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恢复清醒的老张,袁老板张了张嘴:“老张,你还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我好像一直在煮菜,好奇怪,活着的时候一直盼望休假,死了反而惦记着做菜,看来我注定是个劳苦心的命。”老张打趣自己。
“你真不记得了?”袁老板认真观察老张脸色。
除了身体透明一点,现在的老张和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两样。
“它不记得,”谢钦辞道,“人死后,魂魄有一段时间的浑噩期,我刚才让小张喊它名字,就是为了让它记起生前的事。”
“那它为什么会去后厨?还依着生前的习惯做菜?”袁老板一直以为,老张去餐厅,进后厨,是主观意识的选择,现在谢钦辞却说,它之前不记得生前的事。
他本来还想,老张嘴上说着不想工作,要休假,实际上也没那么想休假嘛,变成魂魄了还放不下工作,来上班,没想到根本不是人家自愿的。
“什么?”老张比他们更惊讶,“你们说我今天去了餐厅后厨工作?不可能吧?我之前一直打算退休来着,绝对不可能解放了还去工作的!”
可事实是,老张确确实实去了。
“难道我潜意识里非常喜欢工作?即使浑浑噩噩的,也忘不了工作?”说完,老张自己摇头否定了,“不可能,说我浑浑噩噩去钓鱼还行,去工作绝对不可能!”
老张说的掷地有声。
那么它的行为该怎么解释?
“因为这座坟有问题,”谢钦辞转头看小张,“这座坟是你们误打误撞建在这里的,还是有人让你们建在这里的?”
“是一个路过的大师,说这里风水好,我爸葬在这里,就能保佑子孙出息,保佑我爸投一个好胎……”
意识到谢钦辞话里隐藏的意思,小张脸色微变:“谢大师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局,让我爸葬在这里吗?”
谢钦辞:“这里背阳,本就不适合做阴宅,那个大师让你爸葬在这,无非是为了依靠这座坟驱使你爸的魂魄做事。”
“是了,下葬的时候,那个大师还出现过,给我们提了些建议,他还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让我们在棺材上绑一根红绳。”小张回忆。
“那根红绳,应当就是为了驱使你爸做事的媒介。”谢钦辞猜测。
“他们到底想让我爸的魂魄做什么?难道是做菜?”
“你说梦到你爸做菜,今天你爸在餐厅后厨忙了半天,要不是被发现打断,可能会一直忙下去……”
“什么人啊这是,”小张发出社畜怒吼,“我爸都死了,还想让他007!”
“对了大师,他们让我爸做事,有工资吗?”
谢钦辞没料到他脑回路这么清奇,沉默了好一会。
“我明白了,”小张深吸一口气,“是不是没有?”
谢钦辞迟疑着点头。
小张更悲愤了:“想让我爸007就算了,还特么是做白工!”
“兄弟,你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时阳荣没忍住,开口。
“经常被老板逼着加班,一时有些代入,见谅,见谅,”小张抹了把脸,“到底是谁在控制我爸做事?这个地方不适合埋人,是不是得迁坟?”
迁坟是件大事,尤其是在这么短时间内迁,小张现在只后悔,当时怎么跟鬼迷心窍了一般,听了那个人的话。
谢钦辞:“最好迁走,而是那人是通过你爸的尸身控制他魂魄的,需要开棺。”
“迁,迁,赶紧迁,我是半点也不想失去意识后还要工作了。”老张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提前退休,好不容易到了快能退休的年纪,一场急病夺走了生命,现在被告知,死了还要给人打白工,可想而知有多郁闷。
“迁坟,开棺都是大事,我需要和家里商量一下,大师,如果迁的话,什么时间最好?”活着的人总有些讲究,小张不能自己随便做决定,得和家里说一声。
“越快越好。”谢钦辞回答。
“谢大师,能找到那个对我爸下手的人吗?这件事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对,对,谢大师,请您一定要帮我把那个人找出来,嘶——”
一声痛呼,老张捂住自己的手臂:“好烫!”
像火燎,又像是被放到滚烫的油锅里,硬生生承受人体无法承受的高温。
小张忙跑过去:“爸,你怎么了?”
“我的手臂……”
小张低头,看清被老张捂住手臂的状况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红?”
不止是红,原本光滑的手臂上出现一个个小水泡,小张从小看着老张做菜长大,一眼就能看出,老张手臂上的是烫伤。
“这是烫伤!”小张砰不到老张,只能干着急,“怎么会有烫伤?!”
现在是傍晚,落日西垂,这块坟地周围长满了大树,根本接触不到阳光。
“谢大师,您快来帮我爸看看!”
不用小张开口,谢钦辞已经走了过去。
袁老板和时阳荣也忍着害怕走近。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嚯,好严重的烫伤!”
“好烫!”“好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张只觉得手臂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好像这截胳膊被放到了滚烫的油锅里,锅下大火熊熊燃烧,将锅里的温度蒸得越发滚烫。
它捂住胳膊,在地上打滚,试图靠地面给滚烫的身体降低一点温度。
“怎么会这样?”小张伸手,手从老张魂魄中穿过,他语气急得不行,“刚才好好好的,这里也没见什么能烫伤魂魄的东西,好端端的,我爸的手臂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烫伤。”
短短几秒钟时间,老张胳膊已经不能算是烫伤了。
“这……”袁老板盯着老张胳膊,惊呼,“这不是简单的烫伤,好像是生肉被煮熟的样子!”
