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唯一的机会,慕栖看向自己船上的衙役,趁其不备,用力将其推下去。
江源已经手握船桨,奋力划着船离开。
路过一处时,他看到最开始被欺辱的女子,此时正泡在水里,抱着浑身是血,毫无声息的男子,目光呆滞。
他知道这时候人人自危,不能发什么善心,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于心不忍,伸手将女子拉上船。
船平稳又迅速的往回走,后面已经看不到那些山匪,就在他以为安全时,船上突然出现一只手,满是伤疤和粗粝的茧子。
“小源,加快速度,有人追上来了。”慕栖说着,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只手刺去。
对方身手敏捷,毫不费力的躲了过去,他看到刀疤男那张脸,阴沉沉的,极为骇人。
同一时间他的手腕被握住,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拉下船。
水打湿了身体,冷意迅速传进来,手腕上的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骨头捏碎,慕栖强忍着疼痛,对急的泪流满面的江源道:“快点走,不要管我。”
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朝对方手上狠狠一咬,如果再拖下去,他们都走不了。
水打湿了睫毛,慕栖挣不开眼睛,耳边传来一道粗粝嗤笑声,随即后脑勺瞬间一痛,没了意识。
第88章
雨水冲刷掉了他脸上泥土,露出一张格外白皙好看的脸,特别是鼻尖那颗艳红的痣,就像是一幅画上的点睛之笔。
刀疤男放在慕栖脖子上的手又收了回来,嘴里啧啧几声:“还是个漂亮的小哥儿呢。”
雨一直下着,不知过了多久,慕栖被一阵冷意惊醒,身上特别难受,尤其是脖子那处,一动就疼。
晕过去前的记忆回归,他猛地睁大眼睛坐起来,周围已然是陌生的环境。
更糟糕的是,身上原来的衣裳不见了,不知道被什么人换了。
慕栖褪去衣裳检查一遍,拧起来的眉这才微微松开,他打量起周围环境,房门紧紧闭着,头顶上,雨霹雳啪啦下个不停。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忍住寒冷和饥饿,在房间仔细寻找能用到的东西。
原来的衣裳湿哒哒的被仍在地上,没法再穿,在里面摸索一番,果然匕首不见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慕栖停下动作,警惕的看着门口。
他以外会是刀疤男那些山匪,没想到出现的是个身材极为瘦弱的哥儿。
小安看到对方被自己吓到,紧张的摆摆手:“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没有恶意。”
慕栖看着他进来,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这种地方,谁敢掉以轻心。
哥儿将食物放在桌上:“你可以叫我小安,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我们要赶紧离开,你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不然,路上会很难走。”
“你跟那些山匪是什么关系?”慕栖不敢碰他拿过来的食物。
小安走进一步又停下,怕自己吓到对方,站在原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以前也是被那些人抓来的,因为长得不好,他们看不上,就被打发去了灶房干活。”
见他神色不像是在作假,慕栖松懈几分,肚子叫了几声,实在饿得不行。
“你吃吧,这些东西很干净。”
慕栖看了他一眼,哥儿确实不像是坏人,想要他的命早取了,不会留到这时候,随即将冷掉的包子放进嘴巴里。
“饿坏了吧,你昏睡了两天,外面也整整下了两天的大雨。”
闻言,慕栖停下动作:“现在情况如何,霖州还能回去吗?”
小安倒杯水放在他手边:“好像很严重,这里是霖州的边沿地区,已经不属于霖州,你想回去恐怕很难。”
尽管心里早有猜测,真正听到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慌了,这种地方别说逃跑,他连路都摸不清。
小安有点不忍心,将水放进慕栖手里:“既然回不去,不如就先好好活着,以后会有机会出去的。”
慕栖没说话,那些山匪什么德行不必说,他这张脸留在这,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待会儿要去什么地方?”他神色冷静道。
小安摇头:“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打算往北边去,等水患过后才回来。”
北边,也就是兴安县的方向,他跟憬书走过好几趟,树木丛林较多,相对人烟稀少,也许路途中可以找机会逃走。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慕栖真心感谢对方。
小安看着哥儿漂亮的眉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刀疤说,等会儿出发,要你跟在他身边。”
慕栖神色微顿,很快恢复正常:“我知道了。”
小安最后提醒:“小心些,千万别惹恼他。”
囫囵吞枣的填饱肚子,他跟着小安走出去,楼下已经被淹没,船成了唯一的交通工具。
慕栖看到几个有点眼熟的女子哥儿,几天前还一起困在平安河口,这时候各个垂丧着脸,害怕又无措。
一条船停在脚边,对方粗粝的声音响起:“醒了,快上来吧。”
慕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有违背对方的意思,走上了船。
“这不是很听话吗?怎么刚开始那般凶?”
