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夏天那种水温,再加上浮岫本地潮湿的天气,估计早就变成“巨人观”了,还好现在是秋天,尽管尸体已经腐烂严重,但还没有彻底膨胀起来,除了味道非常令人作呕。
林载川得到消息从法医那边回来的时候,刚走进办公室,信宿就趴在桌子上“yue”了一声。
林载川就站在门口,也没进去,“还在确定死者身份,法医初步推断是十七到十八岁的女性,死亡时间在72小时内,死因是窒息死亡,身体有被性侵犯的痕迹,但因为在水里浸泡时间太久,从她的体内提取不到精液。”
贺争听了差点儿蹦起来:“刚成年的女生?该不会真的是赵铭媛吧?!”
章斐喃喃道:“虽然很不想面对现实,但是死亡时间跟赵铭媛的失踪时间是可以对得上的。”
“根据五官已经难以辨别死者身份,已经通知赵铭媛的家人过来辨认了。”
“…………”信宿可怜无助地缩在角落里,有点怀疑人生。
像尸臭这种气味,刑警其实都闻多了,嗅觉多多少少有点麻木,闻着这股生化武器似的味道也能面不改色地谈论案情。
但信宿没有。
作为一个刚任职不到半个月的纯纯萌新,近距离闻到这种让人眼前发黑的气味,冲击力堪比臭气瓦斯在他的面前原地爆炸,从鼻腔直冲天灵盖。
他生无可恋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要不他还是跳下去吧。
脑海中不断循环一道声音: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三十四章
确定从锦绣城里运出来了一具尸体,林载川带着人去了锦绣城,把相关人员全部带回市局审问。
郑治国在市局安排相关调查工作。
信宿说的话虽然缺德了点儿,但确实是事实,海上捞起来的尸体就是失踪的赵铭媛,不需要再确定尸体身份、也不用再去找失踪的女孩,市局的工作量少了一半。
信宿本来应该今天晚上去锦绣城跟他们联系,确定交付钟晴的“赎金”,但现在锦绣城马上就要被抄家了,他有充分且合理的理由放对面鸽子。
在会所里出了命案,林载川把锦绣城的管理人和工作人员一锅端了回来,信宿在办公室看到他带着人走到楼下的时候,就主动“避嫌”了。
跟那些人接触的时候,信宿虽然一直戴着面具,但是他那一双眼睛实在是太特别了,近距离打量很容易就被认出来,他暂时还不能以刑警的身份跟这些人见面。
他们在会所里找到了案发房间,但现场几乎已经被完全破坏,提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林载川让技术人员把现勘在那辆无牌车方向盘上提取到的指纹,跟这些人的指纹进行逐一对比,找到了那个将赵铭媛送出去的“司机”——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米六的小个子,矮小又胖,长相甚至可以说是憨厚,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在审讯室里也确实表现的像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声情并茂地说:“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早上有人看到她死在房间里,我们都吓了一大跳!这种事谁也想不到啊!”
装痴卖傻的人林载川见多了,面无表情淡淡问:“发生命案为什么不报警——第一反应是抛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吗?”
男人听到这话,紧张地来回搓着手掌,顶着一双浓眉大眼讪笑道:“当时是想着闹大了这件事,惊动了警察,对我们会所的名声影响不好,毕竟人是死在我们这儿的,想着反正人都死了……就把她悄悄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这话说的简直像个王八蛋,林载川眼神锋利冰冷地盯着他,冷冷道:“处理尸体、清扫房间、抛尸海底,你们好像做的很熟练啊,不是第一次了吧。”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没有、绝对没有,当时就是出了人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想把尸体找个安静地方处理了。”
林载川又问:“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除了赵铭媛,在房间里的人还有谁?”
赵铭媛为什么会窒息身亡?她在那一晚经历了什么?
男人回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也没在那房间里,客人订的屋子我们也不敢随便进啊,我就是个负责跑车的,这个事你得去问我们经理了,人都是他负责接待的。”
这句话应该没有说谎,以他的身份还接触不到那些“客人”,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林载川稍微倾身,话音冷而清晰地对他说:“你将受害人赵铭媛的尸体弃置浮海,行为具有主观恶性,导致尸体在海水中浸泡超过48小时,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遭受严重损毁。”
“你的行为已经涉嫌构成侮辱尸体罪——对此,你还有其他想要辩解的吗?”
这个时候,男人的脸色已经不像刚进审讯室的时候那么和蔼,脸上浮起的肥肉稍微抽搐起来。
他咬了咬牙,心想最多就是判一两年刑,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缓刑,认就认了。
“……没有。”
林载川点点头:“没有异议就在笔录上签字吧。”
男人看着他递过来的审讯笔录,迟疑了一下,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男人认罪以后,换了锦绣城的经理楚明风进来。
林载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这起命案发生在你管理的私人会所,根据冯业麟的交代,也是你指使他抛尸浮海的。”
楚明风跟刚才胡说八道的冯业麟一看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他穿着一身体面斯文的西装,稍微往下弯着腰,在林载川的面前态度相当诚恳,“是,当时也是害怕,怕这件事会连累自己,想着息事宁人,就一时走错了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选择直接报警。”
“命案的发生我也有责任,肯定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您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这番话说的好似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林载川只是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那天晚上,跟赵铭媛在一起的都有什么人?”
