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昼没有拒绝傅声的好意,把傅声的那份也拉到自己面前,强迫症原则下,整整齐齐,一点一点吃完了两份甜品。
傅声坐在蓝昼对面,抬手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十五。
蓝昼跟他待了一下午了。
傅声放下手,蓝昼也恰好吃完放下了勺子。
傅声先站起身,蓝昼也跟着站起。
“回去,还是留下。”傅声双手插兜问道。
原本是一句极为平常的话,但对于刚刚和傅声做过不可言说事情的蓝昼,只觉得傅声这话像是一种邀请。
旁边收拾餐具的李姨还没走,蓝昼有些尴尬。
“你送我回去。”
“嗯。”傅声点点头,“我去拿车钥匙。”
傅声转身出了餐厅,蓝昼和李姨说了句麻烦了。
李姨是个聪明人,因为傅沉和谢雪宁的缘故对同性恋也比较敏感,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人和傅声不一般的关系。
她笑了笑,说:“小客人太客气了,有空常来玩。”
蓝昼微微颔首,“谢谢。”不过应该不会来了。
总裁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绕着蓝昼转了两圈,蹭了蹭蓝昼的腿。
蓝昼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今天下午谢谢。”蓝昼垂眼顿了顿,“我心情好了点,谢谢你和傅声。”
“喵——”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只可惜它已经不在了。你被傅声养的很好,不像它——”蓝昼苦笑了下,“我很喜欢你,我们有机会再见——不”
余光里傅声已经出现,蓝昼放轻了声音,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应该不会再见了。”
因为今天是个意外。
蓝昼笑着摸了把总裁,在傅声到之前站起了身。
“走吧。”蓝昼说。
傅声看了眼地上的猫:“它好像挺舍不得你的。”
蓝昼顺着傅声的视线往下看,只见总裁直起身子,几乎到蓝昼膝盖,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蓝昼,一张帅脸,高冷又深情。
蓝昼笑了下:“可能我长得好看。”
傅声抬了抬眼镜,声音淡淡地:“嗯,确实好看。”
蓝昼笑着骂了声真色。
傅声没有接蓝昼的话,对地上的猫说:“好了总裁,我们要走了,下次再带他来。”
猫看了看蓝昼,收起爪子,又去抓傅声。他蹭了蹭傅声的脚踝,又蹭了蹭蓝昼,眼睛看蓝昼又看傅声。
总裁是傅声带大的,能明显看出猫的不一样。他蹲下身,揉了揉总裁的头。
“想说什么?”
猫蹭了蹭傅声的掌心,跑到蓝昼脚边,又蹭蓝昼,像是在跟傅声说挽留一样。
蓝昼一下僵住了。
这只猫,出乎意料的通人性,明白了他刚刚的话,现在正跟他的主人用猫语交流呢。
蓝昼抿了下唇,打趣道:“儿子随你,爱美人,舍不得我。”
傅声往上看了一眼,蓝昼挑了挑眉。
“走吧,一会儿回来你再跟它玩,估计是今天没玩够。”蓝昼说。
傅声嗯了声,站起身。
两个人朝门外走走,蓝昼知道猫一直蹲在原地看他,但他脚步没停。
没必要。
虚情一场,他只是傅声的一个消遣对象,没有他,傅声以后也会带别人回来。
车驶出小区,雨夜里雨刷唰唰作响。蓝昼坐在副驾驶偏头,透过玻璃看窗外模糊的雨景。
手机响了一下,蓝昼划开屏幕。
是温竹。
【妈:大四准备考研,在C大读完硕士,毕业后准备进体制。】
不是商量,是通知。
蓝昼灭了手机,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傅声带给他稍有的放松,白白被糟蹋了。
蓝昼闭上眼睛,觉得那阵难受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从小到大,好像都是这样,像他们的一个作品,要按照他们的想法雕刻修饰,要足够优秀,足够夺目,可以有瑕疵,但只能是内里的腐烂,外表必须光鲜亮丽。
他的感觉不重要,他的喜怒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服从。
蓝昼靠在车座上,觉得没意思。
没意思透了。
忽然很想吃蛋糕、想喝酒、想疼痛、想做点能刺激他的事情。
蓝昼扣了扣身下的皮质座椅,喉结滑动。
从傅声家到CBD公寓要开四十分钟,车停在公寓楼下,蓝昼没有解开安全带,车厢里很黑,外面雨很大,傅声以为人又睡着了,便主动探过身,按下安全带插口,轻轻把安全带放回原位。