刀疤男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摸过来,慕栖侧身避开,独自坐在船上。
刀疤男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被拒时,神色明显不快,但看着小哥儿漂亮的眉眼,以及郁郁寡欢模样,莫名惹人怜爱。
“看来还是没变,算了,等安定下来在动你。”
慕栖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几次接触下来大概知道这人什么德行,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这些不一样的表现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让对方感兴趣。
“坐好了,船要走了。”不知谁吆喝一声,十几条小船缓缓前行。
此时的霖州已经完全不能住人,就算当初跟江源留下,也等不到府衙那边的救援,最后还是会被困死。
出事时,府衙尝试派人前去营救,但常年优越生活,就算是衙役也是油水里泡出来的,早就养废了。
听着下面每天报上来的伤亡数目,府尊两眼一黑,偌大的府城已经被毁了,这要是被上面知道,恐怕难逃一死,最后干脆卷着财产带着妻妾离开了。
主事人都跑了,留下来的又能做什么,有良心的写了信寄去京城。
船走了一上午,一路上慕栖都在寻找机会,这些山匪格外警惕,就算是去厕所也有人守着。
想逃走确实很难,不仅要躲开这些人,还要想办法弄到船才行。
“大哥,我看这雨好像小了,是不是要停了?”
刀疤男睁开一双虎目,抬头看了眼天,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道:“找个地方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慕栖微微松口气,总算有件好事了。
前方刚好有处客栈,几日来的大雨冲刷下,客栈萧条不少,楼下还是不能住人,但是这个客栈有三层,听动静,里面貌似还有人。
一行人跟强盗似的抢占了地方,其实就是强盗,慕栖被分到二楼,跟抓来的那些女子哥儿一起。
被水跑的不成样的地板很快打湿了鞋袜,但谁也不敢说什么,战战兢兢的挤在一起。
山匪将船停靠在客栈门口,进出相当容易,不好的是有人看守,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慕栖拿着分到的食物慢慢吃着,进来时,他发现窗户外好像有条船停着,大概是客栈里的人用的。
周围人太多,很容易被发现,但他不想放弃,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楼上吵闹的喝酒声越发激烈,这些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下来,他缓缓朝窗口靠近。
“大哥,你身边那个哥儿,我看着挺喜欢的。”酒碗碰撞中,有人大着胆子道。
其实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对他们这些山匪来说,女人哥儿断不可能比得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开口,一般都会答应。
可这次显然不同,刀疤男脸上明显有些不悦,放下酒碗,淡淡道:“这个不行,换一个吧。”
要人的山匪讪讪笑了笑:“行,那就换一个,哈哈哈,老大咱们继续喝酒。”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气氛有恢复过来,刀疤男却没了兴致,喝完碗里的酒,起身往楼下走。
慕栖时刻注意着周围,他屏住呼吸,趁着众人吃饭,打开窗户快速跳进水里。
船被绳子拴着,他先游过去将其解开,等到爬上船的那一刻,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就能完全离开。
可惜,意外来的也快。
船刚挪动就被什么牵扯住,回头去看时,一张恶魔般的脸阴测测的看过来。
“看来是没尝过苦头,你知道逃跑被抓的人,都是怎么处置的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全身湿透,慕栖身体忍不住发抖,今天上午就要有人仗着会游泳想跑,被这人抓鸡仔一样拎起来,众目睽睽下直接杀了。
而现在,他该怎么办,怎么在这人手上活下来。
“不过你不同,我对你很感兴趣,只要你答应好好伺候我,放你一条生路也行。”
这个好好伺候是什么不言而喻,他当然不愿,但这时候只能先保住性命。
见人点头,刀疤男大笑几声,走上来将手放在慕栖肩膀上:“走吧,跟我回去,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不会亏待你。”
就这样,船走了一天一夜,刀疤男虽然没在追究,却暗地里让人看着他。
一路战战兢兢,唯一能说话的只有小安,等到真正落地,慕栖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脚踩在地上这一刻,就好像做了场噩梦,而这场梦并未结束。
晚上的伙食是这几天来最好的,吃饭时却发生了意外,一些人开始呕吐起来,慕栖同样浑身不适,虽不想吐,却身体发烫。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烧了,泡了雨水,湿衣裳穿了一天,不生病才怪。
这些的症状很奇怪,如果说是食物中毒,他也跟着吃了,并没有这种症状。
不仅如此,有几个山匪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大哥,怎么办?老四老五还有几个兄弟都病了。”
“快送去医馆,不能让他们有事。”刀疤男没怎么犹豫,这里已经安全,就算站在大街上也没事。
“抓来那些人呢?”
