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徽身上最棘手的地方就在于这里,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投鼠忌器,只能暂且压制。
不是谁都能做到谢钦辞那样,精准把融合到一起的魂魄分开,并将其中之一剥离。
鬼物剥离,效果是显著的,宁徽腿上的青灰色逐渐褪去,翻开的血肉渐渐有了恢复迹象。
宁母不懂谢钦辞他们所讲的具体关系,见困扰小儿子多日的怪病有好转迹象,几乎是喜极而泣。
她不敢打扰大师施法,虽然大师施法的方式奇奇怪怪还恐怖,既不需要开坛做法,也没念咒语,但效果明显啊。
她捂着嘴看自己的丈夫,宁父和她一样,脸上激动情绪难以掩藏。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喜。
太好了!
剥离过程对谢钦辞来说看似不费劲,实则花了他不少力气,剥离结束,他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阮意连忙递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抢走谢钦辞助理工作后,他做这些都快成本能了。
谢钦辞擦了擦汗,站起来:“好了,他的魂魄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阳气弱,容易招惹邪物,最好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让他静养。”
“好,好。”宁父宁母忙跟着起身,他们对谢钦辞感恩戴德,一连多声道谢。
爱子心切,谢钦辞不擅应付这种事,下意识看向青木大师。
青木大师和蔼与宁家父母交谈,心里不知为何忽然一松。
谢钦辞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前的鬼王还能说没彻底成长不够强,将被鬼物强行吞噬的魂魄剥离,才更让青木大师震撼。
就他所知,从古至今,暂时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拥有强大力量者总容易让人畏惧,好在……
看着因为宁父宁母道谢略显无措的青年,青木大师觉得,他应当不会做出无底线之事。
撕成片的鬼物在盛放器物上无力翻转,艰难驱动阴气,试图修补自己,可无形之中有股力量阻止了它的行动。
几点金光从宁父宁母身上飘出,落到谢钦辞身上,暖融融的。
——是功德。
即使只有零星几点,谢钦辞还是愣了愣。
无限副本里从来没有这个东西。
那是鬼物的乐园,是堕落者的聚集地,那里常年灰蒙蒙,没有天道,自然也不会有功德。
谢钦辞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那样的地方诞生,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那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爸,妈……”宁徽的声音打断宁父宁母的激动道谢,也打断谢钦辞的思绪。
宁母顾不上其他,猛冲到床边,见小儿子睁着眼,犹豫着不敢触碰:“徽儿,你怎么样?”
“很轻松,身上的阴冷感没有了,腿也恢复了知觉。”宁徽声音不大,他还很虚弱,强撑着对谢钦辞道谢,没多久又陷入昏迷。
“这……谢大师……”宁母求助的看向谢钦辞,“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晕了?”
“无事,他魂魄受损,多休息对他有好处。”谢钦辞给他简单检查了一下。
几点功德金光没入他身体,引起灵魂一阵震荡,只是短短几秒,一切恢复正常,如水入海,再无异样,快得仿佛是他的错觉。
但他为宁徽剥离鬼物消耗的力量瞬间恢复了,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都要好。
“那就好,那就好。”宁母松了口气。
为了让宁徽得到更好恢复,宁父宁母打算将人安置在青霄观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彻底好了再接他回去。
“解决了?”
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
外面阳光正好,谢钦辞抬手挡了挡照到脸上的光,听到声音回头。
“解决了,我正要找你。”
“找我?”仿佛一粒石子落入水中,激起小片水花,傅明霁声音不自觉放柔。
“你忙完了吗?”
