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薛锐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摸出了一个手环,“你先戴着这个。”
这个手环是金属质地,镂空雕花、镶嵌红色宝石,造型高贵优雅。熊乐晨摸了摸,问道:“这是什么功能的?”
“嗯,一个防御性的法宝。不过现在给你戴,主要是为了好看。”薛锐抓着他的手,拇指轻抚手环,“改天给你炼个更配的,先搭这个吧。不然你身上挺空的,是我没考虑周到了。”
熊乐晨一眨眼:“你想让我配什么样的东西,我可以先给你模拟出来。”
“不,我来弄。”薛锐牵住他的手,“走吧,这次先这样,等之后搬家了再一样样给你炼。”
“好。”
两人就这样相携出门。
目的地因为莫名的“双方各退一步”,已经从城外山林变成了城市中心,最后的地点敲定在一座百层高楼的楼顶。这个楼顶平时自然是不随便让人上去的,不过薛锐和熊乐晨都会飞,对地点选择无所谓。
而这次,也正如往常,薛锐抱着熊乐晨的后腰,直直从平地飞上了高楼楼顶。
虽然已是春天,但晚上的风依旧吹得人脑壳痛。薛锐迎着风落在楼顶,正正踩在直升机降落的那个“H”字符上,夜风吹拂着他的外套衣摆,他顺便抬手理了一下熊乐晨被吹乱的头发。
“他还没来?”熊乐晨环顾四周,“不是已经到约定时间了吗?”
“果真自大了,在玩‘迟来的地位高’那套吧。”薛锐嗤笑一声,“没意思。”
熊乐晨道:“那他就只是在嘴上说崇拜你、追随你,并不是真的尊重你。”
“又给我上眼药?”薛锐低笑,“我本来就没信他那套……”
两人正交谈着,忽地双双安静下来。
他们感到了一股异常能量正在接近,自下而上地,速度非常快。显然,是许宁来了。
果真,几秒后,一个人影披着月光,飞上了屋顶。
屋顶没有灯光,但熊乐晨能“看清”他的模样。这是一名男性,很年轻,像是一般人类二十五六的年龄。他黑发黑眼,长相偏清冷类型,算是俊俏的。唯一的问题……是他和昨晚看到的那个许宁,长得不一样。
薛锐自然也发现了这点。他看着要走近的年轻人,冷声道:“你派一个傀儡来见我?”
“我……不太方便亲自出门。我离得有点远,师兄。”那青年笑了笑,却是以许宁的口吻回道,“这人是我座下的信徒,从小自愿追随我。我附在他身上来见师兄,他是自愿承受的,他也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
“这也改变不了你附身于傀儡的事实。”薛锐冷冷道,“你的力量里,带着一股恶臭。你在那个门派里是外门弟子,本来就没学到什么真东西,现在学的东西还越来越难看。这就是你在这里近千年的成果?”
许宁脸色有些难看:“……师兄,为了活下去,在这个世界只能出此下策。要是能有更好的办法,谁不想干干净净的?”
薛锐不跟他说这些道理。这次的傀儡身上,许宁的力量更加明显,薛锐已经感应到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
“你身上都是邪神的臭味……你在利用邪神收集那些浑浊恶心的力量。”
薛锐讲话太直接,许宁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
熊乐晨已经感应到了许宁所附身之人的能量不稳定,好像一个笼子里的野兽正在躁动,笼子也被震得摇晃不已。
不过许宁还能勉强撑住面子,盯着薛锐道:“既然师兄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问我?再说,这世界全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类,我不过攫取一小部分的能量罢了。少了那几个人,这个世界不还这么转着吗?以前万罡宗里,连外门弟子都未必比得上一只灵兽,正如师兄都记不得我这个人一般。难不成现在师兄转性了,要普度众生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嘲弄,但薛锐并不动怒,也不说他哪里说错了。薛锐只是继续问自己想知道的事:“四相神是你造的?”
