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怜也大概听明白了这个切片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些球形容器里的人,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和他长相相似的无法开机的人偶。
他其实人偶这个形容也不太贴切,可是一时间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但他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偶不是‘他’。
虽然是这么想,他还是无法将容器里的东西和自己完全区分开。
在不久前,他大概也是其中的一员。
这个认知让千代怜狠狠打了个冷颤。
而他的每个反应都被博士看在眼里,他认真观察着,就像在进行实验。
几秒后,千代怜勉强缓过神对博士的切片又问,“你找我来到底要做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他上课,讲解如何把他‘治’好吧。
千代怜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他静静等着博士切片的回答。
“我是是来做个调查,对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博士直白的说,“我想知道你感觉新身体怎么样?”倘若不是无法忽视的球形容器,那他是很像一位负责的医生。
“我感觉还好。”千代怜顺着博士切片的话谨慎回应。
点点头,博士的切片记下千代怜的话,他评价道,“嗯,你比预想中更快的适应了这具身体,它的机能比起切片,更像是‘人’的身体,会感到饥饿,需要补充能量。”
“饥饿与补充能量是理应被优化掉的缺陷,可惜,你的意识似乎不认同这份优化。”
千代怜听着博士这么说,忍不住出声打断,“有缺陷或许正是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嗯,这是个新颖的观点。”博士的切片又点点头,好像记下来千代怜的话,接着他又说,“除去对躯体要求的不同,你的记忆无法被分割,因此我没能制造出更多的‘你’。”
博士的切片说到这里,看着满脸戒备的千代怜,他做出总结,“你的特殊性注定你在这个世界具有唯一性。”实验中他不止一次的尝试着分割或者复制出千代怜的记忆,但最后均已失败告终。
相比于躯体的制造,意识更加难以创造,每提取与分割一个时间点都费事费力。
回想起那些无果的实验,博士的切片不由的感到懊恼。
偏偏这时候千代怜又泼了他一盆冷水,“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每个人的意识都是独一无二的,意识又承载记忆,那么这个实验结果,不正好验证了你的说法吗?”
故意停顿片刻,千代怜话锋一转,“还是说有某些家伙,被排除在人的范畴之外?”
博士的切片闻言沉默了。
他能听出千代怜在内涵什么,确实有某些家伙被排除在人的范畴之外。
那个家伙正是他,或者说把自己做成无数个切片的博士。
但是博士的切片在沉默后没有恼怒,他反而笑了笑,对千代怜肯定道,“你知道有其他切片这一信息。”
这下轮到千代怜沉默,他本来只想暗骂博士不是人,没想到他居然看出来了。
如此一来多少有点尴尬。
好在当前没人计较这点小事,只听博士的切片发出感慨,“不过我能够理解,作为降临者你本就知晓很多隐秘,你记忆里更是有关乎整个提瓦特的真相。”
说话间他看向千代怜,终于讲出他今天的目的,“所以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千代怜眯起眼,他觉得博士切片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做交易该有的态度。
不论是在哪个世界,恐吓交易对象都会拉低印象分。
“我拒绝。”千代怜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单看这间实验室里的东西,他就不可能同意。
博士似乎早习惯了千代怜的拒绝,他叹了口气,“你认为六席知道你并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他又会作何感想?”
面对这个问题,千代怜早有准备,他在车上已经想到博士拿这个要挟他。
他强迫让自己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提醒博士,“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寻找的那个人啊。”
千代怜至始至终都明白自己终究不是那个孩子,同样的他在踏鞴砂遇见的也不是散兵。
倾奇者和散兵,虽是相同的个体,截然不同的命运却将他们塑造成了两个人。
散兵仍然有作为倾奇者的过去,但他终究不再是那个在踏鞴砂流浪的人偶,反之倾奇者也无法成为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
忽然间,千代怜发现博士这个切片那番话确实是对的,每个意识都独一无二,正如每一份记忆,每一段经历不可能完全重现。
这时他再看博士,坚定的说出那句话,“我不害怕向阿散坦白,那么你哪,多托雷,你能承受真相吗?”不就是威胁吗,谁还不会一样。
博士切片的气场瞬间发生变化,“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千代怜用一种不解的语气反问。
“隐瞒真相对你没有好处。”博士的切片意有所指的回应,他口中的真相不再是指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而是踏鞴砂的真相,他自觉千代怜听得懂。
然而千代怜眨眨眼回答,“是吗?我感觉我是为至冬着想。”这次他真的笑了,带着点疯狂的意味,“多托雷先生,你也不想冰之女皇知道是你为了探究真相,才让至冬遭受寒天之钉吧?”
