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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决定和亲(春溪笛晓)


顾然摇头。
谢重明伸出蓬松的尾巴把顾然卷到了自己怀里。
“你不会在想那个轩辕郢吧?”
他的嗓音多上几分危险意味。
顾然何等聪明一个人,哪里会听不出这个问题该怎么答?
可他没有说谎的习惯。
“有点。”
顾然这么回道。

第60章
谢重明从来没见过顾然这样的人, 他很聪明,能看透很多事,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还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只要是他觉得应该做的,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去做, 即使和众多故友争执不断乃至于分道扬镳也在所不惜。
而对于对于觉得不必做的,就连说几句谎话哄一哄他这么简单的事,顾然都不做。
谢重明把尾巴收得更紧, 将顾然牢牢困在怀里。他起身将顾然往房里带, 一双不知什么时候化出的狼掌嵌在顾然腰间,本就偏细将那被宽大手掌衬得更纤弱了。
对顾然过去经历的许多事,谢重明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平日里习惯将各种情绪都交由本命剑去处理,所以谢重明哪怕对顾然那些过往有诸多看法也不会说出口。
可如今另一份意识归笼,谢重明便有些压抑不住对那些事的在意,想让顾然知道那些人都不值得他在心里留任何位置,想让顾然心里……只有他。他们才是有飞升之约的道侣, 那些想把他囚困、想把他拉入泥沼的人不一样,他们会长长久久地好下去。
谢重明一挥手,点亮了一室的蜡烛, 煌煌烛火燃起的热浪连顾然都感受到了。
他被谢重明放到了床上。
顾然有些空茫地坐在原处。他答应谢重明的“求婚”时, 其实已经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妖物大多凶残无情,何况是狼妖这种血脉上就带着嗜血残忍的存在。
可是谢重明却和他想象中的狼妖很不一样, 熟悉他的喜好, 熟悉他的口味,熟悉他的生活习惯。哪怕嘴上说得很不好听, 平时却总是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就好像这种事他过去曾经做过似的。
就连这处宅院都和他以前的住处一模一样,他随便走都不会磕着碰着。
种种迹象让他莫名觉得……谢重明不会伤害他。
可当这一刻独坐在红烛燃起的热浪之中,顾然却突然有些不安。
谢重明很快去而复返。
谢重明替他换起了衣服。
顾然感觉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件地剥离。
又一件件地被穿上。
穿到他身上的是一身……层层叠叠的女子衣裳?
谢重明悉心替顾然穿好了嫁衣,见顾然正抿着唇,一双漂亮却无用的瞳眸仿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挺好,有情绪挺好,顾然在别人面前必须是那个背负着无数人期望的南宗天骄,在他面前只需要是顾然就可以了,他们是亲密无间的道侣,顾然在他面前不必隐忍,不必强作不在意,不必永远云淡风轻。
谢重明把身穿嫁衣的顾然困在怀里,亲起了顾然微抿的唇,亲得顾然唇都发红了,他还不满意,假意端详片刻,煞有介事地说道:“还是浅了点,和嫁衣不够相衬,没把胭脂水粉给带来,没法给你涂口脂,我只得尽力帮你亲红一点。”说完他又放肆地亲了上去,逼着顾然与他唇舌相缠。
狼妖的舌头长而灵活,偏偏还粗糙有力,磨得顾然舌头发麻。
顾然哪里受得住他这种亲法。
然而这还是谢重明收敛的结果,实际上他舌上还应该密布着小刺与倒刺,方便扎入猎物血肉之中更好地将它们撕裂。只是真要完完整整放出原形肯定会伤到顾然,所以他才把它们统统收了起来。
身量高大的青年狼妖抱着他身穿嫁衣的“新娘”亲了许久,才满意地伸掌摩挲着顾然红得极好看的唇。他的体格比顾然大了近一倍,把怀中人衬得格外小。
格外弱不禁风。
这也是他悉心投喂顾然这么久的原因,他怕顾然承受不住这具多了狼妖血脉的强悍身体、万一不小心在床上出了什么事,下次顾然不一定还肯跟他进来。
……可顾然居然说他有点想那个轩辕郢。
谢重明有些控制不住了,瞬间醋意翻腾。他把顾然牢牢困在臂弯之中,问顾然:“知道这嫁衣是谁准备的吗?”