“可是这里没锅,也没看到我有什么东西在煮我爸,等等,不对,我想起来了,在我做的梦里,我爸煮着煮着东西,胳膊掉进锅里,就是这只胳膊!”小张扒了扒头发,脑子乱做一团,“可那不是梦吗?”
谢钦辞半蹲下来,身上覆上老张冒着热气的半熟胳膊,柔和白光从他手心溢出,将老张整只胳膊包裹。
老张的痛呼声越来越小,脸上的扭曲表情慢慢恢复,他整个人萎靡成一团,缩在谢钦辞脚边,大口喘气。
“谢哥,你还会给鬼治伤啊?”时阳荣惊讶。
“刚学会的。”谢钦辞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旁人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谢钦辞以前是没这个能力的,他的力量以破坏为主,这点治疗之力压根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上次使用力量过度,和傅明霁待在一处得了许多紫气,没用完的紫气积蓄在体内,只要谢钦辞想,就能调用。
半分钟后,老张的胳膊恢复如初。
小张松了口气,或许一开始,他对谢钦辞的话将信将疑,这很正常,一个在科学世界观下活了二十几年的人,骤然被人告知这个世界不科学的一面,是个人都会怀疑人生。
但现在,他对谢钦辞心服口服。
无论是亲眼看到他爸的魂魄,和他爸对话,还是眼下治好他爸的胳膊谢钦辞展现出的力量,足以让他信服。
“大师,我之前梦到我爸煮东西的时候,胳膊掉进锅里,现在我爸胳膊出现被煮的症状,和我做的梦有关吗?”小张问出心中疑惑。
谢钦辞:“有关,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不仅仅是在做梦,你和你爸关系很好吧?”
小张点头。
谢钦辞:“那就是了,你们血脉相连,许是你爸在受苦的时候,下意识想向你求助,于是将你拉入梦中,你梦到的,是你爸正在经历的事。”
“原来是这样,都怪我,没意识到这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怪梦,从没想过,是我爸无意中在向我求助。”小张眼眶微红。
“我这个儿子太不称职了。”
“这不能怪你,儿子,”老张重重喘了口气,“我自己都没意识,也没开口向你求助,你如何能想到?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轻易被人拿捏,还差点伤了你。”
小张红着眼摇头。
袁老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怪也该怪背后操控一切的人,不要自责,等把背后的人抓出来,让他给老张赔罪,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程云庭始终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正好能观察谢钦辞,又不至于太突兀,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老张吸引的时候,他对谢钦辞的打量放肆了许多。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谢钦辞抬头。
程云庭不避不闪冲他笑了笑:“谢大师,好厉害。”
他脸上的笑容很真挚,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没什么心计的大男孩,看谢钦辞的目光充满崇拜,仿佛看到了自家墙头的粉丝,只有被男神注意到的喜悦,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谢大师,我爸的伤之后还会复发吗?”这是小张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白光淡去,谢钦辞收回手:“暂时不会,但不解决背后那人,我不保证以后。”
谢钦辞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无间歇看着老张,背后之人只要找准时间,就能再次控制老张。
“你父亲身上目前还没染上人命,如果它在受人控制的时候,伤了人,背上了人命,到了地府,他是需要受惩罚的。”谢钦辞站起来,道。
小张:“我明白了,谢大师,我一定早给你们答复,不如你们先到我家坐一坐,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
谢钦辞:“不用这么急,我算了日子,三天后时间最佳。”
小张:“三天,我爸会不会又不受控制?”
谢钦辞:“我可以封闭它的五感,将它封在牌位里,这三天,别让任何人靠近牌位就行。”
小张:“我知道了,有劳谢大师。”
一行人到了小张的家。
“家里没什么人,大家平时都住在城里,这里是我爸建了打算养老的……”小张从屋里端了茶杯出来,淡淡的茶香充盈客厅。
谢钦辞端起茶杯,小饮一口。
“这茶是我爸生前自己炒的,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放平时难得喝上一口你爸自己炒的茶,哪会嫌弃?”袁老板陶醉眯了眯眼。
休息了一会儿,小张带着他们往里走:“我爸的牌位放在这里,除了我爸的牌位,里面还放了我爷爷的、我太爷爷、我太奶奶的牌位。”
进去的只有谢钦辞和小张两人,没多久,两人出来了,小张脸上明显放松了许多。
“谢大师,好了吗?”袁老板对自家老员工还是很关心的。
谢钦辞点头。
回去后,袁老板付的酬金到账了,比原来的多了两倍,附带一条留言:
本来是请谢钦辞帮忙解决餐厅的问题,现在还要麻烦谢大师处理老张的事,多出来的钱是代老张付的。
袁老板知道,像谢钦辞这样的大师,单纯找他迁坟算日子,估计价格也不便宜,如今谢钦辞全包了,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按原先的价格给,肯定不够。
接下来的三天,谢钦辞都在剧组拍戏。
拍完和周华旭的对手戏,他的戏份差不多就杀青了。
傅明霁提前一天结束出差,回来后,先到公司处理堆积的事,忙完后,回了一趟老宅。
闻到傅明霁的味道,威森尔跑出来迎接。
傅明霁摸了摸它的头,放出黑坨坨:“去玩吧。”
傅老爷子在书房研究自己新得的藏品。
是一尊青铜小马,莫约二十厘米高,傅老爷子从一个私人藏家手里买的。
“爷爷。”
“哟,我还以为你想不起有个爷爷了。”傅老爷子摘下老花镜,调侃。
“我一忙完就来看爷爷了,怎么会想不起爷爷?这是您的新宠?”傅明霁看到了摆在书桌上的小马。
“前两天刚得的,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说它,我听席小子说,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爷爷看看?”
