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满意的答复,顾震山挂断电话。
陆槿脸色不太好看,顾熙阳注意到了,他想开口问陆槿,可能让陆槿脸色不好看的,除了顾震山,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顾震山是和他谈订婚的事吗?陆槿是不是要答应?陆槿是不是更喜欢林月那样成熟知性又胆大的女人……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陆槿是不是真的要一个人继承这个计划,替自己去做这些肮脏的事,他……
“发什么呆?”陆男忽然走到顾熙阳跟前,提醒他。
顾熙阳抬眼看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细银链。
陆男怔了一下,以陆男的智商,只这么一个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她很快便明白了。顾熙阳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项链,知道她和“计划”有关。
陆男直起腰,看了一眼正在餐厅发呆的陆槿,低声道:“跟我走。”
顾熙阳挑了挑眉,点点头,两人就这样出了屋门,顺着消防通道上到了天台。
天台上放着几个太阳能热水器,还有电视机的卫星接收器,还搭着一条绳子,上面是不知哪家晾晒的床单和衣服。
陆男轻车熟路,走到天台边,看着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外面的小镇。
“陆男姐。”顾熙阳站在她身边。
“不用叫我姐。只有陆槿才配这么叫我。”陆男阻止了他,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拎了出来,摘下拿在手里对着夕阳看。
顾熙阳看着她手里的吊坠,道:“陆槿知道你参与吗。”
顾熙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值得信任,于是他封闭自己,完全冷漠。
“不知道,也不要让他知道。”陆男说,“这些肮脏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我的,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脏就够了,我希望他永远都生活在干净的天堂里。你应该懂的吧,你喜欢陆槿,不是吗。”
“……”顾熙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果然。你喜欢陆槿。”陆男套出了话,眼神冷了下来,顾熙阳慌了一瞬连忙想要反驳,却看到她转过头继续看向如血的夕阳,“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对他有那么一丁点的……爱的话,我希望你把顾家的继承权,让给他。”
“为什么?”顾熙阳皱眉,似乎没听懂她的话,但直觉告诉他,陆男的话并不是表象的意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参与计划吗?”陆男靠着铁丝网,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她看着顾熙阳,“小时候,我和陆槿在天台上发现了一只猫,陆槿给她取名叫‘追风’;后来她怀了小猫,我们一直偷偷照顾她,直到她生下四只小猫,可小猫出生没多久,就被我父母发现了。”
“陆建强摔死了小猫,说这些畜生是脏东西,在家里会影响财运。那时候他正好是打牌连输的时候,输了大概有几百万吧,后来都是小槿跳舞,赚了钱替他还上的。”
“我那时候就想做医生,看着‘追风’抑郁的样子,我想如果我是医生就好了,治猫不行,治动物不行,要治人——把他们的脑子统统治好,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残忍,愚昧。”
“所以你就参与了计划?”顾熙阳接道。
“我高中没读完,因为成绩太优秀,所以保送了医科大,那是我拼命换来的,如果不是那次保送,我也许还留在这里,被他们卖给什么男人。他们为了不让我去医科大,甚至乱改我的志愿,找了几个厂里的男人在学校门口的巷子堵我,骚扰我,甚至……”陆男说这些时声音很轻,但那是顾熙阳无法想象的人生。
“我发誓要照顾小槿,至少不能让他变成我这样,我去读了书,答应每个月给他们钱,为了赚钱和学费,我甚至去卖血……就是那时候,我认识了实验组的人,就是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挂坠。
“小槿那时候也快上大学了,顾震山答应给我十万,让我参与计划,我答应了,小槿这才顺利上了大学,我们才能离开这个烂到根子里的鬼地方。我却没想到,陆槿竟然就是顾震山找了这么多年的亲儿子,命运真是个罪人……”
陆男严肃地看向顾熙阳,“顾震山告诉我,这个计划只能有一个负责人,你们两个人,只能留一个活着。”
晚风吹过天台,最后一丝夕阳被收入地平线,夜幕笼罩了大地。
顾熙阳的眼睛呈现出一种璀璨的深黄,他露出不解:“为、为什么?”