“先不管,把他们放在一起,先看看是什么病。”
慕栖同样被关了进去,半夜他听到哭闹声,原来回来的山匪说,他们这是得了疫病。
疫病两个字犹豫惊天巨雷,特别是被抓来的人,得了这种病谁会管他们死活,恨不得把人扔远点。
慕栖以前看过新闻,知道水患后,如果不好好处理,很可能会有传染病发生,没想到会这么凑巧,所有的不幸都被他碰上了。
就算现在没染上,跟这些人关在一起,感染也是迟早的事。
他坐在角落里,湿衣裳穿在身上,也有没有此刻的心凉。
充满潮湿的房间里,不知道怎么度过了两天,刚开始那些山匪还算有良心,送来了一些食物,后面就没了人影。
突然,一道哭声响起,有个妇人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哭喊着,可是无论她怎么摇晃,怀里的人都没有动静。
这里的人像是司空见惯,木着脸看着,慕栖收回视线,眼中满是无助茫然,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
门被紧紧锁着,他尝试过几次,根本打不开。
“栖哥儿,你知道我以前的家在哪儿吗?”小安也是感染中的一人,他白着一张脸,慢慢挪到慕栖身边。
几日来的相处,两人已经互相告知姓名。
慕栖轻轻摇头,将手里硬邦邦的馒头分给他一半,泛白的手指抵在唇上咳了咳,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小安伸手想帮他拍拍背,但浑身没力气,只能放弃,拖着难受的身体,惨然一笑:“我家是沉阳县的一处小山村里,离这里倒是不远,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回来,死在这其实也好,就像书上说的尘土归乡了。”
慕栖抱住自己肩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他能做什么呢,自身都难保。
没有听到回应,小安依旧兴致高扬,开始讲起他的家乡,说起来也挺搞笑,他们村子不仅偏僻,而且常年缺水,如今他却因为水患而死。
慕栖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意识到不对,赶紧将人叫醒:“小安,不要睡着,快醒醒。”
“栖哥儿,我在这边一直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慕栖声音嘶哑道:“我还想听你说,别睡觉好不好?”
小安笑了笑,脸上突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好,我不睡,栖哥儿,你也说说你家乡那边的事好不好,我想听。”
慕栖眼睛泛红,声音颤抖的缓缓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轻缓的声音小的只有两个人听见,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人渐渐没了声音,他闭着眼睛,手里的半个馒头却被紧紧握着。
此时,慕栖再也忍不住,将头埋进膝盖,低低哭起来。
三日前,霖州。
大雨停下后,水位缓缓下降,京城派来的也到了,就在所有人以为灾难结束时,一场瘟疫将这些苦难的人,带进更深的深渊。
短短三天时间,临时搭建的医馆挤满了人,但还是不够,很多人没有及时得到缓解,死在了医馆外面。
再闹也没有,朝廷派来的人最在行的就是武力,管你什么缘由,只要闹事,直接当场解决。
大街上时不时就有突然倒地不起的人,为了不让疫病进一步扩散,下派来的官员又要腾出人手处理,以至于根本阻止不了疫病扩散。
这么大的事也了瞒不住,京城又派来了几个太医,这些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出来的眼中,满是不情不愿,生怕被沾染上。
也对,关乎性命的事,要不是皇上下旨,谁愿意来冒险。
而京城依旧繁花似锦,唯一受了点影响的,也只是下了几天的小雨。
会试刚好在今天结束,赶京的学子伸了伸腰,感叹这一趟的不易。
李憬书最近心里很不安,夜里也睡不好,梦见一些不好的事,他心念夫郎,早已不在乎什么成绩。
快步走出考场,丝毫没有停留,连跟苏言俞说一声都来不及,直接买个匹马就走。
越到霖州,心里越是慌乱,特别是听到有人说那里的情况,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连口水都没喝,骑上马迅速离开。
耳听跟所见是不同的,看到霖州宛若地狱般的场景,李憬书感觉呼吸都疼起来。
他不敢去想栖哥儿会怎么样,只能踏着雨水往他们住的地方的走去。
江源站在空荡荡的门外,他已经站了好几天,等着有可能回来的人。
小店招牌歪歪捏捏的挂着,他出神的想着当初他们开业时的热闹,而今再也回不去了。
马蹄声缓缓接近,他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满怀期望的看向来人。
李憬书扫了眼店铺,没有看到相见的人,压抑着心里的不安,问对方:“栖哥儿在那?”
“你怎么回来了?”江源显然很惊讶,如今会看到远在京城的人,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将之前事告诉对方。
“我跟府衙那些人说了,但他们根本不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这,江源握住脸,无助的落泪。
李憬书目露狠厉,强忍着问了几个细节,没有再停留,策马而去。
第89章
几日来折磨下,能活下来的人已经没多少,慕栖靠在墙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染上了,只觉精神越来越差,有时候都不清醒,时常梦到李憬书,但他还在京城呢,想想都不可能。
他从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到拥有家人,从来到这里就没有受过苦,有对自己很好的阿爹,甚至,幸运到跟自己相爱的人一起长大、成亲,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见到李憬书官袍加身的模样,不过也好,就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吧。
外面没有一丝动静,那些山匪不知去哪儿了,大概早就远远躲开了。
其实慕栖想错了,他们可没有走,因为山匪头头,也就是刀疤男也染上了疫病,他把附近县里最好的大夫抓来给自己诊治,只是没空管他们而已。
“大哥,里面那些人应该死的差不多了,听说得了这病死的人,是要一把火烧了的,你看?”
刀疤男听着外面手下人的话,半响后道:“那就明晚吧,把门锁紧了,就算有活着的也不能放出来。”
外面的人应了声,离开了。
其实这病并不是无药可医,山匪中有几个在逐渐康复,当然,治不好的也有。
他这样做只能说是,丧尽天良。
李憬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他顺着江源说的路线走过来,地面基本没有任何痕迹,他只能靠树上一些船走过的痕迹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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