窗外黄色的街灯透过大雨
朦朦胧胧照进车厢,半明半暗,浅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双微热的手抚上傅声的脸。
傅声偏头,接着一片柔软的唇轻轻贴了上来。
一瞬即分。
傅声静止了几秒,蓝昼也接着昏暗的光线得以掩盖自己的不外露的情绪。
“……谢谢。”
窗外大雨哗哗,蓝昼声音极轻,但却格外清晰。
傅声没动,他知道蓝昼在谢什么。
他轻轻嗯了声。
两个人谁也没动,蓝昼摩挲着傅声的脸,眼睛低垂着。
好像有种欲望在滋生。
他轻轻低下头,唇齿的呼吸萦绕在两个人之间,所有最微小的表情都能够被捕捉。
“哗哗哗——”
雨水打在地上,打在车上,打在玻璃上。
“哗哗——”
黄色街灯下的雨如水珠连线。
“哗哗哗——”
阴影下,傅声的五官俊美如刀刻般立体。
蓝昼并不想吻傅声,只是本能想去触摸,两道视线在方寸之间纠缠,傅声的淡漠没有温度,蓝昼的夹杂少许欲拒还迎的欲望。
明灭可现的昏暗灯光和寂冷的大雨渲染出一副昏黄独寂廖的画面,蓝昼摩挲着傅声眼下的皮肤,和傅声纠缠着呼吸。
无言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极致,扯出成年人的张力。因为做过亲密的事情,所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因为交换过低落从不外露的体温,所以更让人生出觉得暧昧。
所有的一切在昏暗的秋雨夜色里变的模糊,一瞬间他们两个好似真的喜欢了彼此很久一样。
但全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碎的彻底。
“滴——”
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安静的雨夜,蓝昼眨了下眼睛,轻轻笑了一声,放下了抚摸傅声的手。
“走了。”
蓝昼推开车门撑开伞,一袭黑色的风衣融进大雨,傅声坐回驾驶座,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
在身后的车在此摁响喇叭后,黑色的跑车缓缓启动。
蓝昼疲倦地靠在电梯壁,“嘀”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 蓝昼走出电梯。
他门前蹲着一个满头红毛炸街酷,一身金属感十足的小年轻, 正低着头, 神情激动地打着手机。
干净的纤尘不染的安静廊道传来华丽冰冷的“Double kill”, 接着发出一声情感十足的国粹。
“操!”
蓝昼脚步一顿,眯了眯眼。
廊道上的人显然没注意到他等的人已经到了,眼睛专注地盯着手机,时不时还抬起手扇了扇风。
手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操,郑城你什么情况?什么B操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热了,扇了两下就失手了,没事没事,我现在过去。”
“城宝宝还在等美女呢?”手机连麦传来一个女声, 调笑郑城。
“操别提了,我特么拿着白房子来赔罪,结果人手机关机, 我哥说今天解决不了这件事让我回家跪地板,操, 我现在还在等,就不信他今天不回来。妈的,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 竟然要我郑大少爷亲自等!”
“妖孽?”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轻佻随意的声音在廊道里悠悠响起,郑城释放技能的手一顿———
屏幕上赫然出现失败二字。
“城宝宝你干什么呢?”
“卧槽!”
手机里传来此起彼伏败坏生气的声音, 蹲在地上的郑城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喊道:“小、小、小表哥?!”
郑城一下从地上蹦起,又因为起来的幅度太大,“砰”弄翻了旁边的橙色包装盒。
但他也顾不上别的,一手举着手机,一手习惯性拍拍屁股,说:“小、小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蓝昼双腿交叠斜倚在墙上,两手插在风衣口袋,声音淡然说:“我回我家。”
“你家?”郑城有些疑惑。
“嗯。”蓝昼点点头,扬了扬下巴,“喏,就是你背后那个门。”
“操!”郑城猛地转头,看了看后面的门牌号,又扭过来看蓝昼,发出不可思议地感叹:“我日啊——你就是网上那个妖孽?”
