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仓惶逃离,并未想到季浮沉通过那半截衣袖提前和周岸通了气,更不会想到此时本该方寸大乱的周岸竟会带人埋伏在此。
于是,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周岸他们包了饺子。
周岸埋伏在队伍的最前头,一直等着最后的人经过之后,才从树丛里跳出来。他持着长刀从队伍的背后一通劈砍,眨眼间便撂倒了四五人。前头的人觉察到异样转头来战,却不料山道两侧一窝蜂涌出了一堆人。
他们今日先是被一把火烧光了盘踞之地,又眼睁睁看着头领命人不分青红皂白斩杀了数十位弟兄,如今人心惶惶,便如一盘散沙,遇上士气正盛的周岸等人,哪里有招架的余地?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的人直接举手投了降。
赵路命人将投降的都搜了身而后绑起来送到了山下给段青,剩下的人中若有继续反抗的则就地格杀。反正这些人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不惜拿孩子的性命算计人的亡命徒,且大都是从前线逃回来的散兵,送到官府也无一可免死罪。
“那个人,拖过来。”赵路提刀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人,对方正是这伙人的头领,“你们应该多和咱们山匪学学,别穿得那么讲究,生怕旁人认不出你是头目似的。”
那人腿上被砍了一刀,被人拖过来时疼得龇牙咧嘴,看向赵路的目光满是愤恨。
“你就是周岸?”头领问道。
“说,我们四当家在哪儿?”
“他……跑了。”头领道。
“放屁!”赵路提刀在他另一只腿上扎了一刀,问道:“他在哪儿?”
那头领疼得冷汗直冒,竟是忍住了没改口。
一旁的周岸见状直接提起长刀抵在了一个人的心口,冷声道:“你来回答。”
“我……不知道。”那人心虚地道。
周岸丝毫没有迟疑,手中长刀一送便了结了对方性命。
“你来。”他说话间将长刀抵在了另一人心口。
那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心知此番肯定逃脱不得,便颤抖着声音道:“烧……烧死了。山上着了一场大火,关着他的那间囚室被烧光了……屋子都烧没了……”
周岸闻言心中一凉,长刀险些脱手,那人见自己捡回了一命,忙往后挪了挪,一脸死里逃生的表情。
“你亲眼看到他被烧死了吗?”赵路一把将那人拎了回来,问道。
那人没想到死到临头这事儿也能梅开二度,带着哭腔道:“人在屋里我怎么可能看得到?但那囚室着火的时候门窗都是锁死的,一直到火烧完都没打开过……好汉,真不关我的事,火太大了我想救也救不了啊……’
赵路拎着他的后颈,在他后背上一推,冷声道:“在前头带路,把你们埋的所有陷阱都指出来,我保你一命。”
那人虽然害怕,但听赵路说要保他一命,当即深吸了口气,带人朝着山上行去。
薛承举带人收拾了残局,张平则陪着周岸跟在赵路他们后头上了山。
一路上周岸都没开口说话,自从那人说季浮沉被烧死了之后,他就沉着脸没再出声。众人都不敢惹他,就连赵路都没敢出声安慰,只自觉地在前头带路。
谁也预料不到,一会儿若是真看到季浮沉的尸体,周岸会是何反应。
不多时,众人顺利到了那浓烟四起的庄子。
赵路逼着那个人带他们找到了先前关押季浮沉时的那间囚室。
这时房子都已经烧完了,但余烬还哔剥作响。
周岸见状便想上前查看,被赵路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腰。
“冷静!你现在进去会被烫死的,烫不死也得烫个半死,万一小季在里头,你大不了跟他一起殉情,可万一小季不在里头呢?等咱们找到他,你让他怎么办?”赵路道。
张平倒也机灵,见状忙招呼着众人弄了水往余烬上浇,还找了几根木棒将烧塌的横梁往外拨了拨。待他们一番忙活,总算是勉强将那间屋里的余烬清理了个大概。
赵路这才让人浸湿了自己的大氅,想披在周岸身上。没想到这会儿功夫周岸已经大步走了进去,无奈他只能跟在后头。
不出所料,那房子里没有任何烧焦的尸体。
周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自嘲,心道既然早就知道这把火是季浮沉放的,怎么还会担心对方被烧死呢?他的小季又不是傻子,既然会放火,岂会不知道逃命?