组织内部不会发生内讧,但这起命案一定要有一个“嫌疑人”,只能推别人出来背锅,楚明风早有准备道:“是一个叫徐国源的人,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他了。”
“只有他一个人吗?”
“……前台留下的信息只有他一个人,房间是他开的,至于他还有没有带人进去,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了。”
林载川一时没有说话,直勾勾注视他片刻。
楚明风被他看的如芒在背,脸上强装镇定,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林载川起身道:“市局还接到群众实名举报,锦绣城内存在组织聚众卖淫行为。”
楚明风脸色猝然一变,断然否认道:“我们会所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吗。”林载川的语气骤然沉下去,带着某种极厚重的压迫感,他俯身盯着楚明风一字一顿,“赵铭媛生前有遭受性侵的痕迹,跟你说的似乎不太一样。发生在你们会所的事,你说你不知情……可能吗?”
楚明风额头一丝冷汗滑了下来。
“锦绣城内删除的监控录像已经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在进行恢复了。”林载川面色平静对他说,“在录像复原前的这段时间,是你自首立功的最后机会——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想想。”
贺争听到审讯室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正要查这个徐国源是谁,信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徐国源,费顿集团的财务副经理——如果他还没畏罪潜逃的话,可以直接去公司抓人了。”
贺争刚起身又坐下了,一时无话可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直到现在,针对那个“组织”的侦破工作终于有了一丝进展。
但,仅仅是一个锦绣城而已,或许只能他们众多“窝点”的其中一个,牵扯出来的也是一些不值钱的小喽啰。
林载川道:“受害女生被人袭击,都是在放学、上学,或者独自一个人出门的路上,而且事发地基本都是监控死角,案发现场很难留下痕迹。”
“我们心知肚明刑昭是这起强迫卖淫大案的主谋,但除了那张模棱两可的照片,目前还没有能够把他跟受害人联系到一起的直接证据。”
贺争皱眉道:“他跟那么多受害人都有联系,这不可能用巧合来解释——我们要把刑昭叫过来问话吗?”
林载川却道:“不。24小时监控他的通讯,我会派两个人严密监视他的行程,除此之外,不要有其他任何动作。”
信宿闻言微微一怔,然后反应过来林载川的意思,笑了起来:“估计刑昭从今天晚上开始就睡不好一个完整的觉了。”
警方已经把锦绣城的人一锅端回了市局,这里面有许多“组织”内部的人,会不会有人顶不住压力把他供出来、市局会调查到哪一步、明明已经怀疑他为什么还不跟他直接对话……
刑昭确实恐怕难以入眠。
在审讯室里泡了整整一个上午,中午下班,林载川开车驶出市局的时候,在马路对面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像乡下进城的妇女,脖子上围着一条上个世纪流行的大黄围脖,拎着一兜子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塑料袋,不停徘徊在市局门口。
林载川一眼看她有些眼熟,把车停在路边,走到女人身边问,微微诧异道:“阿姨,您怎么来了。”
“林队长。”
来人是刘静的母亲,张秀妘。
张秀妘用那一口怪异的普通话,结结巴巴说:“我、我来给你们送一点东西,都是在家里种的,比外面那些蔬菜吃着健康。”
“你们这么长时间一直为我女儿的案子四处奔波,我一个农村妇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送一些吃的过来。”
说完把手里的袋子拎到了林载川的脚边。
林载川温和凝视她,轻声道:“阿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收下吧。”张秀妘坚持道,“你要是不收,我就放在市局门口,就走了,被别人偷去。”
林载川扫了眼袋子里的东西,都是些家里种的瓜果蔬菜,他拿出手机温和道,“那这样阿姨,我按照市场价向您买下来可以吗?”
“我现在不缺钱了。”张秀妘说,“那位信宿警官,给我钱,还一直帮我找人看病,我也想来谢谢他。”
林载川面露错愕:“……什么?”
……信宿吗?