“所以——”陆男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如果你在意他,你放弃继承,我保证,会让陆槿这辈子都平安活着,只要你……只要你放弃……”
顾熙阳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这个总是冷淡到漠然的女人,终于有了情绪。
顾熙阳忽然贴近她,陆男紧张起来,还没等她动手,顾熙阳便狠狠把她的手按在了铁丝网上,另一只手在她裙边一扫,贴着她的大腿抹下一把匕首。
“……”陆男狠狠甩开顾熙阳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腕看着他。
顾熙阳看了看手里“缴获”的匕首,低声道:“这把刀是给我准备的吗。”
“你说呢。”陆男活动了一下自己被攥得生疼的手腕,冷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陆槿,就是我,所以你准备杀了我。”顾熙阳用手指试了试,很锋利,血滴瞬间便冒了出来。这几乎是手术刀的锋利程度了。
陆男见他已经发现,便也不再掩饰,“如果今天不是在这里见到你,我也会找机会接近你,杀了你。”
顾熙阳笑了笑,不顾手指上的血冒出,看向陆男:“你不相信我会为了陆槿放弃继承?”
“……”陆男的眼神回答了他。
“好。”顾熙阳扬手把匕首丢在了地上,“我答应你。”
陆男皱眉。
“但我有一个条件。”他如虎一般逼近陆男,这个走近的气势,让陆男想起了顾震山——如出一辙的让人战栗。
顾熙阳低头看着她:“告诉我,‘地狱’在什么地方。”
“你……你想干什么?”陆男问。
顾熙阳并不回答, 只低声说:“你告诉我在哪,我就把继承权让给陆槿,让他活下去。”
“我怎么相信你?”陆男看着这双锋利的眼睛, 莫名觉得胆寒。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顾熙阳冷笑了一下,逼近她耳边, “如果我把你与计划有关的事情告诉陆槿,你猜他会怎么决定?”
“不行!”陆男慌了一瞬,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不能告诉他,如果他活下来, 我会慢慢让他接受,不能……”
“说,快说。”顾熙阳听到身后的天台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 不由得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
陆男的神色闪烁了几下,最后终于道:“实验室在滨海影视基地,但消息被人泄露出去,顾震山要把地址迁回‘地狱’——我只知道那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地方,所有原始数据和最早的实验编码都在那里, 如果要去那里,要坐船。”
顾熙阳皱眉, 逼视她:“出海?”
“……具体的位置只有顾震山知道,如果你非要找死,我只能告诉你, 顾震山有一个保险箱, 那里面放着他最重要的东西, 包括他控制下面所有人的把柄;他曾经有一次突然发病,我给他喂完药, 他迷迷糊糊中告诉过我,保险箱的钥匙在他‘最爱的人’手里。”
“他还有‘最爱的人’?!”顾熙阳想要嘲讽,他冷冷地看着陆男的脸,陆男算长得很漂亮的女性了,和她的母亲眉眼略有些相似,但中年女人被长期的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陆男却保留着冰封一般的容颜。
“你是说,你和顾震山上床了?”顾熙阳问。
陆男瞳孔一颤,避开他的视线,默认。
“好啊。”顾熙阳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想到陆槿,觉得心间如被石板坠压,闷闷的钝痛,“你有想过他吗?他身边所有人都在背叛他,都在欺骗他,你有想过吗?”
“我那是保护他!”陆男挣扎起来。
“好。”顾熙阳松开了手,转过身蹲下来把地上那把匕首捡起来,低头笑了笑,“我也没有资格这么说你。”
天台的门被人推开了,顾熙阳抬眼,看到陆槿站在葱茏的夜色中。
“陆、陆槿!”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陆槿微微皱眉,“说了什么?”
陆男拨开晾晒的床单走过来,“没什么,饭好了吗?”
“好了。”陆槿答完,眼睛却还看着顾熙阳。
顾熙阳站起来,把匕首藏在身后:“我就不吃了,我先——哎!”