随后,他亲自带人在庄子里搜寻一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能供人藏身的地方。可奇怪的是,整个庄子都搜遍了,也没搜到季浮沉的身影。
周岸立在满目的废墟中深吸了口气。
他心道,以小季那样的性子,若是当真有法子逃脱,逃走后会先去哪儿呢?
肯定会先回凤鸣寨。
哪怕对方舍得自己,也不可能弃荣宝与不顾。
念及此,周岸便收拢了众人,决定先下山。
大概是因为确认了季浮沉还活着,回去的时候周岸的理智又回来了,所以下山的路上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山门下的第一处陷阱有些异样。
他们一路走来的陷阱都是人为触发的,唯独这个陷阱像是被人或马蹄踩过,而且从陷阱触发的边缘判断,这个陷阱是从山上的方向触发的。
“你们下山的时候有人误踩陷阱吗?”周岸问那个指路的人。
“没有……着火的时候山上的马惊了,跑了好几只,估计是马踩的。”那人道。
周岸眉头一拧,转头看向了一侧的山道,若是仔细看去,的确能看到一道不大明显的重物跌落的痕迹。只是山上这些人逃跑时走得急,再加上并未怀疑过季浮沉的死活,所以看到这处陷阱也未多想,当真以为是惊了的马误踩的。
“你们在这里候着,我下去看看。”周岸道。
“我跟你一起去。”赵路说。
周岸转头看了他一眼,朝张平道:“你跟我去。”
张平明白他的心思,忙快步跟着他一起顺着那道坡滑了下去。
周岸下去之后,很快看到了马的尸体。
季浮沉故意没有处理马的尸体,就是为了给自己打掩护。
周岸目光在地上搜寻了片刻,很快看出了异样。尽管有人极力掩盖过,但地上的痕迹依旧能看出端倪,他顺着那痕迹一路向前,不久便看到了一大块可供人藏身的山石。
“大当家……”张平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握,那意思让他留神一些,万一躲着的人不是四当家呢?
周岸提了口气,慢慢走到了那块山石后头,便见那背风的地方窝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对方身上裹了毛毯,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周岸慢慢走过去,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慢慢蹲下身,看到少年心口还在微微起伏着,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才第一次正式落了地。
季浮沉额头上的伤一直忘了处理,这会儿血迹已经干涸,看着很令人心疼。
周岸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颊,这才发觉自己手上在那余烬中沾了不少灰,于是只能将手转而覆在了他手背上。
季浮沉昨夜一直心有不安没能好好睡觉,今天窝在这地方又等了太久,到了后来便忍不住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是因为他收到了系统的提示,有人在触摸他。
因为对方丝毫没有敌意,所以庇护卡只做出了安全提示,并未攻击对方。
季浮沉猛地睁开眼看,映入眼帘的是周岸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明明只隔了一天多没见,他却觉得周岸像是被人折磨了数天数夜一般,眼底透着青黑。
“大当家!”季浮沉一喜,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有没有受伤?”周岸开口问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是有些嘶哑。
“我没受伤,你没事吧?”季浮沉道。
周岸握着他的那只手慢慢收紧,而后忽然倾身将人揽在了怀里。
周岸力气极大,像是怕人跑了似的,勒得季浮沉几乎有些窒息。
“大当家……”
“先回家。”
周岸很快收敛了情绪,一把将人连同身上裹着的毛毯都抱了起来。
“大当家我没受伤,我自己能走。”季浮沉忙道。
周岸却不理会他,自顾自抱着人便往外走,季浮沉怕自己摔下来,只能揽住了他脖颈。
候在上头的赵路等人看到周岸抱着人出来心中不由一凉,但很快便发觉他抱着的是个大活人,这才松了口气。
“小季受伤了?”赵路忙想把人接过来,周岸却没撒手。
“那个……”季浮沉想和赵路他们打个招呼,但周岸脚下根本没停,径直抱着人朝山下走去。
赵路忙跟上,笑嘻嘻地道:“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肯定没事。”
“弟兄们呢?”季浮沉趴在周岸肩膀上朝赵路问道。
“都在山下候着呢?段青也把清风寨的人带来了。”
“啊?”季浮沉一听山下那么多人,当即又想挣扎着下来,却被周岸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很快明白了过来,大当家这是在发脾气呢。
因为他擅自去做了诱饵,还上了山……
只是他不理解大当家发脾气的方式为什么这么奇怪!