只是在观主陪同下随意走了走的男人毫无心理负担点头。
安置好小儿子也平复好心情的宁家父母出来找人,刚才太激动,没顾到小儿子的救命恩人,他们是专程来道谢的。
“谢大师的对我宁家的恩情无以为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您务必收下。”宁父将早备好的酬金递给谢钦辞,并在心里决定,回去后得再准备一份丰厚谢礼才是。
转头见傅明霁站在谢钦辞身边,宁父现在不觉得两人认识有什么奇怪的了,以谢大师的能力,和谁有交情都不足为奇。
宁母眼中泪珠闪烁,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宁徽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是她的命,她不敢想象,宁徽出了事她会怎样。
只能一个劲对谢钦辞道谢。
谢钦辞被两人的热情搞得头大,好在傅明霁看出什么,为他解了围。
宁家父母总算平复好心情。
“两位算是我的第三个客人,我免费给两位一个提醒,就当是前三单的小福利,小心你们的大儿子。”
谢钦辞的话如惊雷般在宁家父母耳边炸响,两人脸色大变,尤其宁母,似乎想到了什么,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宁父勉强镇定下来,握了握妻子的手:“我们知道了,多谢大师。”
“不知谢大师可否卖平安符,我想买一些,我还好,但我妻子,我担心她遭遇什么不好的事。”回过神来,宁父立刻意识到,若大儿子有问题,自己和妻子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
“平安符……”谢钦辞本想说没有,想到刚才的功德金光,话锋一转,“我给你写几张。”
符纸、朱砂、笔都是找青霄观借的,谢钦辞写符一气呵成,他从未写过,却好似天生就会一般。
阮意看得目瞪口呆。
谁画符跟乱画似的?不用沐浴焚香,不用做各种准备工作,直接动笔就能成符?
一向被人夸天赋好的阮意陷入深深自我怀疑。
符画好了,谢钦辞一下没收住,画的有点多,索性也给了傅明霁几张。
剩下的一部分给宁父宁母,一部分给青霄观当报酬。
宁父宁母将符贴身放好,再次对谢钦辞道完谢后离开。
宁骏早一步去了公司,他今天本就是推迟了一个会议来看宁徽,宁徽的事解决,宁父便让他先回公司。
回去路上,宁母隔着衣服摸了摸平安符:“若小骏真的……”
“你别多想,回去后一切照常,我会找人去查,若他真有问题,我不会放任的。”
“徽儿这孩子一向听话、不乱跑,这次为什么会去搞什么探险活动?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宁母捏紧手下平安符。
“你怀疑这件事和小骏有关?”
宁母没有说话,这是她身为母亲的知觉,若不是谢大师提醒他们要小心大儿子,她不会对自己丈夫说这番话。
“如果和他有关,”宁父闭了闭眼,“我不会放过他的。”
教养这么多年,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谢绝青木大师挽留,谢钦辞和傅明霁离开青霄观,鬼头被留在青霄观,青木大师他们需要利用鬼头寻找其他受害者。
谢钦辞带走了鬼手和被他撕成片的鬼腿。
正是晚饭时间,傅明霁提出请谢钦辞吃饭,谢钦辞想了想,自己离开这几天还没问大客户情况,便没有拒绝。
傅明霁选了个保密性很好的私房菜馆,一到包间,黑坨坨迫不及待飘出来。
谢钦辞拿出贵鬼手和鬼腿片片喂给它。
黑坨坨呼噜呼噜吃了几口,感受到食物和之前在谢钦辞身上闻到的其他厉鬼味道一样,吃的更香了。
原来那些味道不是因为谢钦辞养别的鬼了,而是给它带的食物!