他不是不理解博士在说什么,就像他对博士的暗示一样,可是他不想和博士讨论,因为他早在对散兵提起丹羽时候就做出决定。
反倒是博士,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所以千代怜轻声又补了句,“这里已经够冷了。”说着他想起在门口感受到的寒意。
这话让博士的切片意识到谈话无法再进行下去。
冰之女皇会纵容执行官,或者说只要能达到目的,那位神明可以无视行动过程,但这份纵容和无视的前提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能伤害到至冬。
如果真如千代怜所说,他知道的秘密能引来天理的注视,那样一来,哪怕是本体出面也不好收场。
至于千代怜有什么损失,严格来说他不会有任何损失。
天平在这一刻发生了倾斜。
博士的切片意识到他小看了千代怜,他的心理素质比他预设的要强。
这时候再拿尚未销毁的实验体作为交易的内容,想必也无法让千代怜动容。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败了,博士的切片在失望中问出最后的问题,“你的目的是什么?”每个降临者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会带有目的。
根据观察,目的的变化甚至会影响他们,将他们转化为提瓦特的一部分。
在这个前提下,博士的切片想知道千代怜作为降临者,他又要从这个世界上得到什么。
“可能是去码头整点薯条吧。”千代怜在深思熟路后决定回答。
博士的切片愣住,这个答案使他认为自己被轻视。
可是千代怜的神情告诉他,这就是他最想说的话,他没有戏弄他的意思。
经过短暂的沉思,博士笃定道,“你没有目的。”
千代怜却满脸的无所谓,也是这时他故意说,“这很奇怪吗?非要问我目的的话,我很想揍你,今天我可是难得出来一趟。”午饭时他得知能去至冬城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受。
要不是和博士的切片实力差距过大,千代怜觉得自己不会是嘴上说说。
不过转念他转念一想,发现自己不是没有揍过。
当初博士进本以后,他可是天天去刷。
就当扯平了。
千代怜暗想,再看若有所思的博士切片,他试探性的问,“可以放我走了吗?”
然而博士的切片没有回应,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没办法,千代怜只好耐心的等待,虽说表面上他已不害怕,心中仍残留恐惧。
如果他能选,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间实验室里多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博士说过球形容器里的实验体没有意识,千代怜仍觉得它们会‘醒来’。
这并非是错觉,而是一种感知,他似乎和容器里的‘他’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千代怜这么想着缓缓抬起头,小心的又扫了眼那些球形容器。
然后他看见一双睁开的眼睛。
那些本安详沉睡的‘他’不知何时‘醒来’,它们透过蓝色的水注视着的实验室内发生的一切,那没有任何神采的双眼悉数落到博士的切片身上。
博士的切片也察觉到异常,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几秒后他对千代怜沉声说,“你可以走了。”
第34章
此话一出,千代怜听见了门缓缓开启的声音,这令他从新的惊恐中回过神,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半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出现在眼前,此时的千代怜感觉恍如隔世。
快步走到门口,他便又一次加快脚步,直到最后变成奔跑。
看着千代怜跑远,博士的切片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他眼睛一一扫过那些‘醒来’的实验体。
容器内一双双无机质的眼睛盯着他,过了几分钟,它们的眼睛合上,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是形成思维的链接了吗。”博士的切片喃喃,他本以为这些实验体无法与醒来的千代怜进行连接,毕竟它们是没有意识的,只是躯壳而已,连切片都称不上。
所以同一个体之间的联系,不论是有无获得意识,思维都会非常的紧密吗?
博士的切片推导出这一结论,他沉思片刻后走向总控制室。
实验室的大门再度关上,不一会明亮的灯光也消失,整个实验室内又变成一片漆黑的死寂。
而在黑暗中,红色的警报灯毫无预兆的亮起光芒,深红色的光与球形容器中的蓝色液体交相辉映,呈现出十分诡异的画面。
而在总控制室内,博士的切片按下了销毁按钮。
蓝色的液体被逐渐替换,隔着经过特殊处理的透明晶石,博士的切片看着容器中依照生物本能挣扎的实验体,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关于切片之间联系的事,这个博士的切片从来没有从博士的本体,或者其他的切片那里听说过。
这个切片不认为本体和某些切片对此不知情,他们选择隐瞒,无非是有其他的目的。
人都是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一的。博士的切片冷漠又想起这样一句话,正是因为这点,他才不能让其他切片知道他察觉到了被隐藏的真相。
正好这些实验体也要处理掉,不然等六席看到,必然要大闹一番。
想到这一点,博士的切片觉得这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虽然又没从千代怜口中问出什么,但他至少发现了被博士本体隐藏起来的秘密。
这令博士认为有机会他还是要向千代怜道谢。
假如对方还愿意见他的话。
博士的切片为他的所思所想笑了笑,再回忆起千代怜直白的说要揍他,他不禁想到那些实验用的动物。
在被选中的时候,它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进行着无畏的抵抗,却不知在实验者看来,那些举动可以说是非常的可爱。
摇了摇头,博士的切片最后检查了一边总控制室,确定所有实验体都被销毁后,他放心的通过另一处门离开实验室。