傅明霁走到沙发边坐下:“他倒是和谁都说。”
“哪像你,连亲爷爷都不告诉,”傅老爷子虎着脸,“明老头知道了吗?”
“我没和那边说,刚确定关系不久。”
“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真谈恋爱了?”傅老爷子惊讶站起来,声音里透着浓浓不可置信,“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打算孤独终老了。”
从席元白那听到消息的时候,傅老爷子第一反应是:假的。
后来他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消息,说傅明霁最近和一个小明星走得近,显然是春心萌动了。
傅老爷子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孙子的花边新闻。
他对自己孙子还不了解?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别人都开始谈小女朋友小男朋友了,他孙子清心寡欲,一心只爱学习,对往他身边凑的男男女女只感到心烦。
当时傅老爷子还觉得省心,专注学习好啊,不惹祸,不叛逆,从来都是其他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出去听到的都是夸赞和羡慕,多有面子。
可当傅明霁一点点长大,从学校步入社会,从一心扑在学习上变成一心扑在工作上,完全没有找个知心人的打算的时候,傅老爷子开始愁了。
他年纪大了,注定陪不了孙子多久,若他走了,留傅明霁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他如何能放心?
第一次和傅明霁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傅明霁二十五岁,傅明霁回绝了傅老爷子试图给他相看的企图,说工作太忙,暂时不考虑私事。
傅明霁二十七岁的时候,傅氏已经在他的带领下步入新阶段,他单身、自律、身边没有莺莺燕燕,也从不和人传绯闻,尤其是,身家无数,谁不想有这么个女婿?
傅老爷子也觉得时机不错,透露出给儿子找个对象的意思,一时间,燕京上层圈子闻风而动,可惜傅明霁不为所动,傅老爷子组了局,他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傅老爷子生了好大一场气,倒不是因为被傅明霁忤逆,觉得丢了面子,而是随着年龄增加,那道“活不过三十”的箴言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心底,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想相信这道箴言,可万一是真的呢?
难道他要在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自己的儿子儿媳后,再次送走自己的孙子吗?
“爷爷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侵入你的领域,但你连试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傅老爷子压着怒气,苦口婆心地劝。
“爷爷,我真的没兴趣,更何况,若那道箴言是真的,我这么结婚,岂不是一种极不负责的行为?”
“总会有人愿意的。”
“但我不愿意,爷爷,您以后也别再组这种局了,我不会来的。”
傅明霁态度明确,做了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傅老爷子只得歇了心思。
“罢了,我懒得管,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和人下盘棋。”
傅老爷子说不管,当真不再过问这件事,后来有人试图从他这找关系,暗示家里的女孩可以不要名分,他理都没理。
一晃两年多过去,傅明霁还单着,破除傅明霁三十必死命格的办法也没找到,傅老爷子愁得不行。
傍晚在外面遛弯的时候,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老头主动找他唠嗑。
话题兜兜转转谈到傅明霁身上。
“老爷子,我知道这话不该我说,但那是你唯一的孙子,总要找个好女孩儿结婚,生子,跟一个小明星,玩玩就算了,哪能认真?”
“你从哪得来的消息?”傅老爷子不动声色地问。
“这,也不是我们故意要窥探傅总的隐私,”老头小心翼翼观察傅老爷子的脸色,“而是傅总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他将那个小明星养在林景湾,同进同出,为了那个小明星,去公司的时间都减少了。”
“哦?是吗?是哪个小明星?”
“这,这我不清楚。”
傅明霁确实没有遮掩和谢钦辞在一起这件事的意思,但他将人保护的很好,真正知道谢钦辞身份的,除了谢钦辞认识的那些人,基本没有。
谢钦辞认识的,差不多都受过他恩情,见识过他的能力,根本不会将人当个普通小明星看,更不会到处乱说了。
以至现在,圈子里传的都是,傅明霁铁树开花、金屋藏娇,至于开花对象、藏娇对象是谁,完全不知。
那天之后,傅老爷子见到席元白,问起这件事。
席元白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他想向傅明霁求助,被傅老爷子先一步察觉,席元白哪是在商场上纵横了几十年的傅老爷子的对手,再小心再谨慎也被套了话。
傅老爷子一直在等傅明霁主动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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