璟跨出门槛,就见到面无表情的陆寒霜,以为对方是要来凌霄麻烦,挡在面前没有让开。
哪成想,陆寒霜用灵力瞬间凝出冰柱,彻底卡死周璟的躲避位。
周璟捏诀打算用火融化这些冰柱时,指尖触碰到冰尖就察觉到这灵力多了几分邪气,也就是常说的——戾气!
无法用攻势对攻势,否则很容易引戾气缠身。
可要是不反抗,就会被身后地面冒出的冰柱贯穿胸膛!
“用天雷!”大长老急促地传音入耳。
天雷能斩人魂邪祟,但要是控制不好,陆寒霜可能会死在这里!
“还不快!”大长老大喊道,用宏厚的灵力筑成一道冰墙挡在周璟和陆寒霜中间,同时用灵力凝出冰柱撞碎周璟后心的那根冰柱。
亲爹都这样说了,周璟也不敢再耽误,佩剑应召而现,繁复的诀印从他指间翻飞,“以剑为引,天雷随吾法所指……”
念诀之时,周璟眼前的冰墙被外力摧毁。
陆寒霜面目狰狞地出现在眼前,手呈爪状就要按在周璟面门,却被一条冰鞭缠住脚,还能听到少女凄厉的喊声,“爹!你要杀了女儿吗!”
第47章 生死一线
以剑为引,天幕豁然裂开,雷光照亮豁口,臂儿粗的天雷从天幕最深处显现,轰隆声不绝于耳,电闪雷鸣似要将底下的人统统撕碎。
剑鸣声与雷鸣声相应,模糊所有话音,却能清楚的听到周璟的法诀,“斩不敬之人,煌煌天威……”
以周璟所站的位置为中心,头顶苍穹都为他而亮起,黑夜亦如白昼,雷光缠绕云层,宛如一条由雷电形成的巨龙,随之翻涌而出的是龙身上带有密密麻麻的符篆。
周璟额上汗水直冒,知道自己这一斩下去,陆寒霜必死无疑!
就连念口诀的唇都在颤抖,更别提后续的捏诀。
“死”这个字,对陆寒霜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实在太过遥远。而发生在这条生命里的意外,不该是由同门之人落下。
“周璟!”大长老的喊声从院内传来,“发什么愣,快啊!”
“阿璟,莫怕。”这声轻柔的话音从周璟身后传出,不知何时凌霄就走出房内。
凌霄的手搭在周璟肩膀,指尖落下那刻便是将灵力化作灵气传进对方经脉,更为这股天威增加气势,他轻声道:“如果你下不了手,就由我来。”
“住口!”周璟呵斥道,他并不是因灵力才对这术法施展感到吃力,而是无法下狠心去做这件事。
此时听到凌霄这样的言论,周璟更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
周璟用灵力将凌霄弹开,不设防的凌霄向后退了退。
站在周璟对面的陆寒霜不惜以精血为引,破开脚上缠绕的冰鞭,随即灵玉一闪将袖箭拿出来,其上淬毒的短箭直朝他飞去!
箭破开风声,却又被风牢牢困住。
周璟能看得出来这是凌霄在控风!
如今四大家族都在华宗,这番动静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悄悄围观!要是被有心人发现,或许之后凌霄出宗历练会被拐走,难道还想着用宗门去对抗那些世家吗?
他不仅担心这道雷劈下来会劈死陆寒霜,还要担心凌霄是否暴露!
再看到眼前陆寒霜手中幻出的冰剑缠绕着黑气冲来,周璟冷声念完最后口诀,“不容亵渎!”
这一刻,四周都静了!
天地间只有雷声龙吟,硕大的龙头从云间探出,呵气间都是雷光不断。龙眼里没有瞳孔,证明它只是应法术而生,其身鳞片呈银白色被雷光缠绕。
同时周璟头顶的佩剑从龙口飞进,为龙鳞填了几分瑰丽色泽。
被法术锁住的陆寒霜现下无法动弹,凶狠的眼睛在逐渐恢复意识,在看到那宗门绝学时,她惊恐无助,狠厉在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迷茫,“为、为什么是这样?我做了什么?大师兄!大师兄,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话音从迷茫变成哭诉,陆寒霜仰着头在落泪,天压在向她急速迫近。
一息间,五感全失,不知恐惧,静静地站着。可陆寒霜的内心在疯狂呐喊,在向所有人呼救,没有人能听到她所说的话!