念及此,他不敢再忤逆周岸,索性扯过毛毯盖住脑袋开始装死,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活蹦乱跳地被周岸抱下去。
“四当家……四当家……”山下候着的人见周岸抱下来的人蒙着脸,当即就要开始哭丧。
赵路怕他们被周岸揍,赶忙快步上前捂住了那个人的嘴,示意众人不要瞎叫唤。
众人一见赵路这神色,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四当家应该只是晕倒了而已。
周岸取了马将人放到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带着人便朝着凤鸣寨奔去。
季浮沉一路上也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窝在周岸怀里。
到了山脚下,他动作极快,闪身躲了一下,没让周岸抱他。
周岸倒也没硬来,一把攥住他手腕,将人带上了山。
季浮沉一路上不住胡思乱想,心道大当家生了这么大的气,到底要怎么惩罚自己啊?不会是怀疑他的身份,要直接把他绑到祭台上逼他现出原形吧?不对,凤鸣寨没有祭台。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周岸带着人径直进屋,一把甩上了门,而后便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大当家!你要干什么?”季浮沉大惊失色,一把攥住了自己领口,
周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声道:“脱了……”
“我不脱!”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季浮沉:……
第62章
季浮沉听说周岸只是要检查他有无受伤, 顿时有些惭愧,暗道自己方才到底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啊?竟会将大当家往那上头想?
他心存愧疚,再加上知道周岸本就心中有气, 不敢再忤逆,所以十分配合,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只留了一条亵裤。
周岸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心中松了口气。
他的小季没变形,也没长出尾巴之类的东西。
先前他在话本上看过, 一些精怪若是受了伤, 或者法力使用过度,会现出原形,或者身体的一部分会现出原形,比如长出毛绒耳朵或者尾巴之类的。周岸也拿不住季浮沉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担心对方身体会有异,所以回来的路上才会一路抱着人不撒手。
当然,他抱着人不撒手也有点别的心思, 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阿嚏。”屋里今日没点暖炉,季浮沉冻得打了个喷嚏。
周岸忙帮他披上衣服,又去点了暖炉, 回来的时候, 手里多了一罐药膏。
“他们打你了?”周岸先是将药膏放在一旁, 取了布巾帮季浮沉清理了一下额头的伤口。
“没打我,他们把我绑回去的时候, 我怕挨打就装晕, 结果到了地方把我往地上一扔,磕了一下脑袋。”季浮沉说。
周岸目光一凛, 眼底满是心疼,问道:“哪个人?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季浮沉知道那些人多半已经让赵路处置了,不想再节外生枝,便道:“没看清。”
周岸帮他清理完伤口后,沾了点药膏,轻轻涂在了他额头的伤口处。
“嘶。”季浮沉轻轻缩了一下脖子。
“疼?”周岸问他。
“不是,有点凉。”
“娇气。”
周岸嘴里抱怨着,却还是将那罐药膏捂在手里,待不那么凉了之后才重新帮他涂。
季浮沉也不敢吱声,等着周岸抹完了药教训自己。他想,这次自己确实有点冒险,而且下山之前谁也未曾知会,他被掳走害众人担心,周岸心里有气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等了许久,一直到周岸帮他抹完了药,也未曾开口。
季浮沉心中忐忑,想主动说点什么,可面对这样的周岸,他又有点犯怵,不敢主动开口。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季浮沉转头看去,就见荣宝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小家伙进门后愣怔了一下,立在原地缓了一小会儿,像是在确认屋里的人是不是季浮沉。待他确认完之后,便不顾一切冲过来,一头扎到了季浮沉怀里。