蓝·妖孽·昼:“……”
“不,不是,我是来找妖孽的,我不是说小表哥是妖孽,但是妖孽也住在这个房间,所以妖孽,妖——”
郑城越解释越乱,越解释越发现蓝昼那张脸的表情越微妙,于是他渐渐消了声。
蓝昼瞥了眼这个看着不太聪明,喜欢胡言乱语的小表弟,懒得跟郑城在这里多说,他从墙上起身,路过郑城拍了拍郑城的肩,“别挡道。”
密码锁发出滴滴滴的音节,而后锁齿转动,蓝昼捞开门。
又是滴滴两下,墙上的水晶数位板发出蓝色的亮光,随后房间由门向内,缓缓亮起光。
蓝昼换上拖鞋,把伞扔在一边,对后面的人说:“进来关门。”
郑城还沉浸在竟然在这里遇见自己多年不见的小表哥的震惊中,连声音都带了点磕巴:“好、好。”
手机还没关,麦没断。
“城城啥情况?”
“城宝宝?”
郑城弯腰捞起小橙袋,对电话里说了声有大事,直接挂掉微信电话,哐一声关上门。
郑城进屋一眼望尽蓝昼整个房间,眉心跳了跳。
沙发上抱枕凌乱堆着,桌子上放着打开的易拉罐,地毯上扔着药盒和平板。
一旁的升降吧台更是酒水凌乱,通向房间的廊道更是隐隐约约露出随意扔的衣服。
整个房间可以用乱形容,和蓝昼干净整洁的打扮和那张好看的脸有太大的出入。
很难想象这是蓝昼的房间。
“小表哥,呃——还真是住的雅致。”
郑城掂着爱马仕观察着四周,觉得当真没有一块整洁的地方。
郑城小心翼翼地把小橙袋放到地毯上,蓝昼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来,还扎了一个啾啾。
郑城的妈妈和蓝昼的妈妈是亲姐妹,蓝昼比郑城大几岁,是郑城的表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城有个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的哥哥——郑阙的原因,郑家对于郑城这个小儿子可谓极度纵容,从小放养式教育,这也导致郑城学习上一塌糊涂,生活上风流奢靡的作风,因而早早就被送出了国。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蓝昼把桌子上的易拉罐统统扔进垃圾桶。
“回来两个月了。”郑城看蓝昼在打扫卫生,极有眼色的主动帮忙收拾升降台。
蓝昼:“嗯哼。”
郑城一直有点怕蓝昼这个小表哥,自从他小时候有一次去蓝昼家玩,碰见蓝昼因为小升初考了全市第二,被他姨夫蓝尚在大雨里罚跪,一声不吭,最后晕倒在凉雨里的场面,郑城就对这位小表哥心生敬畏。
又因为听了一堆姨夫蓝尚的冷漠严肃,驯兽式教育后,从小没怎么写过作业,不知压力为何物的单纯少爷当即颤两颤,觉得小表哥好伟大一个人,这样的压抑的生活竟然都能扛下来。
不愧是他小表哥。
从此,郑城看蓝昼就带着一种无比仰慕,敬佩的眼神。
“就……想回来就回来了呗……”郑城磕磕巴巴。
蓝昼挑了挑左边的唇角,语调上扬:“惹事了?”
郑城把玻璃盖子盖上,遮遮掩掩发出一声“啊,对。”
蓝昼挑眉,把最后一个易拉罐扔进垃圾桶。
“哗哗”两声,易拉罐相互碰撞,蓝昼把垃圾桶扔到地上。
“一会儿把垃圾倒了,桌子擦了,酒杯洗了。”
“啊?”郑城抬起头,目光追随蓝昼,“为啥啊?”
“因为我累,吃完药犯困。”蓝昼双手插兜,有些懒洋洋地站在桌子旁。
郑城反应了一下,“哦哦哦,好的小表哥。”
说完他的握着酒杯的手扣了两下,有些犹豫,又有些试探地开口:“小表哥,你,你那个病,还——还,还
没好吗?”