顾然不知道。
谢重明恶劣地用鼻头蹭了蹭顾然的鼻子,满含恶意地告知他真相:“是轩辕郢让人准备的,按着你的尺寸来准备。你当他是明主,他却想把你关进后宫里享用……我若是没把你抢来,你也会当皇后,当轩辕郢的皇后。”
“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什么他越来越不听你的劝?因为在他心里你即将成为他的所有物,身为帝王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所有物越过自己、爬到自己头上。”
“他就是要你和故友们反目,他就是要你孤立无援,他就是要你好像你们刚认识时那样一无所有,只能仰仗他活着。”
只是这些话并不是谢重明在抹黑轩辕郢,而是轩辕郢真的这么做了。
轩辕郢后来会长久地活在后悔之中,应当也是知道顾然会死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怀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才会把顾然推到那种境地。
谁能想到新皇会让身上最大的功臣置身于无数危险之中呢?
兴许连出手刺杀的人都想不到自己会那么容易得手。
谢重明往顾然薄薄的耳垂上咬了一口,酸不溜秋地问:“怎么样?知道轩辕郢这么爱你,你是不是感动得更想回去找他厮守一生了?”
顾然背脊一阵冰凉。
眼前的黑暗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令他惶然过。
他并不知道轩辕郢对他怀有这样的心思,更没想过要在深宫之中度过余生。
“……你在皇宫宝库里带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个吗?”顾然追问。
“对啊,我记得你们人间有句俗话叫‘为他人作嫁衣裳’,你说用在这里是不是特别贴切?”提到这点,谢重明显然还挺得意。
“………”
怎么感觉这狼妖,有点憨?
哪有人会在抢婚的时候把对方准备的嫁衣都给抢了。
这宅院不会也是轩辕郢准备的吧?
顾然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
谢重明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没错,这就是轩辕郢准备的空宅院,大抵是知道顾然喜欢花,所以在这个最爱花的南方都会里置了处宅院,想着日后带顾然过来闲住赏花。
想法很不错。
现在我的了。
顾然:“………”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不知道为什么,乍然知道轩辕郢那种心思时的惶惑瞬间没了大半,他肯定是不可能回去的了,所以这会儿反而感觉……轩辕郢挺可怜的,一切准备都被眼前这条大尾巴狼给糟蹋了。
“你又在想他。”
大尾巴狼很不满地抬起顾然的下巴。
大尾巴在顾然的嫁衣上一甩一甩的。
他看过穿喜服的顾然,但没有看过穿嫁衣的顾然,拆他眉眼向来柔和却坚定,此时被嫁衣的红映得更为动人,叫人忍不住想将他拆吞入腹。
谢重明舔吻着他白润的脖颈,小心地控制着没有放出倒刺,却还是在上头留下了一串暧昧的红痕。
见顾然身体有些紧绷,谢重明将困在双臂之间,与他说起他们新房的模样:“你肯定不知道我们的喜房有多亮堂,你的每根头发丝我都能数的清清楚楚。你眼睛看不见,等会我们开始洞房,我会把我看到的都告诉你……”
谢重明果真说到做到,将每一个细节都在顾然耳边描述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如何接纳,如何含吮,如何止不住地发颤。这家伙还说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自然是得两个人都知道怎么过的才是。
反正那嫁衣是被糟蹋完了。
怪不得这人一点都不在意用现成的,原来是经了他的手就不可能留个全乎。
更令顾然在意的是,谢重明还伏在他腿间,把所有该尝的不该尝的地方都尝遍了,他紧抓着那双毛茸茸的耳朵都止不住他的动作,只能听他在那自夸说他们狼妖的舌头味觉特别灵敏,可以尝出怎么样的甜以及怎么样的腥咸。
顾然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过分的对待,恨不能揪掉谢重明的两只耳朵。
而那两只耳朵还在他手心里得意地一抖一抖。
仿佛在告诉他耳朵的主人此时此刻有多快活。
第二天,顾然就不理谢重明了。
哪怕数月来谢重明给他备的不是俗世吃食,他这具身躯也被蕴养到近乎辟谷的状态,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是不能用嘴巴又亲又舔的,更不想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味道。偏偏谢重明还说光是给他讲可能不够直观,非要他也亲自尝尝。
……谁会想尝这种味道!