吃完,它转动黑黢黢的头,“看”向傅明霁。
不知为何,傅明霁愣是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阵浓浓的炫耀意味。
仿佛在说,看到没,麻麻给我带了吃的,什么都没给你带。
傅明霁顿时:“………………”
第16章
黑坨坨吃的慢,这可苦了被它按着吃的鬼物,亲眼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折磨可想而知。
鬼手被按着不能动,撕成片的鬼腿四散逃离,黑坨坨似乎玩上了瘾,松开鬼手,追在后面满屋子乱窜。
屋里的灯受到阴气影响,闪烁个不停。
鬼手悄咪咪往外挪。
一时间阴风阵阵,鬼影乱舞。
幸好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不然得被吓个半死。
傅明霁面色如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眼看快要上菜,黑坨坨还在闹,谢钦辞不耐烦敲了敲桌子:“快点吃,磨蹭什么。”
黑坨坨不敢玩了,身体化作鬼雾散开,所到之处,尽数吞噬。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黑坨坨正好解决完最后一片,忙隐去身形,屋里的灯恢复正常。
谢钦辞解开为了防止鬼物逃离在屋里下的禁制。
一道道菜端上来,香气四溢。
黑坨坨仗着别人看不见,飘到侍者身边,这里闻闻那里闻闻。
上完菜,几名侍者训练有素离开,待走到无人处,其中一人道:“你们觉不觉得刚刚包间里凉飕飕的。”
“是有点,可能是空调坏了,隔壁屋不也是吗,空调制冷一直有问题,客人老嫌里面冷。”
“老板找人检查了好几回,都没查出问题,空调也换过,你们说,会不会是……”
“别瞎说,赶紧干活。”
包间里,傅明霁为谢钦辞盛了一碗汤。
“这里的老板祖上是宫廷御厨,做菜很有一手,今天时间紧,来不及做大菜,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来。”
汤是老锅底熬制,汤汁透明,浓郁香气从碗里传出,谢钦辞舀起一勺,晾了晾,放入口中。
“好喝。”
不论是汤还是菜,都不落老板御厨后人的名声。
吃到一半,傅明霁疑惑开口:“屋里温度是不是越来越低了?我去调一下温度。”
说完,他就要起身。
谢钦辞不紧不慢放下筷子:“不用,这个温度正好。”
目光不经意瞥向某个角落,肉眼不可见的某存在把自己往墙里塞了塞。
“是它?”傅明霁看向半空。
深觉被污蔑的黑坨坨升起扭动身子,黑色爱心化成长条形扭做一团。
眼看一场“内乱”即将爆发,谢钦辞笑着阻止:“不是它。”
“是我误会它了,我给它赔不是。”
黑坨坨高昂起长条一端,身体不扭了,小幅度往谢钦辞方向蛄蛹。
接下来时间里,包间里一切正常。
临走的时候,老板亲自来送。
老板姓林,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他带来了一盒小点心,递给谢钦辞:“这是店里的新品,两位尝尝。”
方才傅明霁点的点心都被谢钦辞吃了,林老板的手艺确实不错,他不客气收下。
“多谢。”傅明霁见谢钦辞喜欢,道。
谢钦辞回来,黑坨坨不肯再跟着傅明霁,谢钦辞也不放心把一只厉鬼放在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身边,好在他在青霄观画的平安符多,可以应付一段时间。
“傅先生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怪事?”吃饱喝足,谢钦辞没忘记见傅明霁的正事。
“这是我过的最轻松的几天。”不用担心随时发生的奇怪意外,傅明霁工作效率都提高不少,与北美那边的合作也步入正轨。
“看来傅先生的钱花得不冤。”
“如果能一直维持这样,花多少钱都值。”
“傅先生之前没找人处理过吗?青霄观的青木大师,我看傅先生也不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刚开始找过,但没什么作用,后来就不找了。”
谢钦辞理解,他上上下下打量男人,斟酌着开口:“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暂时没办法从源头上解决你的困扰,只能先用之前的方法让那些东西不敢打扰你,至于彻底解决的办法,我……”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位客户,出手大方对他又信任,他却辜负了这份信任,谢钦辞有些说不下去。
傅明霁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要害对方,那容易,只要找出要害他的人,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困扰傅明霁的事便能迎刃而解。
今日进一步接触后谢钦辞发现并非如此,纵然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让那些邪祟孜孜不倦找上他的,是傅明霁身上的紫气。
紫气轻易不可得,无论是对修道之人,还是妖邪,都是大补之物,即使紫气被不知名薄膜包裹,傅明霁的存在对这个灵气稀少世界的邪物来说吸引力依然非常大。
它们趋之若鹜找上傅明霁,想得到紫气却不得其法,那层薄雾既隔绝了紫气与外界的联系,也对阴邪之物起到一定震慑作用,使它们虽然馋,也不敢轻易动手。
若非如此,傅明霁恐怕早被那些东西分食而尽了。
“没关系,”感受到谢钦辞语气里隐藏的失落,傅明霁反过来安慰他,“你已经帮我许多了,只要没那些奇奇怪怪的意外,对我来说就够了。”
男人目光温柔,眼中一片真挚,他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这么觉得。
“我会想办法。”失落过后,谢钦辞升起浓浓挑战心,他还就不信了,无解的无限世界都被他打穿,这件事他会解决不了。
“我给你的珠子你带着吗?”