说完郑城看了蓝昼一眼,随后快速收回目光,低着头,就跟没问过一样。
蓝昼有精神病这件事还是他从他妈嘴里听来的,说是当初在国外检查出来,姨夫怕蓝昼死了,就让人把蓝昼带了回来。
但好像一直也没好……刚刚郑城放东西的时候瞟见了地上的舍曲林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看不懂的英文药盒,郑城吓的半死,生怕他小表哥发疯把他怎么了。
蓝昼没说话,他弯下腰在地毯上挑挑拣拣,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然后倒了杯水,把白色红色,花花绿绿的药一下扔进嘴里,端起旁边的水杯,咕嘟咕嘟。
一杯温水见底。
“哒”玻璃和玻璃碰撞,蓝昼抬起眼,看向还站在升降台的人,语气淡淡地:“没啊,还在吃药。”
郑城手一滑,差点吧酒杯弄掉。
“哦哦,那,那你好好休息。对了,我给你买了小房子,操——不是。”郑城慌不择言,张口闭口已经不经过大脑思考了。
小房子,那是给蓝昼买的?
蓝昼不一巴掌呼死他?!
“小房子?”
“不,不是,那个是我给朋友买的,我刚刚说错了,哎——小表哥”
蓝昼跨步过去,弯腰拿起袋子,“这个?”
蓝昼毫不客气地拆了包装盒——
一个白色的Birkin。
蓝昼吹了声轻佻哨。
“郑城,这是泡谁呢?这么舍得下血本?”蓝昼拎着这个价值一套房的Hermes转着看了看,觉得郑城还真是败家,这都能拿出来随便送。
“操操操!”郑城忙放下东西,连声解释,“不是泡人,是赔罪,操,也不是,也算是泡,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小表哥你可千万别跟我妈讲,她要是知道我买这种东西随便送妹子,非把我扒层皮不可。”
蓝昼放下包,一手抄兜,高挑的身形衬得他越加散漫,随意里带着压迫感。
“所以这包是你今晚打算送人赔罪的,那你跟着进我家干吗?”
郑城被人说破,咽了口唾沫,“我就是顺着地址来的,但地址的门牌号就,就是你家。”
“真是巧了。”蓝昼把包放进盒子装好,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郑城去厨房洗了洗手,挨着蓝昼坐在旁边。
五分钟之内郑城连B带操,包括但不限于自己蹦迪跟人干架,被傻逼送进局子,被他哥锁家里,出来后大杀四方,找水军黑了把他送进去的那个B,结果那B有来头,竟然是他哥兄弟的弟弟,于是乎他装孙子跟人家道歉,可把他郑小少爷给委屈坏了。
“小表哥,你说他是不是欺人太甚,呜——”郑城揽着蓝昼的胳膊,煞有其事的在蓝昼肩上擦眼泪。
蓝昼眯了眯眼睛,搭在沙发上的手不轻不重地点了点。
这故事怎么那么熟悉呢?
“你是不知道我人多好,我虽然黑了那个谁,但我刻意交代了不能牵连无辜!帮我干这事的朋友把跟那谁有关的,统统避开了!小表哥,你说我是不是心地善良!”
蓝昼冷哼一声。
“所以这个爱马仕?”
“这不是这件事把一个美人给牵扯进来了嘛,我来安抚安抚。”郑城嘿嘿笑了两声,忙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蓝昼找出几张照片。
屏幕上,粉色的床,银色的铁链缠着性感的胯骨,光滑细腻的肚皮向下凹陷,一旁修长纤细的手淋着白色的液体,抓着床单,腰腹微微抬起。
像是在———
“好看吧!”郑城往后又滑几张,“他是那个谁网上的CP,我把人黑了之后,那B为了解决这件事,直接被无情撇清关系,草,傻逼东西,竟然这么对美人!他不行,我来上!”
郑城一拍腿,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故事听到这儿蓝昼基本明白说的哪件事了,还真是机缘巧合,全让他碰上了。
蓝昼站起身,说:“你跟我过来。”
郑城抬起头,“啊?”
蓝昼往房间走,郑城忙站起来,“小表哥——”
走进房间,蓝昼打开灯,双手抄兜斜倚在门上。
“喏。”蓝昼抬了抬下巴。
郑城没懂,疑惑看蓝昼。
“床单。”蓝昼说,“还有柜子,打开看看。”
郑城满脸疑惑地看着蓝昼粉色的一整套床上用品,然后走进房间,拉开蓝昼透明色的衣柜。
各种成套的Victoria's Secret的胸衣放在盒子里,衣架上挂着粉色黑色各式各样的真丝睡衣。
郑城眉头渐渐收拢,转头看蓝昼,还有些不理解。
“另一个。”蓝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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