同一时间的树林中,千代怜弯腰扶着一棵树喘着粗气,他转头看向已经变得模糊的实验室,感到几分放松。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他只记得他满心都是逃离。
太可怕了。
千代怜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画面,所有在球形容器里的‘他’都无声的盯着博士的切片。
真的是太可怕了。
平复着心情,千代怜放缓呼吸直起身,他想靠着树稍微歇会,然后再找回去的方法,可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仍未融化的积雪被挤压发出轻响,千代怜的心当即悬起来,他浑身变得紧绷。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一回头看见的是和自己一样的脸。
“您——”
突然出现的人声令千代怜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扭过头,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是来时的那名侍者。
千代怜一见是那个博士的眼线,马上转身站直向后退了几步。
面对他警戒的样子,侍者也不好刺激他,只能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的说道,“博士大人托我告知您,车正在等您。”他接到来自博士切片的消息来找千代怜。
得知车在等自己,千代怜皱起眉头,他没办法信任这个人。
但他稍微冷静下来想一想,意识到博士没必要再来找他。
再看那名冷漠的侍者,千代怜尽量平静的说,“走吧。”
侍者见千代怜似乎过来便不再多言,沉默的将他带到等在不远处的车上。
还是来时的那辆车,只是这次侍者没有再上来。
千代怜没有多去在意侍者的去向,他独自坐上车关上车门。
当车子开始移动的时候,他才有种一切都结束的实感,而这促使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
不知道歇了多久,当千代怜再看向车窗外,他眼前的景色变得熟悉。
快要到家了。千代怜暗想,他疲惫的望着外面快速掠过的树林,虽然他知道自己该去想想怎么和散兵说起这件事,但他实在是没有心力去思考。
现在的千代怜太累了,恐惧感和紧张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力,即便有博士明确说明有意识的实验题仅有他一个,他还是忍不住猜想对方是不是在说谎。
甚至可能博士的切片之间也会互相瞒着消息。
这种不确定感实在是太折磨人,千代怜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不论如何他把博士糊弄过去了,这就足够了。
在去时的车上的他就想好要利用信息差瞒过去,他怎么说也是个玩家,游戏里的各类设定知道的比提瓦特本地人要多得多。
但那时他虽然找到应对的方法,却没有多少能成功的信心,再加上后来又看到那些漂浮在蓝色液体里的实验体……千代怜自觉他距离心理防线被击溃只差一点点。
叹了口气,千代怜下定决心,假如他有机会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游戏去刷博士周本。
千代怜握紧拳头,仅是想想他就感到解气。
脑补着如何刷博士周本,千代怜定了定神,这时他的视野内出现一栋宅院。
这一次千代怜忽然不觉得在那栋房子里待着无聊,甚至他埋怨起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要出门。
没有必要啊,在房间里待着不好吗?千代怜莫名的开始委屈,他很想找个人对他说说自己遇见了什么,然而他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后知后觉的组织起语言,可惜等到车子停下,千代怜还没想要怎么说下午遇见的事情。
车门被再次打开,坐在车里的千代怜看到了管家,和管家的视线对上,千代怜心中浮现出怀疑。
经过这次变故,他看谁都像眼线。
但是无凭无据他不好去的指责别的侍者,他只能一言不发的下车。
“大人在餐厅等您。”管家跟在千代怜身后说道。
得知散兵在等自己,千代怜点点头,也是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非常想见到散兵。
这个心情类似于他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醒来。
千代怜专注的分析着内心的起伏变化,同时随管家来到那间稻妻风格的房前,他每次都是在这里和散兵吃饭。
偶尔因为散兵因公务不在,他才会去其他的餐厅,或者直接让侍者送到房间吃。
管家为千代怜打开门,并且低声说,“您的披风还没有脱。”在下车和进门时,都有侍者要帮忙,结果无一不被千代怜无视,再加上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其他人都不敢叫他。
可是现在到了门口,管家自觉还是要提醒。
千代怜眨眨眼,这才感觉有点热。
“抱歉。”他下意识的道歉,随后接下披风交给管家。
接过披风,管家没有再多说目送千代怜走进室内。
坐在矮桌前的散兵已等候多时,他注意到门打开便又换上温和的面孔,但奇怪的是这次千代怜没有第一时间进来。
散兵通过这个细节察觉出不对劲,他思索了几秒,忍耐着没有立刻问出,而是在千代怜也落座后,才旁敲侧击的询问,“下午玩的怎么样?”
面对这个问题,千代怜嘴唇动了动,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散兵的眼神这下变了。
假如说刚才只是不对劲,那如今千代怜是把异常摆到明面上。
坐在对面的千代怜也很头疼,他在车里想好的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着博士切片面前的游刃有余彻底消失不见。
“我不太饿。”千代怜低下头,对着那些摆盘精美的食物说。
看到那些美味佳肴,他就想到博士的优化理论,瞬间胃口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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