有时,绝望就会这样迅速地围住一个人,让其无能为力的看着。
即便外界雷声剑鸣,在陆寒霜的世界却是静极了,她用余光看向急匆匆在捏诀的父亲。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变得苍老了呢。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她都要死了,倒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属不孝。
痛苦挣扎后,仅剩的愧疚也随即消散,最后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恍惚只剩下“死了也好”这样临终话。
忽然陆寒霜感觉到被人抱住,猝不及防的温暖还有那道看不清的身形,巨大的冰霜在她眼眸里碎成渣。
断裂的冰晶里被雷光照亮,如万千星辰围绕身侧,仅是一瞬,就被灵力的余波吹散。破碎声、风声、大喊声灌入耳中,陆寒霜才缓缓回过神。
“周、周璟。”陆寒霜轻轻喊着,木楞地扶住那要倒的身影,而自己浑身也没力地倒在地上。
陆寒霜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摔到身前人,甘愿当起肉垫。
“为什么……”陆寒霜颤抖地问道,猛地被人夺走怀里的温暖,她慢半拍的抬起头,就见到凌霄那双噬人的眼眸,反将她吓得愣在原地。
“大长老!”喊声从陆寒霜身后传来,迫使她回过神。
陆寒霜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却使不上力的跌倒在地,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到大长老身边。她的指甲里混着泥,在身上擦拭干净,才去触碰昏迷不醒的大长老,询问身边的人,“父亲、大长老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死过去?”
“应是用元神替陆师妹挡了半数天雷,再借由天雷驱除师妹身上的戾气。”秦风缓缓说道,对大长老爱女之心有了新的认知,不惜以元神献祭,为了保住陆寒霜的性命。
然而谁能想到,施术者的周璟会主动挡在陆寒霜面前,也为期展开庇护。
佩剑不能斩剑主,自是威能减半。
以此行为,无意间却救下两人。
“我已为大长老封住奇脉,以此减缓元神受挫程度。好在大师兄及时出手,否则大长老不仅元神会全毁,可能连性命都会折损。”秦风轻声道。
筑基期始,修行者就能凝出灵识,随即构建灵台,以此加固灵识的状态。
之后到了金丹期,灵识就趋向稳定。只有到化神期,灵识才能凝出实体,甚至能离开身体,达到“游三千界”的玄妙感触。
无论灵识还是元神,都是修行者最重要之物。
如今大长老为了救女,愿意祭出元神,可叹这颗慈父之心。
“多谢二师兄。”陆寒霜声音哽咽的回答,因天雷而全身经脉传来的麻痹感,让她只能跪坐在地,吃力地抱住大长老,又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
秦风别开视线,平静说道:“我先去看看大师兄。”
“好,二师兄快去吧。”陆寒霜沉声催促,想到当时的场景依旧觉得后怕,至今她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戾气。
修行之道,便是要一点点将七情六欲剔除。修为越低,对七情六欲的感触就越深。
像陆寒霜这样达到金丹期的修士,若是要生戾气早在之前就会有,为何出现在现阶段?
当下这些疑惑,陆寒霜只能等到父亲苏醒后,再去好好自查一番。
天雷只会攻击被锁定之人,可当施术者挡在前面时,化作天雷一部分的佩剑就会有所感应。即使佩剑拼命阻止,蓄势而来的天雷还是会落下,而周璟就成为那个招雷又挡雷的人。
差点就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好在有强大的灵力挡在前面先挨几下,周璟才不至于完全没意识。
周璟被拉扯出来时,无力地倚靠在凌霄怀里,用极轻的声音问道:“陆寒霜,没事吧?”