“我时刻贴身戴着。”傅明霁解开袖扣。
他穿的长袖衬衫,穿着墨玉的红绳藏在袖子里。
谢钦辞之前就注意到傅明霁手腕上戴了东西,他没想到的是傅明霁会把珠子戴在手腕上。
傅明霁正要取,谢钦辞已经伸手触碰上去:“不用取,我这样看就行。”
谢钦辞的手有些凉,沁凉手指触碰到手腕处的温热皮肤,傅明霁心中涌现一股奇怪感觉。
墨玉珠子里的力量被消耗了一半,谢钦辞重新注入。
时间太短,傅明霁来不及仔细思考那股奇怪感觉的来源,谢钦辞收回了手。
将谢钦辞送到住处,傅明霁驱车回去。
工作忙完一个阶段,他最近住在傅宅,一下车,体型庞大的德牧摇着尾巴冲过来。
即将扑上来的瞬间猛地止住脚步,东嗅嗅西嗅嗅,确定某个让狗不喜的存在不在,嗷呜嗷呜往男人身上蹭。
管家后一步追来:“先生,您回来了。”
“爷爷呢?”
“老爷还在捣鼓他那些古董,在书房呢。”
傅老爷子退下来后,一心沉迷古董,书房里摆满了他从四处淘来的古董。
“今日怎么回来晚了?”傅老爷子放下手中古董。
这会儿天都黑了。
“……”傅明霁顿了顿,道,“见到一个朋友,耽误了一会。”
“我听说,最近燕京出了位实力很强的大师,你的问题说不定……”
“爷爷,”不等傅老爷子说完,傅明霁打断,“您别操心,我会处理。”
“你处理?”傅老爷子冷哼一声,“你处理就是将我好不容易才南省请来的大师丢出门外?”
傅明霁无奈:“爷爷,那就是个骗子,再说,您不是请青木大师给我看过吗?”
傅老爷子沉默,好半晌才道:“明霁,我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了,不想再……”
“不会的,那位大师,我会去接触。”
“冥顽不灵”的孙子终于松口,傅老爷子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希望那位大师有办法……”
想到好几位大师都无法打破孙子只能活到三十岁的命运,傅老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已经没了儿子儿媳,上天为什么还要收走他的孙子?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孙子的。
几日没回来,屋子里有些脏,谢钦辞指挥黑坨坨去搞卫生,结果被搞的一团糟。
“差点忘了,它不是鬼仆。”谢钦辞头疼地收拾比回来时更乱的房间。
但他自己也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哪能收拾好。
最后一人一鬼望着乱糟糟的房子面面相觑。
第一次来这里时,房子被原主收拾的很干净,现在被黑坨坨祸祸了一番,乱的不成样。
“算了,住酒店。”
谢钦辞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打算下楼。
黑坨坨主动进了法器。
法器是青木大师送给谢钦辞的,外观是一个金色小铃铛,铃铛上刻有梵文。
谢钦辞解决了宁徽身上的鬼物,还送了一只鬼头给青霄观方便他们寻找其他鬼物,青木大师见他没什么法器,就把这个闲置的装鬼法器送给他,聊表谢意。
走到玄关时,屋里的灯突兀闪烁了一下。
“滋滋……”
谢钦辞挑了挑眉,他还以为对方坐得住,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动手了。
灯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谢钦辞抱臂靠在玄关边,饶有兴致观看这场免费“灯光秀”。
“叮铃铃。”
金色铃铛响了一声,被谢钦辞按住,一并被按住的,还有蠢蠢欲动的黑坨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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