“……不是。我以前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何为‘赏心悦目’还是明白的。”许宁回道,“所谓的‘四相神’,四个头、四张脸,每张脸都凶神恶煞、丑陋无比,怎么可能是受到万罡宗熏陶的人造出来的。”
明明是助他吸收能量的“合作伙伴”,许宁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嫌弃。正如他总是以“万罡宗弟子”身份自居,可又怨恨万罡宗的人瞧不起他;他自称“憧憬、追随薛锐”,但又强烈希望反超薛锐——总之,就是一种“又当又立”的状态。
薛锐懒得掰扯许宁的态度,也不和他聊什么“万罡宗的审美”,只是冷着脸继续逼着问:“那四相神是哪来的?”
“不过是南边小岛上的恶灵罢了。”许宁看不上四相神,言辞里自然带着轻蔑,“说好听些是密宗供奉的神灵,其实就是引诱人对它许愿,以供奉换取实现愿望的机会。愿望越大,要的供奉就越多。而且一旦开始供奉,就要不断供奉,不然就会反噬。其实就算能坚持供奉,最后这个人的生命也会被四相神吞噬,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这样的特性,确实是典型得不能更典型的“邪神”。
薛锐冷冷道:“所以,你抢了它的供奉,化为你的力量。”
“我不抢它的供奉。它的供奉是血、是命、是恐惧、是恶念,杂乱污秽,我不沾。”许宁道,“我只直接抽走它的能量。它与我第一次照面时就想吞噬我,我赢了,难道我不该给它一些教训吗?”
熊乐晨闻言,想起跨年夜那个晚上,邪神也试图吞噬薛锐的画面。看来这个邪神虽然邪恶无比,却没什么神智,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存在也要不自量力地袭击侵吞。
而薛锐则再次将许宁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一圈。
许宁感觉那视线好像是利刃,要把他完全看穿。他蹙着眉,控制不住地想要躲避这种视线,可又要咬着牙钉住自己的脚,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害怕。
他甚至还压低声音,也冷声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薛锐直接点破他:“你不是因为那些血、命、恐惧、恶念太过污秽恶心才不直接获取其中邪能的。”
许宁一愣:“什么……?”
“你是因为根本不会。”薛锐笃定道,“你吸收不了那些,所以才直接从四相神那里吞噬。什么‘给教训’,不过是找到了一个适合的抽取力量的‘泵’,所以你抓紧它,源源不断地从它那里汲取邪能。”
到这里,薛锐几乎能推论出许宁和四相神之间的关系全貌了:“你厌恶四相神,但又把它当做你的力量来源,你的耳目,你的囊中之物。你反过去支持它,强化它的攻击力。它的信徒就是你的信徒,你的信徒还是你的信徒。你厌恶它,但让它越来越恶心的,正是你本人。”
许宁:“……”
他望着薛锐,沉默好一会儿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挑来附身的这个俊逸青年着实不适合这个表情,大笑起来时看着表情相当失控,异常癫狂。要是换做在大街上这么笑,旁边路人肯定要被吓得绕道走。
许宁笑了好一会儿,薛锐和熊乐晨就看着他,神情依旧云淡风轻,好似冷漠的观众在看小丑表演。
直到许宁重新开口。
“哈……不愧是师兄,以前万罡宗里数一数二的内门弟子。”许宁看着他,幽幽道,“但是很遗憾,师兄有一点说错了——我不会要它的信徒。”
熊乐晨听他又提薛锐和万罡宗的关系,和薛锐相牵的手紧了紧,默然安慰。薛锐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意思,也用了点力气回应他。
许宁不知道两人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动作,继续道:“它的信徒,师兄也见过的,就是那些逐渐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而我的弟子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他们跟随我学习术法,听我差遣。”
薛锐听着,觉得可笑:“你想说你建立了一个门派?”
“师兄不必如此嘲讽语气,我怎么就不能建立一个门派?”许宁这回面对薛锐的阴阳怪气,比之前冷静一些,“我在万罡宗也没学到内门功法,学的都是一些修行者最基础的术法。我在这里教授的术法,都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领悟的——我怎么就不能当掌门了?