“你该关心你自己!”凌霄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得掰开这个人的心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你为什么要挡上去?不知道这样会受到反噬吗?要不是有那道元神帮你挡住大部分,你可能就……”凌霄恼怒的说话,话音却在垂眸间看到周璟闭眼的模样时止住。
本以为能忍住,可凌霄还是忍不住,“下次你再做这种事,我就把你要救的人直接杀了!下下次还要做,我就把你关起来,免得你总是在为他人受伤。”
“嗯嗯。”周璟含糊的回答,鼻音极重,实际根本没听清凌霄在说什么,只觉得师弟突然变得聒噪,还是乖乖补充,“听你的。”
为了让师弟安静下来,周璟直接使用听话大法。
“我现在好困,阿霄别念了。”周璟轻声说道,身体软绵绵地靠在凌霄胸膛,要不是有对方的力道护着,他恐怕早就跌坐在地。
凌霄被这样软和的话瞬间击中心口,伸手就将周璟横抱起来。
只是从房外抱到床榻的几步距离,周璟就这样睡了过去,早就撑到极限。
凌霄刚把周璟轻放在床榻,就听到走近的脚步声,温柔不减地为对方盖好被子。
在听到脚步跨过门槛时,凌霄出声问道:“陆进豪死了吗?”
这问话,着实让秦风心里诧异,大长老的名字竟是没有遮拦的从凌霄口中说出,实在不敬师长。
可秦风不是心绪外露之人,还是诚心劝道:“凌师弟还请慎言。”
要不是周璟看重凌霄,他才懒得说这话提醒。
“我先为大师兄看诊。”秦风说着,就往床边走来,不着痕迹地绕过挡在面前的凌霄。
凌霄沉默地坐在一旁,死死盯着秦风的动作,哪怕是对方在用灵力探知周璟的损伤程度,都让他不满。
他也能治!哪里需要秦风来献殷勤!
然而阿璟似乎不愿意他暴露风灵根的事情,他还得乖乖听话,否则阿璟会像上次那样凶他。
要是再不理他,又该怎么办?
凌霄只能悄悄咽下这份委屈,凶巴巴地看着秦风。
反观秦风检查完之后,就从灵玉里拿出丹药,瓷瓶刚打开就被凌霄制止。
“你喂他吃什么?”凌霄慎重问道。
“护灵丹。”秦风冷静回答,轻轻挥开凌霄的手,将灵丹送进昏睡的周璟嘴里。
做完这些后,秦风在离开前,余光瞥向凌霄,罕见地用了传音之术,“凌师弟既是风灵根,理应认祖归宗才是。”
凌霄在听完后,身形不禁顿住,冷眼看向秦风消失的方向。
最终没瞒住这位二师兄啊,不如趁秦风现在还是金丹期,就杀了吧!
第48章 最难消受人情恩
笼罩在屋外的晨雾渐渐散去,晨光映出层层光晕,直到天光透过窗隙照来,调皮地落在周璟的睫毛,他微微眨眼就看到守在床边的凌霄。
起身之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正攥着凌霄的手,随身而动,对方就从打坐状态恢复过来。
凌霄整个眼睛都亮起来,关切地问道:“阿璟,感觉如何了?”
只是一瞬,周璟就注意到不对劲,快速松开凌霄的手,随即将人拍飞出去。
哐当——
房门被凌霄身形砸得一响,他捂住胸口,脸色倏地煞白,强装出来的红润唇色此时变得比脸色还浅白。
门缝间的光亮照在他脸颊、脖颈处,还能依稀看到掩在苍白皮肤下的脉络,仿佛一揉就会破。
“你不要命了!”周璟大嚷道,他当时自查过受损的经脉,根本不可能在几个时辰内恢复如初!
修行之人受创,不仅需要灵丹来修补,还需要汲取天地间足够量的灵气,以此不断地修补受损经脉。
可天地间的灵气并不是说在需要的时候就会有,而是以某个定量存在于这一天之内。
无论是怎样的灵丹妙药都不会让身体恢复得这么快!
甚至被灵气淬炼过多次的经脉里,流淌的灵力都比以前更为纯粹!只能说明有人在帮他集聚天地灵气,还把自己的灵力碾化成灵气供他使用。
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风灵根的凌霄!无疑是在用自己的骨血来滋养他!
周璟加固了整个房内结界,起身下床,大步走到凌霄面前,恼怒不已的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看看你这破破烂烂的身子,我只是用一成功力,你就变成这样!”