顾然曾听说在草原上狼舌头也是一味药,以前他还觉得割狼舌有些残忍,现在他就想把谢重明的舌头给割了!
谢重明也知道自己这次把顾然得罪大了。
可他就是特别想看顾然露出更多不一样的表情。
谢重明化为狼形。
狗狗祟祟地出现。
顾然察觉到那属于兽类的脚步声,正提笔写字静心的手一顿。
比半人还高的巨大白狼继续狗狗祟祟地走到顾然脚边,用它蓬松的白尾巴讨好般轻扫顾然的腿。
要狼毫吗?我这有很多上好的白狼毫,可以给你做很多狼毫笔!
顾然:“…………”
不带这样的。
犯错的是人,你让狼来认错做什么?

“狼毫笔用的是黄鼠狼毛。”
顾然无情地拒绝了谢重明的赠毛想法。狼尾巴毛有点硬, 不太适合书写,而且想逮住狼薅毛着实不容易,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拿真正的狼毫来做笔。
大白狼表示没关系, 想薅它毛很容易。
说着它尾巴还甩啊甩的,仿佛只要顾然开口,连它身上那用来抵御严寒的细密长毛都能全剃光给顾然。
顾然生气向来持续不了多久, 没过几天就被谢重明哄回床上去。只是随着秋意渐浓,他渐渐地就想起一些事,想起自己与朋友们的那些争吵, 想起自己一度感受到的孤独, 想起有个人说……要来向他报恩。
另一段被人造访过的记忆忽然连接起来。
原来这一年他是这样过的啊。
谢重明两次“到访”,都是想带他远离那一切,想让他放下那一切。
顾然心中了然,却始终不动声色,每日还是弹琴写字。偶尔谢重明缠得厉害,他也会配合谢重明的索求,只是不会太主动而已。
平静而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到南方下起了第一场雪, 顾然忽地感受到了什么。
顾然捏着谢重明的狼耳朵说道:“我想骑着你出去走走。”
哪怕在这里扮演的是“抢亲的狼王”,谢重明也从不拒绝顾然的要求,他化作狼形把顾然驮了起来, 走在飘着细雪的街道上。
许是因为下雪太冷了, 往日很热闹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顾然坐在狼背上, 清楚地感受到白狼身上覆盖着多厚的毛发。南大陆的动物一般没有这样厚实的皮毛,因为南大陆即使下雪也只是细雪, 鲜少能像北大陆那样常年积雪。
这不是一只会出现在南大陆的狼妖。
而另一份记忆里出现的那个谢重明是个人类。
谢重明是来陪伴他的, 陪他度过记忆中并不轻松、并不愉快、并不美好的一段日子。在那个遥远的将来,他们应该是非常亲密的伴侣, 他们不会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不会有太多无可奈何的遗憾。
他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顾然伸手环抱住谢重明的脖子,俯身亲了亲谢重明那只沾上了雪花的狼耳朵。
“谢谢你来陪我。”
顾然轻声说完了,靠在白狼背上缓缓合上眼。
小秘境渐渐溃散。
不管往前开始多少次,这段记忆都只能走到这一天,走到那具化身永远停留在寂静雪夜里的这一天。
这也是当初顾然灵识归位后为什么会有一段时间走不出来的原因,对于那个走过了乱世、却没有走过人心的少年来说,一切都终止于那个孤寂的雪夜。
谢重明不知道顾然这次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过他已经习惯每次都轻易被顾然看透,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很多东西是藏不住的,比如他看顾然的眼神,比如他对顾然的占有欲,再比如他只要有机会就想贴在顾然身上不挪开这种癖好。
谢重明缓缓睁开眼。
天光乍亮。
他们在回忆里度过了大半年。
实际上却只过了一夜。
话本里总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小秘境里俗世与世外的区别确实宛如天上与地下。
谢重明乍然脱离小秘境也有些没缓过来,伸手抱住了还闭着眼睛入定的顾然。
作为记忆的提供者,顾然还是比谢重明晚醒来一会。他睁开眼感觉自己被困在谢重明宽阔的怀抱中,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是醒。
想到小秘境中那些厮缠,顾然无奈地笑道:“腻了一整晚还不够吗?”