“对了,忘记介绍,我的门派叫做‘天临宗’。师兄要是有兴趣,欢迎来我门里当唯一的长老。”
他以为他说自己能自创术法的时候,薛锐会刮目相看。但事实上,薛锐无动于衷,更不可能对他那个门派的长老职位有兴趣。
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薛锐已经领悟到了——有些术法就是简单的触类旁通罢了。许宁有基础,在此之上再加入一些东西,与其说是诞生了新的术法,不如说搞了个“X术法·改”而已。
当然,许宁确实不笨。但他这种在近千年经验里锻炼出来的“不笨”,拿到薛锐面前显摆,那就很不够看了。
薛锐只问:“那你那天附身的那个,也是你的弟子?”
“那个不是。我只是从四相神传来的能量波动中,感受到了有些熟悉的术法波动,所以就去看看。”许宁说到这,看向薛锐的眼神也再次变得温和了一些,“没想到我就这样见到了你,师兄。可惜那个玩意儿承受不了太久我的意志,我一句话都没说完。一般我只会‘降临’到我的弟子身上。他们平时如同我的代行人,当我‘降临’到他们身上,也可以不露面地处理一些事。”
他居然把附身称为“降临”,其自视甚高,可见一斑。
熊乐晨则是想起了“苏琳儿”,那个附在石天铭身上的幻人。“苏琳儿”是作为类宗教性质组织的“圣女”“精神寄托”出现的,自称“降临”倒也不难理解。而许宁把自己也说成“降临”,可见他已经不仅仅把自己当做与众不同的修行者、一派之主,甚至已经把自己“神化”。
而此时,长时间保持静默的熊乐晨,终于第一次开口加入对话:“你既然能感应到那邪神传来的能量波动,之前薛锐处理邪神分身时,你怎么没感应到?”
他说了这句话,许宁今晚才算是真正正眼看向他。不过许宁也就看了两秒,视线就转回了薛锐身上:“师兄,就算是你的小情人,这种时候胡乱说话也不太合适吧?”
“我伴侣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薛锐冷声纠正道,“你既然说你能完全掌控四相神,那我破坏它吸食恶念的局和碾碎神像时,你怎么没助它一臂之力?它被绞杀的时候,你怎么完全没出现?”
照理说前面许宁都挺坦诚的,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可等薛锐问完后,许宁眼睛微眯了好一会儿,才不干不脆地回道:“我与它的关系,没必要事事都告知师兄吧?师兄以什么身份来审问我?”
他居然模糊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熊乐晨又问:“那你现在和苏莱纳是什么关系?你和他做了什么条件交换?”
“与你何干?”许宁又睨了他一眼,目光中的轻蔑尽显。随后许宁嗤笑一声,又看薛锐:“师兄,他刚才没说话,我可以当他不存在。现在他非要来插一脚,那我就要问了——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许宁说着,视线明目张胆地在熊乐晨身上来回转,似乎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并不影响他的观察:“师兄说我身上是邪神的臭味,说我吸收的能量浑浊恶心。可他虽然是人形,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师兄,你是和一个活尸、还是傀儡、还是一个不知怎么活着的怪物在一起呢?”
薛锐轻轻一眯眼。
许宁觉得薛锐终于有心绪波动了,心底冒出一种爽快感,继续道:“师兄的枕边人也不过如此,又有什么立场来看不起我的所为?师兄,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不必用和我撇清关系的方式,来彰显我们之间的不同。我们联手,用一点小小的力量换取普通人的供奉,在这个世界自然会过得更舒服。”
薛锐无声冷笑:“‘联手’?”
“是啊。师兄,你既然能让这个……没什么生气的东西活得像个人一般,又何必吝啬自己的能力。”许宁以为他开始考虑自己的话了,徐徐煽动着。
“像是苏莱纳那种人,想要再也不被血脉影响的愿望,不是很轻易就能实现吗?”
薛锐不回答许宁关于“联手”的话题。
但他问了话题里的另一个人:“苏莱纳找你,想再也不被血脉影响?他辞职,是你给的命令?”