“哇呜呜……”
荣宝哭声响亮,一口气也不知憋了多久,像是打算把一肚子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这孩子素来听话,哭的时候极少,所以季浮沉哄孩子的经验并不算特别丰富,只能将他抱在怀里,一手在小家伙背上轻轻拍着。
“这两天我也顾不上他……可能是不高兴了。”周岸说。
“荣宝昨天一整天没见到公子,我跟他说你下山办事了,他一开始还信,后来天黑了就闹着要找你。”小暑朝季浮沉道:“入夜后他一直不睡,我没办法只能带他来了这里,他一看大当家和你都不在,就哭了一会儿。”
后来小暑好说歹说,终于用明天就能见到季浮沉和周岸的理由说服了他,没想到他早晨起来又没见着他。小家伙心思简单,见不到两人,便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自是伤心欲绝。
“荣宝乖,不哭了。”季浮沉抱着他走到一旁坐下,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哄着什么,直到许久之后荣宝才慢慢停下了哭声。
“不……丢下我……”荣宝仰着小脑袋问他。
“当然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丢下你。”季浮沉道。
荣宝这会儿见着了人,那股委屈和害怕已经慢慢散了许多。
可他抬头时冷不丁看到了季浮沉头上的伤,瘪了瘪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不疼。”季浮沉忙道:“大当家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荣宝像是不信似的,伸出小手想摸摸他的伤口,却又不敢,只能摸了摸他的脸颊。
季浮沉心中一片熨帖,对荣宝又是心疼又是亲近。
这时赵路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朝着周岸挥了挥手。
周岸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便将目光从那一大一小两人身上收回来,提步去了外头。
“怎么样?”赵路拉着周岸走远了些,问道:“你没骂他吧?”
周岸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事情处理好了吗?”
“头领和几个管事的都被段青带走了,他说审问完了会详细与你说。剩下的那帮喽啰,一并交给了汪县丞,这种前线逃回来的散兵,他们最喜欢收了,这次又给咱们记了个大人情。”
周岸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口的方向,而后径直转了个身,以便让自己的视线一直能关照到门口。
“你这是怕他又跑了?”赵路无奈道。
“这次的事情你找人放出风去,让人都知道他们本欲和咱们结盟,被一场大火搞砸了。事情传到其他流寇耳中,他们定会以为此事是黑虎寨所为,将来轻易不敢再与他们合作了。”
赵路点了点头:“这样一来,黑虎寨就等于被彻底孤立了。”
如今峦县乃至大半个祁州的黑白两道都和凤鸣寨有了或多或少的关系,黑虎寨再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盟友,除了向凤鸣寨投诚示好,就只能苦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坐吃山空。
荣宝总算是哭完了,倚在季浮沉怀里跟个小可怜似的,泪眼汪汪。
“公子你是不知道,自从昨日你被掳走后,大当家就跟疯了似的,连夜带着兄弟们把几个寨子都给平了。那些人倒是识相,听说是大当家的带人打上了门,大都非常配合,有的主动缴了械,有的干脆说要投到咱们凤鸣寨。”小暑说。
若是放在周岸刚接任凤鸣寨寨主时,让他们投靠或许有些难度,因为周岸规矩太大了。
但这段时间在周岸的约束下,凤鸣寨的规矩越来越像样,他们和清风寨结盟后,又共同订立了一些新的规矩。再加上他们还和官府的人有来往,时间一久,其他寨子都跟着收敛了不少,渐渐也接受了周岸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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