张秀妘看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就跟他说:“那天从市局回来以后,那位警官就让人来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还说费用不用我操心。”
“但是,我、我其实一个人活着也没有意思,还请您告诉他,不要白浪费钱了。”
听到张秀妘这一番话,林载川几乎是震惊的——
他记得信宿当时编谎话骗了张秀妘,还跟他冷漠至极地说:“在她临终前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好像断定张秀妘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
信宿明明是连年龄都喜欢在他面前炫耀的人。
却悄无声息地帮助与他毫无关系的女人,如果张秀妘不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在强行延续着一条行将枯萎的生命。
……信宿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对同类甚至非同类,都怀抱着极度的警惕与敌意,从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每一个会在他面前喘气的物种。
他冷漠、傲慢、极端、缺乏同情心。
但那颗坚硬冰冷的石头心里,又好像藏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岩浆般滚烫沸腾的内核。
第三十五章
徐国源果然已经听到风声,在事发第二天就连夜逃窜到省外去了,查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浮岫。
但这人的反侦查意识显然不怎么强,所到之处飞机拉线似的留了一地线索,林载川一路追踪他的行动路线,确定了他的位置,然后联系当地公安局,协助他们跨省抓捕一个涉嫌故意杀人的犯罪嫌疑人。
当地公安很快就查到了徐国源的临时居住地,迅速展开抓捕行动。
徐国源刚打开大门,一屋子的警察在客厅里看着他——
为首那男人坐在桌子上跷着脚道:“跟我们走一趟吧,哥们儿。”
“林队。”
一个穿着警服的技术人员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锦绣城的监控录像最多只能保存五天,时间一到,系统会自动进行覆盖,五天前的录像已经彻底删除,没有办法进行复原了。”
“还有一部分录像硬盘已经损毁,无法复原。”
“所有能找回来的录像,我们都已经尽最大努力恢复,上传到系统里了。”
林载川点头道:“辛苦了。”
“林队客气,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直到那技术人员转身走出门,才有个人神出鬼没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语气听起来相当疑惑,“……我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你躺在那儿谁能看到你。”林载川看也没看他一眼,手指握着鼠标,打开系统里的一份监控录像。
“我已经在这里金屋藏娇两天了。”信宿叹气,装模作样惋惜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工作啊。”
因为接到“热心市民”信宿同志的实名举报,锦绣城涉嫌聚众卖淫,而且涉案人员众多,郑治国组织着刑警挨个审讯,楼下经常有嫌疑人被带进带出,信宿也不敢跑下楼,就一直猫在林载川这边。
林载川看着监控画面,淡淡回复道:“我看你在这里睡的挺惬意的。”
信宿就好像被留守在快乐老家的“孤儿”,林载川回来的时候跟他讨论案情,林载川有事出门的时候他就躺沙发上睡觉——甚至特意让人过来换了一张两米新牛皮沙发,能放下他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林载川回来发现他沙发没了,也没跟他计较。
信宿抬起手伸了个懒腰,从嗓子里发出一种类似猫科动物被顺毛时候的舒适咕噜声,然后懒洋洋说:“不睡了!起来工作——监控复原了多少?”
“不多。”
林载川神情有些凝重,低声道:“各个摄像头的录像加起来还不到100小时。”
信宿:“…………”
他们对“不多”的认知好像不在一个标准。
信宿无语望天花板,“那赵铭媛遇害当晚的监控还有吗?”
林载川道:“我正在看。”
信宿闻言搬了一个椅子过去,坐到他的身边,一起看监控。
平时从来没见信宿往身上喷过香水,但他好像自带一股淡淡的体香,一丝一缕地往别人的鼻子里钻。
屏幕下方监控显示时间是21点15分。
西装革履的徐国源搂着身形娇小的赵铭媛,一起进了房间。
徐国源明显是喝多了,脸色涨红醉醺醺的,在走廊上就开始对怀里的女孩动手动脚,做出一些信宿看一眼就觉得眼睛出油的不雅动作。
他忍不住“啧”了声,感觉精神和视网膜都受到了污染。
过了五六分钟,又有两个男人走进了房间。
直到两个小时左右的监控结束,都没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信宿往椅子上一靠:“赵铭媛的尸体上有遭受性虐待的痕迹,那我大概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了——这几个男人明显喝多了,可能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刚成年的女孩不可能反抗的了他们的力气,这些低等动物一时情绪上头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徐国源还在从外省押送回来的路上,估计要今天晚上才能送回市局,现在也没办法审他,林载川拖动视频进度条,画面定格在后面进来的两个男人身上,“有认识的吗?”
信宿盯着观察两秒,“右边那个眼熟,以前应该见过,左边那个不认识。”
说完他无奈一笑,“队长,我其实有点脸盲,每天见到的人那么多,能记住一个徐国源就很不容易了,请不要为难我。”
林载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监控摄像头的录像,四倍速快进看了一段时间,然后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了信宿。
即便没看到信宿的脸,就那一身独特张扬的气质、冷白皮肤,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信宿:“………”
跟上司在电脑屏幕前观赏自己的装逼非主流影像,就算信宿平时再没脸没皮,这时候也感觉有点“社死”,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就不用看我了吧,我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
林载川道:“这个位置会有很多人来往。”
信宿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跟他继续往下看。
想到一会儿还有他的“精彩表现”,信宿开始想找个什么理由从办公室溜出去,还没等他想出合理借口,就听到林载川闲谈似的说,“前段时间我在市局门口遇到了张秀妘。”
信宿一怔,“啊”了声,“她来市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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