“我为什么要白白帮助一个陌生人?”许宁道,“只有我的弟子,才有可能获得我的奖赏。”
薛锐明白了,笃定道:“你要求他拜到你门下,成为你的走狗。”
许宁嗤笑:“我没要求他。我说了,我只可能帮助我的弟子。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找我,难道我每个都要管吗?”
他的意思是苏莱纳选择了什么都是自愿的,并非他的强迫。但这种差别在薛锐眼中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许宁和苏莱纳之间力量悬殊,许宁所谓的“自愿”,未必算得上真自愿。
薛锐只是有点疑惑:“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不被血脉影响?”
“师兄,你以前、现在都这么神通广大,还需要问我这种问题?”许宁挑眉轻笑,“不过我确实听苏莱纳说过,师兄你告诉他只能用‘重塑金身’这种办法,才能彻底洗掉他的血脉。师兄,你是不想理会他的愿望,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师兄既然会给他那块玉来尝试压制血脉的感觉,那自然还是通晓别的解决方式的,是不是?”
薛锐不置可否,只是再次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师兄,直接探听别的门派的秘密,不太好吧?”许宁一笑,“不过,我自然是愿意和师兄分享这近千年的领悟——只要师兄愿意来与我一起共建天临宗。”
他说得很神秘,但薛锐只觉得他故弄玄虚。
本来薛锐来的这趟,就是为了搞清楚许宁和四相神究竟是什么关系,和苏莱纳又是怎么回事。现在两个话题都卡住了,而且都“殊途同归”地扯到了“薛锐要不要加入天临宗”上。薛锐觉得,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他扭头看向熊乐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熊乐晨想了想,还真说了句话,但他不是冲着许宁说的,而且说出来的内容也很咋呼。
他说:“他没完全掌握四相神……四相神在反抗他。”
这话是对着薛锐说的,其中的“它”自然就是指许宁。许宁听了,神色再次唰地一下变得冷厉,盯着熊乐晨道:“你说什么?”
他终于直接回应了熊乐晨的对话,熊乐晨反倒充耳不闻了,只看着薛锐。薛锐不确定这是不是熊乐晨的小报复,不管是不是,都怪可爱的。于是薛锐也配合他:“为什么这么说?”
熊乐晨没直接回答,只道:“回去和你说。我没别的问题了。”
其实还有问题,不过看这个形势,熊乐晨估计许宁不会愿意回答,所以索性不问了。薛锐听他这么说,回道:“那走吧。”
熊乐晨“嗯”了一声,薛锐就搂着他的腰转身。许宁看他们突然就说走就走,下意识挽留:“……师兄,等等!”
薛锐和熊乐晨回头看他,但是沉默着没说话。
许宁道:“师兄,难道我们见面,就光是我一个人说?你……和他,不应该也礼尚往来,说一说你们的情况吗?”
薛锐冷冷道:“我没答应告诉你。”
许宁:“……”
他能察觉薛锐和以前已经有很大不同了,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耍赖。哦,也不是耍赖,总之就是干一些不怎么厚道的事。
“那师兄,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许宁道,“你又想我怎么做?”
薛锐偏头看向熊乐晨,亲昵地凑近低声道:“告诉他关于兜底的事?”
熊乐晨也看他:“你决定。”
“嗯。”薛锐点头,然后才再次望向许宁,“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告诉你,有些人想要将四相神彻底消灭。而我们,会协助他们达到这个结果。”
许宁皱了皱眉:“师兄要管这件事?我让四相神不要动师兄身边的人就是了,师兄何必为了那些普通人费心思……”
薛锐冷淡道:“这是告知,不是商量。”
许宁看他说完就要走,不由皱眉道:“师兄,你明知道我和四相神的关系,还做这种决定,你就是决定与我站在对立面,是吗?”
薛锐道:“你可以不站。”
许宁和四相神纠缠甚久,哪是能说断就断的。而且明明是他和四相神有关系在先,薛锐要协助收拾四相神在后,却要他来主动放弃对抗。许宁想来想去,只觉得薛锐这还是以前万罡宗那种高高在上的做派,只把自己想做的事贯彻下去,一点不会考虑他人——尤其是他们不看在眼里的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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