陆槿一把将他手腕拉了过来,看着他手里的匕首,眼神示意他解释一下。
顾熙阳和陆男对视一眼,顾熙阳:“我问陆男姐,你爱吃什么,我偷偷想给你唔……”
陆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幼稚,刚找不到你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顾熙阳凑近,拉住陆槿的小臂,“怕我丢了?担心我?”
陆槿选择沉默,转向陆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陆男愣了愣,点头。
她看着陆槿和如同尾巴一样跟着缠着他的顾熙阳两人一起下楼的背影,突然觉得,弟弟似乎和这个顾家的少爷,亲近了许多。
“……是不是担心我?快说啊……”
“是,是。怕你这少爷这么笨,又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出去就被人卖了。”陆槿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在空洞的楼道中回音着,尾音竟拖出一分难以察觉的宠溺来。
陆男沉默地站在天台口,听着逐渐远去的对话。
“我才不笨!谁说我不能自理!”
“削个苹果。”
“……我、我都是带皮吃。”
“撒谎。每次都是有人给你削好。”
“……我回去就学!”
“学点有用的吧。”
“好啊,有用的,你教我就学。”
“……离远点。嘶,咬人……”
“错了,不敢了!”
“……算了,进去吧。”
陆男回到屋里时,已经看到“一大家人”全都围坐在小餐桌边,挤得已经几乎要坐不下了。
陆男没有多思考,从厨房取了碗中午的剩饭,就准备自己去屋里吃,从前从来都是这样,她作为女孩,在家里有客人的时候从来都不能坐在一个桌上一起吃。
然而刚走到餐桌边就被顾熙阳拉住了,“坐,给你留了,干什么去?”
陆男下意识看了一眼父母,可顾熙阳说话,他们哪敢开口,只好跟着赔笑:“陆男!人家给你面子还不赶紧接着!这死丫头没个分寸!”
陆男没说话,坐下了。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在“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坐在餐桌上吃饭。当然,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她一言不发地吃饭,听着父亲对顾熙阳吹嘘自己的那些政治观点,财经观点,顾熙阳都一一笑着附和,时不时陪着喝一口,哄得这个烂赌半生的老厂工人心花怒放,半瓶白酒下肚,醉得满口胡话,连连说顾熙阳是青年才俊,不愧是豪门的少爷,声称要把陆槿“嫁”给他。
他见过什么豪门?陆男在心里冷笑。
陆槿当然不会理会,只端坐在一旁,一脸冰雪,喝着杯子里被“养母”满上的葡萄汁。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倒不是不知所措,只是有些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
和所有人都坐在一个桌子上,大家挤在一起吃饭,没有冷冰冰的机械臂传菜,没有随时随地都放在手边的光屏显示器,上面是各种地图,战况,还有堆积如山的军事报告。
只有一杯甜到让陆槿舌尖发麻的糖精饮料。
这个烂到原主毫无留恋甚至绝望离开的家,也是陆槿终其一生也求而不得的地方。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家。
养母在旁边虚情假意的关心,也让他感觉陌生。
“最近是不是要准备到顾家去了?你亲爸跟你联系过了?我们早就见过了!那可是个大人物,一看就知道!你回去要听人家的话,别顶嘴,那可是有钱人家,关系都复杂,你少说话,多听人家讲!别逞能,听见没?说话啊……”
“嗯……”
“哎呀,你看你爸这喝的,一聊打牌就没边儿了,老陆!陆槿,你去了顾家,别得罪人家顾少爷,人家对你这么好,又上心,该怎么报答人家,你就报答!人家还能委屈你不成!”
“别光吃菜,宝玉!把那个鸡腿,给小少爷一只!听话!陆槿,妈跟你说,人不能太要脸了!你要是真的跟人家,妈觉得这事不错!不就是往床上一趴的事儿,你姐当年不也干过?你要是跟了人家,这后半辈子,你就彻底有靠山了,再亲生的也不及人家养了二十年不是?”