他把脆弱不堪的凌霄扯起来,用力甩回床榻,又捞起旁边的被子盖在这人身上。
“阿璟,轻点。”凌霄虚弱开口,有些不舒服地在被子里动了动,“胸口还有些痛。”
凌霄半张脸被暴躁盖被子的某人掩住,说话声音又轻又低沉,就像破旧的鼓那样不经敲。
在感觉到周璟的举动变温柔后,凌霄得寸进尺的提议道:“若是阿璟真的心疼我,就该和我双修,结成道侣,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被抢走。”
话音落下那刻,就被周璟捂住嘴。
这样的行为足以说明周璟的不情愿,凌霄老实住嘴,心间有种钝痛感,眼里的光彩也熄灭了几分。
被长得好看的“后辈”一次又一次的告白,说没感觉,那一定是在骗人!
况且周璟还是颜狗,光是看到这张脸就会把持不住。而内心浮现的现实念头,在不断攻击他,他不至于被这张脸冲昏头脑。
大抵是因为穿越到这世界,很多理念和原住居民不同,才会觉得苦恼。
比如双修、结成道侣之类,对他们来说是为了精进修为,共享彼此资源,更像是结成某种契约的同伴。
而在周璟观念里,那就是结婚!
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后,他就没有把结婚这件事划进人生计划里,找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做爱做的事,要是最后分开也享受过,并不会觉得遗憾。
但这种生活吧,少了些安全感。
人一旦知道得不到什么,就会对那件东西产生神圣、向往感。
周璟就对“结婚”这件事想得很慎重,得因为足够爱,忠贞是从身体到灵魂,就算死亡也不会把彼此分开。
很理想化的想法,可到了这里似乎能实现!
只不过他很贪心,想在“道侣”这个词里,添加一份浓厚的爱意而已。
凌霄长得帅,脾气不错,有时候软萌得可爱,有时候又变得格外靠谱。
或许是因为年轻,有着年少才有的冲劲和一往无畏的拼劲,可是这份变得高涨的爱意会持续多久呢?
成长这个词,会在年少期间占极大比例。也就是说,这是多变的年纪。
周璟不敢去赌。
所以在面对这份炙热的、不讲退路的告白时,他会以沉默拒绝。
此时再听到,也会当作没听到。
“下次你再这般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周璟说着话,将手收了回来。
“我才不信呢。”凌霄嘟囔道,因身体虚弱而显得疲惫不堪,只是说几句话就有些精神不济。
周璟见状,凶巴巴地看过去,冷声道:“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就在凌霄要回答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通报,“大师兄,师尊有请。”
本来要迷迷糊糊睡着的凌霄瞬间惊醒,在周璟要离开时,不由喊了声,“阿璟。”
“什么事?”周璟凑了过去,见凌霄好像没说话,认为是自己听到了幻觉,轻轻说道,“安心休息。”
就算凌霄想支棱起来,身体情况也不允许。
即便大长老现在失了大量修为,还有不常露面的不为清者,再者还有那一堆世家族老……
都不是凌霄如今这状态能应付,因为有这些人在,他就算想动秦风也要等到恰当的时机。
周璟不知凌霄在半醒半梦间想着杀人越货的坏事,他拿出灵玉里的大量灵石,将其碾成齑粉挥洒在房内,再用结界锁住这些由灵石化出的灵气,以供对方能在这空间里逐渐恢复。
当然这只是暂缓的手段,并不能帮助对方彻底愈合,还是要用极好的灵丹辅助。
走出房门后,周璟不惜用大量灵力加固这道结界。只要在结界消散前回来,里面的灵气是不会从屋内四散开。
做完这些后,他才随着引路的弟子离开此地。
凌晨发生那么大的事,不要抱任何侥幸能蒙混过关。以大长老如今身受重伤的情况,只有宗主不为清者能主持大局。
再次来到师尊灵舍前,周璟心情略微复杂。
谢过带路弟子后,他走近洞府内。
周璟意外地见到跪坐在团蒲上的陆寒霜,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听到脚步时微微别过头,似乎不想让人看到落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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