对于谢重明在小秘境里那些“胁迫”行为,顾然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谢重明现在是越发缠人了。
“不够。”
谢重明说道。
若不是知道顾然不是个能够抛下所有事整日醉心情爱的人,他真想每天和顾然单独待在一起,把过去错失的每一天都补上。
顾然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沿海防线全面开启以后,各宗弟子搜罗回来的海兽就多多了。南北大陆的炼器师都聚拢在了沿海据点,悉心研究更进一步的共鸣法器,如果能有所突破,说不定能捣毁母巢。
这是双方达成合作协议并共享研究成果以后提出的大胆方案。
根据每年兽潮出现的方位来判断,母巢是会在迷雾之中移动的,只要他们能确定母巢的具体方位以及移动路线,哪怕没法穿越迷雾兴许也能对它进行毁灭性攻击。
比起南大陆那时常进入休眠的母巢,北大陆这边的母巢显然更活跃,几乎常年都会制造兽潮,所以他们准备先尝试定位北大陆的母巢,对它进行锁定和攻击。
只要能够成功捣毁母巢,有望彻底解决困扰南北大陆的兽潮。
说不定还能驱散迷雾、开辟新的人类宜居地。
即便有了工具,也要有能用好工具的人。接下来一段时间顾然暂且离开了沿海航线,与谢重明相携前往别处执行宗门任务。
准确点来说,一开始因为顾然是外来者,既不熟悉这边的地形,也不熟悉这边的人,所以必须有谢重明领路。
这般走了将近两年,顾然几乎环着整个北大陆走了一圈,将所有情况都摸了个七七八八,谢重明的存在便显得有点多余了。主要是许多事顾然自己便能解决,两个人一起出手省下的时间几乎都被谢重明拿双修来补上了。
……这家伙几乎将这次出行当环北大陆蜜月旅行来过。
饶是顾然这么有包容性的人,也有些受不住他这夜夜当新郎(有时一晚还当无数次)的劲头,和他商量着接下来分开行动。
人总要有点自己的私人空间才是,就谢重明这么形影不离地跟着,很多人都不太敢和顾然放开了交流。
谢重明当然不想分开,不过听顾然话是他极大的优点。眼看自家几个师弟师妹很有些蠢蠢欲动,想顶替自己的位置跟着顾然出任务,谢重明直接把他们提溜走了,说是要亲自给他们特训。
看把他们闲的,肯定是训练量太少了。
厉宗主得知此事后不免又和长老们得瑟了一番:看看吧,看看吧,成了亲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尽他身为大师兄的责任了。
顾然哪里知道谢重明为了不叫师弟师妹缠着他,竟有了教导他们的担当。他如今行走于北大陆已不需要旁人引路,对于各地的情况都已经了然于心。
这日顾然御剑经过一座城池,察觉城中有魔气弥漫,当即降落下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座位于雪原之上的城池,为了不让积雪压垮仿佛,城中的建筑都是石壁尖顶,坚固非凡。顾然收起本命剑行走在那别具雪原风情的街道之中,很快找到了魔气的来源。
竟是城主府。
魔气已经蔓延开,不少人在睡梦中被魔气侵蚀,行尸走肉般走出门来。
今夜乌云密布,街道上半点光亮都没有,只有城中居民的脚步声与呵气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显得分外诡谲。顾然已经处理过许多次这种魔气逸散的情况,利落地朝空中掷出一把用以清理魔气的灵符,扬手挥剑,以满天剑光牵引着灵符四散开去。
乍然出现的光亮唤回了城中居民的理智,他们如梦初醒,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心中满是惶惑不解:他们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跑大街上了?有些身上什么都没穿的男女更是惊叫起来,既惊又臊地往回跑,惊得躲在树上的乌鸦都扑棱棱地往天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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