“嗯……”陆槿不知道回答什么,这个话题过于离奇,陆槿只能端着杯子呆呆坐着。
“这么着,我跟你爸,还有宝玉,过阵子准备去国外了,有什么事,这么的,我给你留个账户号码,过年过节的,给我们打点,我们就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养母从柜子上拿过一本陆宝玉不用的练习本,扯了一张纸下来,用铅笔写了一串账户的名字,折好塞在陆槿上衣兜里。
“妥了!”见陆槿没有拒绝,养母喜笑颜开,连忙给他再次倒了些饮料。
“多吃,多吃鱼,保养皮肤。”她给陆槿夹了一大块鱼肉在盘子里。
陆槿没办法,只能闷头吃鱼。
等他注意到顾熙阳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嘴边还叼着一块雪白的鱼肉。
顾熙阳见他抬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像猫啊。”顾熙阳在吊灯的灯光下,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槿,他似乎喝了一点酒所以脸色发红,但看起来并没有醉意。
陆槿脸色黑了黑,但继续吃鱼,没有理会这个幼稚鬼。
直到杯盘狼藉,陆建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一只胳膊揽着陆槿的肩,另一只揽着顾熙阳的,虽然以他的身高这样还是有些勉强,但他还是努力地把两人贴在一起:“……我做主!把这个儿子!就嫁给小兄弟你做媳妇!以后三餐伺候你,给你生儿子……嗯好像他生不了……那就给你暖被窝!我这个儿子会跳舞!那家伙,可会扭了,比那些……呕……”
顾熙阳一边“趁乱”在陆槿脸上亲了两口,趁着陆槿不好当场发作的时候赶紧扶住陆建强:“哎呀叔叔,快到楼下去吐会儿!”
陆槿脸色很不好看。
顾熙阳一个人回到了屋里,其他人都跟着一起下楼照看陆建强吐去了。
“……媳妇,让我——唔!”顾熙阳被打中了肚子,陆槿以绝对致胜的武力碾压阻止了他酒后的“胡言乱语”。
顾熙阳抱着肚子蹲下来,陆槿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过一本高中化学,看了起来。
但是等了很久顾熙阳都没能站起来,他不由得走过去坐在沙发边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少爷:“别装了,没用力。”
“我在想……”顾熙阳闷闷地开口说话。
“嗯?”陆槿随口答应,继续翻手里的书。
“我要怎么做,才能站在你身边。”顾熙阳说。
“你已经在这儿了。”陆槿翻着化学书, 手指微微停顿,但几乎无法察觉。
顾熙阳抬眼看他,两边脸颊上有喝了酒的不正常红晕, 但视线还是清明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陆槿……”他往前蹭了半步,靠在陆槿膝头上。
“如果我不是顾熙阳, 如果我不是……我是不是就可以……”他低下头,喃喃自语。
“顾熙阳。”陆槿叫他。
“嗯。”他闷声闷气地答应。
“起来吧。”陆槿用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顾熙阳的头发很柔软,像他别扭的内心,看起来不可接近, 但实际上触手温软,手感很好,让人想要一直摸下去。
“不起!”顾熙阳说着, 扑起来抱着陆槿,把他扑到沙发靠背上。
陆家的沙发属于十几年不换的那种老式沙发,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这么一压,沙发顿时发出一声岌岌可危的抗议。
陆槿看着他背光的脸,手里的化学书竟然都还没丢, 他轻轻抬起来敲了敲顾熙阳的后脑勺,像是老师在提醒不听话的学生:“起来, 总是这样,我看你是长不大了。”
顾熙阳闻言更委屈了,他盯着陆槿的脸细细地看, 像是要把他的所有轮廓面貌完全描摹下来, 刻印在脑海深处, 陆槿被近距离这样盯着有点略微不自在,尤其是顾熙阳越靠越近, 呼吸相闻之后他更是情难自已,闭上了眼睛……
最后关头陆槿错开脸颊,顾熙阳只能埋在他脖子上。
“你……你就是块冰……”顾熙阳闷闷地在他颈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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